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甚么?”女鬼借着反问争取思虑时间。

    “你家主人当日带回的那个七岁女童现在何处?”南风沉声问道,讯问要有技巧,既然已经猜到诸葛婵娟被榆林山主带了回来,直接一针见血点明细节,这样能给对方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

    此时这女鬼已经明白南风并不是路过这里,而是带有明确的目的,“什么女童,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善说谎,装的不像。”南风说话的同时心念闪动,自方圆百丈处布下灵气屏障,好不容易寻到线索,可不能让她跑掉,更不能让她被人封杀灭口,尽管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大,但他绝不冒险,力求万无一失。

    “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何曾说谎?”女鬼抬高了声调儿。

    “你最好不要试图冲我翻脸,那并不明智,”南风左手微抬,一具女子肉身出现在女鬼面前,“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送你一具肉身,让你重新做人。”

    女鬼愣住了,南风凝变的那具肉身明显是参照了她的身形样貌,与她此时的虚像一模一样。

    “不久之前天庭敕封我为大罗金仙,被我拒绝了。”南风说道。低调跟虚伪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甚至比虚伪更加卑劣,因为很多时候故作低调只是为了引诱他人轻看自己,然后出手显能,享受对方惊诧恐惧所带来的膨胀和虚荣,他不虚荣,他看重的是结果,万一此时有人察觉到异常,就可能转移诸葛婵娟,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女鬼说出真相,而让女鬼说出真相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显露自己的身份。

    那女鬼没见过大场面,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有些发懵,见她这般,南风亦不催促,右手再挥,送她附于肉身。

    那女子急切爬起,既惊且喜,失声尖叫。

    “这具肉身真实存在,并非虚幻之物,”南风沉声说道,“你家主人不过是阴间的一名官吏,修为不会高于天仙,我要杀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需担心后事,即刻将那女孩的下落告诉我,若是说的晚了,她被人挪到了别处,我会收回这具肉身,打的你魂飞魄散。”

    南风倒是极力追求快速,但这女子的反应却没他这般迅速,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回神,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南风右手探出,一把匕首现于掌心,反手一挥,将那女子的手臂划破,鲜血立刻溢出。

    那女子见到鲜血,感受到疼痛,这才确信自己所得肉身是真的,但她仍有顾虑,故此欲言又止。

    “你这肉身并非无中生有的幻象,而是化虚为实的实物,此等能力非大罗金仙不得拥有,”南风急切说道,“实话说与你吧,那女童前世是我的夫人,你告知她的下落,我绝不会让你身处险境,日后谁敢对你刁难报复我就杀了谁。”

    听得南风所说,女子疑惑大减,但她心中仍有顾虑,“神仙能够呼风唤雨。”

    女子言罢,骤起狂风,大雨倾盆。

    “此事关系重大,耽搁不起。”南风急切说道。

    “那女童就在北面的镇子上。”女子说道,实则此人是有名字的,生前名叫翠玲。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知道北面六十里外有处镇子,翠玲说完,百丈屏障立扩百里,转而带着她瞬移来到镇子正中的主道。

    “在哪里?”南风急切追问。

    景物的变化令翠玲好不惊慌,听得南风言语,急切四顾,转而伸手西指,“好像是那里。”

    翠玲言罢,二人立刻出现在她所指的那处院落门前。

    “这里?”南风手指院门,这是一户较为贫寒的人家,门楼低矮破旧,院墙也不高。

    “应该是的。”翠玲不很肯定。

    “应该?”南风皱眉。

    见南风皱眉,翠玲急切解释,“我不曾亲自来过,只是听兰姐说过镇子西面门口有槐树的人家。”

    南风也不多说,拉着她破门而入。

    这户人家只是个很小的四合院,后面没有套院儿,进门之后院子里的景象一目了然,主人应该是个木匠,院子里堆放着不少木材,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正在锯木头,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自门口坐着择菜,院子东面有口水井,一个女孩儿正自井边洗衣服。

    南风是踹门进入的,众人受惊,纷纷看他。

    在看到那井边的女孩之后,南风松开了翠玲,翠玲没有撒谎,诸葛婵娟真在这里,那女孩只有十岁,尚带稚气,五官酷似诸葛婵娟,实则也不能说是酷似,应该是无有二致,只是不曾长成。

    见到那女孩,南风心头巨震,思绪瞬间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寒冷炙热的凌晨。

    南风看那女孩的同时,那女孩也在看他,眼中除了惊诧,还有几分疑惑。

    南风何其敏锐,见女孩儿面露疑惑,心头一颤,莫非诸葛婵娟还记得他?

    就在此时,那一老一少拿了棍棒过来。

    “你为什么踢坏我家的门?”年纪较小的男子高声喝问。

    南风闻声歪头,有些人长的就像白痴,此人就是此类,眼大无神,口鼻内陷,看年纪应该有二十五六。

    “你们想干什么?”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此时生活艰苦,大部分人的寿命都在五十出头,活到六十就算长寿。

    南风没有理睬二人,而是迈步向那女孩走去。

    二人急忙冲上前去,拦住了南风,那择菜的妇人也跑过来挡住了去路,怒容恶声,叱问来意。

    “你们为什么拴她?”南风的脸色非常难看,那女孩的脚踝栓着一根铁链,有五尺长短,限制了她的自由。

    “关你什么事?踢坏了我们的院门,少不得赔偿银两。”老头儿摇晃棍棒,虚张声势。

    “你们是什么人?”那妇人也是恶声恶气。

    南风皱眉斜视,转而扔出一锭金子,“这女孩我要带走。”

    那老头儿见到金子,扔了棍棒自地上拿了起来,那妇人一把抢过,张嘴就啃。

    南风绕开二人,来到井边,蹲身看那女孩儿,他不但记得诸葛婵娟的容貌,还记得她的气息,而一个人的气息是不会变化的,没错,是她。

    此时心中除了激动,更多的还是紧张,因为这女孩看他的眼神带有很明显的疑惑,他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不确定女孩眼中的疑惑只是对陌生人的突然出现感觉疑惑,还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令这女孩想起了甚么。

    “你叫什么名字?”便是南风极力克制,说话声亦带着明显的颤音。

    女孩儿只是看他,不曾接话。

    见她这般,南风越发紧张,扯断了她脚踝的锁链,转而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女孩儿此番有了回应,但她却不曾说话,而是一边支支吾吾,一边以手指点自己的嘴和耳朵。

    见她这般,南风发现异常,伸手过去想要抓她的手,见女孩儿缩手,亦不曾强逼,而是收手回来,隔空延出灵气侵其经络感知寻察。

    窥察之下很快有所发现,这女孩儿之所以不能闻听是因为气息淤塞,动手之人应该就是那榆林山主,因为气息淤塞的位置并不是穴道的所在。

    灵气所至,清淤去堵。

    重新听到声音令那女孩有些惊惑,皱眉聆听周围的动静。

    “你叫什么名字?”南风和声问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说话语气最轻最柔的一次。

    听得南风发问,女孩儿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是不甚连贯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南风。”南风微笑回答,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所有笑容里蕴含善意最浓的一次。

    女孩儿尚未答话,傻子在后面喊道,“娘,我的哑巴媳妇儿能说话啦!”

    南风闻言眉头大皱,猛然回头,但他看的不是这一家三口,而是站在门口的翠玲。

    翠玲知道南风是在用眼神质问她,但她只是知道女孩儿在这户人家,至于女孩儿怎么会变成这傻子的媳妇儿她却并不知情。

    此前南风曾经说过这女孩前世是他的夫人,唯恐南风动怒,翠玲急切说道,“当是童养媳。”

    南风闻言眉头略有舒展,榆林山主如此安排无疑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令旁人起疑,至于封闭经络自然是为了不让女孩儿乱说话,因为女孩被掠时已经六七岁了,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记事了。

    “你是什么人?”那妇人走过来挡在了南风和那女孩儿之间。

    “我是她的亲人。”南风说道。

    “她是我们买来的,你带她走可以,却需要补贴我们这些年的米粮。”妇人试图勒索。

    南风没有接她话茬,而是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锁住她?”

    “这小妮子野的紧,养不熟,总是跑。”妇人说道。

    南风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那女孩儿,“你还记不记得我?”

    女孩儿摇了摇头。

    经常听人说什么心碎心碎,之前只当是贱人矫情,此番南风方才明白原来真的会有心碎的感觉。

    “我自离火宫来,带你回家。”南风和声说道。

    听到离火宫,女孩儿好生激动,绕过那三人,来到南风旁边。

    “白养了这么些年,眼瞅着就要圆房了,你要带她走?我告诉你,今个儿不补贴米粮银钱别想走出这个门儿。”那妇人嗓门大,活脱一个泼妇。

    “你想要多少?”南风冷笑。

    老头儿刚想接话,却被那泼妇拽到一边,自己上来与南风讲价,“你有多少?”

    “我富可敌国,你随便要。”南风伸了左手过去,女孩儿犹豫片刻,抬手与他牵了。

    “我要五百两,”泼妇狮子大开口,言罢,贪心不足,“我说的是金子。”

    南风探手入怀,拿出几锭黄金扔了过去,转而牵着女孩儿向门口走去。

    刚走几步,那傻子冲了过来,叫嚷着拉那女孩儿,“这是我媳妇儿。”

    眼见那傻子拖拉女孩儿,南风怒气顿生,愤然起脚,“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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