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呐,我这是第四回来找你了,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一个痛快话儿!”因为天气炎热,大红狼干脆就把甲胄给卸了,仅只穿了一件无袖的汗衫,依旧热的满头大汗:“从武昌到襄阳,来回一趟就一千多里的路程,我已经跑了四次,足见诚意了吧?你要是再拿那些个有的没的话客套话搪塞我,我调头就走,这辈子只当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作为后李自成时候的闯军主帅之一,刘体纯虽然是正经的武人,但却和大红狼不一样,没有丝毫的锋芒和锐气,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有些木讷的乡农。但若是真把他当成是没有见识的乡巴佬,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自成死后,刘体纯尚能联络各方,维持住湖广西部和川东一带的局面,并且能在清军的连番绞杀之下保持抵抗,足以证明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大红狼本就是闯军旧部,和刘体纯谈判的事一直都是由他主导,已经谈了整整十五个月,低级别的磋商不下几十次,光是亲自跑到襄阳来找刘体纯就已经是第四回了。

    虽然大红狼是昔日的闯军兄弟,大家都是跟着闯王混饭吃的,但那毕竟是以前的老皇历,现在的大红狼事实上已经成了大旗军的人,是大明王师,已和以前的老兄弟不是一路人了。

    每次大红狼来到襄阳,刘体纯都非常非常的客气,好吃好喝好招待,每次都会唤来一大群当年的老兄弟陪着大红狼,那股子热情的劲头儿简直了……但是在正经事情上从来都是用一个“拖”字诀,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只是一味的用“再考虑考虑”“再商量商量”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打发大红狼。

    “郎兄弟你放心,等我再和虎帅(李过)好好商量商量……”

    “我的刘军师啊,你总是拿这种话堵我,好有意思吗?”大红狼是真的急了:“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所以我从不要你到武昌去找我。每次我都是带着一百多个兵到你这儿来谈,够意思了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最后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如果这一次还谈不出个结果来,只怕以后就真没的谈了……”

    刘体纯听出了这句话当中的威胁之意,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恼,反而愈发的沉稳了:“郎兄弟,大旗军厉害、能打,这不假。可要是想把我们闯营吃下去,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看来刘军师和虎帅还是舍不得这点家当啊。”大红狼无奈的说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大帅是真的等不下去了。已经下了命令,若是还谈不成,说不得就要刀兵相见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从闯营出来的人,是真的不忍心和当年的老兄弟们翻这个脸,好歹还能想法子拖一拖,但西北那边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六天前我家大郎送来了消息,本月二十八,他们就会从风陵渡那边过黄河打潼关,兵力约莫是三千二百到三千五百人上下,除此之外,还有大旗军的四个二等营,总人马差不多有五千战兵吧……”

    听了这话,刘体纯马上就愣住了。

    要想守住地盘和李吴山分庭抗礼,光凭谈判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最终还要依靠武力争锋。和大旗军之间必有一战,这是刘体纯等人早就预料到的事儿。而西北方向上很有可能会打响第一枪,这也在预料之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大红狼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大红狼不仅告诉了他李吴山要打潼关的消息,还把具体的时间和行军路线,已经详细的兵力部署都直接告诉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不晓得你刘军师是什么人,我却最清楚不过了,我知道你心思多脑筋活,肯定信不过我说的这些个话,那也没有办法。我家大郎是从军校里边出来的,军规森严呐,以往的时候,这些兵事上的东西他连一个字都不会对我说起,这一回之所以说的这么详细,其实就是李大帅的意思。”大红狼毫不掩饰的说道:“我家大郎说了,大帅之所以一直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并非是他打不过你们,只是不想打而已。既然你们根本就不想谈,那就让你们看一看他们的实力。李大帅想和你刘军师定一个君子协定,只要你们能守住潼关,只要你们能守三天,大帅就再也不会染指你们的地盘。若是你们连三天都守不了,那了老老实实的赶紧把事情谈好,切莫再耽搁下去了。”

    潼关为西北第一险要之地,独得地利山河之险,当年的多铎、吴三桂率领数万大军,损兵折将攻打了十几天才打下来。虽然早就知道李吴山手下的学生兵厉害非常,但要是说仅仅只凭几千人马就想攻破潼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守三天,刘体纯有这个信心。

    不论大红狼说的这个事儿是真还是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精神,刘体纯一定会仔细应对。

    “既然李大帅想要试试我们闯营的成色,那也好,这个君子协定我应了。”刘体纯说道:“郎将军且先回到武昌去,到时候无论成败,我刘体纯都会到武昌去找你……”

    “拉到吧,光是晕船就快要把我折腾了,反正只是十天八天的光景,一来一回就要一千多里的路程,我也懒得再走一趟水路了,干脆就在你这等着好了。”大红狼说道:“刘军师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咱们……我们闯营老底子的成色你是知道的,虽然比不上李大帅的虎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守住潼关三日,我有这个信心。只是担心你的那个李大帅又要玩弄别的什么花招……”

    “你有信心?”大红狼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神态:“光有信心有啥用?我家大郎有多厉害你却是不晓得。旁的大话我也不敢说,若是三日之内我家大郎打不下潼关,我把这双狼眼珠子抠出来送给你……”

    当初打湖广的时候,大红狼父子齐上阵,一个打主攻一个打策应,顺着长江逆流而上一路打下来,打的阿济格狼狈逃窜根本就不敢回头。对于自己的儿子,大红狼有绝对的信心,而这种信心已渐渐成为一种盲目的迷信。

    儿子郎太平是最早一批从吴山军校出来的学生,是李吴山的亲传弟子,在大红狼这个当爹的心目当中,儿子郎太平绝对是当世名将,其战斗力就算是比不过传说中的天兵天将,肯定也是世无敌手,打潼关必然就是手拿把掐易如反掌。

    大红狼本就是个狂傲之人,这辈子只服一个人,那就是已经战死沙场的罗长腿罗大哥,但是这个“服”字仅限于对罗大哥的人品和操守,要是单纯说能打,他觉得如果是李吴山李大帅是天下第一战神的话,那自己的儿子郎太平肯定就是第二。

    对于儿子的战斗力,大红狼服的不行。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潼关,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一炮轰个稀巴烂!

    既然儿子敢在李大帅面前夸下海口,敢用这种方式和刘体纯对赌,那必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给他爹大红狼丢脸。

    老子英雄儿好汉,那是我大红狼的种,厉害着呢!

    事实证明,大红狼没有返回武昌,而是在襄阳就地等消息,确实就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十一天之后,刘体纯就主动来找他了,一见面就哈哈大笑着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郎将军生出了一个好儿子。”

    “潼关那边有消息了?”

    “令郎果然攻破潼关,少年英雄啊。看来咱们这些老家伙真的应该解甲归田回去种地了。”

    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郎太平等学生军就强行攻破了潼关,打开了进入秦地的门户。攻破潼关之后,那几千人马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就地待命,看样子根本就不打算玩弄什么花招,他们依旧希望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在动用了两倍多不到三倍兵力的情况下,实现知道了对手的所有细节踞险要之关而守,却连三天都坚持不下来,潼关就易手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双方的战斗力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根本就不是相差多少的问题,而是如同狮子搏兔一般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在不到两天的战斗中,闯军就伤亡了好几千人,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李吴山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能力,同时也证明了他的诚意:如果他真想用强的话,不管是闯军还是西军都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大动干戈,又何必耗费时间进行谈判呢?

    潼关之战,让闯军对李吴山的实力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根本就不具备割据的可能。尤其是在潼关失守之后门户已经被打开,李吴山随时都可以挥师席卷……

    在很多时候,好心好意未必就会有好的结果,适当的展现自己的实力,反而可以很快打破僵局。

    大红狼谈了一年多,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他的儿子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让刘体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谈判桌上……

    “虽然我家大郎打了胜仗,我也不会坐地起价,条件还是以前的那些个条件,章程依旧是以前说起过的那些个章程,小事儿可以再商量,但大方向却是早就对刘军师你们说过的,已无更改的可能。”大红狼说道:“你我之间,没有必要如婆婆妈妈的妇人那样讨价还价了,成与不成的,你就给我个痛快话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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