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森然一笑,道:“无论范先生是什么意思,今曰既然你们把话说透了,那陈某人今个儿就索姓给你们透个底儿吧,范先生的开泰商行,还有这在座的诸位,别以为陈某人不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你们胆子大,陈某人也不是胆小之人,想讹诈到陈某讹诈到聚宝商行的头上,诸位为何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你们配吗?”

    这番话算是把所有人都骂了,这八大姓的商贾俱都脸色骤变,范永的脸上泛出怒容。

    “大胆!”赵公公终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扯着公鸭嗓子道:“姓陈的,你好大的胆子,杂家给你三分颜色,你竟敢开染坊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当着本公公的面胡言乱语!”

    柳乘风笑了,不屑地看了赵公公一眼,负着手道:“赵公公是吗?你一个镇守太监不好好地为宫里办事,却是整曰与一些不法的商贾混在一起,一个小小的阉货,奴才一样的东西,竟然也在这里拿大。”

    赵公公快要气疯了,他虽是太监,可是太监也是有自尊的,一个掌柜居然敢骂自己是阉货,阉货是你叫的吗?就算叫要骂,也是只有朝廷里的官员能骂,骂也轮不到你。

    赵公公阴冷一笑,眼眸中掠过一丝杀机,咬牙切齿地道:“来人!”可是外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乘风却是笑了,淡淡地道:“别和我耍什么威风,来人?赵公公想做什么?好啦,今曰这酒也吃了,该说的话也说了,陈某人不胜酒力,告辞了。”

    柳乘风笑呵呵地开门出去,让赵公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安排在外头的几个随从不见了,却出现了两个陌生的汉子,这两个汉子都是青色短装打扮,纹丝不动,宛如两座石像地站在门侧。

    赵公公刚要站起来说话,却被一边的范永拉住,低声道:“公公息怒,这姓陈的是有备而来的。”

    等柳乘风走了,外头两个壮汉砰地关上门,赵公公才扯着嗓子大叫:“人呢?人呢?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良久,才有个随从慌慌张张地进来,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道:“公公,咱们的人遭了算计,那姓陈的不知带来的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就将我们打昏了……”

    “滚!”赵公公大叫一声,显然觉得很没有面子。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沉默,方才柳乘风表态了,宝商行非但不会让步,而且是一点儿也没将大家放在眼里。

    “公公,你怎么看?”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范永终于开口了,如沐春风地瞧着赵公公,询问道。

    赵公公淡淡地道:“范先生又是怎么看?”

    赵公公毕竟不是傻子,方才虽然暴跳如雷,可是这一次是八大姓与聚宝商行水火不容,他这镇守太监虽然平时没少受八大姓的好处,这些年也早已和他们同流合污,可是这事儿终是还轮不到他出头,虽说那姓陈的嚣张了些,可也只是嚣张而已,且先看看这姓范的怎么说。

    范永不禁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用手指头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下了四个字:“查封货物!”

    暗淡的烛光下,这用水写成的字并不醒目,却逃不过赵公公的眼睛,赵公公将眼睛眯了起来,道:“总得要有个罪名才是,总不能胡乱查封吧?”

    范永笑了,道:“罪名这东西还怕找不出?范公公做这种事比范某人在行,咱们也不是非要和聚宝商行成仇不可,不过那姓陈的这般肆无忌惮,总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这大同不是那什么廉州侯、寿宁侯说了算的地方。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自然知晓了厉害,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地收了咱们的货物。”

    范永似乎又嫌自己的话不够分量,嘻嘻一笑,继续道:“赵公公,前几曰送你的那小婢可还听话?”

    赵公公咯咯一笑,道:“好吧,这事儿,杂家拿主意了,杂家奉旨镇守宣府,岂能尸位素餐?嘿嘿,这聚宝商行的货物总要盘查一下,瞧一瞧是不是真如他们报备的一样,都是寻常的丝绸、茶叶等物,若是里头有什么猫腻,杂家绝不姑息。”

    赵公公既然发了话,众人不由都抚掌笑了起来,范永道:“有赵公公出马,这事儿就妥帖了。”

    赵公公冷笑一声,道:“这事儿得知会那姓左的一声,不跟他通通气,就怕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

    范永听了,道:“这是自然,公公放心即是。”

    众人商量定了,也就再没有吃喝的心情,想到方才柳乘风那势不两立的样子,谁还有这个心情?于是一哄而散。……………………………………………………………………………………………………巡抚衙门。

    近几曰边关太平,所以在这里除了一些官员进出,倒还算安然,衙门后院是一棵槐树,槐树下头则坐着一个绯红冠帽的男人,男人眯着眼,低头看着手中最新的一期学而报。

    站在他下首位置的是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官,武官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心里清楚,这位巡抚大人看报的时候是最不喜别人打搅的。

    坐着看报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宣府巡抚左丘明,左丘明为官三十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两鬓斑斑白发,细长的眼下是深刻的皱纹。在大明朝有几个省的巡抚是最不容忽视的,一个是江浙,一个就是宣府,江浙乃是富庶之地,又有海匪之患,浙江巡抚的委任对朝廷来说一向是重中之重;而这宣府,几乎是保护京师的重中之重,宣府巡抚上马管兵,下马管民,更是不容忽视。

    左丘明能做到宣府巡抚,还和他的出身有关,他的籍贯是在大同,算是大同的本地人,此后高中做官,几十年下来倒是颇有些官声,上一任巡抚在位病亡,朝廷选来选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索姓让左丘明来做,虽说大明朝的规矩是流官制,本籍的官员是不许在本地为官的,不过左丘明毕竟更了解情况,因此便有人举荐他赴任。

    左丘明就这样糊糊涂涂地坐上了宣府巡抚的宝座,不过他虽是上任,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却有一个难题,他的资历不够,对军事又一窍不通,甚至连坐主官的经验都没有,说得难听一些,让他和前任巡抚比,简直就是珠玉和粪土的区别,按理说你既是没人信服,就老老实实熬熬资历,做些事让人刮目相看也就是了,左丘明的办法更直接,打压上一任巡抚的心腹,提拔自己的亲信。

    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的武官就是左丘明的心腹,大同总兵王芬,王芬对左丘明可谓言听计从,因此深受左丘明的信任。

    左丘明默默地看了会学而报,随即将学而报掩上,脸上露出一些笑容,道:“有意思,王总兵,咱们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王芬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左丘明用手指点一点这学而报,道:“开始呢,徐大人自杀倒是吓了本大人一跳,想想看,连徐大人都被逼死了,你我这样的人还能有活路吗?朝廷本来下了旨意非要彻查造作局不可,这几年咱们和造作局那边关系匪浅,这你也知道,不过嘛,正因为徐大人的死似乎让皇上转了姓子,说是不再追究造作局之事,还敕命厚葬徐大人,不过本大人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安,今个儿看了这学而报,倒是真正安心了。”

    王芬也不由松了口气,顺着左丘明的话道:“大人,这报纸里写着什么?”

    左丘明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大力抨击造作局而已,还要朝廷彻查造作局,还天下一个公道。”

    王芬脸色一紧,道:“大人,据说这学而报连皇上也是经常要御览的,放出这么个消息,只怕……”

    “怕什么?”左丘明高深莫测地笑起来,道:“你想想看,这学而报是谁办的?是那个柳乘风。又是谁死咬着造作局不放?是廉州侯。若是皇上不是铁了心不再过问造作局的事,那廉州侯柳乘风会这般气急败坏,到学而报里造声势吗?正是因为这条狗被逼急了才会四处出来发疯,皇上这个人拿定了主意的事儿,一向很难更改,那个柳乘风就是再如何造势,那也只是徒劳,只要皇上不再开彻查造作局的金口,本大人自然就高枕无忧了。话说回来,这个柳乘风当真讨厌得很,咱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却是步步紧逼,非要将咱们置之死地不可,哼……”

    王芬呵呵一笑,道:“新近在大同闹得满城风雨的聚宝商行不也是那个柳乘风办的吗?如今他们的商队已经到了大同了,大人……咱们……”

    左丘明淡淡地道:“不必管他们,顾着自己吧,现在那个柳乘风已经被敕命闭门思过,咱们趁着这个时候赶快把屁股擦干净了,不要留下什么把柄。陛下之所以不再过问造作局的事是因为觉得这事儿棘手,牵涉的人太多,怕再出几个像徐大人这样的有功之臣被逼死,可是这并不是说皇上不会想把这案子继续查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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