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只是想早日大婚罢了。”</p>
洪宝德眼珠子一转，盯着萧景姒的肚子：“不是奉子成婚吧？”</p>
不待萧景姒回话，一声小奶音传来：“娘亲~”</p>
洪宝德眼珠子都掉出来了，盯着那奶娃娃：“就算奉子成婚，这孩子也长得太快了。”瞧了瞧小奶娃娃，又瞅了瞅萧景姒，嘴巴老半天没合上，“才半月不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p>
萧景姒从江嬷嬷手里接过小团子，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口水，指着洪宝德：“鱼干，叫姨。”</p>
鱼干睁着大眼睛盯着洪宝德看了又看，似乎对她官服上的图案很好奇，小手欢快地挥着，奶声奶气地喊着：“姨姨，姨姨~”</p>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软软糯糯的小奶音，一下子便让洪宝德母爱泛滥了，两眼柔得都能掐出水来。</p>
洪宝德摸了摸鱼干的头：“乖。”又摸了摸鱼干的小胖脸，那手感十分之爽滑啊，她爱不释手，“还别说，这眉眼间，仔细看还真有一点楚彧的影子。”</p>
这便怪了，就算楚彧有心，景姒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奶娃娃啊。</p>
萧景姒不禁莞尔，道：“鱼干是楚怀霖的幼子。”</p>
洪宝德捋了捋关系，然后惊住了：“就是说这小不点与楚彧是兄弟？”</p>
“嗯。”</p>
难怪跟楚彧有一丢丢神似。</p>
洪宝德大笑三声：“哈哈哈，这孩子喊我姨，那楚彧按照辈分岂不是也要喊我一声姨。”</p>
她的脑回路，总是让萧景姒措手不及：“……”怔愣停顿了许久，萧景姒思量一番，郑重其事地对小娃娃说，“鱼干，喊姐姐。”</p>
“……”</p>
萧景姒这是实力护父？洪宝德白眼：“你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p>
萧景姒但笑不语，鱼干见娘亲开心，小家伙也很开心，欢欢快快地喊洪宝德：“姐姐，姐姐。”</p>
洪宝德哭笑不得：“景姒，他喊你娘亲，却喊我姐姐，你这是占我便宜吗？”</p>
萧景姒顿了一下：“……你年轻。”</p>
洪宝德嘴角一抽：“……”</p>
分明她年长景姒，年轻？呵呵了。</p>
洪宝德便不逗她了，将鱼干抱过来，这小团子对她的官服和腰带好奇得不要不要的，一个人乐呵呵地玩着。</p>
洪宝德问萧景姒：“明惠长公主府的那档子事儿你知道了吧？”</p>
“嗯。”</p>
萧景姒并未言他，想来这件事她是不会介入了。</p>
洪宝德笑笑，便当话料讲：“明惠长公主与许驸马下狱后，大理寺就彻查了许驸马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罪名，不想抽丝剥茧将许家两位公子的罪行也被查了出来，一个强抢民女，一个私吞军饷，都不是什么好鸟。”洪宝德摸摸下巴，感悟了一句，“十六爷这是要一网打尽啊。”</p>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明惠长公主府遭此横祸不是老天开眼，是怡亲王秋后算账，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沈银桑的孩子没了，长公主府就举家遭殃，这啊，分明是冤冤相报！</p>
萧景姒自然有数：“许家是罪有应得，十六爷这也算为民除害了。”</p>
“这倒也是，怪只怪明惠长公主府黑料太多，偏偏还惹了凤十六那个腹黑，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还是个护妻狂魔。”</p>
萧景姒不置可否，只道：“这件案子我们不用插手，明惠毕竟是长公主，怡亲王身为皇族，他全权处理反而更妥当。”</p>
洪宝德点头：“确实，我们插手是打压皇族，可十六爷出手，那就叫大义灭亲了。”</p>
话到此处，古昔从殿外而来。</p>
“主子，晋王殿下求见。”</p>
萧景姒沉吟了一下：“何事？”</p>
古昔回道：“夏和边关驻兵之事。”</p>
“夜了，明日早朝再议。”</p>
古昔会意，转身出去应对了。</p>
洪宝德看看殿外，才夕阳西下，说夜了，不太合适吧。洪宝德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景姒：“你是在躲凤玉卿？”</p>
她否认：“是避嫌。”并且解释，“我要大婚了。”</p>
洪宝德摇头感叹：“凤玉卿也是栽得狠了，难怪容妃会来找你。”</p>
萧景姒早上才回凉都，中午容妃便来求见，黄昏凤玉卿就来了，这母子两人之意，昭然若揭。</p>
诶，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一物降一物啊。</p>
月华初上，星月殿外，对影成双，许久，未曾离去。</p>
待到夜风起，殿外掌起了宫灯，宫人才打灯上前：“王爷，夜了，我们回府吧。”</p>
凤玉卿盯着星月殿看了许久，才缓缓移步：“去含章殿。”</p>
片刻，晋王在含章殿外求见容妃。</p>
容妃谢氏本欲歇下，听闻晋王来此，立马披了衣裳起身：“这么晚了，皇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p>
凤玉卿一进殿便开门见山：“母妃，您今日同萧景姒说了什么？”</p>
晋王对生母容妃素来敬重，极少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p>
原来，是与萧景姒有关，那便不奇怪了。</p>
容妃脸色稍稍有变，好笑道：“不过是话话家常而已，就说你将府里的夫人妾室们都遣散了，说你不仅不要江山了，现在连美人都不要了。”</p>
凤玉卿脸色一冷：“这话您为何要同她说？”口气有些咄咄逼人，看向容妃的目光，有埋怨与恼怒。</p>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就只有遇上了萧景姒的事他才会没了方寸，甚至失了风度。</p>
容妃难忍情绪，怒喝：“除了她，谁还能让你醒醒？”</p>
她今日见了萧景姒，自始至终，萧景姒都漠不关心，仿若置身事外，可是她的皇儿呢，弃了皇位之争便罢了，还不动声色地将府里的女人全部遣散了，即便跟了他多年的侧妃，也被他谴去了别庄。</p>
先前为了夺嫡，为了敛其锋芒，他刻意花名在外，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可偏偏那个女子，一次次让他破例。</p>
凤玉卿低下了头，好似苦笑：“从来都和她没关系，不肯醒的人一直都是儿臣，母妃何必要多此一举。”</p>
那女子，对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p>
奈何，他心之所向，情难自禁。</p>
容妃眼一红：“皇儿，她都要大婚了，你就放下吧，母妃已经不求别的了。”</p>
凤玉卿仿若未闻，自言自语般低声念了一句：“以后就不能借着国事去见她了。”</p>
难怪，难怪他已无心争储，却还是有意执政，原来，只是为了与她牵扯。容妃眼泪一滚，许久说不出话来。</p>
“母妃，你若不想儿臣见她，那儿臣便只能请旨去封地，不然，儿臣大抵会忍不住去看看她，不过只是仅此而已，儿臣不会胡来，母妃也莫要去找她的麻烦。”</p>
语气，郑重其事，他的态度，不由分说，甚至不留一点余地。</p>
容妃哽咽：“皇儿，你这又是何苦？”</p>
他啊，从未对哪个女子动心，一次便伤筋动骨。</p>
他笑：“大概是儿臣之前太顺遂了，总要栽一次跟头。”沉默了片刻，“母妃歇息吧，儿臣回府了。”</p>
随后，凤玉卿转身出了含章殿，挺直的背脊，融进了夜色。</p>
楚彧忙完大婚事宜，已是二更天，他家阿娆还在星月殿等他，还有宋长白也在。</p>
她对他的身体，向来谨慎。</p>
宋长白号了脉，萧景姒立马问道：“如何？”</p>
“世子爷确实心脉受损严重，”萧景姒脸色微变，宋长白话锋一转，“不过若得细心调养，也并无性命之忧。”</p>
她若有所思。</p>
“你先出去吧。”把宋长白打发走，楚彧走到萧景姒跟前，微微倾身，低头与她对视，“我便说我没事吧，阿娆莫要担心我。”</p>
萧景姒突然很认真地看他：“楚彧。”</p>
“嗯。”他知道，他家阿娆还是不放心。</p>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楚彧便乖乖地凑过去，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脸，痒痒的，很舒服，她的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p>
她说：“我们一定会一起活很久很久，生好多好多的孩子。”</p>
楚彧笑着抓过她的手，亲了亲：“生孩子那么疼，而且还很危险，你看凤十六家的，半条命都去了，我想过了，我们还是不要生那么多，就生一胎，公的母的都好，若不然，那就一只都不要生，只要阿娆你健健康康的，便什么都好。”</p>
今日他见了沈银桑，瘦得跟皮包骨一样，楚彧当下便生出了一种认知，那就是——生孩子很危险！</p>
然后，他便决定了，如果阿娆很想要，就生一只。</p>
若是阿娆不那么想要，那就一只都不生了，大不了他退一步，让他家阿娆想一只猫崽子，当然，必须是母的。</p>
前几天，楚彧还恨不得立刻整出一只宝宝来，这念头，是说翻就翻。</p>
萧景姒哪里知道楚彧就去了一趟怡亲王府就善变了了：“你不是很想要女儿吗？”</p>
“傻阿娆。”楚彧浅浅笑意融在眼里，微微蓝色的瞳孔，漾开温柔的光影，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说，“我喜欢女儿，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盼着有个和你生得很像的女儿，再怎么喜欢又怎能比得上你。”</p>
萧景姒安静地听着，隔得近了，他的呼吸喷在脖颈，灼热的气息撩得有些发痒，耳边，楚彧低低沉沉的嗓音，如梦似幻，能蛊惑人心一般，以至她听不见殿外蝉鸣，耳边就只有楚彧的声音。</p>
楚彧说：“阿娆，血肉亲情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即便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我会爱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娘亲是你。”</p>
原来，他不是喜欢孩子，只是喜欢她的孩子呢。</p>
萧景姒伸手，搂住楚彧的脖子，微微踮起脚与他目光对视：“这两世来，我做对了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上一世的时候发现，我那么钟情于你。”</p>
阿娆说，钟情于他，从上一世开始。</p>
楚彧愣了一下，似乎不解其意：“阿娆，你上一世便、便，”</p>
他难以置信，说话都不利索了。</p>
萧景姒笑着接过他的话：“如若不然，我怎会不愿让凤傅礼碰我一下，却在我与他大婚的前夜，任由你解下了我的衣裳，以我的身手，我若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我。”指尖在楚彧侧脸的轮廓上流连，萧景姒说，“只是我对感情之事太愚笨，平白让你走了这么多弯路。”</p>
若是没有后知后觉，若是上一世她牵了他的手，若是大婚前夜同他去了已经……</p>
结局，大概不是有那么多殇。</p>
只是，没有如果。只是，她也庆幸，现在她可以这样抱着他。</p>
楚彧笑了，大概是很开心，衣袍都遮掩不住他摇晃的猫尾。</p>
“你才不愚笨，阿娆你什么都好，走弯路我也愿意。”他话里，都是对他家阿娆的溢美之词，一点都不委屈，开心得不得了，抱住她的腰，心花怒放地说，“反正，你终归还是成了我一个人的。”</p>
她点头。</p>
她啊，这一世是楚彧的。</p>
楚彧心情好，抱着她想跟她亲热，正要亲亲——</p>
菁华在殿外面说：“世子爷，锦绣坊将嫁衣送来了。”</p>
看在嫁衣的份上，楚彧就不用杯子砸菁华了，让他进来，放下嫁衣后，就把他赶走。</p>
大红色的嫁衣，在烛火下，红成了一片妖娆色，红色的绸缎，金丝绣线，绣以凤穿牡丹的纹样，长及曳地的裙摆上，八只彩凤穿插牡丹，最外层是金红交错的丝纱轻线编织而成的披纱，勾勒出隐隐龙腾的纹路。</p>
萧景姒惊讶：“怎么这么快？”</p>
当日银桑大婚的嫁衣是花了一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可这一件，一看便不是凡品，短短几天，如何能将这西陵皇后的图腾绣上去。</p>
他啊，是照着西陵帝后礼来的。</p>
楚彧伏在她耳边，用仅二人听闻的声音道：“我与你第一次同房时，我便让人开始着手准备了。”</p>
楚彧他……真有先见之明。</p>
萧景姒失笑。</p>
他拿着嫁衣，牵住萧景姒的手，进了寝殿，将珠帘放下。</p>
楚彧说：“阿娆，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p>
萧景姒点头：“好。”</p>
她接过他手里的嫁衣，走至更衣的屏风后，不待她解衣——</p>
楚彧从屏风前探出一张倾城的脸，满眼期待地说：“阿娆，我想帮你穿。”</p>
只要是楚彧的要求，萧景姒从来都不会拒绝。</p>
她点头：“好。”抬手，握着楚彧的手，将他拉到身边，缓缓抬起，放在了腰间。</p>
纤长白皙的手指，解了她束腰的锦带，从纱衣，到外裳，到里衣，一层一层褪下，楚彧似乎耐心极好，动作很轻，大抵平日没少为她穿衣解带，动作倒是熟练，只是有些心猿意马，碰到她的裸露的肌肤，会手颤。</p>
片刻，便将她剥得只剩贴身的小衣了，萧景姒也不躲，站在楚彧眼下，任他看直了眼，蓝色的眸光一点点红灼。</p>
“衣服。”她指了指搭在屏风上的嫁衣。</p>
楚彧这才收回视线，羞赧地红了耳朵，取过嫁衣，一层一层给她穿上，因着是西陵帝后的嫁衣，有六层，很是繁琐，楚彧却出奇地有耐心，只是，每每碰到她的身子，他就又羞又想……额，再碰碰。</p>
夏夜炎炎，萧景姒没出汗，倒是一向体寒的楚彧满头大汗。</p>
将最后一层披纱穿好，楚彧又理了理萧景姒的头发：“好了。”</p>
她张开手，在他面前小转了一圈：“好看吗？”</p>
红衣曳地，月笼朦胧的一层妖艳色，从她身上的嫁衣，映衬在了脸上，兴许是平日了她偏爱素色，竟不知这一身大红嫁衣，她穿得那样美，那样勾人魂魄，一颦一笑里，清雅而娇俏。</p>
北赢有一种植物，叫冥魇花，只要食了一口，便会瘾入骨髓，药石无医。</p>
楚彧想，阿娆大概便是他的冥魇花。</p>
楚彧下意识便吞咽了一下，喉结一滚，声音都哑了：“好看得能要了我的命。”</p>
一语落，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屏风。</p>
萧景姒笑着搂住了楚彧的脖子，他将她放在了榻上，亲了亲她的脸，便开始解她的嫁衣，一层一层，可不如方才那顺利，磕磕绊绊的。</p>
早知要解，何必要穿。</p>
楚彧懊恼，眼眸都红了：“阿娆，我本想等大婚的，可我在你面前的自制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差。”</p>
太容易动情，太容易动欲，他在她面前，自制力便缴械投降了。</p>
楚彧俯身，含住了萧景姒的唇，手落在她腰间，兴许是有些急，扯得用力了些，萧景姒推了推他：“这是嫁衣，不能扯破了。”</p>
楚彧笑，染了几分邪魅：“好，我轻些。”</p>
红烛翻滚，芙蓉帐里，最旖旎。</p>
夜色静好，他与她许久不眠，许是汗湿得不舒服，他便抱着她去沐浴，任着性子要同她一起泡。</p>
萧景姒便由他了。</p>
“阿娆。”</p>
她衣衫未着，有些倦，眯着眼应了一句：“嗯？”</p>
楚彧有些惆怅：“接下来好几天我都不能来见你了。”他亲了亲怀中女子的发，说，“大婚前见面不吉利。”</p>
他还是这么迷信，与下聘那时一样，拘写性子，不敢胡来，生怕会不吉利。</p>
萧景姒失笑：“无碍啊，都是迷信，不信则无。”</p>
楚彧不赞同，他很认真：“那怎么行，万一灵验了呢。”事关他和阿娆的婚事，怎能大意，他谨慎得不得了。</p>
萧景姒觉得，楚彧有些草木皆兵了。</p>
算了，依着他，她点头：“那好，我们大婚之日再见。”</p>
嗯，他家阿娆好听话，楚彧好开心，有种自己正当盛宠的愉悦感与满足感，幸福得有点飘，直想飞到月亮上去摇尾巴。</p>
他摇尾巴，摇得很欢，抱住萧景姒的腰，肌肤相贴，靠得紧紧的。</p>
“阿娆，我这几天都开心地睡不着。”楚彧笑着，说，“跟做梦一样。”</p>
只要想到再过六天阿娆就是他的妻子了，楚彧就按捺不住想要满地打滚的冲动，他开心就喜欢打滚。</p>
萧景姒问：“你觉得想做梦？”</p>
楚彧点头如捣蒜。</p>
她笑笑，搂在他腰间的手往下探去，落在他腹下，轻轻用力，娇俏魅惑至极：“现在真实一点了吗？”</p>
楚彧弃械投降……</p>
长夜妖娆，月色温柔。</p>
次日，又是炎炎夏日，昼长夜短，天亮得早。</p>
萧景姒醒来时，枕边已不见了楚彧的身子，她披了衣裳，坐起身，对殿外问道：“楚彧何时走的？”</p>
云离听见萧景姒的声音，这才进殿伺候，回话：“世子爷辰时便走了。”小姑娘有些害羞，小声说，“世子爷走前吩咐云离让七小姐您多睡会儿，不急着起身。”</p>
萧景姒摇摇头，起身穿衣：“去把长白医仙请来。”</p>
“是。”</p>
萧景姒用过早膳之后，宋长白便被请到了星月殿。</p>
“国师大人。”</p>
有苏暮词这个先例，自个又是被擒来的，大概是忌惮萧景姒，一向随性狂傲的长白医仙对萧景姒还算是毕恭毕敬的。</p>
萧景姒正在喝早茶，放下茶盏，突然问道：“楚彧对你说了什么？”</p>
宋长白整个人都惊呆了。</p>
好聪明的女子！</p>
在聪明人面前装糊涂就有些愚蠢了，宋长白实话实说：“昨日来给常山世子诊脉之前，世子便私下见过我了，特意嘱托过，不管病情如何，都要对国师大人说无碍。”</p>
这也情有可原，常山世子昨日的语气，一听便是舍不得他未过门的妻子担心，才搞了这么一出阳奉阴违。</p>
萧景姒思忖后，言简意赅道：“我要知道实情。”</p>
宋长白坦白：“世子爷心脉严重受损，现下是夏天身子还能撑着，怕是到了冬天便难熬了。”</p>
萧景姒眼一沉，雅致的容颜便黯然了几分：“他还能，”停顿了许久，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还能活多久？”</p>
“世子爷的脉相有些奇怪，我行医多年，也不曾遇到过那般强劲得不似人类的脉搏，便也不好妄下断论，若以普通人心脉承受能力来推断，”宋长白想了许久，才道，“兴许十年。”</p>
天下医术第一的长白医仙，也不敢确认，而是说兴许。</p>
宋长白活到了六十岁，也不傻，外界都传国师大人是妖，而常山世子的脉搏，也确实不像单纯的人类，既然超出了人类范畴，所有的变数，便不是他能预期的。</p>
萧景姒问：“若能得那四味药，能不能让他痊愈？”</p>
早先宋长白刚被萧景姒抓进宫里的时候，她便拿了药方来问过，他一看便知道，是他那个徒儿开的药，四味药材都是世间罕见，极难凑齐。</p>
也就这执掌一国朝政的国师大人弄得到了，宋长白确定：“即便不能痊愈，也大有裨益。”</p>
宋长白走后，萧景姒若有所思了许久，待到茶凉，她对外唤了声：“古昔。”</p>
古昔入殿来，沉默听令。</p>
萧景姒问道：“凤傅礼手里的白木香，可有下落？”四味药材，如今便只差了白木香。</p>
古昔摇头：“在凤傅礼与萧扶辰被贬宗人府后，苏暮词曾私下见过萧扶辰，主子想要白木香之事，他们定然知道。”</p>
想来，宗人府的那二人被人煽动了吧，定藏严实了，不然以星月殿的势力，不可能这么久还找不到。</p>
萧景姒沉凝，默了片刻：“他们将那一株白木香当做了救命稻草，想必藏得密不透风。”</p>
古昔道：“那便掘地三尺。”</p>
萧景姒摆手，将杯中冷却的茶水倒了，道了句：“罢了，这宗人府我总归要亲自去一趟。”</p>
这会儿，钦南王府也正说到这苏暮词生前曾开的那一副药方。</p>
菁华一五一十禀道：“世子爷，您猜得没错，除了白木香之外的三味药，都在国师大人手里，早在半年前，国师大人便开始谋取了。”</p>
楚彧听闻，并未说什么，而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眉头越皱越紧。</p>
“让小灰盯着宗人府。”楚彧沉声道了一句。</p>
菁华不太明白其意，便问道：“世子爷是想夺药？”他查过了，那药方确实能治心疾，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世子爷痊愈，但缓解绝对有用。</p>
所以，白木香很重要，要夺！</p>
楚彧摇头：“不用管药，我只管我家阿娆相安无事，让小灰盯着，别让人有机可乘。”</p>
所以，是管女人不管药？</p>
菁华不甚理解：“爷，您便不担心您自个的身子？”</p>
楚彧不痛不痒地：“十年，够了。”</p>
十年，是长白医仙给世子爷诊断的结果，说世子爷的心脉能撑十年。</p>
菁华倒对此诊断有所保留，还是不明白自家妖王大人的打算：“什么够了？”</p>
“够本王修成任何禁术。”眼一沉，他眉宇间阴鸷，“我若想活，除了阿娆，没有谁能让我死。”</p>
楚彧一言，菁华如坠寒潭，久久才回神：“爷！您三思啊！若要修炼禁术，必定——”</p>
楚彧冷冷打断：“你想说良知？”</p>
北赢禁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是因为修炼者要么摄取同类的内丹，要么食血修身，便必定要泯灭良知，嗜血为生，甚至，会被反噬，会被禁术蚕食得没有血性，更甚至回归到最本源的兽性，而兽性，本恶。</p>
是以，在北赢修炼禁术，必诛之。</p>
这是妖王楚彧统治北赢是定下的规律，可如今，他说：“比起阿娆，良知，”毫不迟疑地道，“我可以不要。”</p>
楚彧连内丹都没有，便极易成魔。</p>
“爷——”</p>
楚彧喝止：“够了！”楚彧不想再谈，问，“我阿娆的凤冠准备好了吗？”</p>
菁华还念着方才的话，心绪久久不宁，回答得心不在焉：“差了一块红色和田玉。”他心里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是得国师大人出面，只有那位管得住这位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大爷。</p>
楚彧不满，冷冷瞥着菁华：“怎么回事？”</p>
菁华收回思路，回神：“红色和田玉稀有罕见，只有境外的牧流族才有，便是快马加鞭，七天内也赶不及。”</p>
巧了去了！</p>
华支刚好进来，禀报楚彧说：“世子爷，晋王方才送来了一块玉石，正好是红色的和田玉。”</p>
这晋王殿下怎么跟盯准了似的，简直是密切关注啊。</p>
楚彧当然不满，很不满：“无事献殷勤，哼，非奸即盗。”</p>
菁华与华支都不发表看法，心里觉得晋王身为皇室王爷，有权有势，没什么好献殷勤的，而且送的还是国师大人大婚凤冠上的玉石，更不可能有什么奸盗之意，顶多是晋王殿下关心国师大人。</p>
当然，楚彧很不爽，命令华支：“给本王退回去。”</p>
华支请示楚彧：“那凤冠上？”</p>
“用白色的玉。”</p>
华支领意，出去将红色和田玉物归原主。</p>
菁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世子爷，白色玉石怕不吉利。”</p>
楚彧立马开口：“慢。”</p>
华支停步，又折返回来，听世子爷指令。</p>
“把玉收下，给本王回最重的礼，告诉凤玉卿，以后少操心我家阿娆的事。”</p>
“是。”华支又想起来一茬，便一并道，“还有一事，西陵来信，说朝臣谏言世子爷您推迟婚期，回西陵行大婚礼，说是太子大婚，在大凉行礼不合祖制。”</p>
楚彧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口吻：“让菁云告诉那群老东西，便说本太子是入赘，西陵是聘礼。”</p>
菁华：“……”</p>
华支：“……”</p>
还有谁能把入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还有谁能把江山送得这么义正言辞，西陵那群老东西估计要跳脚了，大凉将来的主人现在可还没有定论啊！</p>
怎么能把人，还有国家，都入赘给一个女人？！</p>
楚彧还说了：“还有，若是赶不及来参拜太子妃，我一个都不放过。”</p>
华支惊了很久，回：“是。”</p>
这六日，凉都家家户户开始挂红绸，迎是国师大人大婚，皆是喜气洋洋。</p>
唯独明惠长公主府，愁云惨淡。</p>
先是明惠长公主因杀人罪入狱，之后长公主告发许驸马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并且证据确凿，大理寺立案审查，又查出了长公主府的两位公子罪行罄竹难书，这下好了，一家人在牢中团聚了。</p>
大凉三十年，七月八日，怡亲王爷亲审明惠长公主许家一族，拍案定罪，明惠长公主被贬为庶民，驸马与许家二子，论罪当斩。</p>
当日，安阳郡主许韶卿给怡亲王妃送了一封信。</p>
次日，安阳郡主便自杀于家中。</p>
那信中，只有一句话：杀人偿命，勿累他人。</p>
随后，怡亲王凤朝九进宫为许家求情，特赦免死刑，举家发配边关。</p>
此事便告一段落了，伺此后，凉都皆传唱怡亲王凤朝九不仅大义灭亲，还慈悲为怀，以德报怨。</p>
温思染听了，笑了：“以德报怨？呵！”</p>
大凉三十年，七月九日，常山世子楚彧与国师萧景姒大婚，西陵、大凉两国朝贺，参拜的朝臣从凉都城南跪到了城北。</p>
普天同庆，那日，却红了三个人的眼。</p>
钦南王楚牧：“我儿子以后有媳妇了，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p>
安远将军秦臻：“景姒，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一世安好。”</p>
左相洪宝德：“看见没有，景姒笑了，我从来她见过她笑得这样美。”</p>
那日，温伯侯高兴，说是小辈成婚，做长辈的要表示表示，然后便神神秘秘送了一份恭贺的大礼。</p>
次日，温思染兴奋地问新婚的楚彧：“那盅合欢酒不错吧。”</p>
楚彧一脸看白痴的眼色。</p>
温思染心虚了：“不是吧，你没收到？”一拍脑袋，“完了，天雷地火，闯祸了。”</p>
到底，那盅合欢酒，送去了何处，被谁喝了。</p>
且看七月九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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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早日大婚罢了。”</p>
洪宝德眼珠子一转，盯着萧景姒的肚子：“不是奉子成婚吧？”</p>
不待萧景姒回话，一声小奶音传来：“娘亲~”</p>
洪宝德眼珠子都掉出来了，盯着那奶娃娃：“就算奉子成婚，这孩子也长得太快了。”瞧了瞧小奶娃娃，又瞅了瞅萧景姒，嘴巴老半天没合上，“才半月不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p>
萧景姒从江嬷嬷手里接过小团子，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口水，指着洪宝德：“鱼干，叫姨。”</p>
鱼干睁着大眼睛盯着洪宝德看了又看，似乎对她官服上的图案很好奇，小手欢快地挥着，奶声奶气地喊着：“姨姨，姨姨~”</p>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软软糯糯的小奶音，一下子便让洪宝德母爱泛滥了，两眼柔得都能掐出水来。</p>
洪宝德摸了摸鱼干的头：“乖。”又摸了摸鱼干的小胖脸，那手感十分之爽滑啊，她爱不释手，“还别说，这眉眼间，仔细看还真有一点楚彧的影子。”</p>
这便怪了，就算楚彧有心，景姒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奶娃娃啊。</p>
萧景姒不禁莞尔，道：“鱼干是楚怀霖的幼子。”</p>
洪宝德捋了捋关系，然后惊住了：“就是说这小不点与楚彧是兄弟？”</p>
“嗯。”</p>
难怪跟楚彧有一丢丢神似。</p>
洪宝德大笑三声：“哈哈哈，这孩子喊我姨，那楚彧按照辈分岂不是也要喊我一声姨。”</p>
她的脑回路，总是让萧景姒措手不及：“……”怔愣停顿了许久，萧景姒思量一番，郑重其事地对小娃娃说，“鱼干，喊姐姐。”</p>
“……”</p>
萧景姒这是实力护父？洪宝德白眼：“你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p>
萧景姒但笑不语，鱼干见娘亲开心，小家伙也很开心，欢欢快快地喊洪宝德：“姐姐，姐姐。”</p>
洪宝德哭笑不得：“景姒，他喊你娘亲，却喊我姐姐，你这是占我便宜吗？”</p>
萧景姒顿了一下：“……你年轻。”</p>
洪宝德嘴角一抽：“……”</p>
分明她年长景姒，年轻？呵呵了。</p>
洪宝德便不逗她了，将鱼干抱过来，这小团子对她的官服和腰带好奇得不要不要的，一个人乐呵呵地玩着。</p>
洪宝德问萧景姒：“明惠长公主府的那档子事儿你知道了吧？”</p>
“嗯。”</p>
萧景姒并未言他，想来这件事她是不会介入了。</p>
洪宝德笑笑，便当话料讲：“明惠长公主与许驸马下狱后，大理寺就彻查了许驸马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罪名，不想抽丝剥茧将许家两位公子的罪行也被查了出来，一个强抢民女，一个私吞军饷，都不是什么好鸟。”洪宝德摸摸下巴，感悟了一句，“十六爷这是要一网打尽啊。”</p>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明惠长公主府遭此横祸不是老天开眼，是怡亲王秋后算账，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沈银桑的孩子没了，长公主府就举家遭殃，这啊，分明是冤冤相报！</p>
萧景姒自然有数：“许家是罪有应得，十六爷这也算为民除害了。”</p>
“这倒也是，怪只怪明惠长公主府黑料太多，偏偏还惹了凤十六那个腹黑，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还是个护妻狂魔。”</p>
萧景姒不置可否，只道：“这件案子我们不用插手，明惠毕竟是长公主，怡亲王身为皇族，他全权处理反而更妥当。”</p>
洪宝德点头：“确实，我们插手是打压皇族，可十六爷出手，那就叫大义灭亲了。”</p>
话到此处，古昔从殿外而来。</p>
“主子，晋王殿下求见。”</p>
萧景姒沉吟了一下：“何事？”</p>
古昔回道：“夏和边关驻兵之事。”</p>
“夜了，明日早朝再议。”</p>
古昔会意，转身出去应对了。</p>
洪宝德看看殿外，才夕阳西下，说夜了，不太合适吧。洪宝德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景姒：“你是在躲凤玉卿？”</p>
她否认：“是避嫌。”并且解释，“我要大婚了。”</p>
洪宝德摇头感叹：“凤玉卿也是栽得狠了，难怪容妃会来找你。”</p>
萧景姒早上才回凉都，中午容妃便来求见，黄昏凤玉卿就来了，这母子两人之意，昭然若揭。</p>
诶，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一物降一物啊。</p>
月华初上，星月殿外，对影成双，许久，未曾离去。</p>
待到夜风起，殿外掌起了宫灯，宫人才打灯上前：“王爷，夜了，我们回府吧。”</p>
凤玉卿盯着星月殿看了许久，才缓缓移步：“去含章殿。”</p>
片刻，晋王在含章殿外求见容妃。</p>
容妃谢氏本欲歇下，听闻晋王来此，立马披了衣裳起身：“这么晚了，皇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p>
凤玉卿一进殿便开门见山：“母妃，您今日同萧景姒说了什么？”</p>
晋王对生母容妃素来敬重，极少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p>
原来，是与萧景姒有关，那便不奇怪了。</p>
容妃脸色稍稍有变，好笑道：“不过是话话家常而已，就说你将府里的夫人妾室们都遣散了，说你不仅不要江山了，现在连美人都不要了。”</p>
凤玉卿脸色一冷：“这话您为何要同她说？”口气有些咄咄逼人，看向容妃的目光，有埋怨与恼怒。</p>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就只有遇上了萧景姒的事他才会没了方寸，甚至失了风度。</p>
容妃难忍情绪，怒喝：“除了她，谁还能让你醒醒？”</p>
她今日见了萧景姒，自始至终，萧景姒都漠不关心，仿若置身事外，可是她的皇儿呢，弃了皇位之争便罢了，还不动声色地将府里的女人全部遣散了，即便跟了他多年的侧妃，也被他谴去了别庄。</p>
先前为了夺嫡，为了敛其锋芒，他刻意花名在外，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可偏偏那个女子，一次次让他破例。</p>
凤玉卿低下了头，好似苦笑：“从来都和她没关系，不肯醒的人一直都是儿臣，母妃何必要多此一举。”</p>
那女子，对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p>
奈何，他心之所向，情难自禁。</p>
容妃眼一红：“皇儿，她都要大婚了，你就放下吧，母妃已经不求别的了。”</p>
凤玉卿仿若未闻，自言自语般低声念了一句：“以后就不能借着国事去见她了。”</p>
难怪，难怪他已无心争储，却还是有意执政，原来，只是为了与她牵扯。容妃眼泪一滚，许久说不出话来。</p>
“母妃，你若不想儿臣见她，那儿臣便只能请旨去封地，不然，儿臣大抵会忍不住去看看她，不过只是仅此而已，儿臣不会胡来，母妃也莫要去找她的麻烦。”</p>
语气，郑重其事，他的态度，不由分说，甚至不留一点余地。</p>
容妃哽咽：“皇儿，你这又是何苦？”</p>
他啊，从未对哪个女子动心，一次便伤筋动骨。</p>
他笑：“大概是儿臣之前太顺遂了，总要栽一次跟头。”沉默了片刻，“母妃歇息吧，儿臣回府了。”</p>
随后，凤玉卿转身出了含章殿，挺直的背脊，融进了夜色。</p>
楚彧忙完大婚事宜，已是二更天，他家阿娆还在星月殿等他，还有宋长白也在。</p>
她对他的身体，向来谨慎。</p>
宋长白号了脉，萧景姒立马问道：“如何？”</p>
“世子爷确实心脉受损严重，”萧景姒脸色微变，宋长白话锋一转，“不过若得细心调养，也并无性命之忧。”</p>
她若有所思。</p>
“你先出去吧。”把宋长白打发走，楚彧走到萧景姒跟前，微微倾身，低头与她对视，“我便说我没事吧，阿娆莫要担心我。”</p>
萧景姒突然很认真地看他：“楚彧。”</p>
“嗯。”他知道，他家阿娆还是不放心。</p>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楚彧便乖乖地凑过去，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脸，痒痒的，很舒服，她的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p>
她说：“我们一定会一起活很久很久，生好多好多的孩子。”</p>
楚彧笑着抓过她的手，亲了亲：“生孩子那么疼，而且还很危险，你看凤十六家的，半条命都去了，我想过了，我们还是不要生那么多，就生一胎，公的母的都好，若不然，那就一只都不要生，只要阿娆你健健康康的，便什么都好。”</p>
今日他见了沈银桑，瘦得跟皮包骨一样，楚彧当下便生出了一种认知，那就是——生孩子很危险！</p>
然后，他便决定了，如果阿娆很想要，就生一只。</p>
若是阿娆不那么想要，那就一只都不生了，大不了他退一步，让他家阿娆想一只猫崽子，当然，必须是母的。</p>
前几天，楚彧还恨不得立刻整出一只宝宝来，这念头，是说翻就翻。</p>
萧景姒哪里知道楚彧就去了一趟怡亲王府就善变了了：“你不是很想要女儿吗？”</p>
“傻阿娆。”楚彧浅浅笑意融在眼里，微微蓝色的瞳孔，漾开温柔的光影，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说，“我喜欢女儿，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盼着有个和你生得很像的女儿，再怎么喜欢又怎能比得上你。”</p>
萧景姒安静地听着，隔得近了，他的呼吸喷在脖颈，灼热的气息撩得有些发痒，耳边，楚彧低低沉沉的嗓音，如梦似幻，能蛊惑人心一般，以至她听不见殿外蝉鸣，耳边就只有楚彧的声音。</p>
楚彧说：“阿娆，血肉亲情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即便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我会爱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娘亲是你。”</p>
原来，他不是喜欢孩子，只是喜欢她的孩子呢。</p>
萧景姒伸手，搂住楚彧的脖子，微微踮起脚与他目光对视：“这两世来，我做对了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上一世的时候发现，我那么钟情于你。”</p>
阿娆说，钟情于他，从上一世开始。</p>
楚彧愣了一下，似乎不解其意：“阿娆，你上一世便、便，”</p>
他难以置信，说话都不利索了。</p>
萧景姒笑着接过他的话：“如若不然，我怎会不愿让凤傅礼碰我一下，却在我与他大婚的前夜，任由你解下了我的衣裳，以我的身手，我若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我。”指尖在楚彧侧脸的轮廓上流连，萧景姒说，“只是我对感情之事太愚笨，平白让你走了这么多弯路。”</p>
若是没有后知后觉，若是上一世她牵了他的手，若是大婚前夜同他去了已经……</p>
结局，大概不是有那么多殇。</p>
只是，没有如果。只是，她也庆幸，现在她可以这样抱着他。</p>
楚彧笑了，大概是很开心，衣袍都遮掩不住他摇晃的猫尾。</p>
“你才不愚笨，阿娆你什么都好，走弯路我也愿意。”他话里，都是对他家阿娆的溢美之词，一点都不委屈，开心得不得了，抱住她的腰，心花怒放地说，“反正，你终归还是成了我一个人的。”</p>
她点头。</p>
她啊，这一世是楚彧的。</p>
楚彧心情好，抱着她想跟她亲热，正要亲亲——</p>
菁华在殿外面说：“世子爷，锦绣坊将嫁衣送来了。”</p>
看在嫁衣的份上，楚彧就不用杯子砸菁华了，让他进来，放下嫁衣后，就把他赶走。</p>
大红色的嫁衣，在烛火下，红成了一片妖娆色，红色的绸缎，金丝绣线，绣以凤穿牡丹的纹样，长及曳地的裙摆上，八只彩凤穿插牡丹，最外层是金红交错的丝纱轻线编织而成的披纱，勾勒出隐隐龙腾的纹路。</p>
萧景姒惊讶：“怎么这么快？”</p>
当日银桑大婚的嫁衣是花了一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可这一件，一看便不是凡品，短短几天，如何能将这西陵皇后的图腾绣上去。</p>
他啊，是照着西陵帝后礼来的。</p>
楚彧伏在她耳边，用仅二人听闻的声音道：“我与你第一次同房时，我便让人开始着手准备了。”</p>
楚彧他……真有先见之明。</p>
萧景姒失笑。</p>
他拿着嫁衣，牵住萧景姒的手，进了寝殿，将珠帘放下。</p>
楚彧说：“阿娆，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p>
萧景姒点头：“好。”</p>
她接过他手里的嫁衣，走至更衣的屏风后，不待她解衣——</p>
楚彧从屏风前探出一张倾城的脸，满眼期待地说：“阿娆，我想帮你穿。”</p>
只要是楚彧的要求，萧景姒从来都不会拒绝。</p>
她点头：“好。”抬手，握着楚彧的手，将他拉到身边，缓缓抬起，放在了腰间。</p>
纤长白皙的手指，解了她束腰的锦带，从纱衣，到外裳，到里衣，一层一层褪下，楚彧似乎耐心极好，动作很轻，大抵平日没少为她穿衣解带，动作倒是熟练，只是有些心猿意马，碰到她的裸露的肌肤，会手颤。</p>
片刻，便将她剥得只剩贴身的小衣了，萧景姒也不躲，站在楚彧眼下，任他看直了眼，蓝色的眸光一点点红灼。</p>
“衣服。”她指了指搭在屏风上的嫁衣。</p>
楚彧这才收回视线，羞赧地红了耳朵，取过嫁衣，一层一层给她穿上，因着是西陵帝后的嫁衣，有六层，很是繁琐，楚彧却出奇地有耐心，只是，每每碰到她的身子，他就又羞又想……额，再碰碰。</p>
夏夜炎炎，萧景姒没出汗，倒是一向体寒的楚彧满头大汗。</p>
将最后一层披纱穿好，楚彧又理了理萧景姒的头发：“好了。”</p>
她张开手，在他面前小转了一圈：“好看吗？”</p>
红衣曳地，月笼朦胧的一层妖艳色，从她身上的嫁衣，映衬在了脸上，兴许是平日了她偏爱素色，竟不知这一身大红嫁衣，她穿得那样美，那样勾人魂魄，一颦一笑里，清雅而娇俏。</p>
北赢有一种植物，叫冥魇花，只要食了一口，便会瘾入骨髓，药石无医。</p>
楚彧想，阿娆大概便是他的冥魇花。</p>
楚彧下意识便吞咽了一下，喉结一滚，声音都哑了：“好看得能要了我的命。”</p>
一语落，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屏风。</p>
萧景姒笑着搂住了楚彧的脖子，他将她放在了榻上，亲了亲她的脸，便开始解她的嫁衣，一层一层，可不如方才那顺利，磕磕绊绊的。</p>
早知要解，何必要穿。</p>
楚彧懊恼，眼眸都红了：“阿娆，我本想等大婚的，可我在你面前的自制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差。”</p>
太容易动情，太容易动欲，他在她面前，自制力便缴械投降了。</p>
楚彧俯身，含住了萧景姒的唇，手落在她腰间，兴许是有些急，扯得用力了些，萧景姒推了推他：“这是嫁衣，不能扯破了。”</p>
楚彧笑，染了几分邪魅：“好，我轻些。”</p>
红烛翻滚，芙蓉帐里，最旖旎。</p>
夜色静好，他与她许久不眠，许是汗湿得不舒服，他便抱着她去沐浴，任着性子要同她一起泡。</p>
萧景姒便由他了。</p>
“阿娆。”</p>
她衣衫未着，有些倦，眯着眼应了一句：“嗯？”</p>
楚彧有些惆怅：“接下来好几天我都不能来见你了。”他亲了亲怀中女子的发，说，“大婚前见面不吉利。”</p>
他还是这么迷信，与下聘那时一样，拘写性子，不敢胡来，生怕会不吉利。</p>
萧景姒失笑：“无碍啊，都是迷信，不信则无。”</p>
楚彧不赞同，他很认真：“那怎么行，万一灵验了呢。”事关他和阿娆的婚事，怎能大意，他谨慎得不得了。</p>
萧景姒觉得，楚彧有些草木皆兵了。</p>
算了，依着他，她点头：“那好，我们大婚之日再见。”</p>
嗯，他家阿娆好听话，楚彧好开心，有种自己正当盛宠的愉悦感与满足感，幸福得有点飘，直想飞到月亮上去摇尾巴。</p>
他摇尾巴，摇得很欢，抱住萧景姒的腰，肌肤相贴，靠得紧紧的。</p>
“阿娆，我这几天都开心地睡不着。”楚彧笑着，说，“跟做梦一样。”</p>
只要想到再过六天阿娆就是他的妻子了，楚彧就按捺不住想要满地打滚的冲动，他开心就喜欢打滚。</p>
萧景姒问：“你觉得想做梦？”</p>
楚彧点头如捣蒜。</p>
她笑笑，搂在他腰间的手往下探去，落在他腹下，轻轻用力，娇俏魅惑至极：“现在真实一点了吗？”</p>
楚彧弃械投降……</p>
长夜妖娆，月色温柔。</p>
次日，又是炎炎夏日，昼长夜短，天亮得早。</p>
萧景姒醒来时，枕边已不见了楚彧的身子，她披了衣裳，坐起身，对殿外问道：“楚彧何时走的？”</p>
云离听见萧景姒的声音，这才进殿伺候，回话：“世子爷辰时便走了。”小姑娘有些害羞，小声说，“世子爷走前吩咐云离让七小姐您多睡会儿，不急着起身。”</p>
萧景姒摇摇头，起身穿衣：“去把长白医仙请来。”</p>
“是。”</p>
萧景姒用过早膳之后，宋长白便被请到了星月殿。</p>
“国师大人。”</p>
有苏暮词这个先例，自个又是被擒来的，大概是忌惮萧景姒，一向随性狂傲的长白医仙对萧景姒还算是毕恭毕敬的。</p>
萧景姒正在喝早茶，放下茶盏，突然问道：“楚彧对你说了什么？”</p>
宋长白整个人都惊呆了。</p>
好聪明的女子！</p>
在聪明人面前装糊涂就有些愚蠢了，宋长白实话实说：“昨日来给常山世子诊脉之前，世子便私下见过我了，特意嘱托过，不管病情如何，都要对国师大人说无碍。”</p>
这也情有可原，常山世子昨日的语气，一听便是舍不得他未过门的妻子担心，才搞了这么一出阳奉阴违。</p>
萧景姒思忖后，言简意赅道：“我要知道实情。”</p>
宋长白坦白：“世子爷心脉严重受损，现下是夏天身子还能撑着，怕是到了冬天便难熬了。”</p>
萧景姒眼一沉，雅致的容颜便黯然了几分：“他还能，”停顿了许久，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还能活多久？”</p>
“世子爷的脉相有些奇怪，我行医多年，也不曾遇到过那般强劲得不似人类的脉搏，便也不好妄下断论，若以普通人心脉承受能力来推断，”宋长白想了许久，才道，“兴许十年。”</p>
天下医术第一的长白医仙，也不敢确认，而是说兴许。</p>
宋长白活到了六十岁，也不傻，外界都传国师大人是妖，而常山世子的脉搏，也确实不像单纯的人类，既然超出了人类范畴，所有的变数，便不是他能预期的。</p>
萧景姒问：“若能得那四味药，能不能让他痊愈？”</p>
早先宋长白刚被萧景姒抓进宫里的时候，她便拿了药方来问过，他一看便知道，是他那个徒儿开的药，四味药材都是世间罕见，极难凑齐。</p>
也就这执掌一国朝政的国师大人弄得到了，宋长白确定：“即便不能痊愈，也大有裨益。”</p>
宋长白走后，萧景姒若有所思了许久，待到茶凉，她对外唤了声：“古昔。”</p>
古昔入殿来，沉默听令。</p>
萧景姒问道：“凤傅礼手里的白木香，可有下落？”四味药材，如今便只差了白木香。</p>
古昔摇头：“在凤傅礼与萧扶辰被贬宗人府后，苏暮词曾私下见过萧扶辰，主子想要白木香之事，他们定然知道。”</p>
想来，宗人府的那二人被人煽动了吧，定藏严实了，不然以星月殿的势力，不可能这么久还找不到。</p>
萧景姒沉凝，默了片刻：“他们将那一株白木香当做了救命稻草，想必藏得密不透风。”</p>
古昔道：“那便掘地三尺。”</p>
萧景姒摆手，将杯中冷却的茶水倒了，道了句：“罢了，这宗人府我总归要亲自去一趟。”</p>
这会儿，钦南王府也正说到这苏暮词生前曾开的那一副药方。</p>
菁华一五一十禀道：“世子爷，您猜得没错，除了白木香之外的三味药，都在国师大人手里，早在半年前，国师大人便开始谋取了。”</p>
楚彧听闻，并未说什么，而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眉头越皱越紧。</p>
“让小灰盯着宗人府。”楚彧沉声道了一句。</p>
菁华不太明白其意，便问道：“世子爷是想夺药？”他查过了，那药方确实能治心疾，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世子爷痊愈，但缓解绝对有用。</p>
所以，白木香很重要，要夺！</p>
楚彧摇头：“不用管药，我只管我家阿娆相安无事，让小灰盯着，别让人有机可乘。”</p>
所以，是管女人不管药？</p>
菁华不甚理解：“爷，您便不担心您自个的身子？”</p>
楚彧不痛不痒地：“十年，够了。”</p>
十年，是长白医仙给世子爷诊断的结果，说世子爷的心脉能撑十年。</p>
菁华倒对此诊断有所保留，还是不明白自家妖王大人的打算：“什么够了？”</p>
“够本王修成任何禁术。”眼一沉，他眉宇间阴鸷，“我若想活，除了阿娆，没有谁能让我死。”</p>
楚彧一言，菁华如坠寒潭，久久才回神：“爷！您三思啊！若要修炼禁术，必定——”</p>
楚彧冷冷打断：“你想说良知？”</p>
北赢禁术之所以称之为禁术，是因为修炼者要么摄取同类的内丹，要么食血修身，便必定要泯灭良知，嗜血为生，甚至，会被反噬，会被禁术蚕食得没有血性，更甚至回归到最本源的兽性，而兽性，本恶。</p>
是以，在北赢修炼禁术，必诛之。</p>
这是妖王楚彧统治北赢是定下的规律，可如今，他说：“比起阿娆，良知，”毫不迟疑地道，“我可以不要。”</p>
楚彧连内丹都没有，便极易成魔。</p>
“爷——”</p>
楚彧喝止：“够了！”楚彧不想再谈，问，“我阿娆的凤冠准备好了吗？”</p>
菁华还念着方才的话，心绪久久不宁，回答得心不在焉：“差了一块红色和田玉。”他心里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是得国师大人出面，只有那位管得住这位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大爷。</p>
楚彧不满，冷冷瞥着菁华：“怎么回事？”</p>
菁华收回思路，回神：“红色和田玉稀有罕见，只有境外的牧流族才有，便是快马加鞭，七天内也赶不及。”</p>
巧了去了！</p>
华支刚好进来，禀报楚彧说：“世子爷，晋王方才送来了一块玉石，正好是红色的和田玉。”</p>
这晋王殿下怎么跟盯准了似的，简直是密切关注啊。</p>
楚彧当然不满，很不满：“无事献殷勤，哼，非奸即盗。”</p>
菁华与华支都不发表看法，心里觉得晋王身为皇室王爷，有权有势，没什么好献殷勤的，而且送的还是国师大人大婚凤冠上的玉石，更不可能有什么奸盗之意，顶多是晋王殿下关心国师大人。</p>
当然，楚彧很不爽，命令华支：“给本王退回去。”</p>
华支请示楚彧：“那凤冠上？”</p>
“用白色的玉。”</p>
华支领意，出去将红色和田玉物归原主。</p>
菁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世子爷，白色玉石怕不吉利。”</p>
楚彧立马开口：“慢。”</p>
华支停步，又折返回来，听世子爷指令。</p>
“把玉收下，给本王回最重的礼，告诉凤玉卿，以后少操心我家阿娆的事。”</p>
“是。”华支又想起来一茬，便一并道，“还有一事，西陵来信，说朝臣谏言世子爷您推迟婚期，回西陵行大婚礼，说是太子大婚，在大凉行礼不合祖制。”</p>
楚彧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口吻：“让菁云告诉那群老东西，便说本太子是入赘，西陵是聘礼。”</p>
菁华：“……”</p>
华支：“……”</p>
还有谁能把入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还有谁能把江山送得这么义正言辞，西陵那群老东西估计要跳脚了，大凉将来的主人现在可还没有定论啊！</p>
怎么能把人，还有国家，都入赘给一个女人？！</p>
楚彧还说了：“还有，若是赶不及来参拜太子妃，我一个都不放过。”</p>
华支惊了很久，回：“是。”</p>
这六日，凉都家家户户开始挂红绸，迎是国师大人大婚，皆是喜气洋洋。</p>
唯独明惠长公主府，愁云惨淡。</p>
先是明惠长公主因杀人罪入狱，之后长公主告发许驸马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并且证据确凿，大理寺立案审查，又查出了长公主府的两位公子罪行罄竹难书，这下好了，一家人在牢中团聚了。</p>
大凉三十年，七月八日，怡亲王爷亲审明惠长公主许家一族，拍案定罪，明惠长公主被贬为庶民，驸马与许家二子，论罪当斩。</p>
当日，安阳郡主许韶卿给怡亲王妃送了一封信。</p>
次日，安阳郡主便自杀于家中。</p>
那信中，只有一句话：杀人偿命，勿累他人。</p>
随后，怡亲王凤朝九进宫为许家求情，特赦免死刑，举家发配边关。</p>
此事便告一段落了，伺此后，凉都皆传唱怡亲王凤朝九不仅大义灭亲，还慈悲为怀，以德报怨。</p>
温思染听了，笑了：“以德报怨？呵！”</p>
大凉三十年，七月九日，常山世子楚彧与国师萧景姒大婚，西陵、大凉两国朝贺，参拜的朝臣从凉都城南跪到了城北。</p>
普天同庆，那日，却红了三个人的眼。</p>
钦南王楚牧：“我儿子以后有媳妇了，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p>
安远将军秦臻：“景姒，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一世安好。”</p>
左相洪宝德：“看见没有，景姒笑了，我从来她见过她笑得这样美。”</p>
那日，温伯侯高兴，说是小辈成婚，做长辈的要表示表示，然后便神神秘秘送了一份恭贺的大礼。</p>
次日，温思染兴奋地问新婚的楚彧：“那盅合欢酒不错吧。”</p>
楚彧一脸看白痴的眼色。</p>
温思染心虚了：“不是吧，你没收到？”一拍脑袋，“完了，天雷地火，闯祸了。”</p>
到底，那盅合欢酒，送去了何处，被谁喝了。</p>
且看七月九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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