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凤玉卿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国师大人本性，遇强则强，修罗战场上的修罗。</p>
初冬的浅阳已落，昏黄的余光落下，洒遍了西北猎场区的半山灌木，是杏黄的颜色，刚入冬的时节，风微微有些凉，猎场最北侧，一地绿茵葱翠的草丛里，停了一辆马车，雕镂的金边车身，玉石相镶，珠帘是上好的玛瑙相串而成，好生奢华辉煌。</p>
这轿子，正是钦南王府常山世子的专用座驾，</p>
“世子爷！”</p>
“世子爷！”</p>
远远便传来菁华急切的喊声，连着唤了几声，轿子里的人儿也没给个反应。</p>
菁华直接勒了马绳：“世子爷！”</p>
惊了马，车身一抖，随即一双白皙剔透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天还未黑，再吵本世子补眠，我不饶你。”</p>
楚彧被扰了睡意，脾气极度暴躁易怒。</p>
菁华顾不得那么多：“世子爷，出大事了。”</p>
楚彧冷着一张脸：“除了阿娆的事，别来吵我。”</p>
菁华神色越发沉凝：“就是国师大人的事。”不是国师大人的事，哪里敢打扰世子爷困觉，便是凤家那几只人类都狗咬狗死了，也不是事儿。</p>
楚彧一个趔趄，跌了出来，原本睡得脸颊绯红，一瞬就都白了，慌得都站不稳：“我家阿娆怎么了？”</p>
“国师大人进了东南猎区，说是去救，”菁华抬眼看自家世子爷脸色，“救晋王殿下。”</p>
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光影浮乱，然后黯淡无光。</p>
他抿紧唇，毫无血色：“阿娆才不是去救闲杂人等，阿娆是为了我才去的。”</p>
菁华无言以对，这紧要关头，国师大人为了谁真的重要吗？</p>
楚彧自言自语似的，失魂落魄：“阿娆她是去寻我的。”声音带了颤音，害怕，惶恐，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p>
是他偷梁换柱换下了凤玉卿的布猎图，太子借刀杀人，他便顺手推舟，将祸水引到了凤玉卿身上。</p>
东南猎区的布猎图，阿娆以为是他拿了……</p>
楚彧转身便走。</p>
菁华在身后追：“世子，您去哪？”</p>
“去找阿娆。”</p>
楚彧运功，飞过灌木从，速度极快，菁华用了全力才勉强追上。</p>
世子爷没有内丹，如此强行运功，必定会大伤元气。</p>
菁华催动内丹，瞬间移动到楚彧前面，拦住去路：“猎区危险，世子您身子不好，不可再动了元气，而且国师大人有您的内丹，一般兽类根本伤不到她，世子爷不必太过担心，您在此处等候，由属下带人前去便可，省得那些低等小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p>
楚彧完全听不进去，脸色极其难看：“不准拦我。”他情绪失控，对菁华大喊大叫，“我要是不去，我家阿娆被凤玉卿那个浪荡子骗去了怎么办？被那些低等畜生伤着磕着了怎么办？”</p>
菁华被吼懵了。</p>
浪荡子……</p>
堂堂皇家王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就成浪荡骗子了？</p>
菁华没话说了。</p>
低等畜生……</p>
低等畜生还能伤着磕着身负妖王内丹的国师大人？</p>
菁华又没话说了。</p>
楚彧一把推开菁华，手下甚至运了功力，菁华踉跄后退，撞在了树干上，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再抬头，自家世子爷的身影都找不到了。</p>
速离幻术，这可是极耗精元的妖术，世子爷真是不要命了！</p>
国师大人也是，东南猎区里全是狼，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爷在里面，她还是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地闯了。</p>
这一个两个，都疯了！情爱，真是个玩命的东西！</p>
且说东南猎区里，数百只狼，四个人，杀红了眼，血色弥漫，甚至染红了猎区的一方天际。</p>
忽然，草木丛里，一双幽幽的眸子，伺机而动，那是一头白狼，几乎有半人高，一声嘶啸之后，它猛地窜出灌木，用力一扑——</p>
“小心！”</p>
那来势汹汹的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景姒握剑的手，她一脚踢开另只缠住她的狼，借力跃起，正面迎向那奋力扑来的白狼。</p>
不躲，反进！她是不是疯了！</p>
凤玉卿大喊：“萧景姒！”</p>
正当那白狼张嘴撕咬时，萧景姒骤然双脚落地，整个人往后倒下，从白狼腹下窜过，速度极快，她抽剑，用力剖向狼腹，一声嘶吼，白狼抬起前蹄用力踢向萧景姒的肚子。</p>
顿时血溅三尺，白狼倒地呜咽，萧景姒被踢到了几米之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来。</p>
“萧景姒！”凤玉卿顿时猩红了眸子，一脚踢开缠斗的狼，纵身跳到了她身侧，铁青着脸，脱口就骂道，“你疯了吗？干嘛不躲！”</p>
近身肉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打法，简直是玩命。</p>
萧景姒扶着树干起身，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狼血，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擦了擦嘴，握剑又进入戒备状态，她说：“那种打法，最快，我们没多少体力了，要速战速决。”</p>
狼群死了一波，血腥味便会又引来一波，他们唯一的脱身之法便是快。</p>
凤玉卿背对她，护住她后背：“没事吧？”</p>
她道：“死不了。”</p>
凤玉卿回眸，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血色，没有一点素白，脸上头发上，全是血汗，他突然觉得心头都被什么勒住了，又紧又痛。</p>
萧景姒，是他见过最隐忍的女子，刚才那一下，肯定震到了肺腑，她却一声不吭，不喊一句疼。</p>
凤玉卿有点后悔留下了她在这里，一个女子，不该经这样的腥风血雨。</p>
杀戮还在继续，然，突生变故。</p>
晋王府的两名侍卫目瞪口呆，难以置信。</p>
“我是不是眼花了？”</p>
“我好像也眼花了。”</p>
怪事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凶猛进攻的狼群，突然长啸嘶喊，对萧景姒退避三舍。</p>
她也是一怔，握着剑，进了一步，狼群却退了几米。</p>
凤玉卿看傻了，扭头看萧景姒：“你到底是什么来头？”</p>
萧景姒沉吟，兴许是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让狼群畏惧了。</p>
莫非小巫见了大巫？道高一尺，魔高了一丈？</p>
或许，她真是妖魔鬼怪。</p>
萧景姒敛下眸中思绪，只道：“山中瘴气大抵有问题，药性愈来愈烈，不出一刻，这些狼的攻击性便会大增，到时候只怕再难脱身，”她转眸，看了凤玉卿一眼，“我们只有一刻时辰，一头都不能留。”</p>
说完，抬起剑便砍向狼群，兴许是一丝理智尚存，狼群对她有所忌惮，便是这一分瞻前顾后，萧景姒当下便步步紧逼，手里的剑，锋刃淌血。</p>
凤玉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群里砍杀的萧景姒，她招数极其简单，毫无花招，是近身肉搏险中求胜的打法，几乎招招致命，下手果敢狠绝至极。</p>
诚如她所言，这种打法，是最快的，却也最玩命。</p>
凤玉卿啧舌：“你一个女子，好生血腥。”</p>
萧景姒一脚将地上的木桩踢起，一个后勾腿，钉进了凤玉卿后背那头黑狼的腹中，薄唇一启，极其冷漠的眼神：“你要找死，我绝不拦着。”</p>
凤玉卿瞠目结舌。</p>
她又救了他一次！分明心软仗义得要命，偏生表象却冷漠无情。</p>
凤玉卿咧嘴一笑，一脸的血痕委实称不上英俊，他却心情不差，纵身飞到萧景姒身后，扭头扔了句：“本王的后背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p>
说完，便不见了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拿起剑，招招阴狠。</p>
天家的王爷，这自保的本事自然不会差。</p>
二人背部相对，侍卫凌粟和宁云左右防守，不敢留一丝防守漏洞，四人围守，然，天已渐进昏黑，山中瘴气越发浓烈，那狼群早便被药物刺激地没了心性，疯狂机械地进攻，不死，不休，四人体力也所剩无几，若再不突围，唯有一死。</p>
凤玉卿一剑割破了一头狼的咽喉，那头狼嘶吼一声，用力一顶，正中他腹部，他趔趄了几步，剑尖指地撑住了身体，却在这时，另一头狼朝他猛扑而去。</p>
“小心！”</p>
太近了，已来不及拔剑，凤玉卿下意识左移，身体却突然僵住，抬起毫无防护的左臂挡住了脖颈，那进攻的狼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痛哼了一声，却纹丝不动，被那獠牙狠狠撕下一块肉去。</p>
“王爷！”凌粟眼都红了，立刻转身护住凤玉卿前侧，毫无犹豫地将他最后剩的伤药全部倒在凤玉卿手臂上，“属下护主不利，待突围出去，再请王爷责罚。”</p>
凤玉卿咬紧牙，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却一声不吭。</p>
萧景姒撕下一块衣角，缠住他汩汩流血的手臂，用力勒紧，沉着脸，开口就骂道：“你怎么不躲？蠢吗？”</p>
凤玉卿扯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你在本王后面，你倒说说，我怎么躲？”</p>
他若退一步，那獠牙，咬向的便是萧景姒的背部，还如何能躲。</p>
萧景姒包扎的动作一顿，然后撒手不管：“自己止血。”起身，提剑防御。</p>
这是这一次，她转身，将后背对向了狼群，站到了凤玉卿身侧。</p>
在四周狼群进攻的腹地里，将后背露出来有多致命她不会不知道，只是，她宁愿搏命，也绝不相欠。</p>
凤玉卿想，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狠绝冷漠，却至情至性。</p>
突然，一头狼从左侧扑来，大力顶开了凌粟，他身侧，便是凤玉卿。</p>
“王爷！”</p>
左臂受伤，这一次，他是想躲也躲不过了，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的女子，却见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然后抬脚——</p>
猝不及防间，凤玉卿被一脚踢了几米远，后腰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粗话，然后身子一僵，猛的抬头，那原本攻击他左侧的野狼，奋力扑向了萧景姒，而她身后，是万丈深渊。</p>
“萧景姒！”</p>
每次都这样，说着见死不救，却次次搏命护他，凤玉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到崖边，看不到萧景姒的影子，只有一片浓厚的雾气笼罩，他擦掉嘴上的血：“真狠，这一脚，能要了我半条命。”</p>
说完，纵身跳了下去，毫不犹豫。</p>
“王爷！”</p>
“王爷！”</p>
凌粟与宁云二人正欲跟着跳下去，却听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二人回头，大声呼救。</p>
再说悬崖下，瘴气缭绕，微弱的月光漏进来，照着崖壁上缠绕的藤蔓。</p>
萧景姒看着身侧同样抓着藤蔓悬空吊在崖壁上的凤玉卿，嘴角一抽：“你下来做什么？！”</p>
平日里的好脾气，全然崩盘了，萧景姒恼得想揍人。</p>
凤玉卿左臂受伤，抓着藤蔓十分吃力：“本王也在想这个问题。”一脸狼狈脏污，他扬唇一笑，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顺便还在想，你刚才做什么要推开我？”</p>
萧景姒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日一贯的清冷无澜，道：“晋王殿下莫多想，我是为了楚彧，你既是替他受了罪，方才我救了你三次，便两清了。”</p>
凤玉卿哑口无言，觉着方才自己的问题简直是自讨没趣，他咬牙切齿，却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问：“你同楚彧是何关系？”</p>
萧景姒神色淡漠：“与你无关。”</p>
“……”又被打脸了，凤玉卿磨牙，这女子，总能让他打碎牙往肚子里咽。</p>
刚才还患难与共，这会儿又恢复往日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你的侍卫没有跳下来，大抵是援兵到了，你跳下来，当真是失策了。”</p>
凤玉卿暴怒：“不用你一再提醒。”今日，她都骂了他多少次蠢了。</p>
萧景姒不恼不怒：“我萧景姒从来不欠人情，当然，我也从来不吃亏。”</p>
凤玉卿挑挑眉，不知她又在谋划什么？</p>
冷冷清清的嗓音，回荡在悬崖深处，她说：“你左臂受伤，应该撑不过一刻时辰，晋王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p>
出了修罗场，放下屠刀，她又是那个高坐神坛俯睨芸芸众生的女子，满腹心思运筹帷幄。</p>
凤玉卿倒来了兴趣：“说说看。”</p>
萧景姒单手抓着藤蔓，那葱翠的绿色缠绕她身侧，她一身血染红的衣裳，甚是灼目，道：“用乌灵子换你一命。”</p>
乌灵子是去年年关折冲将军大破趿褡得来的战利品，折冲将军将其献给了皇室，其中便有好几味罕见药材赏赐给了宫中各位主子，乌灵子便是其中之一。</p>
凤玉卿满腹狐疑：“你要乌灵子做什么？”</p>
萧景姒不答，反问：“换还是不换？”</p>
她不说，凤玉卿更好奇了，到底是何人能让她这般费了尽心思求药，莫非是……楚彧？！</p>
凤玉卿冷哼一声，不甘不愿：“你都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本王。”</p>
这悬崖至少百米之深，他二人不过侥幸抓住了最上面的藤蔓，往下百米，崖壁上光秃秃的，毫无缓冲物，若真掉下去，不死也重伤。</p>
“我自是有办法救你。”萧景姒低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下，又看了一眼几米之上凸起的那一块岩石，“你得救之后，切勿忘了将乌灵子送去星月殿。”</p>
“你——”</p>
不待凤玉卿说完，萧景姒突然将藤蔓缠住，脚尖撑住崖壁，用力朝凤玉卿那头荡起。</p>
他张嘴，刚想骂她疯了，她一掌便打在了他肩上，身体被重重上推。</p>
这一掌，萧景姒用了全力，凤玉卿被掌力推到了峭壁的岩石之上，而她，坠入崖底。</p>
“萧景姒！”</p>
百米深渊里，男子声嘶力竭的喊声，久久回荡不去。</p>
悬崖之上，大军未到，是钦南王府的亲兵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常山世子。</p>
凌粟与宁云刚想求助，楚彧开口“我家阿娆呢？”</p>
凌粟与宁云愣住，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楚彧这张千年不化的冰山俊颜给镇住了。</p>
菁华瞧了一眼自家世子那仿若下一秒就要动粗的暴戾的眸子，连忙解释：“我家世子是问国师大人在哪？”</p>
凌粟指着悬崖下面：“和我家殿下都在下面。”拱手鞠躬，“请常山世子施以援手。”</p>
楚彧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咬着唇脸上毫无血色。</p>
“世子爷。”</p>
楚彧置若罔闻，走到崖边，二话不说就要跳下去。</p>
菁华拉住他，心急如焚：“世子，万万不可！”</p>
他转眸，眼底毫无一丝温度，冰冷瘆人：“要是阿娆没事，我要去找她，要是她出事了，我要殉情。”楚彧用力扒开菁华的手，字字狠意，“你敢拦我试试。”</p>
菁华今日若是拦下他，只怕不管国师大人有没有出岔子，他都妖命不保，更何况，他不过是修了几十年的妖，世子爷就算没有内丹，要催动妖术也易如反掌，他怎么可能拦得住。</p>
权衡一番之后，菁华放开，刚松手，楚彧便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他只看见了一抹蓝光，还有一尾白色的猫尾。</p>
菁华瘫坐在悬崖边，重重叹气：“哎！”</p>
若是国师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世子爷，当真会殉情，到底是爱到了骨子里的人，得用命来赴。</p>
当天夜里，晋王凤玉卿获救，而常山世子不知踪，钦南王爷大晚上便带着几千人，带着武器，闯进了皇家猎场，并当众发了脾气，将天家几位王爷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放话说，若是他的宝贝儿子少了一根汗毛，就把凤家几位王爷的毛拔得一根不剩。</p>
这老流氓！</p>
顺帝到底顾忌这暴怒中的钦南王会做出什么谋逆造反的事，也不敢把人拖出去，当下命人彻查此事，另派了安远将军秦臻协助钦南王府寻人，一万人马，声势浩大，沿着河畔找了整整一夜，差点没把围场掘地三尺，东南猎区里亮如白昼。</p>
月隐云层，太阳初升，东边破开淡淡光晕。</p>
洪宝德将火把熄了，上前，拉了拉秦臻水湿的衣服：“秦臻，你一夜没合眼了，去歇一会儿。”</p>
此处，是东南猎区悬崖之下的沿江河畔，初冬天冷，秦臻已经在冷水里泡了一夜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p>
他毫无反应，沿岸一寸一寸找过去：“你别管我。”</p>
洪宝德用力拉住他，吼道：“秦臻。”</p>
他抬起眼，浸了水一般潮湿又冰冷的眸子盯着洪宝德，声音沙哑极了：“景姒她什么都会，就是学不会凫水，我教了她很多次，她都没学会。”他自言自语似的，喃了一句，“宝德，我怕她出事。”</p>
凫水也好，练武也好，萧景姒一身所学，几乎全是秦臻手把手教的。</p>
他是怕了，怕萧景姒怕水，身子都在抖，却强撑着不慌，不乱。</p>
洪宝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景姒什么都会，就因为幼时摔进了护城河里，落了个怕水的毛病，秦臻狠不下心，才没有教会她凫水，洪宝德摇头：“不会的，景姒那么聪慧，而且功夫极好。”</p>
他哑着嗓子：“功夫再好，她也不过是我卫家的女子，也并非刀枪不入。”</p>
洪宝德松手，什么都不再说，陪着他一起找，瑟瑟发抖还一股脑往水里扎。</p>
秦臻拉住她：“宝德，你别下水，你替我做一件事。”</p>
“说。”</p>
他压低了声音：“整个皇家猎场，只有一个人可以动布猎图，”秦臻敛下眸子，遮住眼底冰冷冰冷的影子，“皇家夺嫡我可以不管，可是他们不该动景姒，这件事我不能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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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玉卿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国师大人本性，遇强则强，修罗战场上的修罗。</p>
初冬的浅阳已落，昏黄的余光落下，洒遍了西北猎场区的半山灌木，是杏黄的颜色，刚入冬的时节，风微微有些凉，猎场最北侧，一地绿茵葱翠的草丛里，停了一辆马车，雕镂的金边车身，玉石相镶，珠帘是上好的玛瑙相串而成，好生奢华辉煌。</p>
这轿子，正是钦南王府常山世子的专用座驾，</p>
“世子爷！”</p>
“世子爷！”</p>
远远便传来菁华急切的喊声，连着唤了几声，轿子里的人儿也没给个反应。</p>
菁华直接勒了马绳：“世子爷！”</p>
惊了马，车身一抖，随即一双白皙剔透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天还未黑，再吵本世子补眠，我不饶你。”</p>
楚彧被扰了睡意，脾气极度暴躁易怒。</p>
菁华顾不得那么多：“世子爷，出大事了。”</p>
楚彧冷着一张脸：“除了阿娆的事，别来吵我。”</p>
菁华神色越发沉凝：“就是国师大人的事。”不是国师大人的事，哪里敢打扰世子爷困觉，便是凤家那几只人类都狗咬狗死了，也不是事儿。</p>
楚彧一个趔趄，跌了出来，原本睡得脸颊绯红，一瞬就都白了，慌得都站不稳：“我家阿娆怎么了？”</p>
“国师大人进了东南猎区，说是去救，”菁华抬眼看自家世子爷脸色，“救晋王殿下。”</p>
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光影浮乱，然后黯淡无光。</p>
他抿紧唇，毫无血色：“阿娆才不是去救闲杂人等，阿娆是为了我才去的。”</p>
菁华无言以对，这紧要关头，国师大人为了谁真的重要吗？</p>
楚彧自言自语似的，失魂落魄：“阿娆她是去寻我的。”声音带了颤音，害怕，惶恐，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p>
是他偷梁换柱换下了凤玉卿的布猎图，太子借刀杀人，他便顺手推舟，将祸水引到了凤玉卿身上。</p>
东南猎区的布猎图，阿娆以为是他拿了……</p>
楚彧转身便走。</p>
菁华在身后追：“世子，您去哪？”</p>
“去找阿娆。”</p>
楚彧运功，飞过灌木从，速度极快，菁华用了全力才勉强追上。</p>
世子爷没有内丹，如此强行运功，必定会大伤元气。</p>
菁华催动内丹，瞬间移动到楚彧前面，拦住去路：“猎区危险，世子您身子不好，不可再动了元气，而且国师大人有您的内丹，一般兽类根本伤不到她，世子爷不必太过担心，您在此处等候，由属下带人前去便可，省得那些低等小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p>
楚彧完全听不进去，脸色极其难看：“不准拦我。”他情绪失控，对菁华大喊大叫，“我要是不去，我家阿娆被凤玉卿那个浪荡子骗去了怎么办？被那些低等畜生伤着磕着了怎么办？”</p>
菁华被吼懵了。</p>
浪荡子……</p>
堂堂皇家王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就成浪荡骗子了？</p>
菁华没话说了。</p>
低等畜生……</p>
低等畜生还能伤着磕着身负妖王内丹的国师大人？</p>
菁华又没话说了。</p>
楚彧一把推开菁华，手下甚至运了功力，菁华踉跄后退，撞在了树干上，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再抬头，自家世子爷的身影都找不到了。</p>
速离幻术，这可是极耗精元的妖术，世子爷真是不要命了！</p>
国师大人也是，东南猎区里全是狼，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爷在里面，她还是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地闯了。</p>
这一个两个，都疯了！情爱，真是个玩命的东西！</p>
且说东南猎区里，数百只狼，四个人，杀红了眼，血色弥漫，甚至染红了猎区的一方天际。</p>
忽然，草木丛里，一双幽幽的眸子，伺机而动，那是一头白狼，几乎有半人高，一声嘶啸之后，它猛地窜出灌木，用力一扑——</p>
“小心！”</p>
那来势汹汹的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景姒握剑的手，她一脚踢开另只缠住她的狼，借力跃起，正面迎向那奋力扑来的白狼。</p>
不躲，反进！她是不是疯了！</p>
凤玉卿大喊：“萧景姒！”</p>
正当那白狼张嘴撕咬时，萧景姒骤然双脚落地，整个人往后倒下，从白狼腹下窜过，速度极快，她抽剑，用力剖向狼腹，一声嘶吼，白狼抬起前蹄用力踢向萧景姒的肚子。</p>
顿时血溅三尺，白狼倒地呜咽，萧景姒被踢到了几米之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来。</p>
“萧景姒！”凤玉卿顿时猩红了眸子，一脚踢开缠斗的狼，纵身跳到了她身侧，铁青着脸，脱口就骂道，“你疯了吗？干嘛不躲！”</p>
近身肉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打法，简直是玩命。</p>
萧景姒扶着树干起身，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狼血，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擦了擦嘴，握剑又进入戒备状态，她说：“那种打法，最快，我们没多少体力了，要速战速决。”</p>
狼群死了一波，血腥味便会又引来一波，他们唯一的脱身之法便是快。</p>
凤玉卿背对她，护住她后背：“没事吧？”</p>
她道：“死不了。”</p>
凤玉卿回眸，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血色，没有一点素白，脸上头发上，全是血汗，他突然觉得心头都被什么勒住了，又紧又痛。</p>
萧景姒，是他见过最隐忍的女子，刚才那一下，肯定震到了肺腑，她却一声不吭，不喊一句疼。</p>
凤玉卿有点后悔留下了她在这里，一个女子，不该经这样的腥风血雨。</p>
杀戮还在继续，然，突生变故。</p>
晋王府的两名侍卫目瞪口呆，难以置信。</p>
“我是不是眼花了？”</p>
“我好像也眼花了。”</p>
怪事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凶猛进攻的狼群，突然长啸嘶喊，对萧景姒退避三舍。</p>
她也是一怔，握着剑，进了一步，狼群却退了几米。</p>
凤玉卿看傻了，扭头看萧景姒：“你到底是什么来头？”</p>
萧景姒沉吟，兴许是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让狼群畏惧了。</p>
莫非小巫见了大巫？道高一尺，魔高了一丈？</p>
或许，她真是妖魔鬼怪。</p>
萧景姒敛下眸中思绪，只道：“山中瘴气大抵有问题，药性愈来愈烈，不出一刻，这些狼的攻击性便会大增，到时候只怕再难脱身，”她转眸，看了凤玉卿一眼，“我们只有一刻时辰，一头都不能留。”</p>
说完，抬起剑便砍向狼群，兴许是一丝理智尚存，狼群对她有所忌惮，便是这一分瞻前顾后，萧景姒当下便步步紧逼，手里的剑，锋刃淌血。</p>
凤玉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群里砍杀的萧景姒，她招数极其简单，毫无花招，是近身肉搏险中求胜的打法，几乎招招致命，下手果敢狠绝至极。</p>
诚如她所言，这种打法，是最快的，却也最玩命。</p>
凤玉卿啧舌：“你一个女子，好生血腥。”</p>
萧景姒一脚将地上的木桩踢起，一个后勾腿，钉进了凤玉卿后背那头黑狼的腹中，薄唇一启，极其冷漠的眼神：“你要找死，我绝不拦着。”</p>
凤玉卿瞠目结舌。</p>
她又救了他一次！分明心软仗义得要命，偏生表象却冷漠无情。</p>
凤玉卿咧嘴一笑，一脸的血痕委实称不上英俊，他却心情不差，纵身飞到萧景姒身后，扭头扔了句：“本王的后背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p>
说完，便不见了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拿起剑，招招阴狠。</p>
天家的王爷，这自保的本事自然不会差。</p>
二人背部相对，侍卫凌粟和宁云左右防守，不敢留一丝防守漏洞，四人围守，然，天已渐进昏黑，山中瘴气越发浓烈，那狼群早便被药物刺激地没了心性，疯狂机械地进攻，不死，不休，四人体力也所剩无几，若再不突围，唯有一死。</p>
凤玉卿一剑割破了一头狼的咽喉，那头狼嘶吼一声，用力一顶，正中他腹部，他趔趄了几步，剑尖指地撑住了身体，却在这时，另一头狼朝他猛扑而去。</p>
“小心！”</p>
太近了，已来不及拔剑，凤玉卿下意识左移，身体却突然僵住，抬起毫无防护的左臂挡住了脖颈，那进攻的狼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痛哼了一声，却纹丝不动，被那獠牙狠狠撕下一块肉去。</p>
“王爷！”凌粟眼都红了，立刻转身护住凤玉卿前侧，毫无犹豫地将他最后剩的伤药全部倒在凤玉卿手臂上，“属下护主不利，待突围出去，再请王爷责罚。”</p>
凤玉卿咬紧牙，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却一声不吭。</p>
萧景姒撕下一块衣角，缠住他汩汩流血的手臂，用力勒紧，沉着脸，开口就骂道：“你怎么不躲？蠢吗？”</p>
凤玉卿扯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你在本王后面，你倒说说，我怎么躲？”</p>
他若退一步，那獠牙，咬向的便是萧景姒的背部，还如何能躲。</p>
萧景姒包扎的动作一顿，然后撒手不管：“自己止血。”起身，提剑防御。</p>
这是这一次，她转身，将后背对向了狼群，站到了凤玉卿身侧。</p>
在四周狼群进攻的腹地里，将后背露出来有多致命她不会不知道，只是，她宁愿搏命，也绝不相欠。</p>
凤玉卿想，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狠绝冷漠，却至情至性。</p>
突然，一头狼从左侧扑来，大力顶开了凌粟，他身侧，便是凤玉卿。</p>
“王爷！”</p>
左臂受伤，这一次，他是想躲也躲不过了，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的女子，却见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然后抬脚——</p>
猝不及防间，凤玉卿被一脚踢了几米远，后腰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粗话，然后身子一僵，猛的抬头，那原本攻击他左侧的野狼，奋力扑向了萧景姒，而她身后，是万丈深渊。</p>
“萧景姒！”</p>
每次都这样，说着见死不救，却次次搏命护他，凤玉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到崖边，看不到萧景姒的影子，只有一片浓厚的雾气笼罩，他擦掉嘴上的血：“真狠，这一脚，能要了我半条命。”</p>
说完，纵身跳了下去，毫不犹豫。</p>
“王爷！”</p>
“王爷！”</p>
凌粟与宁云二人正欲跟着跳下去，却听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二人回头，大声呼救。</p>
再说悬崖下，瘴气缭绕，微弱的月光漏进来，照着崖壁上缠绕的藤蔓。</p>
萧景姒看着身侧同样抓着藤蔓悬空吊在崖壁上的凤玉卿，嘴角一抽：“你下来做什么？！”</p>
平日里的好脾气，全然崩盘了，萧景姒恼得想揍人。</p>
凤玉卿左臂受伤，抓着藤蔓十分吃力：“本王也在想这个问题。”一脸狼狈脏污，他扬唇一笑，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顺便还在想，你刚才做什么要推开我？”</p>
萧景姒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日一贯的清冷无澜，道：“晋王殿下莫多想，我是为了楚彧，你既是替他受了罪，方才我救了你三次，便两清了。”</p>
凤玉卿哑口无言，觉着方才自己的问题简直是自讨没趣，他咬牙切齿，却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问：“你同楚彧是何关系？”</p>
萧景姒神色淡漠：“与你无关。”</p>
“……”又被打脸了，凤玉卿磨牙，这女子，总能让他打碎牙往肚子里咽。</p>
刚才还患难与共，这会儿又恢复往日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你的侍卫没有跳下来，大抵是援兵到了，你跳下来，当真是失策了。”</p>
凤玉卿暴怒：“不用你一再提醒。”今日，她都骂了他多少次蠢了。</p>
萧景姒不恼不怒：“我萧景姒从来不欠人情，当然，我也从来不吃亏。”</p>
凤玉卿挑挑眉，不知她又在谋划什么？</p>
冷冷清清的嗓音，回荡在悬崖深处，她说：“你左臂受伤，应该撑不过一刻时辰，晋王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p>
出了修罗场，放下屠刀，她又是那个高坐神坛俯睨芸芸众生的女子，满腹心思运筹帷幄。</p>
凤玉卿倒来了兴趣：“说说看。”</p>
萧景姒单手抓着藤蔓，那葱翠的绿色缠绕她身侧，她一身血染红的衣裳，甚是灼目，道：“用乌灵子换你一命。”</p>
乌灵子是去年年关折冲将军大破趿褡得来的战利品，折冲将军将其献给了皇室，其中便有好几味罕见药材赏赐给了宫中各位主子，乌灵子便是其中之一。</p>
凤玉卿满腹狐疑：“你要乌灵子做什么？”</p>
萧景姒不答，反问：“换还是不换？”</p>
她不说，凤玉卿更好奇了，到底是何人能让她这般费了尽心思求药，莫非是……楚彧？！</p>
凤玉卿冷哼一声，不甘不愿：“你都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本王。”</p>
这悬崖至少百米之深，他二人不过侥幸抓住了最上面的藤蔓，往下百米，崖壁上光秃秃的，毫无缓冲物，若真掉下去，不死也重伤。</p>
“我自是有办法救你。”萧景姒低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下，又看了一眼几米之上凸起的那一块岩石，“你得救之后，切勿忘了将乌灵子送去星月殿。”</p>
“你——”</p>
不待凤玉卿说完，萧景姒突然将藤蔓缠住，脚尖撑住崖壁，用力朝凤玉卿那头荡起。</p>
他张嘴，刚想骂她疯了，她一掌便打在了他肩上，身体被重重上推。</p>
这一掌，萧景姒用了全力，凤玉卿被掌力推到了峭壁的岩石之上，而她，坠入崖底。</p>
“萧景姒！”</p>
百米深渊里，男子声嘶力竭的喊声，久久回荡不去。</p>
悬崖之上，大军未到，是钦南王府的亲兵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常山世子。</p>
凌粟与宁云刚想求助，楚彧开口“我家阿娆呢？”</p>
凌粟与宁云愣住，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楚彧这张千年不化的冰山俊颜给镇住了。</p>
菁华瞧了一眼自家世子那仿若下一秒就要动粗的暴戾的眸子，连忙解释：“我家世子是问国师大人在哪？”</p>
凌粟指着悬崖下面：“和我家殿下都在下面。”拱手鞠躬，“请常山世子施以援手。”</p>
楚彧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咬着唇脸上毫无血色。</p>
“世子爷。”</p>
楚彧置若罔闻，走到崖边，二话不说就要跳下去。</p>
菁华拉住他，心急如焚：“世子，万万不可！”</p>
他转眸，眼底毫无一丝温度，冰冷瘆人：“要是阿娆没事，我要去找她，要是她出事了，我要殉情。”楚彧用力扒开菁华的手，字字狠意，“你敢拦我试试。”</p>
菁华今日若是拦下他，只怕不管国师大人有没有出岔子，他都妖命不保，更何况，他不过是修了几十年的妖，世子爷就算没有内丹，要催动妖术也易如反掌，他怎么可能拦得住。</p>
权衡一番之后，菁华放开，刚松手，楚彧便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他只看见了一抹蓝光，还有一尾白色的猫尾。</p>
菁华瘫坐在悬崖边，重重叹气：“哎！”</p>
若是国师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世子爷，当真会殉情，到底是爱到了骨子里的人，得用命来赴。</p>
当天夜里，晋王凤玉卿获救，而常山世子不知踪，钦南王爷大晚上便带着几千人，带着武器，闯进了皇家猎场，并当众发了脾气，将天家几位王爷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放话说，若是他的宝贝儿子少了一根汗毛，就把凤家几位王爷的毛拔得一根不剩。</p>
这老流氓！</p>
顺帝到底顾忌这暴怒中的钦南王会做出什么谋逆造反的事，也不敢把人拖出去，当下命人彻查此事，另派了安远将军秦臻协助钦南王府寻人，一万人马，声势浩大，沿着河畔找了整整一夜，差点没把围场掘地三尺，东南猎区里亮如白昼。</p>
月隐云层，太阳初升，东边破开淡淡光晕。</p>
洪宝德将火把熄了，上前，拉了拉秦臻水湿的衣服：“秦臻，你一夜没合眼了，去歇一会儿。”</p>
此处，是东南猎区悬崖之下的沿江河畔，初冬天冷，秦臻已经在冷水里泡了一夜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p>
他毫无反应，沿岸一寸一寸找过去：“你别管我。”</p>
洪宝德用力拉住他，吼道：“秦臻。”</p>
他抬起眼，浸了水一般潮湿又冰冷的眸子盯着洪宝德，声音沙哑极了：“景姒她什么都会，就是学不会凫水，我教了她很多次，她都没学会。”他自言自语似的，喃了一句，“宝德，我怕她出事。”</p>
凫水也好，练武也好，萧景姒一身所学，几乎全是秦臻手把手教的。</p>
他是怕了，怕萧景姒怕水，身子都在抖，却强撑着不慌，不乱。</p>
洪宝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景姒什么都会，就因为幼时摔进了护城河里，落了个怕水的毛病，秦臻狠不下心，才没有教会她凫水，洪宝德摇头：“不会的，景姒那么聪慧，而且功夫极好。”</p>
他哑着嗓子：“功夫再好，她也不过是我卫家的女子，也并非刀枪不入。”</p>
洪宝德松手，什么都不再说，陪着他一起找，瑟瑟发抖还一股脑往水里扎。</p>
秦臻拉住她：“宝德，你别下水，你替我做一件事。”</p>
“说。”</p>
他压低了声音：“整个皇家猎场，只有一个人可以动布猎图，”秦臻敛下眸子，遮住眼底冰冷冰冷的影子，“皇家夺嫡我可以不管，可是他们不该动景姒，这件事我不能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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