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裴旻得到了宫里的消息:李隆基罢免右威卫大将军、两位威卫将军以及长史、录事参军事、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等官员,整个右威卫给清洗一空。

    至于其他的禁军,并没有任何异动。

    王毛仲也没有受到半点的惩罚!

    裴旻知道李隆基性格上的缺陷彻底体现出来了:李隆基有成为明君的能力智慧。但缺乏君王恩必赏,过必罚的强硬手段:他一但信任一个人,将会对之百般照拂,哪怕明知他有错,也不忍惩罚,甚至会无道理的处罚没错的一方。

    类似的情况,在史书上也比比可见。

    改过说的确实简单,可以王毛仲的性格,面对这种情况,只会令他更加嚣张,又岂会有半点的改过之心?

    得知如此结局,裴旻也只能叹了口气,有心无力。

    以外臣干涉天子禁军一事,可一不可二。

    第一次,以李隆基对他的信任,那位李家三郎不会与之计较,但多干涉几次结果未必如此了,只会让情况更糟。

    “小七!”

    裴旻抱着自己的闺女,抛开了心中的郁闷,作着鬼脸,斗着孩子戏耍。

    小丫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也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郎君似乎更加钟爱小七?”娇陈抱着小八,轻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那是当然!”裴旻毫不掩饰的道:“女儿就是用来宠的,儿子嘛,必需好好的教,我可不想重蹈姚相的覆辙,让小八成为坑爹的二世祖。”

    娇陈与裴旻生活了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些他的古怪词汇,知道“坑爹”是什么意思,白眼道:“妾身的小八才不会跟姚彝、姚异一样呢!再说姚彝、姚异有今日,还不是郎君害得?”想到他们感情升温的游船,她露着会意的微笑。

    裴旻叫屈道:“他们谋夫人美色在前,焉能不还以颜色。当初要是知道,我们能共守白头,还不只是喂他们药了。想不到他们兄弟互攻互受,居然迷上了男风?以此祸害朝中俊俏的官员……”

    他意识道不能在小七小八面前说这种话题,改道:“总之,一切与我无关!”顿了顿,又道:“未来我都想好了,不求小八能够文成武就,至少文武要精通一样,能够安逸舒适的生存下去。可以打下一份家业,那就再好没有了。”

    小八虽是长子,却是庶长子,将来他打下来的家业会由嫡长子继承,而庶长子主要还是依靠自己。

    娇陈道:“妾身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心,只要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便以足够。”

    “那可不成!”裴旻道:“我裴旻的儿子不说成龙成凤,却也不能成虫。他若想习文,我让张老哥、贺老哥做他的启蒙恩师,张老哥是当世第一书法名家,贺老哥博古通今。论才华,他们可是一时之选。想习武,我也可以亲自传授他剑法,再不然让太公教也行,将他家的薛家戟法学来,最好也把当年薛仁贵大将军的薛家三神箭学到手,这生意买卖,稳赚不亏。”

    有那个母亲不望子成龙,娇陈见裴旻已经再为小八铺路了,心中只有高兴。

    陪小七小八戏耍了会儿,裴旻见宁泽在远处向他招手,将小七交给了陪同的奶娘照料,说道:“我去有点事!”

    娇陈淡笑着道:“去吧!”

    走到近处,宁泽先一步禀告道:“公子,鱼儿已经上钩,人赃并获……”

    裴旻眼睛一亮,喜道:“做得好!立刻严加看管,我去闻喜公的府邸,此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裴旻没有任何迟疑从马厩牵出小栗毛,赶往闻喜公府。

    闻喜公府在早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裴行俭身兼文武,一方面与李敬玄、马载同掌选事十余年,甚有能名,另一方面战功彪炳,一生征战未逢一败,实为天下少有的人物,深得高宗器重。

    此刻闻喜公府,库狄氏陷入了挣扎之中。

    裴行俭出自河东裴氏定著五房之一的中眷裴,父亲裴仁基,隋左光禄大夫,其兄裴行俨,隋末猛将万夫莫敌。早年裴仁基、裴行俨在王世充麾下效力,但因裴行俨每有攻战,所向披靡,号称“万人敌”。王世充心胸狭隘,深忌裴行俨的威名,对他很是防范和猜忌。

    为了自保,裴仁基、裴行俨决定先下手为强,反了王世充。结果消息走漏,先下手的是王世充,裴仁基、裴行俨全部被杀。

    王世充还灭了裴家满门,上上下下一个不剩。

    裴行俭是遗腹子,还未出生,也因此侥幸逃过了一劫。当时正逢乱世,裴行俭的母亲怀着裴行俭,流落街头,难以过活。

    是裴家知道有这么一个后人,热心的收留无偿的照顾,并且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培养裴行俭识文断字。

    对于裴家的照拂,裴行俭铭记在心,因故生前对裴家格外友好优待。即便临终前,还嘱咐库狄氏要好好照拂裴家。

    因为那个时候高宗李治身患的眼疾入了膏肓,眼睛不能视物了,一切奏章的批阅皆靠武后在一旁念给高宗知晓,是真是假,无法分辨。武后也因此渐渐掌握了实权。

    武后与世家可谓势同水火,以裴行俭的才智如何看不出,一但武后掌权,世家即将遭逢灭顶之灾。

    库狄氏与裴行俭夫妻情重,对于裴行俭的临终要求,焉有不尽力的道理。

    凭借她在武则天心底的地位,库狄氏不说保全了裴家,裴家也无疑问是所有门阀世家中受伤最轻的一个。

    裴家不稳不安的近况,让一心为裴家的库狄氏极为挂心。

    随着裴旻的崛起,裴家人心越来越不稳。

    经过与裴母的接触,裴母意图回裴家正大光明的祭拜裴家先祖的用意也很明显。裴旻至孝,裴母这个愿望,他一定会为之达成的。一但由他亲自动手,裴家的更加危险。只是裴旻的条件让她无法接受,重翻旧案,将会大损裴家颜面。

    裴家家主通过弑兄驱侄的手段取得家主之位,这将是裴家千年来最大的丑闻。

    家丑不可外扬,库狄氏不能让裴家担起这个恶名。

    只是裴旻那边确实不好对付……

    为了此事,库狄氏本就皱巴巴的额头,多添了好几道皱纹。

    “唉!”库狄氏叹了口气,看了屋里右侧的灵牌,不知如何破局。

    “娘!”

    便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叫唤:“裴国公来了,不知有何事情。”

    库狄氏闻言,先是一怔,慢悠悠的前去开门。

    “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裴庆远一脸紧张的看着目前。

    库狄氏没好气的道:“讨债的上门了,娘焉有好脸色?”

    “讨债?”裴庆远惊愕道:“娘你欠国公钱了,还是人情?”

    库狄氏看着裴庆远的表情,不由呵呵一笑。裴行俭有三个儿子,长子裴延休在并州当任文水令;三子裴庆远现任兵部郎中,两人皆有一定地位。唯独次子裴庆远干略平庸,只靠父亲的蒙荫,混了一个闲职协律郎。

    不过裴庆远最是孝顺,每日晨参暮省,送药送茶,最得库狄氏喜欢。

    “是讨裴家的债!”库狄氏解释了一句。

    裴庆远皱眉道:“不至于吧,娘不是拒绝他了,他还来做什么?”

    库狄氏苦笑道:“这也是为娘最担心的事情,裴旻的才智远胜常人,决不能以年岁来定。今日此来必有倚仗,要不是非见不可,娘甚至都有避而不见了意思。天晓得,他又会提什么要求?”

    “还提要求!”裴庆远道:“难道让裴母入宗祠,为当年的玄公鸣冤,不能让他满足?”

    库狄氏摇头道:“你呀,不了解裴旻。此人聪慧绝顶,是个不吃亏的主。有多少筹码,他会做多少生意,提多少要求。当初他初次向裴家释放善意的时候,目的只有一个,让裴母入宗祠,全了裴母的心思。只是主家那边不识好歹,无视了这点。后来裴旻地位提升,就不只限于让裴母入宗祠了,还要为他的父亲、爷爷讨回一个公道。如今他找上门来,手中多了筹码,不提过分的要求,那就不是裴旻了。”

    裴庆远汗颜道:“那可如何是好?”

    库狄氏整理了衣襟道:“都找上门来了,还躲的了嘛!一起去看看,他到底有何倚仗,想怎样为难我这老婆子。”

    裴旻在闻喜公府的大殿见到了库狄氏与裴庆远。

    裴旻热情的上前问好道:“晚辈给华阳夫人请安了,也见过裴二叔。”

    库狄氏人老成精,在裴旻进屋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是无限欢迎欣喜外加高兴:“国公能来寒舍,蓬荜生辉!”

    裴旻惭愧道:“华阳夫人过奖了!没能早些登门拜访,确实是晚辈的失职!万分不该!”

    库狄氏道:“年纪大了喜静,国公有此心,老妪知足了。”

    “华阳夫人哪里的话!您可是宝刀未老,年青着呢!”裴旻不动声色的吹嘘着。

    库狄氏接话道:“哪能跟你们年青人比?后生可畏!”

    裴旻谦逊道:“长者智深如海,晚辈可是万分敬仰,所以为了裴家,晚辈是专程来请您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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