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京的首要任务就是完成政改,可随着复社的掺和,整个浙/江都风起云涌,政改陷入泥沼。

    好在他也做过多年的浙/江布政使,人脉,能力都是不缺的。

    他亲自出门,遍访各地,请出了一大批人。

    不过三天,从省文院到府文院,十几座学院就安排就绪,开始招生。

    文院的招生极其严格,首先就是寒门士子的比例占到了七成,并且要求各府州县按照相同比例招生,同时每个府县必须有十座文院,学生人数都不得低于一百人!

    紧接着就贴出告示,明确了废除科举,以及今后士子仕途之路,唯有文院,没有其他!

    与此同时的是,周维京也学朱栩,不再倚靠布政司,按察司,而是另起炉灶,直接完善巡抚衙门,绕开两司接管整个浙/江政务。

    随着周维京的动作的快速推进,也为浙/江官吏,士林阶层划出了一条线。

    要么向他、向朝廷靠拢,要么就断绝仕途!

    这自然引起浙/江,乃至整个江南士林集团强烈反弹,复社的反对声浪一波比一波强烈。

    上千士子将巡抚暂住的杭/州府衙围的水泄不通,口号喊的震天响。

    一个又一个浙/江的官员,在朝在野的,名声大的威望小的,不管地位高低,都接二连三的去拜访周维京。

    被一把烧毁的巡抚衙门正在飞速的重建,周维京站在杭/州府的阁楼上,远远的望着,嘴角含笑,神情放松。

    黄德钟,李东旭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表情,都眼神微异。

    李东旭心里一动,上前一步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周维京笑而不语,双手扶着栏杆,笑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李东旭,黄德钟等人皱眉,对视一眼,还是一脸不解。

    周维京的动作是直击要害的,很多人也看清了张辅之这个老狐狸,学着将家里涉及复社的后辈给禁足在家,其中就包括顾炎武,陈子龙等复社中坚。

    可失去了中坚的复社,越发的失控,江南各地,有上万的士子声援浙/江,也都在酝酿着各大规模的结社。

    出不了门的张溥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办法,张家后院,一间柴房内。

    只有四个人,夏允彝、侯岐曾、杨廷枢,还有就是复社魁首,张溥。

    侯歧曾神色凝重,道“乾度,朝廷这是决心要赶绝我等了,我从巡抚衙门探听到,我们等人都已经上了‘黑榜’,禁止入那省文院了。”

    夏允彝脸上难看,冷声道:“朝廷昏君昏官当政,丝毫不能体会我等之心,照这样下去,大明只会堕入深渊,无可自拔!”

    杨廷枢看着张溥,一脸惭愧的道:“之前我还曾犹豫,怀疑过乾度,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朝廷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将复社赶尽杀绝,这次来势汹汹,定然不会罢休了。”

    张溥听着几人的话,尤其是杨廷枢,神色不变,心里却自得意,目光不动的扫过三人,面上假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三位,咱们面临的情势也都迫在眉睫了,现在想要挽救,也唯有一途!”

    三人神色一振,异口同声道“快说!”

    张溥看了眼窗外,凑近一点,低声道:“三位,必须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实力,我已经写信出去,约定五日后在虎丘召开大会,到时候,一旦联合起来,单单人数就超过万人!”

    三人都是双眼大睁,若是入社的人数超过万人,那背后蕴含的能量,绝对会让朝廷侧目,不会再轻举妄动!

    侯歧曾道“好!好,太好了!乾度,到时候你登高一呼,必然从者云集!”

    杨廷枢目光闪烁,压抑着心底的兴奋,道“还不够,咱们再请几位大人一同前往,作为见证!”

    夏允彝双手按着桌子,颇为激动的道:“好主意!家父与王象晋王大人有旧,他也非常欣赏我们复社,一定会愿意前往!”

    “嗯!”张溥也同意,又谨慎的看着三人道:“多找几人,到时候的声势一定要大!还有,我记得后天便是学政李大人母亲的寿诞,你们要来找我一起参加,一起离开杭/州!”

    三人都会意,道:“乾度放心!”

    江南风波涌动,激荡不休,其他各处也不平静。

    陕/西,榆/林。

    宋献策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好,虽然逃出了大牢,却也只能东躲西藏,靠一些朋友接济过活,也知道他仕途已断,只能苟且活着。

    不过,近来他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叫做黄来儿,具体名字不知道,为人豪爽大方,性情温厚,尤其是驿站变成了私人的,待遇直线提升,黄来儿有银子,隔三差五的就会请他吃酒。

    他知道,黄来儿很喜欢读书人,也有些学识,两人算是相投甚契。

    这一日,他提着酒,来到黄来儿的院子,见门没关也没有在意,笑着就进门了,同时大声道:“兄弟,我来找你喝酒来了。”

    可叫了几声都没有回答,他疑惑的走上前,随着走近,耳边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音。

    作为青楼常客,他自然听得出,摇头一笑,道:“这黄兄弟,倒是急色。”

    但猛然间他脸色一变,那男人的声音,不是他那黄来儿兄弟!

    宋献策一身儒衫,面色白净,站在那好似遭雷击,僵硬着动弹不得。

    他紧皱着眉头,脸色变了数变,最后还是盯着那房间冷冷看了眼,转身走了。

    此刻,他那黄来儿兄弟也遇上了麻烦事,虽然驿站给的银钱多了,可整肃之后,暗地里的收入却没了,他又习惯大手大脚,因此借了不少银子,现在还不上,被人拿刀追债,也在东躲西藏,分外难受。

    山/东,济/南,巡抚衙门。

    李岩坐在书桌前,盯着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下去。

    他近来心情很不好,因为他两次进考省文院都没考过,只剩下了一次机会,若是再考不过,就表示他的仕途要断绝了。

    他的妻子汤氏端过一碗参汤来,轻声安慰道:“夫君,要不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读书才能读的进去。”

    李岩闻言,啪的扔下手里的书,冷着脸道:“哼,也不知道是哪个昏官提议取消的科举,文院的名额又大量的给了寒门,这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入仕!难怪江南士林闹的凶,要是我,我也不会罢休!”

    汤氏性情温婉,走过来,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夫君,父亲大人手上不是有三个举荐名额吗?只要父亲大人举荐你,就可以不考直接入省文院了。”

    作为废除科举的补偿,大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名额可以举荐学子入学。

    李岩眉头皱了皱,他生性要强,可不会通过‘裙带’入文院,在他看来,这样入了文院,那他仕途怎么都不会光彩!

    李岩强压着心里的烦躁,再次拿起了书本“好了,你去吧。”

    汤氏轻轻点头,在她看来,她的夫君只是运气不好。毕竟,她的夫君是天启年间的举人,想要中进士都不难,何况只是考一个书院。

    而实则上,在北方已经政改完成的几省,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考题来自京城的皇家政院,偏向是‘民生’,‘经济’,‘务实’,对于只读圣贤书,喜好夸夸其谈的豪门贵子,确实有些难度。相对的,很多寒门子弟都能轻松考入。而随着一座座院校在各处遍地开花,生员越来越多,豪门子弟面临的竞争会越来越大。

    这不只是入学,还有以后的仕途!

    杭/州府,张府。

    只过一日,侯歧曾,夏允彝等人就一脸笑容,喜气洋洋的迈入了张府。

    侯歧曾抬手向张辅之,毕恭毕敬的道:“老大人,明日便是学政李大人母亲的寿诞,我们特来请乾度一起去。”

    张辅之喝了口茶,淡淡的看了三人一眼,顿了一会儿,对着下人道:“去将老八叫来。”

    侯歧曾眼神喜色一闪,恭敬立在那不动。

    张辅之神色淡漠,浑身都是威严,他看着三人,眉头皱了下,却也什么都没说。

    张溥很快就来了,对着张辅之抬手躬身道:“叔父。”

    张辅之神色平淡,道:“明日是李学政母亲的寿诞,你要去就去,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张溥听着张辅之的话,眉头深深皱起,张辅之这是当着外人,明着告诉他:‘今天出了这门,就不是张家人’!

    他深知这位叔父的手段,看了眼侯歧曾等人,抬手肃色道:“还请叔父指教。”

    张辅之瞥了他一眼,站起来向里面走,声音淡淡的传回:“京师传来消息,东林党自叶向高以下,全数革职下狱,再过半天,消息就会到了。”

    张溥双眼猛的大睁,侯歧曾却不敢置信,大声道:“不可能!东林的诸位大人影响何其的大,朝廷怎么敢!”

    就在侯歧曾话音落下,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追着张辅之的背影,大声道:“老爷,不好了,王大人被下狱了!”

    在浙/江能被称之为王大人的,就是原布政司右布政使王象晋了。

    张辅之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冷色道:“什么罪名?”

    那下人道“是‘侵占民田,抗旨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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