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侯沧海没有拒绝,也没有贸然答应,道:“二级资质,参加危房改造完全没有问题。杨哥,你那兄弟如果有时间,能不能来一趟,找工程科老戴。”

    杨哥道:“今天得不到准话?”

    侯沧海递了一枝烟给杨哥,很诚恳地道:“锁厂工人闹了这么大一锅面,我是坐在火山口上。稍不留意,就要被火山冲上天,炸得粉身碎骨。既然是杨哥的兄弟,我们肯定会在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这不是推脱,是真心话。”

    杨哥脸上伤口轻微扯动,道:“什么是同等条件?”

    侯沧海道:“凡是想要做危房改造项目的,我们一要验资质,二要查看他们以前做的工程,确保工程质量,然后综合考虑。”

    “你们要几个建筑商?一个,两个,还是三个?”

    “我们有七十五亩地,准备把工程分为三大块,由三个建筑商做。”

    “有这句话,我不会让兄弟为难。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同等条件下,得有我兄弟一口汤喝。”

    送走杨哥,侯沧海来到张小兰房间,道:“刚才杨哥介绍了一个朋友,二级资质的建筑商。虽然杨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介绍的建筑公司还是必须符合我们的基本条件。如果条件相差不大,可以考虑优先用他推荐的人。我顶住了这个关系户,晚上应该由你来顶了。你爸介绍的关系很难顶哟,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听说一句话,诸葛多智而似妖。如果我爸今天来当说客,你未卜先知,就真是妖怪了。”

    “我们只用三个建筑商,目前各种关系推到我们面前的已经有七个建筑商了,以后肯定更多。不管如何取舍,都要得罪人。最简单的做法是压根不考虑关系因素,只看建筑商硬条件和历史作品。”

    张小兰将清风棋苑的小图标悄悄关掉,起身,给侯沧海倒了一杯咖啡。她看着坐在沙发上浓眉大眼的汉子,产生了一种奇怪感觉,仿佛两人的这种见面方式似曾相识,在很多年前就经历过。但是,从理智上又是不可能的,从江南地产成立到现在,他们合作也不到一年时间。

    “请问,你找谁?”江莉在第一间办公室,见一个跨着小包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赶紧走出办公室,打招呼。

    中年妇女很矜持地打量办公环境。她仿佛没有听见江莉说话声,对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子道:“新办的公司,办公环境差了点。”

    身后女子夸张地道:“小兰才从大学毕业不久,能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很能干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服不行。”

    张小兰办公室门开着,清楚地听到对话声,夸张地吐了吐舌头,道:“老妈驾到。”

    侯沧海喝了一口咖啡,道:“又一个说客。”

    “我得端一端架子。”张小兰装模作样拿起一份文件,还架上平时不怎么戴的平光眼镜。

    江莉带着中年妇女来到了门前。

    中年妇女笑眯眯地道:“兰花,你妈来了。”

    张小兰这才取下眼镜,先招呼跟在身后的女子,再道:“妈,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当妈的看女儿,难道还要预约。” 中年妇女用挑剔眼光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年轻人。

    侯沧海惊讶地看着来人,来人是张小兰的妈妈,还是江州市机关管理局的杨副局长。他在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曾经在一次现场交流会上见过杨副局长。当时她紧跟在江州市长身边,热情洋溢地介绍情况。他知道张小兰的母亲是机关干部,原本以为是市政府里面一位普通机关干部,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很风云的人物。

    从侯沧海认识张跃武以来,从来没有听到张跃武谈妻子的事。

    张小兰在侯沧海面前多次说起:“我妈虽然在政府工作,她的工作没有一点意思,就是一个服务员。我早就劝她辞职,她还不肯,真是死脑筋。”

    梁期罗数次谈起张小兰的母亲,没有称呼职务,而是用“杨姐”来代替。至于老戴,则根本不谈家长里短。

    陈文军倒是数次用挺亲密的语气提起杨局长,当时还让侯沧海纳闷了几次,不知陈文军为何要提起杨局长。

    阴差阳错之下,加上侯沧海素来不喜八卦,导致他一直误认为张小兰母亲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机关干部。现在得知了张小兰母亲身份,他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了起来:机关事务局为领导服务,长期跟在领导身边。张跃武在江州政界的关系,至少有一部分得益于夫人这座桥梁。

    侯沧海把咖啡喝完,站起来,微微欠身,道:“杨局长好。”

    中年妇女修长的眉毛微微上挑,道:“你认识我?”

    张小兰介绍道:“这是江南地产的总经理侯沧海,也是江州人。”

    中年妇女听丈夫说找了一个年轻人在江南地产当助理,其他情况并不清楚。她看了一眼年轻英俊的侯沧海,又看了一眼女儿,道:“江州人也不一定认识我啊?你以前是哪个部门的?”

    这一句话过后,侯沧海知道张跃武总是留在高州不回家的原因。眼前的杨局长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和张小兰站在一起似姐妹不似母女。若仅从相貌来看,张跃武肯定要是回家的。但是几句对话后,一个精明又强势的女领导形象便在侯沧海脑中鲜活起来。

    “我以前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

    “蒋强外的兵。为什么辞职?”

    张小兰知道侯沧海不喜欢提及家里的“惨事”,打断道:“妈,你别查户口了。”

    杨局长后面跟着一位穿戴甚为富贵的女子,侯沧海根本不用交流便知道这又是一个说客。他朝着张小兰眨了眨眼睛,道:“董事长,你们慢聊。”

    在杨局长心目中,眼前这位总经理就是自家聘请的打工仔。她想为麻将桌上的好友介绍工程,但是只想对丈夫和女儿说,不容外人插手。

    张小兰冰雪聪明,道:“侯总,你别走啊,等会我爸要来,说好了一起吃饭。我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听到女儿如此用词,杨局长又打量了侯沧海两眼。这一次打量就更加挑剔。

    侯沧海走到门口时,听到杨局长道:“兰花啊,陈阿姨家里有个建筑队,你弄几幢房子,让陈阿姨的建筑队来修。”

    侯沧海加快脚步,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小兰立刻体会到刚才杨哥过来揽工程给侯沧海带来的压力。她面带微笑地道:“我把侯总请过来,他具体负责选择建筑承包商。”

    杨局长道:“这么重要的权,怎么能由他说了算。你这是大权旁落。”

    张小兰太了解母亲的性格,道:“我和侯总是共同做事业,妈,不要把官场的生存法则套在江南地产上。”

    杨局长道:“兰花啊,你还是幼稚了。官场和商场都来自于同一个传统,根本分不开。”

    张小兰还是顶住母亲的亲情压力,出门,将侯沧海“拽”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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