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聪浸听周楠信誓旦旦,顿时面色大变,喃喃道:“这可糟糕了,我手头统共才几百亩地,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 若是这么被人将土地夺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不行,我得去礼部问问。”

    周楠如何肯让他去礼部问,低声道:“朱兄,算去礼部也没有什么用处。如今,天子一心要将京畿隐冒的皇产收归宫。算你这田地真没有问题,礼部的官员揣摩圣意,怕是要拿你来投今之好,你去了那是自投罗。还是另外想法子吧,最好能够找到能够在朝堂说得话的人帮忙。”

    “也是。”朱聪浸身位宗室子弟,如何不知道嘉靖皇帝的性子。那是一个爱财的,眼睛里见不得钱。朝廷对宗室也是诸多限制,只要你是各系藩王府的人。一遇事,不管有理没理,先整治了再说:“朝臣结交宗室乃是大忌,我人微言轻,只怕没人肯替我说话。”

    说到这里,他不住搓着手,一脸的焦急。

    朱聪浸的神情落到周楠眼里,心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笑道:“朱兄,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助你。”

    朱聪浸:“还请教。”

    周楠:“你可以先将京城的土地卖给我啊!”

    “卖给你?”

    周楠:“朝廷这次清丈土地明摆着是冲着宗室去的,朱兄你估计是躲不过去的。不如想将土地变卖,朝廷一查,你名下没有产业,自然偃旗息鼓。依我估计,这次清丈皇庄也是一阵风,说不好什么时候刮过去了。到时候,朱兄再拿银子从我手头赎回祖产是了。”

    朱聪浸:“法子倒是不错,暂且依你这个法子,咱们等下找了人,将庄园过户给你是。”

    京城土地紧俏,乃一等一的优良资产,有价无市。古人都有土地情节,卖房卖地是败家子行为,是要受到社会舆论谴责的,他也有些顾虑。

    朱聪浸大为意动:“可是,此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周楠:“我高风亮节,义薄云天。”

    朱聪浸:“要人相信才好。”

    周楠:“好吧,我想赚点利息。你那五百亩地价值三千两,按照三分利计算,每月给我一百两利。”明朝的农田以江南地区的水田为贵,价值二十到三十两一亩。北方的旱地很便宜,也三四两,京城的大概是六两。

    “什么,这么多利息?”朱聪浸大怒:“你打主意打到我头了,真是好算计。”

    周楠笑道:“别生气了,我也是要冒风险的。若是朝廷真清丈到我头来,我那三千两银子岂不是都要打水漂?再说,我手头也没这么多钱。这样好了,我用二百两买你的地,每月收你六两银子的利,小小贴补一些家用。”

    朱聪浸:“这样还说得过去。”不过,他还是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我还是回家和娘子商量一下吧。”

    周楠哈哈大笑:“人都说朱兄家牡鸡司晨,果然如此。”

    朱聪浸大怒:“子木,我当你是值得结交的朋友,你却如此羞辱于我?”

    周楠:“是我的错,朱兄还是想着如何回家将地契拿出来吧,别到时候嫂夫人不肯。她再一闹,传到礼部耳朵里去,你的地不但转移不了,说不好还真被朝廷收了去。”

    朱聪浸:“不用担心,毕竟我才是一家之主,大事还是我说了算的。等下我回府去,让管家将地契偷偷寻出来给我是。管家是府老人,我的心腹,没问题的。”

    他的动作倒是快,出去一个多时辰,弄来了地契。双方找了人,签字画押,将五百亩地转给了周楠。

    周楠也大方,给了朱聪浸二十两黄金。

    朱聪浸估计这辈子第一次碰到这么多现金,大为欢喜,自去约朋诗友办会宴饮。

    本来他还邀请了周楠。

    周楠推说还有要事,不克成行。

    朱聪浸见他执意不肯,又念着教坊司女子冬日里的温柔,揣了黄金,兴冲冲走了。

    等他前脚走,周楠后脚伏案写了一封信,然后连带着那五百亩地的地契装在信封里,递给侍侯在一边的黄豆和窝头。

    吩咐道:“你们二人去一趟朱大人府,将这封信交给他浑家。另外,让朱夫人拿二百两银子。”

    窝头一脸疑惑:“老爷,只一封信值两百两。”

    黄豆呵斥道:“窝头,老爷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废什么话。”

    周楠挥手:“但去是。”

    两个仆人出去大约一个时辰回来了,还背了二百两银子。

    周楠接过钱,一笑,问:“老爷问你们,朱夫人怎么说?”

    窝头口笨,黄豆忙道:“禀老爷,朱夫人一看信破口大骂朱老爷,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周楠来了兴趣:“哦,怎么骂的?”

    黄豆:“实在太难听,小人可不敢说。反正,说朱老爷是个吃软饭的相公。”

    周楠:“然后呢?”

    黄豆:“然后,朱夫人又说老爷你是道德高洁之士,若非是你,这次他们娘八个要饿肚子不说,还要成为宗室口的笑柄。给了咱们银子之后,朱夫人带了五六个家丁,提着大棍出门去了。”

    窝头插嘴:“老爷,朱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干什么?”

    黄豆:“笨,自然是去捉正在青楼胡混的朱老爷。”

    周楠哈哈大笑:“对,应该是。”

    吃过晚饭,周楠刚在书房里背了两章《论语》又抄了朱熹的注解,正得趣。只听得书房大门蓬一声被人踢开。

    抬头看去,却见满面青肿的朱聪浸闯了进来。

    这一切都在周楠的意料之,他装着惊的样子:“朱兄为何如此狼狈,堂堂皇亲国戚,是哪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对你痛下杀手,不想活了?我想想,我想想,一定是嫂夫人。哎,纲常颠倒。长此以往,家将不家,国将不过。叹之,惜之!”

    被周楠这一通损,朱红聪浸面青肿变成了黑紫色,恨声道:“果然是你向我家夫人告密的,无耻小人,无耻小人,我今日和你恩断义绝。”

    周楠“哟喝”一声:“朱兄变卖祖业,不回家去,反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原来也知道愧疚啊!这人如果知耻,有得救。”

    “你!”朱聪浸再也按捺不住胸怒火,冲去要和周楠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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