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在内阁的话很短暂,旁听的也没有多少朝廷重臣,却如同惊雷般,在整个大明天空炸响,让地上的无数人为之瑟瑟发抖,忐忑不安。

    现在,能制约孙传庭的,唯有身在浙江的毕自严,于是,大明上下的目光又转向浙江,不知道多少人心里转悠着,想看看毕自严的反应。

    孙传庭的话,无疑宣示他将是景正朝第二任‘首辅’,作为现任,毕自严的想法,很多人在玩味的揣摩,静等着。

    当事人孙传庭没有这个自觉,撂下一句,坐着马车,施施然的前往山海关。

    杭州府,西湖,苏堤。

    杭州府府丞秦政益陪在毕自严身旁,道:“阁老,下官对杭州府有八策,第一,挖河通衢,疏通河道,大修官道,确保各地交通顺畅。第二,开垦荒地,安置少地,无地民众,加大的对田亩的登记,核查,落实阶梯式税收。第三,鼓励商业,与我大明内外互通有无,以各种方式补充税收,弥补财政赤额。第四,严厉执行朝廷的纲纪法度,对于任何贪官污吏,渎职懒政严惩不贷!第五……”

    苏堤上,毕自严,秦政益两人走在前面,身后是一大堆侍卫。

    毕自严没有惊动浙江巡抚,杭州知府衙门,只是悄悄喊来了刚刚上任的杭州府府丞秦政益。

    毕自严似乎老了很多,背着手,佝偻着身体,静静的听着秦政益颇有些激昂的述说着他的施政纲要。

    秦政益杜宇毕阁老的单独召见很是兴奋,但话语很是谨慎,没有浮躁的夸大,也没有谨小慎微的拘束。

    秦政益是第一届皇家政院的生员,当时毕自严还兼任皇家政院的院长,秦政益可以说是毕自严的门生。

    经过六七年,皇家政院的生员逐渐的登堂入室,秦政益虽然不显眼,但三十岁的杭州府丞,也算是年轻一代新星,在吏部,内阁都是关注名单上的前列人物。

    听了一阵,毕自严微微点头,似乎有些感冒,声音沙哑的道:“杭州府人文翡翠,古往今来大才不少,你能来这里,要沉下心来,认真做事,切莫急躁。有些事情,不要掺和。”

    秦政益看着毕自严,神色一正,抬手道:“阁老,不是下官妄自非议内阁,实在是内阁近来太过!若是内阁都无法沉下心,我们这些末流下官,如何安稳的住?”

    秦政益前不久上了一道奏本,将内阁阁老挨个批了个遍,包括毕自严,认为他们为私心所累,无法专注于政务,于国于家都是祸事,要求乾清宫干预,尽快让内阁稳定,确保‘新政’稳步有序的进行,不出差错。

    这道奏本说的其实很中肯,但是将内阁一群大佬全给得罪了,现在一般人是干不出这种事。

    秦政益又算是毕自严的门生,一些人难免多想,毕自严也担心他压下去的内阁纷乱会再次被挑起,所以点了点秦政益。

    这位倒是颇有风骨,当着毕自严的面都敢直言不讳。

    毕自严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大明很久没有这样犯言直谏的官员了,说了就说了吧。杭州府的‘新政’推行是差强人意,你日后要多加用力,用心,莫要辜负皇上,朝廷的栽培。”

    秦政益听着毕自严话里有萧索意味,不禁皱眉,语气不善的道:“阁老,真的如外面传言一眼,小孙阁老急着赶您走?”

    毕自严或许是累了,在一个长石椅上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摆手示意秦政益坐下,声音有些轻畅的笑着道:“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玄乎,都是下面的人会错了意,做出了些事情,不成问题的。”

    秦政益认真的看着毕自严的笑容,俄尔才点点头,道“下官对小孙阁老没有成见,也不是想要挑事。”

    “我知道,无需担心。”

    毕自严笑了声,继而面色微沉,道:“我听说,政院出来的官员有些不睦?说什么老三届打倒后三届,七八届再看看,有这么句话吧?”

    本来还挺慷慨的秦政益,脸色顿时僵了下,不敢隐瞒,躬着身,道:“阁老,您也知道,老三届都是您的门生,后面的是天子门生,他们看不起我们老三届,将我们排斥在外,屡屡在我们的仕途上动手脚,一些同窗愤怒不过,才暗中反击,并非要结党营私,实属无奈。”

    皇家政院,前三年的院长是毕自严,后来才被朱栩兼任,这也就是老三届的由来。

    毕自严对这种情况自然是知道的,摇了摇头,叹道:“目光短浅,蝇营狗苟,如何能扛起大任?别看你们着八届有数万人,可真正走上师徒的,不过一千人,大部分人都游离在官场之外,你还不明白吗?”

    秦政益脸色微变,小心的问道:“阁老的意思是,凡是有结党嫌疑的,朝廷都是一律弃之不用吗?”

    毕自严望着湖面,目光悠远,飘忽,道“皇上对党争深恶痛绝,你们早就有这样的苗头,不打压,还等着你们坐大,尾大不掉吗?”

    秦政益而后出现一滴冷汗,整个人都不安起来,起身抬手拜道:“还请恩师救我等,我们并没有结党隐私,更没有危害‘新政’!”

    毕自严笑了笑,道:“你没参与我是知道的,无需紧张。坐下吧,说说对孙传庭那番话的看法。”

    秦政益按耐着心头不安,斟酌着早就想好的措辞,道:“大人,小孙阁老做事向来凌厉,他这番话,怕是说给那些怠慢‘新政’官员听的,或许,是一种警告,为未来某些事情做注胶。”

    毕自严拢拢袖子,道:“恩,其实,也是说给我听的。”

    秦政益对于内阁的情况实在是糊涂,只能看着毕自严,等他继续解释。

    毕自严道:“我在内阁多年,京城内外大部分是跟我想法相近的人,他这句话,是说给我听,敲打一些官员的。”

    秦政益佩服毕阁老的涵养,沉默着没有说话。

    虽然政院系内部有些分歧,但毕阁老如一座大山始终压在他们头顶,他们都希望毕阁老早点走。

    或许,毕阁老也是察觉到这一点,才来找他这个老三届的风云人物吧。

    毕阁老会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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