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两日之后，众人到达仙人谷境内。</p>
仙人谷属于三国交界之处，自古国与国交界的边境不是天险大川，便是难以逾越的崇山峻岭。</p>
仙人谷此地为三国边境，其险尤甚。</p>
尚未至谷外，只见云山雾绕，前方一片白茫茫难以看清前路。</p>
众人座下马匹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马，见此情境亦退步不敢向前，月狐步出马车，两指放入口中打了一个呼哨，便见云雾中有了动静。</p>
“那是什么？”</p>
天上有黑影飞来飞去，巨大的翅膀扑扇声音令人心惊，月狐笑道：“这几日本地大雨，云雾聚集不散。好在仙人谷中养着认路的仙鹤，他们听见呼哨声就会来给我们带路的。”</p>
原来是仙鹤。</p>
众人放心了许多，果见一对白翼仙鹤盘旋而下，在队伍的马匹中飞来飞去。</p>
说来也怪，它们这么一飞，躁动的马匹渐渐安静下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似的。</p>
殷姬媱叹为观止，问玉扶道：“难道仙人谷的仙鹤还会说马语不成？”</p>
“嗷嗷！”</p>
正说着，后头怜珠、怜碧她们的马车里钻出胖九圆乎乎的脑袋，对着天上的仙鹤一通狂吠。</p>
玉扶无奈道：“大概胖九以为鹤兄不仅会说马语，还会说狗语。”</p>
胖五似乎知道这一对仙鹤并非凡物，缩在胖九后头不敢出声，仙鹤在它们的马车上盘旋了一番，而后不屑地飞离。</p>
怜碧忙捂着胖九的嘴，“好了好了，不可造次。”</p>
胖九哪里听得懂什么叫不可造次，被怜碧捂着嘴还在小声呜咽。</p>
月狐忍不住笑，朝身后一挥手，“好了，大家都跟着鹤兄引的方向往前走，很快就能到仙人谷了！”</p>
队伍继续朝仙人谷进发，人在云雾中看山峰高耸入云，听耳边流水潺潺却见不到河流，仿佛置身仙境一般。</p>
一路远行而来的疲乏沐浴在乳白色的云雾中，顿时烟消云散，只余惊喜和赞叹。</p>
不知行了多远，鹤唳之声叫破云天，眼前出现了一道高高的石壁山门，依稀看见里头花团锦簇，桃李盛放。</p>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p>
如今已是七月，仙人谷中鲜花着锦竟没有一丝凋零的气象，叫人不禁叹为观止。</p>
月狐策马在前，引着众人进了那道山门，用奇特的步法绕过桃李花林，穿过怪石嶙峋，这才见几位白衣小童恭敬地迎上来。</p>
“大师姐，小师姐，师父已经出关了，正在云崖之上等诸位。诸位远来是客，里面请——”</p>
小童朝她们身后的顾怀疆等人行了个礼，引着众人往里走。</p>
月狐边走边问道：“师父是几时出关的？”</p>
年长些的小童答道：“今早听见两位鹤兄唳声不止，我们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云崖上挂着师父闭关的衣裳。想来师父是知道你们回来，所以提早出关了。”</p>
以往无事之事，熏池闭关少则一年半年，多则三五年。</p>
玉扶此番带顾怀疆他们来，虽说是希望熏池能够为顾寒陌医治手臂上的伤，却也没指望能刚巧赶上熏池出关。</p>
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特意提前出关的，玉扶心中感动，“大师姐，你先带大家去安置，我拜见了师父就来。”</p>
顾怀疆道：“还是一起去见过医神吧，他当初到东灵时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你，我们没能做到，该到他面前请罪才是。”</p>
他对熏池一向恭敬，说起来以熏池的年纪大他许多辈分，这般尊敬也是应当的。</p>
玉扶想了想，便点头道：“好，那我带你们去。”</p>
童子将随行之人带下去安置，房舍都是早就收拾好的，仙人谷虽不富丽地方却大，安置他们一行人不在话下。</p>
玉扶领着顾怀疆等人到山谷深处，只见高高的山崖上有个鸟巢样的东西贴在石壁高处，走近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鸟巢，而是个屋子。</p>
先前离得远看不清，这样一看才发现那屋子和东灵水乡的建筑有些像，也是一样的黑瓦白墙。</p>
顾述白等人不禁诧异，玉扶笑道：“师父喜欢游历四海，见着喜欢的建筑风格就会带回绘图来，然后把他的住处改成一样的风格。我从小在仙人谷，已见师父改过许多次了，不知道这次改建的能支撑多久才会被师父看腻。”</p>
顾相手搭凉棚望天，“好看是好看，可这跟天宫似的，咱们怎么上去？”</p>
他们又不像鹤兄似的有对翅膀，石壁上连个攀爬的藤蔓都没有，就算用轻功也上不了那么高的地方。</p>
顾宜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仙人谷的人都要练成那么好的身手，敢情他们想见医神都得会飞啊！”</p>
他狐疑地打量玉扶，玉扶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六哥，你看我做什么？”</p>
顾宜托腮思考道：“小玉扶，你一点儿轻功都不会，是怎么上去的？”</p>
“师父带我上去的呀。”</p>
玉扶一脸自然地看着顾宜，顾宜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p>
他怎么忘了，玉扶是熏池最宠爱的弟子，还用自己飞么？只怕是招招手，一大堆师兄师姐愿意带她上去。</p>
“你们都别上来，一大堆人仔细把我屋子踩塌了！”</p>
众人正在考虑如何上去，空中传来熏池中气十足的喊声，眼前白影一晃，他已站在众人面前。</p>
顾宜一时不防，吓得差点摔在地上。</p>
熏池轻哼一声，像是嫌他少见多怪，目光立时转到了玉扶身上，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比了比。</p>
“嗯，又长高了，北璃的姑娘个子总比南边姑娘高。”</p>
“咦，怎么又瘦了？”</p>
他搭上玉扶的脉搏，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朝身旁的小童吩咐道：“去给你小师姐炖补品，三花养生汤和我养的那些小乳鸽轮着炖，每天都要吃。要是我发现你小师姐少喝一天，我就打你得你屁股开花，听见没有？”</p>
白衣小童显然经常被熏池这么威胁，只是缩了缩脖子，“是，徒儿这就去，一定让小师姐离开的时候白白胖胖。”</p>
他眼光一转看到后头两道白影，胖五和胖九正在草地上撒欢地跑，仙人谷不冷不热，正适合它们玩耍。</p>
他随手朝它俩一指，“喏，就和它们两一样！”</p>
说罢一溜烟跑了，生怕熏池抓着他痛打一顿。</p>
熏池眯着眼睛看他玩命跑的背影，忽然看到被顾述白等搀扶着的顾寒陌，身形一闪上前搭上他的脉搏。</p>
玉扶趁势道：“师父，三哥他的胳膊受伤了，求您给他看看吧！”</p>
“他怎么了？”</p>
天枢听见玉扶等人回来的消息，忙忙赶来，正好听见玉扶说顾寒陌受伤了。</p>
他望向人群中的月狐，后者朝他妩媚一笑，没有多言。</p>
熏池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天枢，你把他弄到我屋里去，这点小伤很快就能治好。对了，让小白每天给玉扶炖汤之余，再负责照顾他。”</p>
他指了指顾寒陌，在人群中一扫，目光落在殷姬媱额头的伤疤上。</p>
这回不用玉扶开口，熏池直接道：“把她也弄上去，这个疤我顺便给她治了。对了，她的药也让小白负责捣。”</p>
众人满头黑线，那白衣小童不过是把玉扶比成了狐狸和狗，熏池就记仇到让他一个人照顾三个病人。</p>
都说人越老心胸越豁达，他堂堂医神怎么这么小气？</p>
殷姬媱听见熏池主动为自己治，喜得连忙福身行礼，顾述白却喜不起来，忙上前一步主动朝熏池赔罪。</p>
“都是晚辈不好，没有照顾好玉扶，让她跟着担惊受累才消瘦许多。”</p>
小白不过开了玉扶一句玩笑，熏池就如此记仇，他连累玉扶这许多，熏池还不气坏了？</p>
万一他不肯把玉扶嫁给自己那就糟了！</p>
“不关你的事。”</p>
熏池口气淡然，专心给殷姬媱把脉，看都没有看顾述白一眼。</p>
玉扶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熏池这么说就真的没有怪罪顾述白的意思了，他从来不是口是心非的人。</p>
没想到他给殷姬媱把完脉后，身形一闪到了顾怀疆跟前。</p>
“我说你啊你啊，你这个后生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如后辈？”</p>
顾怀疆一愣，待要开口，熏池一通数落噼里啪啦朝他砸来，“上回我瞧着你是真心疼爱玉扶，你家这几个孩子也不错，我才勉为其难让玉扶待在你家里。你倒好，怎么越活越迂腐呢？”</p>
“那个小宁帝又蠢耳根子又软，最重要的是色迷心窍，竟然异想天开想娶玉扶？你明知道也不拦着，还老老实实地让他把你们都抓了去威胁玉扶，我说你是不是傻？”</p>
“连这几个小的都知道要纠结众人起兵反抗，你倒好，还拦在里头？要不是你拦着能有后来那么多事么？玉扶用得着奔波劳碌从东灵跑去西昆再跑回东灵么？”</p>
顾述白几人看得目瞪口呆。</p>
从小父亲在他们心中就是最威严的存在，他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正确和原则，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p>
哪怕先帝最忌惮他的时候，也得对他礼敬三分，熏池却当着众人的面大剌剌地骂了顾怀疆一顿，劈头盖脸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p>
最可怕的是，顾怀疆一点气恼的神色都没有，反而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p>
待熏池气呼呼地骂完了，他才抬起头，“医神说的是，晚辈惭愧。”</p>
众人：“……”</p>
他们心中严父的形象，顿时坍塌得一点不剩。</p>
玉扶见状连忙唱着顾怀疆，“师父，您别这么说，大将军也是不得已的。他为东灵朝堂效忠了几十年，这岂是说变就能变的？我不是东灵人，所以起兵造反想得容易，大将军却是祖祖辈辈在东灵扎根的，他愿意跟我去北璃已经很不容易了。”</p>
“哼。”</p>
熏池看在玉扶的面上没再多说什么，一摆手示意天枢等跟上，自己双手背在身后平地升起，一下子就到了山崖上的屋子。</p>
天枢抓着顾寒陌没受伤的左臂，月狐也抓起殷姬媱，二人飞身而上飞檐走壁，几个踢蹬便上了熏池的住处。</p>
众人这才发现山崖上有独特的落脚之处，除了熏池这样身法如仙的人可以直接飞身而上，旁人武功再好还是需要借助这些落脚点才能借力飞上。</p>
顾宜这会儿心理平衡了，“今儿雾太大，赶明儿我看清他们踩的那几个位置后，以我的轻功或许也能飞上去。”</p>
众人皆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p>
顾怀疆刚被熏池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不安慰安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想着如何飞到悬崖上的屋子去？</p>
顾宜被众人盯得抱住手臂，怯怯地躲到顾相身后。</p>
玉扶搀着顾怀疆，“大将军，师父的话您别放在心上。他虽是世外高人，正因如此自来洒脱不羁，哪里能理解尘世中人的种种牵绊呢？”</p>
顾怀疆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玉扶并顾述白等人。</p>
玉扶的确消瘦了许多，顾述白死里逃生至今武功还未完全恢复，顾酒歌他们在牢中抱定了必死的决心。</p>
还有被熏池带走的顾寒陌，他为了救自己牺牲了一条胳膊，习武之人的胳膊比命金贵，顾寒陌那么爱练剑，要是真的没了胳膊可怎么办？</p>
他的这些孩子，年纪小的顾相顾宜他们尚未加冠，却跟着他吃尽苦头。</p>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偏执，因为他怎么也不肯起兵反抗。</p>
他沉默许久，半晌才道：“你们心里是否也怨为父？”</p>
“怎么会呢？”</p>
顾酒歌道：“父亲一生忠正为国为民，是我们的榜样和楷模。就算我们心中曾有些许怨怼，那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定力不够。”</p>
顾温卿上前道：“那时我和三哥还有玉扶虽谋划起兵造反，可父亲阻止我们后我们也想通了。顾侯府的确冤枉，可我们起兵之后让帝都无辜的臣民受到连累，会有更多的人家家破人亡。一旦国中乱起来西昆趁虚而入，到时候伤亡更加惨重。父亲不是愚忠，只是顾惜东灵的百姓罢了。”</p>
顾述白上前搀他，“父亲，你的心我们身为人子岂能不知？我们从未误以为你只是愚忠，父子连心，孩儿们和你一样心系百姓，不愿生灵涂炭。”</p>
就好比他最后威胁宁承治调动顾家军起兵造反一样，那不过是吓唬宁承治的一个说辞。</p>
事实上他若派人去查访，就会发现顾家军的确有调动痕迹，不过是加强了对抗西昆那一面可能的来袭。</p>
这样的调动既能震慑宁承治，查起来又完全抓不到把柄，不会连累到顾家军任何一个将士。</p>
顾怀疆微微颔首，原以为顾述白等人都和熏池想的一样，不想他们心里都明白。</p>
玉扶亦笑着道：“大将军，你有你的坚持，我们都懂。一路奔波辛苦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p>
谷中给众人安排的住处，就在玉扶原先的住处附近，众人回去各自休息。</p>
被叫做小白的白衣小童苦着脸蹲在玉扶门外熬汤，那厢还有人在喊他，“小白，师父让你给殷小姐捣肉雪莲，你捣好没有？”</p>
“知道了。”</p>
小白拖长声音回应，一回头找自己刚从药方里拿出的肉雪莲，这才发现已被胖九啃了半边。</p>
“你这个大胖狗，你怎么吃了我的肉雪莲？！”</p>
他飞奔而起狗嘴夺食，胖九吓得连忙往屋里钻，小白捧着仅剩半边的肉雪莲欲哭无泪。</p>
“天呐，药房里最后一株肉雪莲啊，这不是逼我明天上山采吗？”</p>
胖九跑到远处，见他没有跟上来停下步伐，回过头朝小白狂摇尾巴，一脸撒娇卖萌的神情。</p>
这下小白彻底气哭了，抹着眼泪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你都欺负我，哇！”</p>
－－－－－－题外话－－－－－－</p>
尚未正式出场的天云破小哥哥给伊人塞了好处费，想提前跟大家说句话——</p>
“我叫天云破啊喂，不叫云破天，也不叫破云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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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众人到达仙人谷境内。</p>
仙人谷属于三国交界之处，自古国与国交界的边境不是天险大川，便是难以逾越的崇山峻岭。</p>
仙人谷此地为三国边境，其险尤甚。</p>
尚未至谷外，只见云山雾绕，前方一片白茫茫难以看清前路。</p>
众人座下马匹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马，见此情境亦退步不敢向前，月狐步出马车，两指放入口中打了一个呼哨，便见云雾中有了动静。</p>
“那是什么？”</p>
天上有黑影飞来飞去，巨大的翅膀扑扇声音令人心惊，月狐笑道：“这几日本地大雨，云雾聚集不散。好在仙人谷中养着认路的仙鹤，他们听见呼哨声就会来给我们带路的。”</p>
原来是仙鹤。</p>
众人放心了许多，果见一对白翼仙鹤盘旋而下，在队伍的马匹中飞来飞去。</p>
说来也怪，它们这么一飞，躁动的马匹渐渐安静下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似的。</p>
殷姬媱叹为观止，问玉扶道：“难道仙人谷的仙鹤还会说马语不成？”</p>
“嗷嗷！”</p>
正说着，后头怜珠、怜碧她们的马车里钻出胖九圆乎乎的脑袋，对着天上的仙鹤一通狂吠。</p>
玉扶无奈道：“大概胖九以为鹤兄不仅会说马语，还会说狗语。”</p>
胖五似乎知道这一对仙鹤并非凡物，缩在胖九后头不敢出声，仙鹤在它们的马车上盘旋了一番，而后不屑地飞离。</p>
怜碧忙捂着胖九的嘴，“好了好了，不可造次。”</p>
胖九哪里听得懂什么叫不可造次，被怜碧捂着嘴还在小声呜咽。</p>
月狐忍不住笑，朝身后一挥手，“好了，大家都跟着鹤兄引的方向往前走，很快就能到仙人谷了！”</p>
队伍继续朝仙人谷进发，人在云雾中看山峰高耸入云，听耳边流水潺潺却见不到河流，仿佛置身仙境一般。</p>
一路远行而来的疲乏沐浴在乳白色的云雾中，顿时烟消云散，只余惊喜和赞叹。</p>
不知行了多远，鹤唳之声叫破云天，眼前出现了一道高高的石壁山门，依稀看见里头花团锦簇，桃李盛放。</p>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p>
如今已是七月，仙人谷中鲜花着锦竟没有一丝凋零的气象，叫人不禁叹为观止。</p>
月狐策马在前，引着众人进了那道山门，用奇特的步法绕过桃李花林，穿过怪石嶙峋，这才见几位白衣小童恭敬地迎上来。</p>
“大师姐，小师姐，师父已经出关了，正在云崖之上等诸位。诸位远来是客，里面请——”</p>
小童朝她们身后的顾怀疆等人行了个礼，引着众人往里走。</p>
月狐边走边问道：“师父是几时出关的？”</p>
年长些的小童答道：“今早听见两位鹤兄唳声不止，我们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云崖上挂着师父闭关的衣裳。想来师父是知道你们回来，所以提早出关了。”</p>
以往无事之事，熏池闭关少则一年半年，多则三五年。</p>
玉扶此番带顾怀疆他们来，虽说是希望熏池能够为顾寒陌医治手臂上的伤，却也没指望能刚巧赶上熏池出关。</p>
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特意提前出关的，玉扶心中感动，“大师姐，你先带大家去安置，我拜见了师父就来。”</p>
顾怀疆道：“还是一起去见过医神吧，他当初到东灵时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你，我们没能做到，该到他面前请罪才是。”</p>
他对熏池一向恭敬，说起来以熏池的年纪大他许多辈分，这般尊敬也是应当的。</p>
玉扶想了想，便点头道：“好，那我带你们去。”</p>
童子将随行之人带下去安置，房舍都是早就收拾好的，仙人谷虽不富丽地方却大，安置他们一行人不在话下。</p>
玉扶领着顾怀疆等人到山谷深处，只见高高的山崖上有个鸟巢样的东西贴在石壁高处，走近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鸟巢，而是个屋子。</p>
先前离得远看不清，这样一看才发现那屋子和东灵水乡的建筑有些像，也是一样的黑瓦白墙。</p>
顾述白等人不禁诧异，玉扶笑道：“师父喜欢游历四海，见着喜欢的建筑风格就会带回绘图来，然后把他的住处改成一样的风格。我从小在仙人谷，已见师父改过许多次了，不知道这次改建的能支撑多久才会被师父看腻。”</p>
顾相手搭凉棚望天，“好看是好看，可这跟天宫似的，咱们怎么上去？”</p>
他们又不像鹤兄似的有对翅膀，石壁上连个攀爬的藤蔓都没有，就算用轻功也上不了那么高的地方。</p>
顾宜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仙人谷的人都要练成那么好的身手，敢情他们想见医神都得会飞啊！”</p>
他狐疑地打量玉扶，玉扶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六哥，你看我做什么？”</p>
顾宜托腮思考道：“小玉扶，你一点儿轻功都不会，是怎么上去的？”</p>
“师父带我上去的呀。”</p>
玉扶一脸自然地看着顾宜，顾宜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p>
他怎么忘了，玉扶是熏池最宠爱的弟子，还用自己飞么？只怕是招招手，一大堆师兄师姐愿意带她上去。</p>
“你们都别上来，一大堆人仔细把我屋子踩塌了！”</p>
众人正在考虑如何上去，空中传来熏池中气十足的喊声，眼前白影一晃，他已站在众人面前。</p>
顾宜一时不防，吓得差点摔在地上。</p>
熏池轻哼一声，像是嫌他少见多怪，目光立时转到了玉扶身上，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比了比。</p>
“嗯，又长高了，北璃的姑娘个子总比南边姑娘高。”</p>
“咦，怎么又瘦了？”</p>
他搭上玉扶的脉搏，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朝身旁的小童吩咐道：“去给你小师姐炖补品，三花养生汤和我养的那些小乳鸽轮着炖，每天都要吃。要是我发现你小师姐少喝一天，我就打你得你屁股开花，听见没有？”</p>
白衣小童显然经常被熏池这么威胁，只是缩了缩脖子，“是，徒儿这就去，一定让小师姐离开的时候白白胖胖。”</p>
他眼光一转看到后头两道白影，胖五和胖九正在草地上撒欢地跑，仙人谷不冷不热，正适合它们玩耍。</p>
他随手朝它俩一指，“喏，就和它们两一样！”</p>
说罢一溜烟跑了，生怕熏池抓着他痛打一顿。</p>
熏池眯着眼睛看他玩命跑的背影，忽然看到被顾述白等搀扶着的顾寒陌，身形一闪上前搭上他的脉搏。</p>
玉扶趁势道：“师父，三哥他的胳膊受伤了，求您给他看看吧！”</p>
“他怎么了？”</p>
天枢听见玉扶等人回来的消息，忙忙赶来，正好听见玉扶说顾寒陌受伤了。</p>
他望向人群中的月狐，后者朝他妩媚一笑，没有多言。</p>
熏池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天枢，你把他弄到我屋里去，这点小伤很快就能治好。对了，让小白每天给玉扶炖汤之余，再负责照顾他。”</p>
他指了指顾寒陌，在人群中一扫，目光落在殷姬媱额头的伤疤上。</p>
这回不用玉扶开口，熏池直接道：“把她也弄上去，这个疤我顺便给她治了。对了，她的药也让小白负责捣。”</p>
众人满头黑线，那白衣小童不过是把玉扶比成了狐狸和狗，熏池就记仇到让他一个人照顾三个病人。</p>
都说人越老心胸越豁达，他堂堂医神怎么这么小气？</p>
殷姬媱听见熏池主动为自己治，喜得连忙福身行礼，顾述白却喜不起来，忙上前一步主动朝熏池赔罪。</p>
“都是晚辈不好，没有照顾好玉扶，让她跟着担惊受累才消瘦许多。”</p>
小白不过开了玉扶一句玩笑，熏池就如此记仇，他连累玉扶这许多，熏池还不气坏了？</p>
万一他不肯把玉扶嫁给自己那就糟了！</p>
“不关你的事。”</p>
熏池口气淡然，专心给殷姬媱把脉，看都没有看顾述白一眼。</p>
玉扶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熏池这么说就真的没有怪罪顾述白的意思了，他从来不是口是心非的人。</p>
没想到他给殷姬媱把完脉后，身形一闪到了顾怀疆跟前。</p>
“我说你啊你啊，你这个后生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如后辈？”</p>
顾怀疆一愣，待要开口，熏池一通数落噼里啪啦朝他砸来，“上回我瞧着你是真心疼爱玉扶，你家这几个孩子也不错，我才勉为其难让玉扶待在你家里。你倒好，怎么越活越迂腐呢？”</p>
“那个小宁帝又蠢耳根子又软，最重要的是色迷心窍，竟然异想天开想娶玉扶？你明知道也不拦着，还老老实实地让他把你们都抓了去威胁玉扶，我说你是不是傻？”</p>
“连这几个小的都知道要纠结众人起兵反抗，你倒好，还拦在里头？要不是你拦着能有后来那么多事么？玉扶用得着奔波劳碌从东灵跑去西昆再跑回东灵么？”</p>
顾述白几人看得目瞪口呆。</p>
从小父亲在他们心中就是最威严的存在，他代表的就是绝对的正确和原则，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p>
哪怕先帝最忌惮他的时候，也得对他礼敬三分，熏池却当着众人的面大剌剌地骂了顾怀疆一顿，劈头盖脸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p>
最可怕的是，顾怀疆一点气恼的神色都没有，反而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p>
待熏池气呼呼地骂完了，他才抬起头，“医神说的是，晚辈惭愧。”</p>
众人：“……”</p>
他们心中严父的形象，顿时坍塌得一点不剩。</p>
玉扶见状连忙唱着顾怀疆，“师父，您别这么说，大将军也是不得已的。他为东灵朝堂效忠了几十年，这岂是说变就能变的？我不是东灵人，所以起兵造反想得容易，大将军却是祖祖辈辈在东灵扎根的，他愿意跟我去北璃已经很不容易了。”</p>
“哼。”</p>
熏池看在玉扶的面上没再多说什么，一摆手示意天枢等跟上，自己双手背在身后平地升起，一下子就到了山崖上的屋子。</p>
天枢抓着顾寒陌没受伤的左臂，月狐也抓起殷姬媱，二人飞身而上飞檐走壁，几个踢蹬便上了熏池的住处。</p>
众人这才发现山崖上有独特的落脚之处，除了熏池这样身法如仙的人可以直接飞身而上，旁人武功再好还是需要借助这些落脚点才能借力飞上。</p>
顾宜这会儿心理平衡了，“今儿雾太大，赶明儿我看清他们踩的那几个位置后，以我的轻功或许也能飞上去。”</p>
众人皆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p>
顾怀疆刚被熏池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不安慰安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想着如何飞到悬崖上的屋子去？</p>
顾宜被众人盯得抱住手臂，怯怯地躲到顾相身后。</p>
玉扶搀着顾怀疆，“大将军，师父的话您别放在心上。他虽是世外高人，正因如此自来洒脱不羁，哪里能理解尘世中人的种种牵绊呢？”</p>
顾怀疆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玉扶并顾述白等人。</p>
玉扶的确消瘦了许多，顾述白死里逃生至今武功还未完全恢复，顾酒歌他们在牢中抱定了必死的决心。</p>
还有被熏池带走的顾寒陌，他为了救自己牺牲了一条胳膊，习武之人的胳膊比命金贵，顾寒陌那么爱练剑，要是真的没了胳膊可怎么办？</p>
他的这些孩子，年纪小的顾相顾宜他们尚未加冠，却跟着他吃尽苦头。</p>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偏执，因为他怎么也不肯起兵反抗。</p>
他沉默许久，半晌才道：“你们心里是否也怨为父？”</p>
“怎么会呢？”</p>
顾酒歌道：“父亲一生忠正为国为民，是我们的榜样和楷模。就算我们心中曾有些许怨怼，那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定力不够。”</p>
顾温卿上前道：“那时我和三哥还有玉扶虽谋划起兵造反，可父亲阻止我们后我们也想通了。顾侯府的确冤枉，可我们起兵之后让帝都无辜的臣民受到连累，会有更多的人家家破人亡。一旦国中乱起来西昆趁虚而入，到时候伤亡更加惨重。父亲不是愚忠，只是顾惜东灵的百姓罢了。”</p>
顾述白上前搀他，“父亲，你的心我们身为人子岂能不知？我们从未误以为你只是愚忠，父子连心，孩儿们和你一样心系百姓，不愿生灵涂炭。”</p>
就好比他最后威胁宁承治调动顾家军起兵造反一样，那不过是吓唬宁承治的一个说辞。</p>
事实上他若派人去查访，就会发现顾家军的确有调动痕迹，不过是加强了对抗西昆那一面可能的来袭。</p>
这样的调动既能震慑宁承治，查起来又完全抓不到把柄，不会连累到顾家军任何一个将士。</p>
顾怀疆微微颔首，原以为顾述白等人都和熏池想的一样，不想他们心里都明白。</p>
玉扶亦笑着道：“大将军，你有你的坚持，我们都懂。一路奔波辛苦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p>
谷中给众人安排的住处，就在玉扶原先的住处附近，众人回去各自休息。</p>
被叫做小白的白衣小童苦着脸蹲在玉扶门外熬汤，那厢还有人在喊他，“小白，师父让你给殷小姐捣肉雪莲，你捣好没有？”</p>
“知道了。”</p>
小白拖长声音回应，一回头找自己刚从药方里拿出的肉雪莲，这才发现已被胖九啃了半边。</p>
“你这个大胖狗，你怎么吃了我的肉雪莲？！”</p>
他飞奔而起狗嘴夺食，胖九吓得连忙往屋里钻，小白捧着仅剩半边的肉雪莲欲哭无泪。</p>
“天呐，药房里最后一株肉雪莲啊，这不是逼我明天上山采吗？”</p>
胖九跑到远处，见他没有跟上来停下步伐，回过头朝小白狂摇尾巴，一脸撒娇卖萌的神情。</p>
这下小白彻底气哭了，抹着眼泪一屁股坐在地上，“连你都欺负我，哇！”</p>
－－－－－－题外话－－－－－－</p>
尚未正式出场的天云破小哥哥给伊人塞了好处费，想提前跟大家说句话——</p>
“我叫天云破啊喂，不叫云破天，也不叫破云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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