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出宫的路上,俞佳悄悄的问道。

    “无稽之谈。”

    方醒觉得这事真是烦透了,搅乱了自己回来陪家人的打算。

    “可你有过殴打官员的记录,而且还不止一次……”

    俞佳同情的道:“那些人都是人精,不管信不信,先把势头弄起来。兴和伯,你最好别出远门,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我才从南方回来,还能去哪?”

    方醒憋闷的道:“金纯倒是知道我的性子,若是那个构陷的家伙被我看到,不管结果如何,先打残他再说。”

    前方就是皇城外,俞佳最后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别管他们,这等事越描越黑。”

    方醒点点头,说道:“多谢陛下的关切,此事我就等着刑部的结果,咦……那是谁?”

    皇城外的右边,此时跪着十余人,打头的男子举着个牌子。

    ——杀人偿命!

    几个女人抬头看到了方醒,她们爬起来,提着裙摆,疯狂的朝着方醒冲来。

    “你这个佞臣!是你杀了老爷……”

    方醒止步,皱眉看着这几个满脸狰狞的女人。

    早有军士迎了过去,用连鞘长刀拦在前方,组成了一个人墙。

    “兴和伯,女人纠缠不清,赶紧走吧。”

    方醒点点头,然后上马,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卫下离去。

    人墙挡住了人,却没挡住视线。方醒看到了那几张狰狞的脸,以及那仇恨到疯狂的眼神。

    “你不得好死……”

    …….

    吕府,一群群的人在唏嘘着,感叹着,只是主人都去了皇城那边请愿,管家也只能是在一边应和着。

    “太凶残了!”

    刑部的人正在验尸,吕家的人去请愿未尝没有避开这个场面的意思。

    死者是尚书,金纯也只得亲自来坐镇。

    两个仵作趴在棺木边上在仔细查看着,不时用手去摸摸捏捏。

    “大人,要翻身。”

    一个仵作回首请示道。金纯无语望天,说道:“那就翻身!”

    两个仵作折腾着让吕震翻身,那些来‘吊唁’的人都在边上低声说着。

    “大人,除去尸斑,未见伤痕!”

    两个仵作都摇头,金纯问道:“可仔细了?”

    一个老仵作说道:“大人,小的干这行多年了,实际上第一眼看了就知道不是殴打致死。”

    “全身无伤痕,且无骨折迹象……”

    金纯无奈的道:“那就赶紧收敛好。”

    “没伤痕?”

    “难道是猝死了?”

    边上等结果的那些人都有些失望,在他们看来,吕震昨日还在精神抖擞的干活,咋会一夜之间就去了西天?

    一个官员低声道:“那人可是手段百出,谁知道他有什么暗手。”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于是有人就问道:“金大人,会不会是用毒呢?”

    金纯虽然是儒家子弟,可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他好歹也知道些业务常识。闻言他就说道:“用毒必然有痕迹。”

    “用细针刺呢?金大人,若是用细针把那等厉害的毒药刺进去呢?”

    金纯不想和这群毒药白痴解释,看到仵作已经把吕震的尸骸穿好衣服,就说道:“本官这就回去了,若是家中想起什么,可径直去刑部。还有,那个举报的随从交给本官带回去问话。”

    管家苦着脸说家里主人都在皇城外面喊冤,要是被带走了人,到时候一家人怕是要去告御状了。

    “金大人放心,等夫人回来了,一定会把那人送到刑部去。”

    吕震去了,金纯好歹和他同僚多年,要是此时他板着脸公事公办,那有些太不近人情。

    所以他告诫管家看好那人,若是出了纰漏,那就按照攀诬来处置。随后他放了两人在吕震家的外面守着,就等着吕震的妻儿从皇城喊冤回来要人。

    ……

    作为御史中的新人,李二毛并未毛扎扎的一来就找人弹劾,而是非常谦逊的在都查院内请教老前辈。

    可都查院的御史们对他的笑脸总是报以冷漠,或是皮笑肉不笑。

    “李大人客气了,尊师乃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兴和伯,只需问他就是了,我等才疏学浅,不敢说指点。”

    李二毛笑容不变,拱拱手。这群御史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反讽,诧异之余,就觉得这人太阴,城府太深。

    “老师跋扈,居然打死了吕大人,这学生也不省事,到处碰壁……”

    这些御史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去,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御史,他满脸兴奋的道:“刑部刚才验尸了。”

    围廊下的御史们都纷纷转身,有人问道:“结果如何?可是被打出了内伤?”

    “没伤!”

    “哦……”

    失望的叹息声拖的很长,李二毛站在对面的围廊下,突然收了笑容,然后进了自己的值房。

    “本官的弹章都准备好了,哎!”

    “会不会是下了黑手呢?”

    “说不准,不过这要看刑部的说法。”

    “刑部的金大人和那人关系普通,肯定不会徇私。”

    “对,大家等着吧,把弹章润色的更有气势些,要让人看了义愤填膺,潸然泪下。”

    李二毛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桌前慢慢的思索着。

    御史的职责就是监控,纠正,所以后来才有了风闻奏事的习惯。

    管你有错没错,我听到了就要弹劾,这便是功绩和名声。

    李二毛静静的思索着,然后找了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他的书法不怎么好,也就是能将就看看而已。

    不过是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李二毛就写好了奏章,然后吹干,起身去请见右都御史王彰。

    王彰的性子严厉,一般的御史都有些怵他,可李二毛却坦然请见。

    “大人,这是下官的奏章,请大人过目。”

    御史要弹劾谁,按照都查院的规矩,必须要经过王彰和刘观的审查和同意。可经常有些愣头青想一举成名,就私自把奏章捅上去。

    王彰接过奏章,先看了看沉稳的李二毛一眼,说道:“来了都查院,要好生和睦同僚。”

    “是,下官知道了,多谢大人指点。”

    李二毛微笑着,王彰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就继续说道:“御史御史,那就得要敢于去举报那些丑恶之事,渎职违律之事,千万不要只想着明哲保身,更不能记挂着故旧身份视而不见,那就是渎职。”

    李二毛拱手道:“是,下官记住了。”

    这就是个老油条啊!

    王彰觉得自己的下马威完全没作用,就喝了口茶水,然后看奏章。

    “噗!”

    一口茶水被喷了出来,李二毛没有躲闪,官服的下摆被喷湿了一片。

    他依旧在微笑着,在王彰的愕然注视下微笑着。

    王彰在都查院中有法家弟子的外号,一旦被他查到有问题的官吏,几乎是从无幸免。

    这样一位严苛的官员居然被这份奏章给惊的喷水,可见李二毛这份奏章的厉害。

    王彰再看了看奏章,然后皱眉道:“你不后悔?”

    李二毛微笑道:“食君之禄,自然不会后悔。”

    王彰点点头,抚须道:“这等事古今都绝不了,所以一般就是君王自行决断,算作是恩典。你这一下过去,陛下自然无话可说,可那些人会记恨上你,你也不悔?”

    李二毛点头道:“这等事乃是上行下效,不遏制,以后会蔓延,下官以为目前正当其时。”

    王彰叹息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罢了,本官给你递上去。”

    “多谢大人,下官告退。”

    李二毛行礼告退,出去后看到对面有两个同僚在盯着这边,就微微一笑,然后冲着那边拱拱手。

    “佞臣的弟子也不是好东西,看看,这就来找王大人套近乎了!”

    “王大人严厉,他必然是碰了一头灰……”

    这时王彰出来了,他招呼道:“来人,送奏章去。”

    对面的两个御史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王彰皱眉道:“这不是你们的职责,个人有个人的事,混乱乃是乱政之始。”

    一句话让两个想拍马屁的御史面红耳赤,然后请罪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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