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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践论,或者可以称为实证主义哲学,当然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坑,正好用来追寻儒家的自然大道。如果是孔子从老子那里求来的自然之道是一个问题,那么实证主义就是解答这个问题的工具之一!

    有了实证主义这个工具,未来的儒家自然派(实证派)学者,就能运用观察、分类,以及分类性的资料,探求万物自然之道,并且取得正确可信的结果。

    当然了,武好古的前世也不是技术男,也没学过多少哲学。他之所以能提出“实践论”,完全是小时候常听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云云的。

    不过就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说法在后世所引起的巨大争议一般——可别小看这句话的威力,这是后世中国改革开放是思想基础——而在北宋提出用实证追寻大道的方法,也必然会引起巨大的争议。

    因为实践可以检验真理的逻辑和孔曰孟曰佛曰太上老君曰的绝对真理,本身就存在逻辑上的冲突!

    所以武好古可不敢在《文曲星》上公然登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样的文章,只敢偷偷摸摸的用“实验兵制”这个借口,先把实证主义的概念推出来再说。也不求什么“唯一标准”,只要能让实证主义和孔孟经义并驾齐驱就是很大的成功了。

    ……

    就在《文曲星》杂志推出“纸上论道”这个栏目,并且提出了“实践检验兵制”这个奇谈怪论的同一天。还没有离开开封府的纪忆,带着自家的好友朱勔,来到了吕嘉问的府邸中。

    他是为了给朱勔荐官而来拜访吕嘉问的。

    那个给武好古出谋划策的施国忠说的没错,虽然店宅务一百多年没盖过房子了,但是这个问题难不倒吕嘉问——他人品那么差,为人处世也不圆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却一直是个官场不倒翁可不是没道理的。

    这个酷吏真的能办事儿啊!在半个都亭驿盖房子再发卖的活儿,对强渊明和刘瑷来说是个问题,却难不倒吕嘉问。

    而吕嘉问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派发官帽子给能盖房子的营造商!

    做官啊!大宋朝有人不喜欢的吗?哪怕是负责盖房子的伎术官,也是堂堂官人,而且还是太府寺的官……有多肥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了。

    吕嘉问自己的太府寺卿,这可是号称“忙卿”的肥缺,下面管辖的衙署极多,可以保举的官职自然就多了。

    另外,赵佶还批准在店宅务下设立修造案和拆房案,这可都是可以安置官员公吏的衙门。

    所以在完全接管了太府寺卿的差遣之后,吕嘉问马上就开始着手替修造案和拆房案招人。

    而且吕嘉问还亲自把关——谁的面子都不给,谁写条子都没用,吕大青天现在谁都不认,只认真本事。

    当然了,除了曾布、安焘、赵挺之、李清臣他们几个新党大佬,谁见了吕嘉问这个恶人不头皮发麻?上他哪儿走门子怼出来那是便宜的,没准就拿到朝堂上去告状了。

    不过纪忆今天给吕嘉问带来的朱勔那是有真本事的!这货要没点本事,也不可能在历史上闹出那么大的祸事啊!

    当纪忆来到显得非常破旧的太府寺卿府邸门外的时候,发现吕本知已经等候多时。

    纪忆之前来太府寺卿府邸推荐朱勔的时候就见过吕本知,这时连忙上前,“衙内怎在此等候,下官生受不起啊。”

    “忆之兄休得呱噪,你道是我想迎你?都是家父所差……且随我前来。”

    原来吕嘉问也知道太府寺的官员、公吏基本上靠不住,拆房建房的大事必须全力亲为,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儿子吕本知来帮忙。

    纪忆忙把一卷朱勔画的“筒子楼”建筑样图奉上,然后和朱勔一起跟着吕本知一起走进太府寺卿府邸。

    这次吕嘉问亲自把关的“招聘”,招的是营建都料匠,考核的题目就是绘制画仙观旁的那座“筒子楼”的样图,再计算出施工所需的材料、工时和成本。

    只要拿出的样图和施工方案被吕嘉问认可,立即就可以“试官”,也就是保举试衔修造指挥,再去自行招募修造厢军,然后去负责几栋“筒子楼”的修造。只要能够按期保质的完成工程,吕嘉问马上就能为负责的试衔修造指挥求来正式的官身。

    这个法子将来怎么样不好说,不过在正式的官身没有放出去前,那些试衔修造指挥肯定是会卖力的。

    所以现在吕嘉问并不担心都亭驿的工程做不下来,真正让他头疼的还是兵营的拆迁!

    他也知道这个坑不好填,只是为了官营开封府地产业的大计不被破坏,才硬着头皮接了差遣。

    吕本知很快就将纪忆、朱勔带到了吕嘉问的书房门外。吕本知对朱勔道:“你稍等片刻。”然后就一直书房的大门,“忆之兄,家父还有些事情要问,且和我一起来吧。”

    “好。”

    纪忆应了一声,就跟着吕本知进了书房。书房里面,吕嘉问正低着头在看一本刚刚出版的《文曲星》杂志,眉头皱着,仿佛在苦苦思索。

    纪忆行了一礼,“下官纪忆,见过吕学士。”

    吕本知将图纸放在了书桌上,“爹爹,这是纪忆之所荐的平江朱都料画得图纸。”

    “放着吧。”吕嘉问抬起头,看着一脸恭敬笑容的纪忆,“纪忆之是吧?”

    “正是下官。”

    “听说你和那武好古是好友?”

    纪忆似乎早就料到吕嘉问有此一问,笑着回答道:“曾经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

    “不是。”

    “为何?”吕嘉问好奇地看着纪忆,“老夫可听闻此人的为人相当豪爽够义气啊。”

    “武好古的确仗义疏财,”纪忆道,“他的为人,下官也是佩服的。不过……他的道,不是下官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有道?”

    “有。”纪忆说,“盗亦有道,何况一代儒商。但是儒商之道,不是下官的道。”

    “你不也是商家出身?”

    纪忆一笑,“下官只是商家出身,并不是商人。若论家世,那武好古倒是正经的士族出身,并不是商家子。”

    商人出身和经商的人,并不是一个概念。纪忆的家族的确是商人出身,在唐朝的时候他家祖先是有“市籍”的商人。而武好古只是经商的人,并不是商人出身,他家祖上是出过媚娘女官家的……

    “士族?”吕嘉问嗤地一笑,“本朝可不讲究这个。”

    说着话,他用手指敲了敲书案上展开的一本《文曲星》,“忆之,看过这一期的《文曲星》了吗?”

    “看过了。”纪忆回答。

    “觉得怎么样?”

    纪忆答道:“下官觉得可以一试。”

    吕嘉问和纪忆说的事情当然是试验府兵制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出“实践论”的大坑,只想到“省钱又安全”的府兵制了。

    “武好古为何要在自家的《文曲星》上提及此事?”吕嘉问不大明白地问。“他不是支持搞骑士的吗?”

    “那些骑马之士,其实也是府兵啊。”纪忆笑答道,“唐初的时候不也有勋贵官员子弟充内府卫士的?李世民在太原还召集到2000玄甲精骑,想来都是富庶人家的精壮武人。”

    理想的府兵制其实是需要一个军事贵族阶层作为核心的,而且府兵制理论上是从地主富农中挑兵,实际上就是让富人和上层社会承担兵役。

    作为回报,国家自然要把做官的权利奖励给军事贵族和府兵了。也就是说,若要官,先当兵!

    因此府兵和科举制度是天然对立的……在隋唐时期,科举出身的官员占比很小,唐朝从开国到灭亡,一共举行了266次进士科考试,入取了六千多人,平均每科不过25人。而在唐初府兵制没有败坏的时候,要考上进士恐怕就更困难了。

    而宋朝科举大兴,民间的富裕阶层大多习文弃武,根本不可能充当府兵了。

    如果真的要恢复府兵制,那就必然要大幅减少科举取士的人数,同时重建军事贵族。

    纪忆说:“白波武家本就是皇封的义门,相州韩家更是一等一的豪门,大名潘家是开国勋贵,就连阳谷西门这样的家族也是一方豪强。若是府兵真要大兴,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原来如此,”吕嘉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样的府兵,却不是我大宋需要的。”

    听了吕嘉问的言语,纪忆心下已经知道,府兵的试验看来是必行的了。

    只是这宋朝的府兵,是无论如何不能背离“重文轻武”和“以文御武”的大原则的,同样……也不可能有均田制!

    “忆之,”吕嘉问这时又道,“你荐的那人叫朱勔是吗?”

    “正是,他家是平江军第一的营造世家。”

    “行!”吕嘉问点点头,“你推荐的人老夫是相信的,不过考核还是必须的,你带他进来,老夫亲自考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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