“什么?”我大吃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

    白先生看都不看我,悠然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抽出雪茄烟。雅雅也不看我,侧头悲伤地看着正从河里打捞东西的诸多劳工们。

    我浑身发冷,干笑了几声,“白先生,你开玩笑。”

    白先生抽着雪茄,双眼如同锋利的刀,盯着我说:“这是军队商议的结果,是很严肃的,并不是开玩笑。第一个试验是狗,第二个试验是普通人,第三个试验就要慎之又慎。选你是因为你是灵媒,和鬼和阴魂打交道的,具备法力,有通灵之能,可以更好观察外来的灵魂体是如何侵入本体的过程。其实你不必害怕,如果你的灵魂足够强大,那么外来的灵魂体根本对你不起作用。”

    我嘴里发苦:“白先生,其实中国道家里早就有过记载,就是夺舍。不用试验了,你们翻翻古代典籍就行。”

    白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王强,我跟你说过一句话,你是不是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我们绝对是有礼貌有诚意的,现在你跟我们玩这一套?”

    我眼泪都快出来了:“白先生,东南亚这么多顶级巫师,你们完全可以找个更厉害的。”

    “找你是因为我们经过通盘的考量,你年轻,刚刚入门,法力既不强也不弱,这都符合我们的要求,如果我们找马来西亚鬼王那个级别的,就根本起不到应该有的试验效果。”白先生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苏哈将军一直想用这种办法为自己换一个身体,他是想换一个年轻人的,还是想换一个老头的?”

    “当然是年轻的。”我艰难地说。

    “是希望换一个浑身阴气,成天和鬼打交道的,还是希望换一个阳光健康的?”白先生又问。

    “自然是后者。”我沉默一下说。

    白先生一摊手:“所以啊,目前来看,你是最合适的试验者。”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只要这次试验结束,钻石就会给你。”

    我没说话,心里道,我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白先生看我默而不语,以为我被说动了,笑呵呵背对着我,和雅雅说话。我脑袋上的青筋跳了跳,突然冒出一个极为强烈的想法,现在是绝对好的机会,可以劫持白先生,离开这里!

    正要动,忽然想到白先生曾经搂过我的肩膀,觉得他孔武有力,完全不像文弱书生。白先生常年在军队里厮混,他不可能没练过军事技能,这老狐狸现在的文雅装扮,很可能只是一种保护色。

    我心脏狂跳,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出手就没有回头路。

    现在坐以待毙肯定是个死,还不如博一把。我站起来,没有奔向白先生,而是跑到塔楼边缘。

    雅雅先看到了我,在她的惊呼中,我一个跨过护栏,看着下面滔滔河水,一咬牙豁出去了!

    我纵身跳了下去。

    这塔楼少说也得十来米,四五层楼高,我跳出去的时候,在空中就后悔了,两条腿不停地乱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下坠,只听“噗通”一声,跳进了深河里。

    幸亏我在长江边上长大,水性了得,进了水就跟回到家一样。我没有浮上去,外面肯定炸了锅,我憋着一口气在水里潜游。

    这条河可见度实在太差,眯缝起眼睛,看到的都是黄色泥沙。不知道方向,随便选了一个,摆动双手和双脚快速游去。

    游到实在憋不住,才慢慢浮到水面,小心翼翼探出头。这一出来有点吓傻了。河面上有很多木船,不少当兵的纷纷跳到船上,分成上下游两个方向开始沿着河面搜索。

    塔楼上传来一阵喇叭的电子音,出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是白先生。

    “王强,你跑不了的,不如乖乖回来,我不会追究你逃跑的罪名。这里是泰国边境的深山老林,我们都是丛林战斗专家,你想想你能跑出去吗?这片原始森林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毒蛇怪虫遍地都是,你这么娇弱的城市娃娃能吃的了这个苦吗?”

    他的声音在河面上传播出去,这时候我已经游到了河岸,从烂泥里爬出来。这时候,一条船“突突突”从身后过来,我赶忙藏在芦苇丛里。船上是四五个当兵的,叽哩哇啦说着泰语,拿着枪随意在河面扫射,有的子弹已经打到岸边了。

    我全身发软,窝在烂泥堆里一动不敢动。出去也不是,藏着也不是,该怎么办呢?

    我抬头看看昏昏的天空,真想这一切就是个梦,现在还躺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大床上。非得鬼迷心窍,非得来拿什么钻石,该!谁让你来的!放着好日子不过,现在怎么办?!

    我在烂泥里藏了一天,全身都泡在水里,勉强露个头在外面呼吸。好几拨人从身边走过,还有牵着大狼狗的,都没有发现我,可能是水泡烂泥遮盖住了气味。

    天色渐渐黑下来,塔楼附近的打捞点仍是灯火通明,他们还在连夜劳作。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到了岸边,他们分散开来,在两侧河岸做地毯式搜索。

    我知道灯下黑的道理,离着塔楼越近其实越安全。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动了,在水里泡着发软,看看远处连绵苍苍的黑色深山,打心里就害怕。真要进去迷了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脑子冷静下来,就算万分之一的概率逃出了深山,可什么证件都没有,能走到哪去?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估计距离曼谷少说也得三天的车程,人生地不熟的,困难承几何级数增长。

    河水到了夜里特别的凉,我从水里爬出来,全身瑟瑟发抖,衣服都湿透了。

    我哆嗦着把衣服脱掉,光着身子浑浑噩噩往岸边走。夜深如墨,远处的灯火犹如空灵的另一个世界,我一步步走进深林里。

    亚热带的林子由于降雨和光照,几乎呈现网状式的植物覆盖,没有很高大的树木,都是横着长的,充斥在每一处空间。我的脚踏进草丛里,那些草会淹没到膝盖。

    走了没有十步,等我再抬起脚看时,从膝盖向下整个小腿肚子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我来到空地用衣服把小腿擦了擦,这些红点都是蚊子咬出来的。

    一开始还没有察觉,现在越来越痒,月光透叶而下,光亮处无数的蚊蝇飞舞。我坐在地上万念俱灰,山里跋涉,别说翻山越岭,就连走出一百步都难,处处都是死亡陷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你这是何苦的?”

    我猛然回头去看,“谁?!”

    身后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雅雅。

    雅雅穿着长衣长裤走过来,把手递给我:“这片丛林就连我也不敢轻易踏足,你真是无知者无畏。”

    我握住她的手,温暖、柔软,这一瞬间激动地想哭。

    从地上站起来,我激动地说:“你怎么来了?”

    雅雅道:“白先生早就知道你跑不了多远,依你这种温室里出来的男孩来说,这座山你绝对不敢挑战,你只能在岸边某处窝着。想和白先生玩灯下黑,你实在太嫩点。跟我回去吧。”

    “回去我也是死!”我爆发了:“雅雅,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不把钻石给我,为什么?!”

    雅雅在月光下忧伤地看着我:“你没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我现在是白先生的人,在他的手里你很难跑出去。听我的,回去吧,乖乖的还能少受点罪。”

    我坐在地上:“要不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雅雅走过来,她没有发火,也没有冷冰冰地怼我,而是伸出小手轻轻摸摸我的头发:“王强,回去老老实实做试验,你还有生的机会,如果现在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着她。

    “这个灵魂体夺舍的试验,”雅雅说:“其实很有玄机。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你的法力足够强未必就会有多大的危险。听我的,回去吧,见机行事。”

    我拉着她的手,她并没有拒绝,任由我拉着。

    月光下她清秀可人,目光中再也没有阴冷,而是很温柔地看着我。一瞬间,我就动情了,心里暖洋洋的。

    “你很美,你知道吗?”我喃喃地说。

    “我当然知道。”身后有人说话,几束强烈的手电光照过来,几乎睁不开眼,朦胧中我看到白先生和几个士兵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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