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的府邸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只是这里不是新建的,应该是以前某个大户人家居家迁离京城后空闲下来的,以至于稍微有些陈旧。

    好在礼部布置的还不错。

    如今这里,便是他往后的家了。

    沈长钦带着他进去,引了管家给他,府上的丫头小厮都不少,又领着他到处转了一圈,最后交代了些事才离开。

    而景贤入住的第一天,朝中不少大臣都送来了贺礼。

    不过——

    朝中大臣送礼的规矩都是与权力大小挂连的,景贤刚入朝,人脉不深,所以那些朝臣们送来的礼都是盒子大,礼小。

    装装样子。

    而且送来的都是些极其寻常的物件。

    景贤虽然心里明白,但嘴上不说,将东西一一收下后,就专门派人挨家挨户去回谢。

    十分有礼!

    那天晚上,他独自在院子里站着,仰头看着黑夜色中挂着的那轮长毛的月亮。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府上的管家为他送来一件厚实的披风披上,关切道,“王爷,外头起风了,还是进去休息吧。”

    “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但是……”管家也不多言,准备离开。

    景贤突然问,“对了,我带来的那几个鸽子呢?”

    “在屋子里。”

    “你拿来给我,再准备一份笔墨纸砚。”

    “是。”

    管家一一给他备来,便退下了。

    笼子里那三只鸽子十分乖巧,窝在里面不动。

    他用手指头在其中一只鸽子的脑袋上轻敲了下,勾唇说,“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咕咕咕……”

    仿佛听得懂人话。

    他笑笑,随即在纸上写了些字,整整齐齐的撕下一条,卷成一轴,塞进一个小竹筒里,将一只鸽子放了出来,把那个小小的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

    放了!

    “去吧。”

    鸽子在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最后落在屋顶上,徘徊了好一会才飞走。

    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景贤望着,眼眸越来越深!

    第二天,他换上朝服,第一次踏上了金銮殿。

    站在当初景亦站过的位置!

    只是二人截然不同。

    一个野心和戾气于一身。

    一个温雅的如同一介书生。

    景贤对朝中之事并不明白,全程下来,都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垂着目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单单静静的听着,带着一种端正的学习态度。

    期间,祁祯帝倒也询问过他几句,只是他张了张嘴,竟一句也答不上来。

    让人着急。

    下朝之后,他叫住了景容,深深道谢,“景容,多谢。”

    很真诚!

    景容拍了拍他肩膀,“你我是兄弟,何来谢?再说了,莫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知你心愿,不忍你一直呆在宫中,我帮一帮,也是应该。”

    “无论如何,都多谢了,只是我对朝中一事实在茫然。”

    “朝中规矩众多,你也无需急于一时,慢慢悟,自会明白的。”

    景贤重重点头。

    这样一个斯文之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景容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参见两位王爷。”

    “何事?”

    “皇上宣贤王进殿。”

    景贤一怔,有些紧张。

    眸子一紧。

    景容安慰,“放心吧。”

    他勉强笑了下,这才随小太监去了。

    身后,景容望着他的身影,闷了一口气。

    ……

    到了阜阳殿。

    进去后,景贤便一直站在殿中央,许久。

    祁祯帝却只顾着批阅奏折,头也没抬一下。

    仿佛当他是个透明人!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就这样过了快半个时辰。

    景贤虽然已经大病初愈,可是站久了,难免还是会双腿发颤,可他却强撑着,咬咬牙。

    终于,祁祯帝合上了最后一份奏折,放到了一边。

    张全便端来一杯热茶。

    “皇上,喝点茶暖暖身。”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看向殿中规规矩矩站着的景贤。

    眉头一皱。

    放下茶杯。

    “今日你第一次入朝,感觉如何?”祁祯帝的声音低沉,完全像在询问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

    老头,人家是你儿子,好歹拿出点好语气啊!

    景贤毕恭毕敬的回道,“儿臣笨拙,很多东西不是很明白,也自知不及景容和朝中大臣,但往后自会努力学习。”

    “嗯,你能有这份心就行,也不枉朕答应景容让你入朝。”

    “谢父皇。”

    “但你身子才刚刚好,不必太劳累,朕虽准你入朝,可朝中之事你也无需太打紧,顾着自己的身体就行,朝中大事还有景容和朝臣们在。”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说白了,他根本不希望这个儿子掺和到朝堂中来。

    名义上是同意了他入朝。

    可其实,根本不准他碰朝纲之事。

    景贤心中明白,表面上倒也乖顺服从,拱了拱手,“是,儿臣明白。”祁祯帝又嘱咐:“还有,你刚刚出宫,贤王府的事也很忙,朕虽然命礼部为你打点,可礼部也不止忙你府上一件事,所以也命梁宗正过去帮你打点,有何需要的尽管和他说,毕竟你也是王爷身份,贤王府不

    能太简陋,否则便有失身份。”

    “多谢父皇关心,其实府上已经很好了。”

    “现在不和你在同仁殿,该要的,该是得要。”

    “是。”

    他的语气始终冷不冷,淡不淡的。

    祁祯帝放在桌案上的手紧了几丝,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还是咽了进去,挥了挥手,“罢了,你出去吧。”

    景贤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垂下,拱手,“儿臣告退。”

    低着头,默默退去。

    人走后,祁祯帝却忧心忡忡。

    张全看在眼里,稍稍上前,躬身道,“皇上是在为当年一事而烦?”

    他叹了一声气,“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但朕每每想起,何尝不痛心?当着自己亲儿的面将他母妃一碗毒药赐死,他心里岂会不恨朕?朕下令不准他出宫建府,也是因为担心他恨疾至仇啊。”

    张全,“如今贤王这般,想必已经释怀,皇上不必担忧。”“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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