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转眼,春节过去了。

    这是周楠穿越到明朝之后过得最舒服最美气的一个春节。他每日都是睡到日三杆才跑去西苑,除了去内阁坐坐,和阁老们聊聊天,是跑去嘉靖那里侍侯。到下午申时,也是三四点钟的样子可以回家了,不用像朝廷大老们那样需要跑去早朝。

    另外,过得两三日,他则会去内书堂给学生们一节课。过年的时候,学生们送过来的腊肉三五年之内都吃不完,搞得他到处送人。

    朝九晚四,这才是公务员应该过的日子。

    扬州商号那边,每月都有大笔利润入帐,弄周楠对于金钱都失去概念了。

    据素姐执笔,云娘来信说,她们已经在老家买了地起了宅子做祖屋,如果老爷能够回去看看好了。

    回去看看,作为宦游人,老家是回不去的,除非老了退休的那天才有可能。

    另外,算退休周楠也不可能去淮安荣养。

    老实说,刚穿越到明朝之后,淮安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堪回首,他下意识地有躲避心理。

    算将来要归隐田园,也得去江南啊!

    云娘在信说,武员外已经着人去苏州选地,准备再在那里起个院子。

    周家到处建房买地,每月所赚的钱基本都丢在修房建屋面,在后人看来太败家子了。其实,固定资产也是一种投资,也算是给子孙留一份产业。

    云娘又说,孩子们都好。是阿大看起来笨笨的,现在说话还不囫囵。倒是老二很精灵,将来必然是个人物。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大笨点笨点吧,反正以周家的财势,当可保他一辈富贵荣华,最好以后能够恩荫他一个官爵。老二如果将来能读书,想走仕途,且由他去。

    想到这里,周楠心暗道:“老周,加油啊,一定要个进士,你可有一大家人要养活啊!”

    在京城过年的这段时间,周楠过得也舒服。

    每日回家,要不是抱着老三玩,要不是跑阿九那边去陪他说话,出京游玩。

    这才是向往的生活,除了……

    除了嘉善公主那边有点麻烦。

    说句实在话,公主殿下减肥之后,倒是长得前突后翘,欧版身材,符合任何一个男人的幻想。

    是这位千岁的要求太强烈了,经常派人过来请周楠过去谈诗论道,搞得周大人不堪其苦。

    周大人马是要进士的人,又娶了徐首辅的孙女,嘉善也绝了招他为驸马的心思。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楠考虑到和她不清不楚下去名声不好,求放过。

    嘉善却想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家头嫁从父,二嫁已经是外姓人,自然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我不嫁,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咱们这么下去,也不错啊!

    周楠没有办法,只得乞求苍天让公主殿下早点对自己审美疲劳。

    又过得几日,天的雪花化为淅沥的细雨落下。

    抬头一看,树木都发出新芽,春天到了。

    时间已经到了一月十日,距离二月九日的春闱还有一个月,周楠这日在玉熙宫随驾的时候向嘉靖提出自己想请一段时间假,等考完进士科再回来。

    嘉靖正在泡脚,用的依然是新做的松木桶。

    木桶被热水一烫,松香氤氲而起。

    嘉靖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松木的味道吸如鼻,然后使用周天搬运之法在经脉运动。

    这样的场景周楠不以为然,什么周天搬运,搬运个甚?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嘛!

    你老人家天天吸,吸去的也是松香分子,和吸烟又有什么区别?

    还在脉络运动,运动的究竟是什么?

    良久,嘉靖收了功,睁开眼睛:“去参加春闱,如果了,还能回来吗?”

    一刹间,他眼神竟然有些淡淡的惆怅和不舍。

    是的,周楠如果了进士,肯定是要外放做官的。算在六部观政三年,也不可能进西苑,国家自有制度,即便是皇帝也乱来不得。

    当然,如果了翰林,可以进宫侍读侍讲。

    可是,做翰林你怎么也得考个庶吉士,周楠才气是高,可好象不太擅长八股章,必然是点不了翰林的。

    一旦周楠的是同进士或者赐进士,按照明朝职官制度,他这个舍人也要卸任履行新职。

    嘉靖这人性格刚强,有的时候也很偏激,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一旦觉得你不行,看你不顺眼,你是一坨狗屎。可一旦觉得你好,你好到天去,譬如当初的严嵩。

    古来帝王都寂寞,身边也没几个人。

    前几月,也只有黄锦和周楠陪在他这个孤独老者身边。

    黄锦毕竟是皇帝的奴婢,说话非常小心。周楠作为一个现代人,也极能揣摩别人心思。在皇帝驾前说话非常随意,这给了嘉靖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大家一起相处得久了,想到周楠要离开,他心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舍:是啊,也只有周楠能够在朕面前敢说真话,而那些话又是那么的有趣。

    正在替嘉靖搓脚的黄锦闻言笑道:“老爷,君父君父,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父母谁不盼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能够在外间的广阔天地有所作为?父母再不远游没错,但下面不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吗?”

    “是啊,朕也不能阻了周楠的前程啊!”嘉靖叹息一声:“周楠。”

    周楠:“臣在。”

    嘉靖有点伤感,不再多说,只对黄锦道:“黄锦,朕的腿有点痒,帮朕挠挠。”

    “是,老爷。”黄锦轻轻地在嘉靖那瘦骨嶙峋的小腿抓了抓,突然,有五道血痕显现出来。

    他忍不住低呼一声:“老爷!”眼泪落了下来。

    “哭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丹毒发作的情形,嘉靖这一年来越发严重了,心不觉有些抑郁。

    他突然转头问周楠:“周楠,何为不朽?”

    不朽者有三,立功、立德、立言,这是儒家学说的常识。不过,周楠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回答。

    嘉靖这是在问他对于生死的看法,如果照本宣科地回答这个问题,固然是政治正确,却怕要触怒皇帝。

    嘉靖毒已深,是一个病人。

    而且病人的性格多半暴躁,尤其是嘉靖服用的仙丹还含有大量的躁热之物。

    还是不要去惹他为好。

    嘉靖皇帝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道他也意识到自己没几年好活了。

    周楠心不觉一凛。

    他小心地回答:“陛下,按照佛家的说法,不朽是解脱,道家者是肉身不坏举霞飞升。”

    嘉靖:“佛家且不论了,拿我道家来说,举霞飞升者又有几人。”

    周楠:“肉身成仙谈何容易,陛下也不用强求。”

    “不用强求吗?”嘉靖目光凌厉地看过去,他以为周楠要想朝臣那样劝戒自己,心大为不满。

    黄锦也担心地看着周楠。

    周楠:“寻常人一生要死三次。”

    黄锦适时插嘴,笑道:“我只听说过猫有九条命,还真不知道人有三条命。”

    嘉靖也微微一笑,神色缓和了些:“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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