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更,南风站了起来,拍打身上的雪花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南方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

    南风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匹乌骓快马,骑马的是一位身穿青衣,裹了面纱的女子,那女子策马甚疾,飞奔之际不时回头张望。

    在其后两里之外,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听声音当是有不少人在策马追她,马蹄声位于山道拐角的另外一侧,此时只闻其声,不见来者。

    就在南风歪头南望之际,那女子策马飞驰来到,临近深坑时拔了短刀出来,划破马臀,翻身下马,滚落路西深坑。

    那乌骓马吃痛,嘶鸣一声,奋力扬蹄,往北疾驰而去。

    “那少年,莫乱说。”女子自山坡一簇灌木后面扔了块碎银子过来。

    南风抬手抓住那块银子,冲她点了点头。

    不多时,追兵赶到,共有七骑,马上坐的都是江湖武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蓑衣老者,为居山淡紫,余下六人皆为蓝气三阶。

    七人看到南风站在路旁,却并没有勒马问话,只是瞟了他一眼便纵马加速,往北追赶。

    那女子一直躲在灌木后面,侧耳细听北去的马蹄声。

    追兵往北追出两里之后,七人停了下来,有人下马检视了一番,之后兵分两路,两人继续策马向北,另外五人则调头折回。

    对骑乘快马的人来说,两里转瞬就到,五人来到南风近前,有人冲他问话,“可曾有人骑马过去?”

    南风挑眉看了此人一眼,“过往路人大多骑马。”

    见他语气生冷,问话的武人很是不悦,眉毛一挑,想要发火。

    另外一名中年武人抬手拦住了他,转而冲南风说道,“是个年轻女子,就在片刻之前,骑的是匹黑马。”

    南风点了点头。

    问话之人见他点头,调转马头就想继续向北追赶,却有人以马鞭指着雪地上的血迹,“二哥,你看。”

    得同伴提醒,几人翻身下马,有人自雪地里检视血迹,有人自道路两侧观察寻找。

    道路两侧不见异常,众人便循着血迹倒寻,一直往南寻出百十步,有人发现雪地里有踩踏过的痕迹,呼唤一声,往东山追去。

    “谢过,谢过。”那女子自树丛后低声道谢。

    “他们为什么追你?”南风随口问道。

    “一言难尽。”那女子说道。

    南风笑了笑,一言难尽是敷衍人的话,相当于你还是别问了。

    “你快些去了吧,我也走了。”那女子离开树丛,向西跑去。

    此人急于逃亡,忘记了自己眼下位于深坑低处,一动,立刻被位于东山高处的武人发现,各施身法,追掠过来。

    此时向北追赶的那两人也调头回来,七人各执方位,将那年轻女子围在当中。

    “女贼,还想跑么,快交了那补气灵丹出来。”为首的居山老者高声呵斥。

    那年轻女子环视左右,眼见走不脱,只得探手入怀,拿出了一只白色瓷瓶,反手扔给了身穿蓑衣的老者。

    蓑衣老者接过瓷瓶,拔掉木塞,检视过后将瓷瓶收纳怀中,转而用马鞭指那年轻女子,“摘下面巾。”

    那年轻女子摇了摇头。

    “怕是由不得你。”旁边有人说道。

    年轻女子低头踌躇,猛然之间抬头东望,“呀。”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向东看去,只是见到南风站在坡顶,并不见有其他人在,也不见别的异常。

    这年轻女子之所以发出惊呼,无疑是为了分散众人的注意,但她却忘了七人现在是将她围住的,在她惊呼之际,还是有人看到了她气息的变化,“蓝气发黑,她不是人。”

    在此人呼喊的同时,那年轻女子摘下了面纱,是张很路人的面孔,不难看也不好看,年纪约莫在二十五六。

    “什么东西,敢在牛爷面前玩花活儿?”那蓑衣老者甩动马鞭,抽打那年轻女子。

    马鞭是灌注了灵气的,年轻女子不敢不躲,一躲之下催动灵气,现出了气色,带有黑气的三洞蓝气。

    南风自坡顶俯视他们,实则他早就知道这年轻女子不是人,不止这般,龙目天眼还能看到它的本命元神,这是一条成精的蛇类。

    逼年轻女子显露气色,那蓑衣老者好生得意,“他娘的,还真是个妖精。”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大哥是何许人也,他的东西你也敢偷。”哪里都有马屁精。

    “绝不能轻饶了它,说吧,你想如何了结此事。”有人喝问。

    “只是长的难看了些,可惜了这副好身段儿。”江湖武人良莠不齐,英雄的确有,但还是流氓多。

    “哼,”那蓑衣老者倨傲歪头,“你们以为它先前故意打岔是为了寻机逃走么,不然,它是想催动灵气改换容貌,担心我们有所察觉才故意为之。”

    “大哥英明,慧眼如炬,”马屁精拍过马屁,又开始狐假虎威,“快还归本来面目,让大哥看个仔细。”

    年轻女子皱眉后退。

    “你走不掉的。”身后武人阴笑。

    “你偷了我们的东西,说破天去也是你的过错,快些还归本来面貌,凭我们处置。”有武人催促。

    “你是甚么妖怪?”有武人好奇。

    “管它甚么妖怪,长的美貌就成,”有武人霪邪,“女人挑的多了,今日再沾大哥的光,挑个妖怪试试,哈哈。”

    “你们真的要我还归本来面貌?”年轻女子问道。

    “你若能千变万化,那是最好了,抓回山去,每每不同。”有人霪笑。

    此人言罢,那年轻女子抬手摸脸。

    “若是变个鬼样子吓我们,让你三刀六洞。”有人恐吓。

    那年轻女子可能正想这么做,听得此人言语,只得改变主意,待得右手垂下,已是另外一副面孔。

    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尖下巴,果然是个美人。

    容貌的变化也令年龄产生了变化,此人没有二十五六,只有二十左右。

    看到此人的样貌,南风缓缓点头,他之所以滞留不去,也是想确定此人的身份,眼前的这幅面孔也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此人他的确见过。

    别管以貌取人是不是失之子羽,总之世人大多还是以貌取人的,也别管里面是什么,外面好看就成,年轻女子展现容貌,七个江湖武人眼睛都看直了。

    挡在西侧的那个江湖武人回过神来,见南风自坡顶观望,便摆手驱赶,“快滚,走的慢了,报官抓你。”

    南风站立未动,此时北周正在驱佛逐道,那些被朝廷赶出道观的道人,穿的都是他这种袍子,此人是误以为他也是其中之一。

    便是南风没有退走,他们也不曾再撵,只因发生了变故,令他们无暇旁顾。

    变故发生的很是突然,其中一名三洞武人毫无征兆的抽出了随身佩剑,反手斩向那姓牛的蓑衣老者,那蓑衣老者虽是居山修为,却不曾想到同伙会突然冲他下手,防范不急,掉了脑袋。

    杀掉蓑衣老者之后,那武人并不停手,而是挥舞长剑杀向另外一人。

    直至此刻,余下五人方才反应过来,急躲闪避,“老四,你疯啦?”

    那蓝气武人并不答话,只是挥舞长剑,追杀众人。

    眼见喊他不住,五人只得各出兵器,抵抗自保。

    混乱之中,那年轻女子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那蓝气武人虽然凶狠大力,出招却无有章法,几个回合之后,被一人砍掉了胳膊,另外一人上前补招,砍掉了他的脑袋。

    就在五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之际,那年轻女子又歪头看向持拿钢叉的洞玄武人。

    此番南风看的真切,那年轻女子的竖瞳疾闪变化,其中有异样光彩,想必用的是扰心乱魂一类的法术,说法术也不太准确,有些异类天生就有异能,世人多称之为妖法。

    在与年轻女子对视之后,那洞玄武人愣住了,几滴水的工夫之后,突然发难,反手一叉,将身旁一个大洞武人戳了个透心凉。

    那大洞武人不曾立刻死透,临死之前竭力挥刀,将那使叉的洞玄武人砍杀了。

    一行七人,片刻工夫就死了四个,余下三人好生惊恐,有两人想要退走,却被最后一人喊住了,“这妖女会使妖法,一起上,杀了他为大哥他们报仇。”

    剩下的三人全是深蓝大洞,灵气修为要高于年轻女子,年轻女子在三人的围攻之下,左躲右闪,险象环生。

    南风没有急于出手,只是自远处观望,这年轻女子的乱神异能貌似无法对灵气修为高于自身的对手产生影响,随后只是以不很高明的武功招式自保。

    几个回合过后,年轻女子再次遇险,情急之下自口中喷出一团黑气,那正在进招的武人躲闪不及,被黑气喷个正着,惨叫一声,仰面跌倒。

    另外两人虽然惊惧,却不曾放过难得的机会,同时出手,两把长剑左砍肩膀,右斩腰身。

    年轻女子原本避无可避,却鬼使神差的前移丈许,待得站稳回头,那二人所出长剑已经分别砍中了对方,双双萎靡倒地。

    眼见事有蹊跷,年轻女子疑惑四顾,寻无所见之后,自那蓑衣老者的尸身上拿回了瓷瓶,纵身跃上了官道,疑惑的看向南风。

    “是不是你在帮我?”年轻女子问道,先前她自马背上滚落下来,自雪地里留下了痕迹,但追兵前来寻查时雪地里的压痕却突然消失了。此外,对方先前所追寻的血迹也有蹊跷,百步之前她还没有割伤黑马,雪地里不应有血迹出现。再者,她先前隐约感觉有人在危急关头推了她一把,故此她才能够避开那致命的两剑,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有人在暗中帮她,而这附近只有南风一人。

    南风未置可否,微笑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听得南风言语,年轻女子侧目颦眉,打量南风,“有些眼熟。”

    “十八年前,长安的玉清法会,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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