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丝毫不掩盖自己在云中的身形,天上地下的仙人见了,一个个都只是远远行礼,见杨戬面色不快,也没人敢向前搭话。

    此时杨戬真身正在闭关,化身也没天眼的神通,低头看去,初看倒也分不出哪个是真假。

    可杨戬和那猴子朝夕相处五十余年,对猴子的气息如何能认错?就算六耳猕猴伪装的再高明,杨戬依然能轻松的辩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他并不下场,只是在旁冷眼旁观,他今日倒要看看,佛门到底敢不敢如他所想的那般行事!

    两位猴王打了半天,各自都有些气喘的分离开来,彼此怒目而视。

    “你这妖怪!竟敢假冒你爷爷我!”

    “你这妖怪!竟敢假冒你爷爷我!”

    又是异口同声的话语,又是一模一样的怒容,眼看两位猴王又要继续大打出手……

    “大师兄!”天蓬突然抬头喊了声,“你们下来让师父念一段紧箍咒,不就分出哪个是妖精了?”

    一听这话也是言之有理,当下,两道身影直直下坠,落到玄奘面前倒头就拜。

    这个说:“师父!你快念咒!八戒悟净你们看好了,辩出他是假的,立刻一拥而上。”

    天蓬和沙悟净顿时答应了一声,提着各自兵刃跃跃欲试。

    那个又说:“师父你念就是了!八戒悟净你们看好了出手,莫要放跑了这妖怪!”

    “哎!”天蓬和沙悟净齐声答应了一声,依然严阵以待。

    玄奘也是面容肃穆的盘腿坐好,手中端着一本佛经,双手合十、手中念珠轻轻闪烁光亮,口中发出一声声禅音梵唱。

    “啊!啊——”

    两位猴王同时惨叫了一声,各自捂着头上的紧箍咒开始挣扎,这个在地上滚,那个就在一旁乱翻。

    疼的可谓不分彼此。

    高空中的杨戬见了也是冷笑一声,这金箍竟都是一样!佛门也当真是太不将他数百年前的话放在心上,已是要摆明了要行换猴之事!

    玄奘额头满是冷汗,睁眼看着两只猴王,口中依然在念动咒语。

    不过,这次念动咒语时,两只猴的金箍旁并未有那淡淡的黑气出现。

    “师父……别念了……”

    “快别念了师父!”

    沙悟净也忙道:“师父莫要念了,这般根本分不出,反而会伤了大师兄。”

    玄奘这才停下紧箍咒,皱眉看着眼前这两只猴。

    两猴有些虚脱,却依然在彼此怒视,各自撑着定海神针站起,一个双目喷火,一个面容狰狞,眼看回复力气就要展开大战。

    一旁的天蓬突然道:“大师兄!天上有各位捉妖的天师,也有灵宝照妖镜,就算这妖怪装的再像,照妖镜之前定也无所遁形。”

    “你这妖怪,可敢跟俺老孙去天庭一行!”

    “你这妖怪,待去了天庭照出你本身,定要你万劫不复!”

    两位猴王怒目而视,而后同时冲天而起,在空中又是连番大战,且战且飞,朝着南天门飞速而去。

    天蓬见状长长的松了口气,擦擦额头冷汗,嘟囔了句:“这叫什么破事,这妖怪也是傻,有跟大师兄一样的本领,去哪不是被人当成爷爷供着?干嘛非要来抢着取经的苦差事。”

    “二师兄,快帮忙扶师父起来。”

    沙悟净在旁招呼了一声,似乎是怕天蓬言多必失,天蓬把九齿钉耙化作巴掌大小,卡在英俊潇洒的鬃毛上,跑过去一同搀扶玄奘。

    玄奘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宝象国国都,长叹了一声,又拿着念珠盘腿坐了下来,开始念经超度亡魂。

    先前孙悟空出手打死一两个凡人,都要被玄奘严厉惩戒一番;

    此时宝象国因为真假悟空斗法,被波及殒命的凡人何止千百,玄奘却只是一言不发。

    只不过,此时此刻也没人注意玄奘,准确来说,自西行第一日开始,天地间的目光就落在孙悟空身上,其他大多都只是陪衬罢了。

    且说真假猴王打入了南天门,一群天兵天将围了上来,各真君、各星宿能打的同时现身,天庭供奉在远处放出气势,很快就迫得两猴停手,一同被带去了凌霄宝殿。

    杨戬就在其后跟随,不紧不慢,也没有被真假悟空注意。

    到了凌霄宝殿中,真假悟空同时对玉帝拜而不跪,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前情。

    玉帝连道几声‘有趣’,便让天庭众仙家分辨真假,一众仙神自然一筹莫展。

    按照天庭惯例,总是太白金星站出来提出解决问题之法,此次也不例外;太白金星言说托塔李天王执掌照妖镜,可用来辨别此妖怪。

    真假猴王催促那照妖镜前来,李靖沉吟几声,将这件灵宝祭出。

    两道宝光落下,同时落在真假猴王身上;殿内一群神仙严阵以待,只要假猴王露出真身,就直接一哄而上镇压了这妖怪。

    可惜,镜中出现的,一样是丝毫不差的两道身影,都是没穿衣服的猴王。

    “这……”李靖有些措手不及看向玉帝,玉帝略微皱眉,下方两位猴王又各自怒斥一声,粗脖子红脸的再次大打出手。

    一众仙神连忙避让,这两只猴直接打出凌霄宝殿。

    太白金星喊了句:“大圣!不如去南海寻观音菩萨相助!”

    真假猴王同时答应了一声,齐头并进、战出了南天门,朝着南海落去。

    途中又是好一番大战,两人打的你来我往,吓的南海龙宫风声鹤唳。

    还好,他们只是去了南海一处偏僻之地,寻到了种满了六根清净竹的落珈,找到了正在那逗弄金鱼的慈航。

    慈航似早知他们二人回来,看他们打了一阵,也说自己分辨不出真假,打发两人去幽冥地府的佛境之中,去寻那位地藏王菩萨的谛听神兽,谛听神兽定能分出真假。

    就这般,真假悟空打的上天入地,从天庭转去了地府,又在幽冥界大打出手,吓的无数鬼魂不断哭嚎。

    而他们二人身后,始终有不少大修、仙人跟随,也有不少佛门老僧暗中观察。

    再众多尾随者中,杨戬算是最显眼的一个,除却在天庭时故意低调,杨戬一路并未遮掩,一直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佛境,那金光万丈的宝塔所在之地。

    杨戬见到这宝塔时,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心底泛起了一丝丝奇怪的感觉。

    但他稍作思索,也把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当成了是自己对佛门的反感、对这般佛境的反感,并未太过深究。

    佛境,其实是在明目张胆与地府争夺轮回的魂魄,并直接对魂魄打上佛门烙印,填充各处佛国所需。

    还好当年一战,让佛境无法肆意扩张,这才遏制了佛国的疯狂蔓延。

    宝塔顶层,白衣小僧已早早在此等候,那大开的窗户之中引出两道金光,将真假猴王接入了此地。

    一见那谛听,饶是假悟空此时也紧张了起来,打了大半天的真假猴王总算安静了一回,站在谛听面前,静等结果。

    杨戬打量着谛听神兽,见这神兽也是生的有些怪异,自身修为更不算弱,身上似乎还有点与白泽相同的道韵——应当都擅占卜预测。

    谛听神兽很快发出一声叹息,趴在那,闭上了六只神眼。

    “如何了?”地藏王含笑问询。

    “已经辩出真假,”谛听轻声回了句,“但,此事关系甚大,我不敢说,也无法说。”

    两猴王同时喊道: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快快说它是假,让俺老孙和菩萨一同收拾了这妖怪!”

    “为何不敢说?这妖怪冒充俺老孙,你们怕他个作甚!”

    地藏王露出几分苦笑,叹道:“大圣本领通天,当年尚未有今日修为时,便已经把地府搅的一团乱麻。幽冥界不比人间或天庭,此地乾坤易碎,鬼魂更是脆弱无比,实在经不起折腾。”

    “菩萨这是何意?”

    “今日之事,原有因果,”地藏王念了句佛号,“还请两位大圣体会幽冥鬼魂之不易,勿要在此地开战。不若去那西天灵山,佛祖驾前,佛祖自能辩明真假,镇压那假大圣。”

    “好!这便去那西天灵山走一遭!”

    “现在就去!当真要直接让佛祖打杀了你这妖怪!”

    真假猴王一声怒斥,再次腾云驾雾冲出幽冥界,直奔西天灵山而去。

    他们一走,杨戬的化身却并未着急追赶,而是皱眉注视着金塔,以及金塔之中的白衣小僧。

    为何总觉得这地藏王有些不对?

    杨戬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地藏王的修为他此时能看清,虽是一流大能,但也只能勉强跻身顶尖之流,与金灵圣母的修为倒是颇为接近。

    如此人物,镇压佛境倒也算妥当。

    再有那谛听神兽,能监察三界,也可通晓洪荒各处之事,在佛境镇守也似乎合情合理。

    可偏偏,地藏王与谛听这般出现在这金塔之中……

    有没有可能,这地藏王会是至强者安插的棋子?

    杨戬又不由回想起当初地府一战时,他和地藏王的几次接触,心底将之前的疑虑不由又打消了许多。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或许是大劫将临,不免有些紧张,看谁都像是与至强者有关。

    杨戬嘴角一撇,心底轻叹了声,这具化身带着哮天犬,直接转身飞往酆都之地。

    而与此同时,他的真身踏出了混沌钟之内,对天炎道子拱拱手,直接出了那虚无缥缈之地。

    想要保猴,用分身怕是有些困难。

    杨戬施展七十二变,自高空极速掠向灵山。

    今日这佛门是否血流成河,全看他们自己如何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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