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是楚彧干的。”</p>
秦臻笑，他家景姒，即便是再慌再乱，心思依旧这般缜密。</p>
钦南王府，世子主院。</p>
菁华左顾右盼一番，才推开门进去。</p>
“世子爷。”</p>
落了床幔，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帐子里头，扔了一个字出来。</p>
“嗯。”</p>
听起来，声音恹恹欲睡，想来，身子还没养好。</p>
“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教训了一下文国公。”</p>
楚彧掀开帐子，严词以令：“他要是再敢去烦我家阿娆，就直接弄死他。”</p>
“是。”</p>
菁华仔细瞧了瞧楚彧，还是那日人刚寻回来时的模样，蓝眸利爪，猫尾猫耳，用世子爷自己的话说，就是不人不妖。</p>
如此，便有些不好办了，菁华试问:“爷，您还不去见国师大人吗？”见楚彧皱眉，菁华又说，“这几日，国师大人为了寻世子爷，可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p>
楚彧听了，心疼得不得了，又十分苦恼，用尖利的爪子挠着床板:“我这幅样子怎么见阿娆，她会嫌弃我的。”</p>
怪谁？</p>
世子爷明知没了内丹，还强行催动妖法，如今元气大伤，变得这般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菁华早些年便听北赢的老妖背地里编排过世子爷，说他生来便是半妖之身，这幅模样才真真是原身。</p>
至于这幅模样，猫耳猫尾猫爪子，那张脸和那个身体依旧该死的迷人，他当真觉得不至于会被嫌弃。</p>
算了，不揭世子爷伤疤了，菁华问正事:“爷，您可知袭击你的是哪方妖孽？”</p>
楚彧眉头一皱，好生嫌弃:“一条恶心的蛇。”</p>
“蛇？”能伤了世子爷的蛇，修为必定在他之上，菁华不敢大意，“世子爷，那蛇精可还有什么特征？”</p>
“她会幻颜术，会敛妖气，”楚彧想了想，补充一句，“是一条很丑很老的绿蛇。”若非那孽畜幻成阿娆的模样惹得他出了手，也探不出她的底细。</p>
“蝴蝶精先前禀报过，说宫里潜了一只食人修行的大妖，莫不就是这蛇妖？”菁华细思极恐了，“她潜在宫里，定是觊觎世子爷您放在国师大人那里的内丹。”</p>
楚彧一脸轻蔑:“不知天高地厚。”</p>
想来也是，那蛇妖连没有内丹的世子爷都打不过，自然也消受不起国师大人体内的内丹，轻则反噬，重则毙命。</p>
比起国师大人，菁华更加忧心世子爷，已经连着几日，世子爷心疾厉害，睡都睡不下。</p>
“传话去北赢，让菁云把整个蛇族都给本王锁进诛妖台，若是查不出那条蛇是什么来头，就给本王把所有蛇剥皮抽筋炖成蛇羹。”</p>
“是。”</p>
菁华刻不容缓，正要推门出去，听得世子爷挠床的声音。</p>
“我好想我家阿娆。”</p>
听起来，竟有点像闺怨。</p>
楚彧一边挠床，一边自言自语，好忧郁好忧伤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p>
“要是瘦了怎么办？”</p>
“她想不想我？是不是担心坏了。”</p>
长叹一声，楚彧揪着床单:“我好想好想我家阿娆。”</p>
菁华刚要过去宽慰两句，听见外头华支的声音，像是跑来的，气喘吁吁:“世子爷，国、国师大人来了。”</p>
楚彧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钻进了床底下，那里，有个密室。</p>
菁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p>
是楚牧接待的萧景姒，留了她用膳，晚膳全是她爱吃的菜式，饭后，品了茶，许是没有楚彧在旁厚此薄彼地添油加醋，楚牧极是友善，跟着楚彧一样一口一个阿娆叫着萧景姒。</p>
还好，没让世子爷听见。菁华如是想。</p>
在王府待了近一个时辰，待紫湘来迎，萧景姒才离府回宫，出了钦南王府，她问:“如何？”</p>
紫湘摇头:“整个钦南王府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楚世子。”</p>
萧景姒失笑:“他不愿见我。”</p>
“为何？”平日里，常山世子可是巴不得时时刻刻缠着自家主子。</p>
萧景姒微微蹙眉:“许是因为怕我。”</p>
紫湘听不懂了，楚世子最怕的不是失宠吗？这是闹哪出啊。</p>
“我既寻不到他，那便等他来寻我好了。”萧景姒回头瞧了一眼王府大门，便上了马车。</p>
紫湘正准备驾马，古昔骑马赶来，行色匆匆。</p>
又生事端了吧。</p>
果不其然，古昔下马，道:“主子，宫里出事了。”</p>
“何事？”</p>
“顺帝他醒了。”</p>
紫湘愕然不已:“难道是回光返照？”这都一只脚要踏进棺材了，没理由走出棺材来。</p>
萧景姒只道:“立刻回宫。”</p>
约摸一炷香的时辰，天已经暗下来了，永延殿外两排宫娥掌灯，有严兵把守。</p>
有女子拾阶而上，穿着素色的衣裙，曳地的纱衣，铺在石阶上，缓缓走来，近殿门十米左右，被持剑的男人拦住了去路。</p>
“国师大人请止步。”</p>
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板正。</p>
萧景姒稍稍抬起下颚:“你们要拦我？”</p>
那男人惶恐，抱剑躬身:“圣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永延殿一步，特别是，”越发胆寒，“特别是国师大人。”</p>
想来，是里面那位‘回光返照’的老头特地令下了。</p>
萧景姒也不恼:“忠心护主固然重要，也莫要忘了审时度势。”</p>
语调分明听不出半点怒色，却气势凌人。</p>
圣上虽醒，到底还是国师大人掌权，男人权衡之后，跪地请罪:“属下知罪。”</p>
她只是淡淡笑着，敛着眸:“你既连本国师都敢拦，这天家各位王爷与朝中大臣想必你也不会畏惧。”微微倾身，她说，“那便都拦下吧。”</p>
国师大人这是要他盯着天家各位王爷啊，免得与老皇帝沆瀣一气。</p>
男人想了良久:“属下明白。”</p>
萧景姒颔首，转身，踏着石阶而下。</p>
紫湘随同一旁，不甚理解:“主子，这便回去了？”</p>
“嗯。”</p>
主子未免太淡定镇静了些，紫湘不放心:“那万一老皇帝他又出来蹦哒如何是好？”</p>
“自然是留不得。”</p>
紫湘想了想:“主子是想暗中，”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p>
萧景姒笑着摇头:“这君是要弑的，这权也是要夺的，只是，这手自然会有人来伸。”</p>
紫湘智力不够，完全一头雾水，却也不担心，玩转朝堂主子最是擅长。</p>
萧景姒揉了揉眉头，倦色上了眉头:“我这几日倦得很，今日不论何事，都不要来扰我睡觉。”</p>
“是。”</p>
是夜，月朗星稀，宜阳郡主携三两个宫娥，去御花园采些新鲜的花茶，为沈太后煮茶入药。</p>
方走至园中，听闻隐隐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凌织打着灯，照去:“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p>
只见丛中，有三两宫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女子蹲在一旁，背着身，看不见模样，只见有红色的光晕，</p>
那女子起身，转过脸来。</p>
一脸交错的红斑，红瞳似血，女子笑:“是你们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p>
她方说完，有什么东西袭面而来，与凌织随行的两个小宫娥便被甩出了身体，摔在地上晕了过去。</p>
凌织募地睁大了眼睛，蛇尾……好长的红色蛇尾。</p>
“咚！”</p>
她倒地，被吓得不省人事了。</p>
那女子，正是红茗，红斑赤链蛇的蛇尾，足足有三四米长，她走过去，睨了一眼已昏厥的女子，抬手，红色的光晕打向凌织，却在猝不及防时，一块石子击中了手腕，红茗吃痛:“谁？！”</p>
那人正落在园中的观景亭上，直直站着，还抱着把剑，背着月光，面无表情:“别碰她。”</p>
生得不算妖艳，但清俊。</p>
模样，倒不似妖族，只是气息不同人族，红茗跃起，蛇尾幻成了腿，抬起血红的瞳子:“你是妖族。”</p>
他不置可否。</p>
确切地说，他是低等兽类，得了妖王大人点化，才修成了妖。</p>
此人，正是小灰，大名:灰猫。</p>
红茗嗤笑:“不过几年修为，还敢来多管闲事。”</p>
小灰瞥了一眼，说:“我最讨厌蛇。”蛇族的女妖，多数放荡狠毒，善蛊惑人心那一套。</p>
“找死！”</p>
话落，红茗扶风而上，蛇尾一甩，扫向观景亭，小灰纵身跃起，亭子顿时被掀起来。</p>
他拔剑，立竿见影地一砍，正中蛇尾。</p>
红茗一声痛叫便摔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一只刚修炼成人形的妖，怎会有如此功法。</p>
红光一闪，她幻成了蛇形，钻进了丛林，灌木里，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p>
哼！小灰轻蔑地嗤了一声，竟然小觑他，几年修为那也是经妖王大人点化！</p>
收了剑，小灰走过去，蹲下，探了探凌织的鼻子，确定她只是晕倒了，眉头这才松开，用剑柄推了推她。</p>
她没醒。</p>
又用脚踢了她的腿两下，还是没反应。</p>
这个愚蠢的女人。</p>
凑过去一点点，小灰伸手，拍她的脑袋，还不醒！</p>
“啪！”</p>
好响一声，好重一巴掌，凌织脑袋上瞬间多了个巴掌印，颤了颤睫毛，悠悠转醒，小灰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十分淡定地起身，站在一旁。</p>
凌织睁眼就看见了他，一脸惊喜:“小灰将士。”</p>
小灰不想理她。</p>
凌织坐起来，突然觉得脑门好痛，揉了几下，她这才回神了，想起了方才一幕，顿时拉住了小灰的胳膊:“小灰将士快跑，有妖怪！”</p>
小灰用两根手指钳着凌织的衣袖，把她的手拉开，她拽得紧，没拉开，拧眉:“是你眼花了。”</p>
凌织迟疑了一下，然后看见地上还在晕的几个宫娥，她摇头，很笃定:“我没有，真的有妖怪。”她嘶了一声，摇头摇得脑门好痛，十分困惑，“我的头怎地这般疼。”</p>
小灰想了一下:“被妖打的。”总不能说被他打的吧。</p>
凌织一听是被妖打的，抓着他的胳膊就更用力了，一双水洗的眸子，清澈见底:“你相信我了是吗？我真的看见妖了。”</p>
小灰戳了戳她的手背，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你还要抓着我多久？”</p>
凌织脸一红，立刻松手了，她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宫中贵女的气度礼仪，此番失了仪态，十分窘迫，撑着身子，自己爬起来站直，可是腿一软，又抓住了他的手。</p>
凌织不好意思地说:“小灰将士，我腿软。”</p>
小灰瞥了她一眼:“麻烦。”</p>
虽如此说，还是蹲下去，背对着她。</p>
凌织是名媛，是贵女，矜持:“凌织谢过小灰将士，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凌织自己——”</p>
小灰拽住她的手，一把扯到背上:“别啰啰嗦嗦。”</p>
凌织也不好再忸怩，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小灰两只胳膊上，稍稍拉开些距离:“那些宫女呢？”</p>
“等会儿叫人过来拖走。”以为他什么人都背吗？</p>
凌织很感动地说:“小灰将士，你对我真好。”</p>
她是华烨将军的遗孤，在宫里举目无亲，除了沈太后，真心待她的人并不多，是以，养成了这般善感的性子。</p>
小灰不领情:“不要叫我小灰将士。”妖王大人也没给他赐名，国师主子也没给他取名，灰猫是他的本命大名，小灰是个什么鬼！</p>
凌织改口了，很礼貌的样子:“小灰大哥。”</p>
小灰吐了一口浊气，算了，随她吧。</p>
“小灰大哥，你是在宫里当差吗？”</p>
凌织的声音很轻柔，有着书卷女子的温柔婉约。</p>
小灰不冷不热地回了一个音符:“嗯。”</p>
凌织很严肃地叮嘱他:“那你日后要更加小心些，别被妖抓了去，我听华阳宫的宫娥们说，妖是会吃人的，我也在一些古籍野史里看到过，妖会食人血修行。”</p>
啰啰嗦嗦！</p>
小灰不认同:“很多妖不吃人。”他纠正，“他们吃鱼。”虽然妖王大人不吃鱼，但许多猫族还是会吃一辈子的鱼，比如他，吃一辈子鱼也不会腻不会厌。</p>
凌织听他辩解，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怕妖吗？”</p>
小灰的耐心所剩无几:“妖也有好妖，不是都是坏妖。”</p>
“妖就是妖啊。”</p>
小灰发怒，直接撒手了，凌织猝不及防被摔在了草丛里，抬头不解地看他，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她:“无理取闹，你自己走回去。”</p>
小灰不想理她了，直接就走人。</p>
凌织也不恼，去追他:“小灰大哥。”</p>
小灰走在前面，凌织追在后面，他脚步慢了一点点。</p>
“方才是你救了我吗？”</p>
“嗯。”</p>
凌织温柔的眉眼越发温柔了:“那我——”</p>
小灰立马打断，一脸严肃得不行的表情:“不要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女人。”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男人救了女人，女人就以身相许给他当媳妇，然后婆婆不喜欢女人，女人伤心离开……</p>
这样的戏本，他在星月殿屋顶当差的时候，闲来无事看过很多，菁华左使说了，为了不让人类发现他是妖，要多读点这里的书。</p>
他怕不够表达他的决心，又说了一遍:“不要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女人。</p>
凌织脸通红，又羞又囧:“我只是想、想道谢。”</p>
小灰愣:“……”戏文里都是乱写的吗？难怪菁华左使说人心险恶。他不想交流这个话题，加快了脚步。</p>
凌织跟得有些吃力，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你不喜欢女人，是、是喜欢男人吗？”</p>
小灰瞪她:“……”他分明喜欢的是母猫！</p>
凌织受过很好的宫廷礼教，虽觉得有违伦常，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小灰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歧视你的。”</p>
小灰竟无言以对:“……”许久，蹦了一句，“你无理取闹！”他大步流星地走人，再也不想理这个女人了！</p>
身后，凌织站了好一会儿。</p>
“他居然不喜欢女人。”凌织抿了抿唇，觉得心里有点堵。</p>
次日，方一大早，殿外的烛火刚熄。</p>
“主子。”紫湘端来洗漱的热水，道，“晋王殿下在殿外求见。”</p>
萧景姒浸湿帕子，擦了擦脸:“这般时辰，他来做甚？”</p>
“晋王殿下昨夜子夜便来了，因着主子吩咐了，不得扰你睡觉，便将人拦下了，晋王已经在外等了一夜了。”</p>
这晋王殿下对主子的态度，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虽说不至于势同水火，可到底不是同一阵营，也不避讳着。</p>
“让他到外殿等吧。”</p>
萧景姒洗漱完才过去，凤玉卿已经等在那里了，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发紫，许是因着冻了一夜了，衣衫都有些潮意，倒不见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p>
他抬眼瞧了一眼萧景姒，喝茶润了润有些发痒的嗓子:“你这星月殿，倒是跟铜墙铁壁一般。”</p>
想来，昨夜是硬闯无果了。</p>
萧景姒不置可否:“既是铜墙铁壁，王爷何故来撞。”</p>
说话，总是这么不瘟不火。</p>
凤玉卿嘴角一抽:“是本王欠撞。”</p>
萧景姒笑，拂了拂茶面的嫩芽。</p>
“你竟还如此悠哉。”凤玉卿话里有话。</p>
他昨夜在星月殿站了一夜，自然是大事。</p>
萧景姒怡然自得:“不然呢？”</p>
凤傅礼放下茶杯，神色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父皇昨夜拟了一道圣旨，要封你为妃，圣旨还未宣召，方公公连夜给本王传的消息，定是千真万确，也不知道父皇是回光返照还是中了什么邪。”</p>
萧景姒闻言，毫无波澜。</p>
却是凤玉卿有些急了:“离早朝时间还有一刻钟时辰，你现在去截下圣旨还来得及。”</p>
萧景姒不急不缓的语调:“晋王殿下，要一起用早膳吗？”</p>
国师入宫，不得干政，他父皇一只脚已入土，姑且不说那圣旨是不是他父皇的意思，不论是谁，都是来意不善的，她倒好，根本没当一回事。</p>
“你竟还吃得下。”</p>
萧景姒反问:“我为何吃不下？”</p>
如此淡然，好似胸有成竹。</p>
凤玉卿问:“你可有后招？”</p>
她摇摇头，让人传膳。</p>
他失笑，见萧景姒淡淡然神色，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p>
正好，膳食传来。</p>
萧景姒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胡言。”</p>
凤玉卿:“……”胡言指的是她是皇帝？还是他是太监？</p>
早膳后，离早朝的时间，近了。萧景姒让紫湘取来御寒的披风，要出殿去。</p>
“主子，您要去金銮殿？”</p>
萧景姒摇头，系好衣领的缎带。</p>
还有什么事比阻止那封妃诏书还要紧？紫湘不禁问道:“那您去哪？”</p>
“永延殿。”</p>
“去永延殿作甚？”</p>
“等人。”萧景姒浅浅笑了笑，戴上兜帽。</p>
辰时两刻，金銮殿上，帝令诏书下，再纳新妃。</p>
永延殿内，香炉生紫烟，袅袅升起。</p>
珠帘叮当轻响，被撩开，一双缎面锦靴踏进来。</p>
萧景姒缓缓抬头，那脚步便顿住了。</p>
“阿、阿娆。”</p>
珠帘落下，来回荡开，落在楚彧的大氅之上，他愣了一下，便低下了头，拉了拉兜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p>
她从椅上起身，走过去:“我等了你许久了。”</p>
楚彧转身就走，她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若再躲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p>
他身子僵了一下，侧着身子，不抬头，也不看她。</p>
萧景姒走到他面前，沉默了良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p>
声音，有些哽咽。</p>
本来不委屈的，见了他，便委屈了。</p>
她一哭，楚彧就完了……</p>
他抬起头，看她，一双如玉的眸，蓝色浓郁。</p>
－－－－－－题外话－－－－－－</p>
淡定，被封妃的绝不是阿娆！</p>
</p>
“是楚彧干的。”</p>
秦臻笑，他家景姒，即便是再慌再乱，心思依旧这般缜密。</p>
钦南王府，世子主院。</p>
菁华左顾右盼一番，才推开门进去。</p>
“世子爷。”</p>
落了床幔，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帐子里头，扔了一个字出来。</p>
“嗯。”</p>
听起来，声音恹恹欲睡，想来，身子还没养好。</p>
“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教训了一下文国公。”</p>
楚彧掀开帐子，严词以令：“他要是再敢去烦我家阿娆，就直接弄死他。”</p>
“是。”</p>
菁华仔细瞧了瞧楚彧，还是那日人刚寻回来时的模样，蓝眸利爪，猫尾猫耳，用世子爷自己的话说，就是不人不妖。</p>
如此，便有些不好办了，菁华试问:“爷，您还不去见国师大人吗？”见楚彧皱眉，菁华又说，“这几日，国师大人为了寻世子爷，可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p>
楚彧听了，心疼得不得了，又十分苦恼，用尖利的爪子挠着床板:“我这幅样子怎么见阿娆，她会嫌弃我的。”</p>
怪谁？</p>
世子爷明知没了内丹，还强行催动妖法，如今元气大伤，变得这般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菁华早些年便听北赢的老妖背地里编排过世子爷，说他生来便是半妖之身，这幅模样才真真是原身。</p>
至于这幅模样，猫耳猫尾猫爪子，那张脸和那个身体依旧该死的迷人，他当真觉得不至于会被嫌弃。</p>
算了，不揭世子爷伤疤了，菁华问正事:“爷，您可知袭击你的是哪方妖孽？”</p>
楚彧眉头一皱，好生嫌弃:“一条恶心的蛇。”</p>
“蛇？”能伤了世子爷的蛇，修为必定在他之上，菁华不敢大意，“世子爷，那蛇精可还有什么特征？”</p>
“她会幻颜术，会敛妖气，”楚彧想了想，补充一句，“是一条很丑很老的绿蛇。”若非那孽畜幻成阿娆的模样惹得他出了手，也探不出她的底细。</p>
“蝴蝶精先前禀报过，说宫里潜了一只食人修行的大妖，莫不就是这蛇妖？”菁华细思极恐了，“她潜在宫里，定是觊觎世子爷您放在国师大人那里的内丹。”</p>
楚彧一脸轻蔑:“不知天高地厚。”</p>
想来也是，那蛇妖连没有内丹的世子爷都打不过，自然也消受不起国师大人体内的内丹，轻则反噬，重则毙命。</p>
比起国师大人，菁华更加忧心世子爷，已经连着几日，世子爷心疾厉害，睡都睡不下。</p>
“传话去北赢，让菁云把整个蛇族都给本王锁进诛妖台，若是查不出那条蛇是什么来头，就给本王把所有蛇剥皮抽筋炖成蛇羹。”</p>
“是。”</p>
菁华刻不容缓，正要推门出去，听得世子爷挠床的声音。</p>
“我好想我家阿娆。”</p>
听起来，竟有点像闺怨。</p>
楚彧一边挠床，一边自言自语，好忧郁好忧伤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p>
“要是瘦了怎么办？”</p>
“她想不想我？是不是担心坏了。”</p>
长叹一声，楚彧揪着床单:“我好想好想我家阿娆。”</p>
菁华刚要过去宽慰两句，听见外头华支的声音，像是跑来的，气喘吁吁:“世子爷，国、国师大人来了。”</p>
楚彧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钻进了床底下，那里，有个密室。</p>
菁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p>
是楚牧接待的萧景姒，留了她用膳，晚膳全是她爱吃的菜式，饭后，品了茶，许是没有楚彧在旁厚此薄彼地添油加醋，楚牧极是友善，跟着楚彧一样一口一个阿娆叫着萧景姒。</p>
还好，没让世子爷听见。菁华如是想。</p>
在王府待了近一个时辰，待紫湘来迎，萧景姒才离府回宫，出了钦南王府，她问:“如何？”</p>
紫湘摇头:“整个钦南王府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楚世子。”</p>
萧景姒失笑:“他不愿见我。”</p>
“为何？”平日里，常山世子可是巴不得时时刻刻缠着自家主子。</p>
萧景姒微微蹙眉:“许是因为怕我。”</p>
紫湘听不懂了，楚世子最怕的不是失宠吗？这是闹哪出啊。</p>
“我既寻不到他，那便等他来寻我好了。”萧景姒回头瞧了一眼王府大门，便上了马车。</p>
紫湘正准备驾马，古昔骑马赶来，行色匆匆。</p>
又生事端了吧。</p>
果不其然，古昔下马，道:“主子，宫里出事了。”</p>
“何事？”</p>
“顺帝他醒了。”</p>
紫湘愕然不已:“难道是回光返照？”这都一只脚要踏进棺材了，没理由走出棺材来。</p>
萧景姒只道:“立刻回宫。”</p>
约摸一炷香的时辰，天已经暗下来了，永延殿外两排宫娥掌灯，有严兵把守。</p>
有女子拾阶而上，穿着素色的衣裙，曳地的纱衣，铺在石阶上，缓缓走来，近殿门十米左右，被持剑的男人拦住了去路。</p>
“国师大人请止步。”</p>
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板正。</p>
萧景姒稍稍抬起下颚:“你们要拦我？”</p>
那男人惶恐，抱剑躬身:“圣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永延殿一步，特别是，”越发胆寒，“特别是国师大人。”</p>
想来，是里面那位‘回光返照’的老头特地令下了。</p>
萧景姒也不恼:“忠心护主固然重要，也莫要忘了审时度势。”</p>
语调分明听不出半点怒色，却气势凌人。</p>
圣上虽醒，到底还是国师大人掌权，男人权衡之后，跪地请罪:“属下知罪。”</p>
她只是淡淡笑着，敛着眸:“你既连本国师都敢拦，这天家各位王爷与朝中大臣想必你也不会畏惧。”微微倾身，她说，“那便都拦下吧。”</p>
国师大人这是要他盯着天家各位王爷啊，免得与老皇帝沆瀣一气。</p>
男人想了良久:“属下明白。”</p>
萧景姒颔首，转身，踏着石阶而下。</p>
紫湘随同一旁，不甚理解:“主子，这便回去了？”</p>
“嗯。”</p>
主子未免太淡定镇静了些，紫湘不放心:“那万一老皇帝他又出来蹦哒如何是好？”</p>
“自然是留不得。”</p>
紫湘想了想:“主子是想暗中，”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p>
萧景姒笑着摇头:“这君是要弑的，这权也是要夺的，只是，这手自然会有人来伸。”</p>
紫湘智力不够，完全一头雾水，却也不担心，玩转朝堂主子最是擅长。</p>
萧景姒揉了揉眉头，倦色上了眉头:“我这几日倦得很，今日不论何事，都不要来扰我睡觉。”</p>
“是。”</p>
是夜，月朗星稀，宜阳郡主携三两个宫娥，去御花园采些新鲜的花茶，为沈太后煮茶入药。</p>
方走至园中，听闻隐隐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凌织打着灯，照去:“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p>
只见丛中，有三两宫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女子蹲在一旁，背着身，看不见模样，只见有红色的光晕，</p>
那女子起身，转过脸来。</p>
一脸交错的红斑，红瞳似血，女子笑:“是你们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p>
她方说完，有什么东西袭面而来，与凌织随行的两个小宫娥便被甩出了身体，摔在地上晕了过去。</p>
凌织募地睁大了眼睛，蛇尾……好长的红色蛇尾。</p>
“咚！”</p>
她倒地，被吓得不省人事了。</p>
那女子，正是红茗，红斑赤链蛇的蛇尾，足足有三四米长，她走过去，睨了一眼已昏厥的女子，抬手，红色的光晕打向凌织，却在猝不及防时，一块石子击中了手腕，红茗吃痛:“谁？！”</p>
那人正落在园中的观景亭上，直直站着，还抱着把剑，背着月光，面无表情:“别碰她。”</p>
生得不算妖艳，但清俊。</p>
模样，倒不似妖族，只是气息不同人族，红茗跃起，蛇尾幻成了腿，抬起血红的瞳子:“你是妖族。”</p>
他不置可否。</p>
确切地说，他是低等兽类，得了妖王大人点化，才修成了妖。</p>
此人，正是小灰，大名:灰猫。</p>
红茗嗤笑:“不过几年修为，还敢来多管闲事。”</p>
小灰瞥了一眼，说:“我最讨厌蛇。”蛇族的女妖，多数放荡狠毒，善蛊惑人心那一套。</p>
“找死！”</p>
话落，红茗扶风而上，蛇尾一甩，扫向观景亭，小灰纵身跃起，亭子顿时被掀起来。</p>
他拔剑，立竿见影地一砍，正中蛇尾。</p>
红茗一声痛叫便摔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一只刚修炼成人形的妖，怎会有如此功法。</p>
红光一闪，她幻成了蛇形，钻进了丛林，灌木里，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p>
哼！小灰轻蔑地嗤了一声，竟然小觑他，几年修为那也是经妖王大人点化！</p>
收了剑，小灰走过去，蹲下，探了探凌织的鼻子，确定她只是晕倒了，眉头这才松开，用剑柄推了推她。</p>
她没醒。</p>
又用脚踢了她的腿两下，还是没反应。</p>
这个愚蠢的女人。</p>
凑过去一点点，小灰伸手，拍她的脑袋，还不醒！</p>
“啪！”</p>
好响一声，好重一巴掌，凌织脑袋上瞬间多了个巴掌印，颤了颤睫毛，悠悠转醒，小灰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十分淡定地起身，站在一旁。</p>
凌织睁眼就看见了他，一脸惊喜:“小灰将士。”</p>
小灰不想理她。</p>
凌织坐起来，突然觉得脑门好痛，揉了几下，她这才回神了，想起了方才一幕，顿时拉住了小灰的胳膊:“小灰将士快跑，有妖怪！”</p>
小灰用两根手指钳着凌织的衣袖，把她的手拉开，她拽得紧，没拉开，拧眉:“是你眼花了。”</p>
凌织迟疑了一下，然后看见地上还在晕的几个宫娥，她摇头，很笃定:“我没有，真的有妖怪。”她嘶了一声，摇头摇得脑门好痛，十分困惑，“我的头怎地这般疼。”</p>
小灰想了一下:“被妖打的。”总不能说被他打的吧。</p>
凌织一听是被妖打的，抓着他的胳膊就更用力了，一双水洗的眸子，清澈见底:“你相信我了是吗？我真的看见妖了。”</p>
小灰戳了戳她的手背，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你还要抓着我多久？”</p>
凌织脸一红，立刻松手了，她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宫中贵女的气度礼仪，此番失了仪态，十分窘迫，撑着身子，自己爬起来站直，可是腿一软，又抓住了他的手。</p>
凌织不好意思地说:“小灰将士，我腿软。”</p>
小灰瞥了她一眼:“麻烦。”</p>
虽如此说，还是蹲下去，背对着她。</p>
凌织是名媛，是贵女，矜持:“凌织谢过小灰将士，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凌织自己——”</p>
小灰拽住她的手，一把扯到背上:“别啰啰嗦嗦。”</p>
凌织也不好再忸怩，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小灰两只胳膊上，稍稍拉开些距离:“那些宫女呢？”</p>
“等会儿叫人过来拖走。”以为他什么人都背吗？</p>
凌织很感动地说:“小灰将士，你对我真好。”</p>
她是华烨将军的遗孤，在宫里举目无亲，除了沈太后，真心待她的人并不多，是以，养成了这般善感的性子。</p>
小灰不领情:“不要叫我小灰将士。”妖王大人也没给他赐名，国师主子也没给他取名，灰猫是他的本命大名，小灰是个什么鬼！</p>
凌织改口了，很礼貌的样子:“小灰大哥。”</p>
小灰吐了一口浊气，算了，随她吧。</p>
“小灰大哥，你是在宫里当差吗？”</p>
凌织的声音很轻柔，有着书卷女子的温柔婉约。</p>
小灰不冷不热地回了一个音符:“嗯。”</p>
凌织很严肃地叮嘱他:“那你日后要更加小心些，别被妖抓了去，我听华阳宫的宫娥们说，妖是会吃人的，我也在一些古籍野史里看到过，妖会食人血修行。”</p>
啰啰嗦嗦！</p>
小灰不认同:“很多妖不吃人。”他纠正，“他们吃鱼。”虽然妖王大人不吃鱼，但许多猫族还是会吃一辈子的鱼，比如他，吃一辈子鱼也不会腻不会厌。</p>
凌织听他辩解，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怕妖吗？”</p>
小灰的耐心所剩无几:“妖也有好妖，不是都是坏妖。”</p>
“妖就是妖啊。”</p>
小灰发怒，直接撒手了，凌织猝不及防被摔在了草丛里，抬头不解地看他，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她:“无理取闹，你自己走回去。”</p>
小灰不想理她了，直接就走人。</p>
凌织也不恼，去追他:“小灰大哥。”</p>
小灰走在前面，凌织追在后面，他脚步慢了一点点。</p>
“方才是你救了我吗？”</p>
“嗯。”</p>
凌织温柔的眉眼越发温柔了:“那我——”</p>
小灰立马打断，一脸严肃得不行的表情:“不要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女人。”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男人救了女人，女人就以身相许给他当媳妇，然后婆婆不喜欢女人，女人伤心离开……</p>
这样的戏本，他在星月殿屋顶当差的时候，闲来无事看过很多，菁华左使说了，为了不让人类发现他是妖，要多读点这里的书。</p>
他怕不够表达他的决心，又说了一遍:“不要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女人。</p>
凌织脸通红，又羞又囧:“我只是想、想道谢。”</p>
小灰愣:“……”戏文里都是乱写的吗？难怪菁华左使说人心险恶。他不想交流这个话题，加快了脚步。</p>
凌织跟得有些吃力，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你不喜欢女人，是、是喜欢男人吗？”</p>
小灰瞪她:“……”他分明喜欢的是母猫！</p>
凌织受过很好的宫廷礼教，虽觉得有违伦常，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小灰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歧视你的。”</p>
小灰竟无言以对:“……”许久，蹦了一句，“你无理取闹！”他大步流星地走人，再也不想理这个女人了！</p>
身后，凌织站了好一会儿。</p>
“他居然不喜欢女人。”凌织抿了抿唇，觉得心里有点堵。</p>
次日，方一大早，殿外的烛火刚熄。</p>
“主子。”紫湘端来洗漱的热水，道，“晋王殿下在殿外求见。”</p>
萧景姒浸湿帕子，擦了擦脸:“这般时辰，他来做甚？”</p>
“晋王殿下昨夜子夜便来了，因着主子吩咐了，不得扰你睡觉，便将人拦下了，晋王已经在外等了一夜了。”</p>
这晋王殿下对主子的态度，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虽说不至于势同水火，可到底不是同一阵营，也不避讳着。</p>
“让他到外殿等吧。”</p>
萧景姒洗漱完才过去，凤玉卿已经等在那里了，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发紫，许是因着冻了一夜了，衣衫都有些潮意，倒不见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p>
他抬眼瞧了一眼萧景姒，喝茶润了润有些发痒的嗓子:“你这星月殿，倒是跟铜墙铁壁一般。”</p>
想来，昨夜是硬闯无果了。</p>
萧景姒不置可否:“既是铜墙铁壁，王爷何故来撞。”</p>
说话，总是这么不瘟不火。</p>
凤玉卿嘴角一抽:“是本王欠撞。”</p>
萧景姒笑，拂了拂茶面的嫩芽。</p>
“你竟还如此悠哉。”凤玉卿话里有话。</p>
他昨夜在星月殿站了一夜，自然是大事。</p>
萧景姒怡然自得:“不然呢？”</p>
凤傅礼放下茶杯，神色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父皇昨夜拟了一道圣旨，要封你为妃，圣旨还未宣召，方公公连夜给本王传的消息，定是千真万确，也不知道父皇是回光返照还是中了什么邪。”</p>
萧景姒闻言，毫无波澜。</p>
却是凤玉卿有些急了:“离早朝时间还有一刻钟时辰，你现在去截下圣旨还来得及。”</p>
萧景姒不急不缓的语调:“晋王殿下，要一起用早膳吗？”</p>
国师入宫，不得干政，他父皇一只脚已入土，姑且不说那圣旨是不是他父皇的意思，不论是谁，都是来意不善的，她倒好，根本没当一回事。</p>
“你竟还吃得下。”</p>
萧景姒反问:“我为何吃不下？”</p>
如此淡然，好似胸有成竹。</p>
凤玉卿问:“你可有后招？”</p>
她摇摇头，让人传膳。</p>
他失笑，见萧景姒淡淡然神色，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p>
正好，膳食传来。</p>
萧景姒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胡言。”</p>
凤玉卿:“……”胡言指的是她是皇帝？还是他是太监？</p>
早膳后，离早朝的时间，近了。萧景姒让紫湘取来御寒的披风，要出殿去。</p>
“主子，您要去金銮殿？”</p>
萧景姒摇头，系好衣领的缎带。</p>
还有什么事比阻止那封妃诏书还要紧？紫湘不禁问道:“那您去哪？”</p>
“永延殿。”</p>
“去永延殿作甚？”</p>
“等人。”萧景姒浅浅笑了笑，戴上兜帽。</p>
辰时两刻，金銮殿上，帝令诏书下，再纳新妃。</p>
永延殿内，香炉生紫烟，袅袅升起。</p>
珠帘叮当轻响，被撩开，一双缎面锦靴踏进来。</p>
萧景姒缓缓抬头，那脚步便顿住了。</p>
“阿、阿娆。”</p>
珠帘落下，来回荡开，落在楚彧的大氅之上，他愣了一下，便低下了头，拉了拉兜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p>
她从椅上起身，走过去:“我等了你许久了。”</p>
楚彧转身就走，她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若再躲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p>
他身子僵了一下，侧着身子，不抬头，也不看她。</p>
萧景姒走到他面前，沉默了良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p>
声音，有些哽咽。</p>
本来不委屈的，见了他，便委屈了。</p>
她一哭，楚彧就完了……</p>
他抬起头，看她，一双如玉的眸，蓝色浓郁。</p>
－－－－－－题外话－－－－－－</p>
淡定，被封妃的绝不是阿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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