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风平浪静,到得下午谢氏来的时候,陈氏便将杜锦宁教她的那几句说辞跟谢氏说了,谢氏顿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当即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给杜方菲戴上,笑道:“这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玉镯,却是许家祖上传下来的,源哥儿的祖母传给了我,现在我传给你。往后,你再将它传给你的儿媳妇。”

    杜方菲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叫媒人来提亲。”谢氏已经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回去找上次的媒婆再来提亲。

    谢氏的态度越着急,就表明对这门亲事越重视,陈氏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立刻起身相送:“去吧去吧,早点把亲事订下来,咱们都放心。”

    谢氏走了没多久,媒婆便又上门了。不过陈氏还是没乱了分寸,当即问要了许成源的生辰,去叫人合了八字。

    这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

    于是两家交换了庚帖,杜方菲这门亲事就算是订下来了。

    “亲家。”既订了亲,谢氏便对陈氏换了称呼,她腆着脸笑道,“你看,让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好?两人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拖得太久也不好。”

    杜方菲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过两个月才满十六岁。虽说陈氏前番拒婚时说的那番说辞是推托,其实也是实情。杜方菲打五六岁起就跟着受苦,与她一起把小三房这个家给挑在肩上,这十一年来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虽说谢氏不错,许成源也挺好,许家人口简单,嫁过去也不会吃苦,但做女儿和做儿媳妇,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陈氏原是打算再留杜方菲一年,等明年春天满十七岁再出嫁的。

    依着家里的豆干生意,还有杜锦宁的茶馆分红,到时候就可以给杜方菲置办几抬丰厚的陪嫁。

    但现在陈氏不敢再留了。杜方菲的婚事颇多周折,那严岑虽被惩罚了,但没准他不死心,还会出什么妖娥子。所以陈氏思来想去,又跟杜锦宁商量过,决定把婚期订在秋天。

    订亲和成亲的时候太紧,会让人说闲话。总有那些三姑六婆喜嚼舌根子,说这么急着成亲,是不是女方不捡点,肚子揣了男方的孩子,这才奉子成婚。

    年初订亲,秋天再成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的流程走下来,也需得半年时间方可从容。

    为了妥当起见,杜锦宁还是拿钱给鲁小北,让他请了住在严岑对门的一个叫秦老六的闲汉帮着盯着严岑的动静。

    那严岑这次不光没把事办成,反而丢了廩膳生的名额,还在县令那里挂了个坏名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严松涛自然将他弃如敝履,吩咐下人不许再将他求见的话递到跟前来。

    没了倚仗,严岑哪里还敢再惹关家和杜锦宁?要是关家再出手,又没人帮他说情,他的秀才功名没准都会被人革了去。他只得缩在家里老实作人。

    这日,杜锦宁晚上下了学,正跟章鸿文一起出了书院,就见秦老六蹲在墙根等着她。

    见了杜锦宁来,秦老六也十分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装作不认识一般,只管低头拿小石子胡乱挥舞,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直到杜锦宁跟章鸿文挥手告别,一个人朝庄子上去远了——自打订了亲,许成源便不好再去杜家了。杜锦宁说自己的手好了许多,拿个书袋没问题了,杜方菲还帮着把书袋的带子缝长一点,可以斜挂在脖子上。许成源和章鸿文这才放下心来,没再相送,所以这段时间杜锦宁都是一个人回家——秦老六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尾随着杜锦宁往庄子上去。

    走了一段路,秦老六看到杜锦宁在前面等他。他忙快步跑了过去,给杜锦宁行礼:“杜少爷。”

    “秦六哥。”杜锦宁回了一礼,问道,“可是严岑那里又有什么情况了?”

    不得不说鲁小北是个人才。这孩子在社会底层混了多年,认识各种三教九流的人。而且他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交的朋友别的且不说,光是在讲义气、为人正直上,那都是没话说的。

    秦老六就是如此。这人虽说没什么本事,整天游手好闲的,还时不时赌上几把,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但这人为朋友能两肋插刀,看你顺眼、愿意与你交朋友,他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忙。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别人且不说,只看秦老六和严岑这两人,杜锦宁觉得就很能体现这句俗语。

    “他现在没钱了,那阿强也不帮他传话了,严老太爷那里他倒是没敢再去。不过我听我家婆娘说,严岑的老娘正托人给严岑说亲。”秦老六道,“杜少爷您说无论严岑家有什么动静,都得告诉您,所以我过来跟您说一声。”

    “多谢秦六哥,这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杜锦宁拱了拱手,“这件事,我还得请秦六哥帮忙。”

    秦老六拍拍胸脯道:“你既是鲁小北认可的人,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否则我也不会跑这一趟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杜锦宁知道对于秦老六这等人来说,拿他当朋友看,不摆架子,是十分重要的。她有心收服秦老六为自己所用,所以她对秦老六十分坦诚,乍一见面,就把她家跟严岑的恩怨说了一遍,连严岑算计杜方菲的婚事她都跟秦老六说了,并且直言自己想报复严岑。她还跟秦老六道,如果秦老六碍于街坊邻居的情面,不帮她,她也不怪秦老六,只希望秦老六不要把她的打算告诉严岑就好。

    这份坦诚,还有对秦老六的尊重,让秦老六格外舒服。再加上鲁小北没少在秦老六面前说杜锦宁的好话,秦老六便将杜锦宁当朋友看了。

    杜锦宁深知对秦老六这等人来说,太过讲礼反而不好。

    她便直言不讳:“我想请嫂子帮严岑张罗一门亲事。他家有可怜的老母和幼女,我不想带累无辜,所以我想请嫂子能张罗一个既正直勤快又行事彪悍的女子。嫁到严家以后,能善待他老母和女儿,却又能时不时地捶打捶打严岑。严岑这种人,做得不对打他一顿,没准就能走到正道上来,不整日用阴谋诡计算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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