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移民这种事情在后世实在是太常见了。!

    如高考大省的山东和湖北,优秀的学生实在太多,可录取名额实在有限。每年夏天,都有不少人饮恨考场,以自己的成绩如果在别的省市轻易能考北清复,可你因为生错了地方,只能去读普通的211。

    于是,不少家长为了孩子的前程,在户籍动起了脑筋。

    这事也不难,许多省市对于优秀人才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只要你这个家长有大专以的凭,咱们城市会敞开怀抱欢迎你。

    但是,落籍也是有准入门槛的,这个门槛是钱。你要想在这座城市落户,房子总得有一套吧,这可是两三百万的人命币啊!北广,一套两居室学区房,都千万了。

    这事在古代却简单,即便是京城。如果你不讲究生活质量,只求有片瓦遮头,外城一套老破小也几十两银子。

    可是,古人都有故土情节,所谓家乡难离。你的人脉关系,学籍可都在老家,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简直相当于后世移民,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得不慎重。

    而且,和现代人一张银行卡可以走天下不同,一个家族的主要资产是土地和房屋,这些东西要变现不是那么容易,且要得到败家子的坏名声。

    当然,你去外地做官,尤其是做这种镇守一方的大员,将一家人带过去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你的人脉关系都在官场,不会因为迁移而改变。至于学籍,你一个官员要想办妥当还不容易?

    这么说来,周楠和徐家这种高考移民在明朝其实是非常稀少的。

    昌平徐家,或者说河南睢州徐家旁支在官场还是有势力的。徐养大去段提学那里闹,想来学政衙门看在他二叔徐布政使的份,或许不会拿他怎么样,最多驱除了事。

    果然,正说着话,沈宁的家人跑过来:“少爷,徐养大和五十多个昌平书生跑学政衙门去闹,被衙役们打了出来,不少人脑袋还破了,流了不少血。”

    “丝……”周楠抽了一口冷气,*伤了人,这可麻烦了。

    沈宁又问:“徐养大怎么样了?”

    那家人回答说:“徐书生胆子小,少爷你别看他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可等衙役们亮出家伙,见了血,却白了脸,啊地叫了一声逃了。他一跑,昌平士子群龙无首,顷刻散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小的不放心,又跟着昌平人跑过去看,少爷你猜怎么着了?”

    沈宁:“你这刁奴,还敢给本少爷卖关子,直说。”

    那家人道:“我跟过去一看啊,只见那些秀才们都围着徐养大埋怨,说‘徐兄你没义气。说好了要找学政官讨要说法,怎么自己先逃了。如此没有担待,吾等羞于与你为伍。’‘徐养大,咱们看错你了。’更有人拉住他,指着自己满头的血叫他赔汤药。”

    “可怜那徐养大,被同伴骂得都快哭出声来。”

    “哈哈,哈哈,各位,别看昌平人平日里看起来铁板一块,可真有事,却作鸟兽散,却是叫人不齿啊!”沈宁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笑得直顿足:“还说什么杖义死节在今朝,哈哈,这牛吹大了!真到患难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节。”

    “是的是的,原来昌平书生都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啊!看他们以后见了咱们密云士子还敢不敢猖狂?”

    考试那日,徐养大开地图炮,辱骂密云书生,大家都是同仇敌忾。如今,听到那边如此狼狈,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你的怯懦从开始都被看透。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你从来都没想过哥的感受。

    周楠也是心大快,接下来的酒也喝得分外爽利。他一口气抄袭了两首顾炎武和大伙儿诗词唱和,自然搏得了满堂彩。

    直喝得酩酊大醉,这才回到家里。

    醒来之后,周楠想了想这事。没错,像徐养大闹出的这种*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也不能拖延,必须将其扼杀在萌芽里,以免事态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闹事者的领头人是徐养大,只要搞定他一切都ok。

    段提学是顺天府的学政官,辖区内的读书人是什么禀性,他自然清楚。

    徐养大出身官宦世家,又是年轻一辈的代表性人物,自然是他关注目标。

    徐同学那天在进考场的时候刷了一波名声,段提学留意了他。拿到卷子之后一看,果然写得花团锦簇,这科能够挑出这么一个有进士相的考生,也不枉老夫忙一回,当场录取了。

    下来之后,他又叫人将徐养大的卷宗调出来,又打听了他的情形,打算作为学政衙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当然知道徐养大胆子小,一开始没打算和他讲道理,直接一顿乱棍打出去,以雷霆手段将事件彻底平息。

    想到这里,周楠不禁感慨:能够做到一省提学的,这智商情商和手段果然了得,值得学习。

    说起来,段承恩为人做事倒有几分周楠的风格。

    周楠还是有点不放心,决定先在京城家里住几日,密切关注学政衙门的动向,以免徐养大再生事,诸葛一生惟谨慎,小心使得万年船。

    事实证明,周楠的小心是对的。

    徐养大不甘心,拿到了周楠的卷子,印了几十份,见人发。然后大加批驳,说这章写得狗屁不通也能得头名,还有天理吗?科场舞弊,手段如此拙劣,当大家是三岁小儿吗?

    段大人如此作为,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吗?

    矛头已经直指段承恩了。

    我们的段提学听到这事,冷冷一笑:后生仔是后生仔,想靠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对本大人不利,拿衣服、年轻、天真!若本官见招拆招,却显示不出手段来。今日教你知道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老段也同样将周楠的卷子印了几十份,并在下面写自己的评语,和为什么给他一个头名的原故,逢人发。

    在评语,段提学说,八股时自从宋到如今已两三百年,可说该出的题目都已经出尽,四书五经的每一个句子下面至少都跟着几十百篇范,再做也做不出新意来。

    考生答卷的时候,为了引起考官的主意,不少人都别出心裁弄巧,或者专一使用华丽辞藻,以炫耀法求关注。

    一味弄巧的结果,以至到我嘉靖年时,科场章空疏糜丽。看起来乱花迷眼,其实空洞无物,甚至离背圣人大道。

    没错,密云考生周楠的章写得粗疏,但古朴淳厚。其发明义理,敷扬正道,正大淳确,典则深严,故尔可得第一。

    最后,段大人振聋发聩发出一声呐喊,正士气风,当从今日始!

    这一段话概括起来一句话:周楠的章是不成,可却开了一派质朴新风。老夫欲借此事宏扬正道,改变自弘治年以来把说理的八股章当学作品写的歪风邪气。你们若要置疑,冲着老夫来是。

    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看到段提学的评语,周楠瞠目结舌:老段这是在刷名声吗……泥马这也能刷,真是丧心病狂啊!

    段提学这么一搞,士人都深以为然。

    确实正如他的评所说,八股章发展到现在,已极尽完善了,要想写出新东西来也是非常的难。到最后,只能拼笔。谁的笔华丽,谁能拿到好成绩。

    问题是,笔这种东西太吃天分,不是后天努力能得到提高的。而且,什么是好笔,什么是差笔,也没个标准。

    经老段将这个道理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我辈读书究竟是为什么?不外是明白圣人所说的道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言一行,都要遵守圣人大道。

    经义和为人处世的哲学道理才是我们应该学习和践行的,做人做事治理国家,依靠的是道德,而不是所谓的笔。

    段提学果然是当世大儒,道德君子,我辈楷模啊!

    如此,段承恩又狠狠地刷了一波声望,得到了士人和朝堂诸公的交口称赞。

    老段已经一把年纪,后来到了退休年龄,吏部考虑到这老先生声望实在太响,得谨慎,又让他干了一任。

    这是后话。

    周楠虽然被段提学拿来刷了一次声望,但得了第一还是心大爽。

    如,有王世贞派人将周楠考场的章送过来。打开一看,面密密麻麻都是他修改的字句,几乎是重新作了一遍。

    又下了评语,大约是说,章义理都对,但这样的章拿到乡试考场是肯定是不成的。你得第一,是投了段提学的眼缘,别听外面的人瞎咋呼,觉得自己了不起。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以后别轻易拿章给别人看,你丢得起人,老夫还丢不起人呢!

    周楠不觉脸红,他还没膨胀到觉得自己是天才的地步。

    咱家是个普通读书人,可没象其他穿越小说的主角那样一进考场要连三元,甚至六元。

    能够个举人、进士行,即便是吊车尾。

    这场加试算是过了,到乡试还有半年,也不急。

    现在是时候想想怎么铲除严党,搭救师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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