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女子一旦听父母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 若对对方非常满意,会一脸娇羞:“终身大事全凭父母做主。”若是不满意,会说:“女儿还想侍奉双亲几年。”

    碰到英雄救美,如果芳心暗许,会说:“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如果这个英雄长李逵、张飞模样,说:“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这已经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套路、模式了,眼前这个黑壮丫头说出这句话,周楠如何听不明白。

    作为一个普通男人,被别的女子看肯定是一件小小得意的事情,至少说明自己在异性那里还是有很强吸引力的。

    可被这么个丑妞喜欢,不怎么愉快了。周楠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见过的女人都是美女。他这人也俗,标准的颜控。喜欢美丽的皮囊,对于有趣的灵魂可没有多大兴趣。

    况且,这是个蠢笨丫头,和有趣的灵魂间是火星到地球的距离。

    石千石哈哈大笑:“三丫,你下去吧,此事包在大伯身,且放心。”

    等到三丫下去,他对周楠说:“周典吏,你我现在好兄弟了,你看三丫嫁你为妻如何?”

    周楠大惊:“石知事的美意在下心领,可是,我自有妻子,若是纳了三小姐,却是委屈了她,只能抱歉了。”这什么跟什么呀,你我兄弟相称,现在又要纳你的侄女。平白矮你一辈,怎么肯?

    “哈哈,哈哈,我石千石的侄女如何能够给人做妾,你想多了。”石千石大笑,指着周楠道:“你这小子想得倒美,三丫算要嫁你,也得明媚正娶,八抬大轿入门。”

    周楠恼了:“石知事,我与家老妻乃是患难之交,她又没有犯七出之罪,如何能够赶出门,恕难从命。今日这话当知事没说,我周楠也没听到,告辞!”

    站起身来欲走。

    石千石翻脸喝道:“你真不给面子吗?”

    周楠懒得废话,拱拱手。

    石千石哼了一声,一个知事所的吏将手一伸,拦住周楠去路。

    周楠眉毛一扬:“怎么,知事要强留我周楠吗?”

    突然,石千石叹息一声:“周典礼,周师爷,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也不是要叫你休妻,你的浑家依旧是你的妻子,不过,三丫嫁你,百年之后,她的名字得你们周家的族谱,你看如何?”

    “平妻?”周楠心一动,立即明白过来。

    平妻这个名词是明朝市井化特有的产物。现代男人之所以羡慕古人,羡慕的是人家可以三妻四妾,合理合法地大享齐人之福。其实,这是后人的误解。

    古人是可以有很多女人,不过,妻子却只能有一个,这是所谓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妻子是家里绝对的权威,为小妾的地位也只奴仆好一些,生下的孩子也不能喊小妾为母亲。

    因此便产生了平妻这种新鲜事物,平妻嫁给你之后,不进你家门,为是在外面另外买一间宅子,地位和大妻平等。

    石千石:“我看得出来,三丫是喜欢周师爷了,你也是个不错的人。对,是这个意思,三丫做你正妻,我会给她一大笔嫁妆,再在城里给你买一个院子住。至于你原本的浑家,自住在乡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

    云娘好好的一个大妻现在却要变成平妻,在后人看来,她的一切权利都在,也无妨。可周楠却觉得这样实在太委屈她了。

    再说,叫他去娶三丫这么个蠢笨丫头,一想到以后要和她朝夕相处,周楠有一种强烈的生理性反感。

    他连连摇头:“抱歉,抱歉!”

    石千石:“可是嫌我家侄女丑?”见周楠无语,他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什么,墨墨迹迹做甚?三丫是丑,直他娘,换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恶心。可这又怎么样,俗话说得好,老婆要身体好,生下的娃儿才壮实,丑不丑也不打紧,家有丑妻乃是男人的福气。纳妾当纳色,小妾得美才爽利,枉你也是个读书人,连这个道理也想不通。放心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大声道:“一个从八品的官位你要不要,还是盐道的?”

    “什么?”周楠禁不住低呼一声,身体一震,回过头来。

    见他如此情形,石千石心暗道:果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这厮原来是想当官啊,如此好办了。

    他一把拉住周楠,让他坐下:“周师爷,这事怎么边喝边聊,你若是娶了我家三丫,我保证让你当官。虽说一开始品级低,可以的机灵劲儿还有我的背景,咱们联起手来,过得十年八年,说不准周师爷你混个从七品甚至七品命官光耀你周家门庭。”

    周楠:“愿闻其详。”

    石千石:“我今日请你过来,不是让你帮我在吏部活动调去长芦盐场吗?我一走,这个知事的位置不空了下来,你既然是我的侄女婿,何不补这个空缺?”

    说了半天,石千石才亮出自己的老底。原来,他的老司是胡桂,挂了个锦衣千户的头衔。

    这个胡桂在历史乃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可他有个厉害的爹——如今的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加直浙总督,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等处的兵务的胡宗宪。

    胡桂是胡宗宪的长子,正在浙江福建前线随父征战。

    石千石之所以能够做盐道的知事,是得了老司的提携。难怪这鸟人如此飞扬跋扈,什么人的帐都不卖,原来竟有这般天大的背景。虽然胡家未必记得他的名字,可别人打狗还得看主人面,轻易却不肯得罪。

    他的意思是,自己要调回老家去,他走后,可给浙江那边去一封信,活动一下,让周楠补这个缺。

    顿时,周楠的眼睛亮了,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石千石突然一摆手,哈哈笑道:“周师爷,此事也大,你也不用急着答复,先想想再说。来喝酒,喝酒。”

    一席酒喝道天完全黑尽,周楠也醉了。石千石安排周楠住在这个阁楼的二楼客房里,说让他好好思量,明日一早再过来听他回话。

    石千石一走,周楠虽然喝得脑袋都大了一圈,可心却有一种异常的兴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明朝的官职获取总的来说分为科举和恩荫两大途径,科举好理解,是公务员考试,所谓逢进必考。你要想做官,首先得去参加考试,获取举人功名,如何才能做一个从七品的县丞。到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一级,必须是进士出身。到了部院大臣甚至入阁,对于进士科的考试成绩又有严格的要求,你必须进翰林院。所谓,非进士不得为官,非翰林不得入阁。

    除了科举考试,还有恩荫。也是,你若是有爵位的公侯的子弟,你父亲去之后,你可以袭祖的爵位;或者,你的父亲为国家立下大功,皇帝下恩旨,赏你一个官职。如胡宗宪的儿子胡桂挂了个锦衣卫千户的头衔。

    周楠因为罪案在身,被革除了功名,科举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又不是官二代,恩荫也没有可能。想他这样的普通,想要走吏员一步跨入官员的行列,何其之难。

    现在一个天大的机缘摆到自己面前,有胡宗宪胡家做后盾,做官这事估计也不难。

    别忘记了,胡总宪身后还站着一个严嵩。

    虽说严、胡二人再过两年会垮台,严党也会被清理。可自己如果做了这个知事,也是个小人物,政治斗争呀落不到自己头来,倒是不怕。再说了,即便有哪一天,以自己的手段和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必须要应对的办法。

    这是一个从八品的官,虽然听不算什么。可明朝官和吏之间的分界如同一道鸿沟,要想从一个吏员摇身一边变成官,这一步非常关键。

    只要成为正式的官员,周楠有信心一步一步往走,成一番事业,施展胸抱负。

    退一万步说,算自己将来官场的路走得不顺,甚至一辈子都窝在这个从八品知事的位置也没什么呀!

    这可是盐道的官儿啊,这可是天底下油水最足的位置啊!

    周楠先前和石千石扯闲篇的时候得知,姓石的每年俸禄也二三两银子,可外水却海了去。

    第一项收入是头分下来的各式补贴,林林总总加一起至少有百两;盐商们的孝敬和勾兑也有五六百;在江查缉走私,可得三四百;承包船运,六七百。

    直娘贼,一年下来都一千六了。

    这是什么概念,换算成米价,再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是一百万。

    年入百万,即便在现代社会的一线大都市,也算是事业成功人士。在明朝的安东县,那可是横着走的角色。、

    大丈夫不可一日不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做了这个知事,有钱有权,何乐而不为?

    机遇啊,大机遇啊!

    周楠激动得都快叫出声来,可一想起三丫那柿饼一样的圆脸,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到头来——我这个牺牲实在太大了,值得吗,值得吗?

    一时间,他心天人交战,委实难断。

    这才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心。

    思索良久,周楠猛一咬牙:“骂啦隔壁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颜。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是接纳一个女人吗,咬咬牙过去了!咱们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得看心灵美不美啊!世界从来不缺少美,缺的只是发现美的眼睛。”

    “三丫虽丑,可也没什么呀?眼睛一闭——张蔓玉。”

    只是,云娘那里却有些对不起她。

    想到她,周楠心有些羞愧,再也睡不着,加在床烙了半天烧饼,将一身都睡痛了。光着身站在窗前,喝了一壶凉茶。

    突然,那边却灯火大亮,接着有一群人大声呼啸而来:“抓贼啊,抓贼啊!”

    “贼子好大狗胆,竟偷到石知事府,拿下了!”

    “这明朝的治理安堪忧啊!”周楠摇头。

    这个时候,乱糟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又有人大喊:“快快快,蟊贼逃到暖阁那边去了!”

    周楠一惊,小偷朝我这边来,倒是要防备他狗急跳墙。当下也顾不得穿衣服,这么跑下楼去,抽出门栓。

    放下包袱,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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