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屋里,关嘉天听了齐慕远转达的赵晤的旨意,不由皱眉看向杜锦宁。

    他知道齐慕远跟杜锦宁的交情极好,也不避讳,直接提醒杜锦宁道:“师弟,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件事关乎你一辈子。有了这污点,以后想要身居高位,怕是不容易。”

    杜锦宁苦笑着一摊手:“皇上有令,我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关嘉天默然。

    一旦拒绝了赵晤,杜锦宁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以后即便做出再大贡献,赵晤也会给一个明升暗降的官职,比如到边远贫困地方去任知州或是知府。听从旨意放弃丁忧,或许下场还好一些。

    他叹了口气,认真道:“你放心,你祖父去世的消息,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只要你家里人保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让人知道。”

    杜锦宁点点头:“多谢师兄。来报丧的堂兄因路上劳累,感了风寒,进家里报了丧后就卧床不起,并未外出走动。家里知道他来报丧的下人也十分有限,且值得信任,我会叮嘱他们不要将事情往外传的。”

    杜家下人不多,还大部分是女性跟着陈氏住在后院。杜锦宁因为自身的秘密,她居住的前院向来不允许其他下人来闲逛。

    那日她跟陈氏在她院里独自谈话,杜锦德是直到杜家门口才在车上披麻戴孝、由朱老头领着进来的,一路上根本就没遇到人。

    而知道杜辰生去世自己要丁忧,杜锦宁当即就把杜锦德安排在了离自己院子最近的一个院子里,并让从秦老六那里要来的小厮赤木去伺候他,还吩咐赤木给他下了点药,以确保他不到处乱走乱说。

    杜家虽从杜哲彦那一支分到了一部分遗产,但分到杜云翼头上的并不多,只多了几十亩田地而已,家中也没添置多少下人。杜锦德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下人,一个临时从街上雇来充当车夫与护卫的壮汉。这两个下人,她都吩嘱赤木下了药,一起躺在了床上。

    因此,知道杜锦德来报丧的人极为有限。要不是需要安排杜锦德三人的吃住,姚书棋又十分得她信任,她连姚书棋都不会让其知晓。

    见杜锦宁主意已定,关嘉天便转向齐慕远:“既如此,我这里绝对不会往外说一个字,请皇上和齐大人放心。”

    齐慕远点点头,起身拱拱手:“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辛苦齐大人。”关嘉天十分客气。

    齐慕远与杜锦宁出来,便遇上特意等在那里的马剑。两人打了声招呼,齐慕远便跟杜锦宁一起出了衙门。

    回到杜家,齐慕远问道:“你堂兄那里,怎么处理?”

    杜锦宁道:“等有了结果再跟他说吧。”

    杜锦德那里,是不能打马虎眼的,只能将一部分实情透露给他听,告诉他这是皇上的圣意,把后果说得严重一些。毕竟漓水县和桃花村那里还得他去帮着遮掩呢。

    齐慕远将她搂进怀里,问她道:“拿到手谕后,你是怎么打算的?虽说有皇上手谕,有了一层保险,但如果世家向皇上施加压力,后果如何,还是难以预料。除非拿到丹书铁券。”

    杜锦宁摇摇头:“丹书铁券没可能。”

    原先她还抱着一丝幻想,但见赵晤连她丁忧一年的时间都等不急,她就知道京中的形势很不妙。

    只要赵晤不能全面掌控局势,这块丹书铁券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东西,多少世家垂涎,又岂能让她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官拿到?除非国之将灭,关键时刻她力挽狂澜。

    “那要不再等上两三年,看看情形再说?”齐慕远道。

    他放开杜锦宁,盯着她的眼睛:“锦宁,我虽然渴望能早日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会让你陷入任何危险境地。如果危险,哪怕这辈子不能成亲,我也不会让你暴露身份。”

    杜锦宁摇摇头:“瞒不住的。以前我年纪还小,还能雌雄莫辨。但随着年纪增长,女子特征明显,就容易露馅。”

    她苦笑道:“现在我官小,又在乡下呆着,没人盯着我,还安全些。杂交水稻研究成功后,皇上必会把我调到京城去,官职也会步步往上升。等到我能上朝,又得皇上青睐,参与朝堂重大决策,世家必会把我当成眼中钉。到那时,只要有人起疑心,再设计试探,只要一个不小心,我就得露馅。等到那时再想逃跑,就跑不掉了。”

    只要想想那情形,齐慕远就不寒而栗:“那还是早做谋划吧,我们细细商议一下怎么做。”

    “好。”杜锦宁道。

    这件事,没有齐伯昆和齐慕远帮忙是不成的,杜锦宁的计划自然不会瞒着他们。只是有些细节她不会全盘托出,不是不信任齐慕远,而是替齐慕远着想——如果齐慕远知道她躲在哪里,一旦赵晤或世家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他该怎么办呢?

    杜锦宁绝对不会让齐慕远做媳妇与母亲掉到河里,先救哪一个这种问题。除非这个男人无心,或是个畜生,不顾生养之情,或是不爱妻子,否则就是两难境地,基本无解。

    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你放弃了他母亲的生命,这种没良心的男人,你敢跟他过一辈子吗?只要他心中的爱消褪,那就会弃你如敝履。而爱情,可都是有保鲜期的,这份保鲜期最长也不过七年之痒。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有唧唧我我,而是在商讨接下来怎么办,直到深夜。第二日,齐慕远便回了京城。

    在齐慕远把杜锦宁亲笔写的丁忧报请奏折交给齐伯昆时,齐伯昆不顾天色已晚,当即去了皇宫,递牌子求见皇上。

    齐慕远在家中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齐伯昆才回来,递给齐慕远一卷明皇色的绸缎:“妥了。”

    齐慕远大喜,打开手谕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确实写了免死罪一次的内容后,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问道:“皇上可有生恼?”

    齐伯昆自得地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们啊,年轻气盛,说话没个轻重。我只拿杜锦宁的难处和对大宋的重要性来说,最后是皇上为难半天,主动提出要给杜锦宁写个手谕。”

    齐慕远跪了下去,感激地给齐伯昆磕了三个响头:“小远跟锦宁多谢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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