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了一下神,笑着问道:“不是屋子不对,是你不对.....这怎么说?”

    他请我们坐下,说:“其实,解决了那个房子风水的事情,不再是招煞聚阴的格局了,可是我这个人......却出现了一些后遗症。”

    “后遗症?”

    我不解的问他。

    “对,确切的说,是离魂症吧.....不知道你们做梦的时候,有没有体验过一种经历,就是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身体轻了,飘飘荡荡的慢慢离开自己的身体,或者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变重,瞬间坠入井里,然后猛然就被吓醒的感觉?”

    我点头,多少有一点吧。

    他说:“但我经常出现,心神失守,整个人坐一下事情的时候,忽然感觉思绪就飘起来了,身不合体,等回过神来,发现过了一段时间,别人发现了,也经常叫不醒我。”

    我想了想,说那可能真是。

    有个词怎么来的,魂不守舍,就是这个意思。

    有一些人就是这样,甚至很多人都见过类似的,特别是小孩,被吓着了,就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嘴唇发白,哆嗦,那种被吓出了魂,要找一些神婆叫魂才行。

    我说:“你这种情况,可能风水局不好,邪气入体了,改了风水还留下病根子,所以有些魂不守舍的征兆,但没问题,我给你纹个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稳稳的给你镇住。”

    “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他问。

    我想了想,说:“那可不是?玲珑宝塔就是镇魂的,专门镇三魂六魄不稳,你想啊,拖着一个玲珑宝塔,保准你的魂儿跑不出去!”

    “干嘛不稳一个完整的?连个李天王一起纹?”他问。

    “不用,纹个塔就够了,你这种算是撞了邪,小毛病而已。”我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工具。

    纹身的活儿,也经常给客户上门纹身,所以我为了保险起见专门带来了,现在果然排上了用场。

    我就让他脱衣服,他顿时扭扭捏捏起来,说:“啊?要纹在胸口上,能不能纹别的地方,我不想脱衣服。”

    我楞了一下,说我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啊。

    “啊?对,对,我现在是男人哈。”他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脱起了衣服,搞得他像是女人一样。

    结果他一脱衣服,我顿时愣了。

    他的小腹上,竟然早就纹了一个大红颜色的脸谱。

    那张脸谱纹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嘴角划起微笑,眼角却有眼珠滑落,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赵半仙楞了一下,说:“你这谁给你纹的?”

    “我自己,我自己纹的。”他说。

    赵半仙乐了,说:原来你会自己纹身啊,干嘛不自己纹一个。

    徐奕裕苦笑了一下,说他是秦腔戏曲传人,就会画脸谱,其他的纹身一窍不通,他说着,慢慢看向我。

    我把工具放下,缓缓的看着他说:“你这图,我纹不了。”

    “为什么纹不了,刚刚我们不是还谈得听开心的吗,你这是有生意不赚啊!?”赵半仙一下子就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你这幅脸谱纹身,是鬼刺图吧?这幅图,你从学哪来的?”我冷冷的盯着他。

    徐奕裕忽然沉默。

    赵半仙整个人懵了,扭头看着我们两个,又看向徐奕裕,激动的说:“你还会纹这东西?这不是小游哥独家的祖传手艺吗,你这是偷师,不共戴天之仇啊!!”

    徐奕裕沉默了许久,吐出了一句话说:“对,这就是鬼刺图,传说中的情面。”

    我看着他,等他解释。

    从看到这幅图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我祖传的鬼刺图之一,点刺、纹路风格,一个流派的风格是谁也模仿不了。

    而且,这幅鬼刺图,也恰巧在我祖传的图册中有记载,我也懂得如何去纹,名为“情面”。

    并且,是最恐怖的图之一。

    哪怕对我们这一脉来说禁忌,我不敢纹这类图,也从来没有打算纹这类图。

    鬼刺图需要阴灵,请鬼上身,可纹百兽的阴灵,却也能纹人的阴灵,并且人的阴灵作用最大,效果最霸道,毕竟,人是万灵之长。

    可把人的魂儿纹在图上,是禁忌。

    之前,用虎灵、杀狗、杀鱼取灵也就罢了,可把活人杀掉,给纹在自己身上,残忍程度可想而知。

    这幅图,恐怖程度堪比人油米。

    而眼前,这一副鬼刺图是怎么传出去的.....

    又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或者已经我们一脉有多少图传出了.....我必须得知道,这是家传的手艺,一代代先祖呕心沥血的精髓,绝对不容有失,不许外传。

    徐奕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这幅图,是我们祖宗流传下来的,其实我们两家祖上,有渊源,也是这幅图,才让我们这一脉有一口饭吃,让我的戏曲功力如此深厚。”

    “有渊源....”我盯着他。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是什么吗?是战争,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徐奕裕叹了一口气,说起了鬼刺图的来源。

    民国十八年,陕西发生了一场几乎算是人类史最恐怖的旱灾,是让一省活活亡种的程度,那个时候吃人,传得很恐怖。

    他的爷爷叫徐青,是那时候的民国名角。

    那时,可以说是戏曲的巅峰时期了,出现过四大花旦,一戏千金,当时徐青被无数达官贵人追捧,请他唱得一戏,脸上倍有荣光,可......也逃不过那场恐怖的旱灾。

    当时,徐青住着大宅,在当地特别有声望,他早就看出要来饥荒了,就早早准备大量存粮,饿不着他。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那场旱灾的规模恐怖得可怕。

    一开始的时候,灾民吃树皮,捡鸟粪,吃观音土,大家都守规矩,到后来实在饿不住了,有人开始红着眼,吃饿死的尸体,吃死人.....他知道这吃人一开个头,那要完蛋了。

    于是,他下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

    连夜离开储备满食物的徐家宅,带着一群精锐家丁和能带上的干粮,他去投靠隔壁省的朋友,因为他得到消息,整个省都成为旱灾区。

    不带任何金钱和贵重首饰,他明白只要他有这份惊艳的唱戏手艺,在那里都能东山再起。

    “果然,离开不久,就传来了消息,徐家宅的大门被攻破了,一群眼红的疯狗冲了进去抢光了粮食,如果当时人还在,那后果不敢想象......毕竟,盛世戏子,乱世亡人。”

    徐奕裕说:“走了一个多月,专门绕着山区在没有人的山路前进,在一天夜里,爷爷对着奶奶说,他们得连夜离开了,因为那些家丁,也要靠不住.....哪怕从小养到大的家丁,在饥饿面前也迟早要反!眼睛已经彻底红了,要开始相互吃人了。”

    我沉默。

    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人饿的时候,就是红着眼的野兽。

    那位民国唱戏的名角徐老爷,真的有远见,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有那么大的基业不是偶然。

    “连夜,两人偷偷带上剩下的干粮开始逃跑,一路走,一路走,爷爷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几乎避开了所有的疯狂灾民,但吃的还是太少了,很快开始挨饿了....我的奶奶已经饿得不行了,肚子里也有了身孕,后来,爷爷又找到了肉,给奶奶吃。”

    找了肉......

    我沉默,那个时候的肉能是什么,很容易猜得到,自己的肉,割肉喂鹰,那位徐青看来很爱自己的妻子。

    徐奕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对,就是割了自己手臂内侧的肉,肚子里怀了徐家的孩子,不能绝后,奶奶哭得泪流满面,忍着恐惧吃,却没有说破,假装不知道,两人一直搀扶着走,扶着在山区赶路,但是后来,也渐渐撑不住了,就在绝望的时候,在一颗大槐树下,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贵人。”

    贵人?

    我皱了皱眉。

    徐奕裕说:“对,就是一个贵人,那个男人相当奇怪,一开始,以为他是一个画师,因为当时他站在高山上,十分悠闲的对着哀鸿遍野的大地,拿着一块画板在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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