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了车站。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车站。

    说它小,车站旁边只有一个不大的屯子,并没有多少人口。

    说它大,每辆从山海关开出来往南去的火车都要在这里停一下。

    这是因为这个车站担负着给蒸汽机车补水的作用。

    由于蒸汽机车是以蒸汽为动力的,水是必不可缺的,所以列车在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需要给水箱补水补煤。

    一列装载着圆木的货车已经补充完了水和煤。

    一个老工人左手拎着一盏马灯右手拎着一壶水向列车最后面的车厢走去。

    那盏马灯已经陪他度过了好几个年头,那个破水壶也已经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如果不是那马灯的光亮,那黑黑的水壶马会和那黑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一声汽笛响起,这是车头的司机拉响了起程的信号。

    老工人顺着车厢后面的爬梯走到了列车,然后将马灯和那水壶放到脚下,他转过身,看着这个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回的小站。

    这时列车已经开始喷吐白色的水气黑色的烟雾,很快,巨大的连杆与车轮运动起来,开始了又一次的行程。

    老工人转过身,拎起那盏马灯和水壶走进车厢。

    再有几个小时该到tj了。

    他正默默地想着,突然他拎着马灯的手颤抖了一下,以致车厢内的光与影一起晃起来,他看到本来狭窄的尾厢里竟然站着三个人!

    “老师傅,我们搭你的车去tj那三个人间的一个年人说道。

    “这咋……”老工人本来要说这咋行,可是那个行字没有吐出口又憋了回去,因为他看到那个年男子和旁边的少年人手里都各拎着一把盒子炮。

    他感觉自己好象明白了,这三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哪。

    “不怕rb人你们搭吧,搭车不怕别把命搭里行。”沉默了一会儿,老工人叨咕道,他将马灯和水壶都放到了桌。

    “大爷您这里坐。”那个少年人很有眼力见儿地闪开了身子,露出来了本来属于那老工人的座椅。

    这老工人抬头细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少年,见他长还挺周正,正冲自己微笑着。

    而旁边还站了一个女娃,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这马灯的灯光很昏暗,但还是能感觉到那女娃长得还得挺俊的。

    老工人叹了一口气,“这世道。”然后说道:“都找地方坐好了,我要把灯熄了。”

    那少年和那女娃忙坐到靠窗边的长条凳,而那个年人也把枪插到了腰间,坐到了靠车门的地方。

    在蒸汽机车那特有的哐当声,老工人熄灭了马灯。

    车厢里顿时和外面的世界变得一样黑起来。

    天很闷热,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好在这最后一节车厢本来不是客车厢,只是为了押车才临时加挂去的,没有一块玻璃,有风从这车厢里穿堂而过,只不过那风也是热的。

    黑暗众人都沉默着,那老工人已猜这两个人都拿着枪便猜到了他们八成是咱**队的人,没有哪个打劫的会跑到这拉木头的火车来。

    而正如老工人所猜测的那样,这三个人间还真有一个军人,那是央军校的校教官周列宝,那对少男少女自然是霍小山和慕容沛了。

    周列宝在探查了前行的道路后赶回来和霍小山慕容沛会合,经过商议,他们还是决定坐火车去塘沽,一个是能快点,一个是慕容沛的伤毕竟未全好,也不可能总让霍小山背着她走山路。

    于是三个人掉头往东走,在找到了火车道线后,趁着天黑,偷偷爬了这列运木头的火车。

    众人依旧沉默,那风仿佛是越来越热了。

    这时那老工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天这么闷,怕是有大雨啊。”

    他的话音未落,黑朦朦的天际闪过一记闪电,照亮了狭小的车厢,紧接着“咔啦”一声爆雷炸过,竟然压过了那哐当哐当的火车声。

    慕容沛在雷响那一刹那,身体不由得一抖,猛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霍小山的小臂,她用的力如此之大,以至霍小山感觉到她的指甲已经抠破了他的皮肤。

    霍小山忙伸出手握住了慕容沛的小手,那小手很凉,手心还有点潮湿,好象已经被吓出了虚汗。

    霍小山反复轻轻捏着慕容沛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这无疑是在用一种肢体语言安慰鼓励着慕容沛,潜台词当然是:别怕,我在这儿呢。

    闪电雷声依然在继续,但慕容沛渐渐好了起来,身体已经不再哆嗦了。

    不一会儿风闪电都变小了,却开始有大粒的雨滴砸进了那破败的车窗。

    奔驰着的火车使得冲进窗户的雨滴的速度变得很快,砸到裸露的皮肤有生疼的感觉。

    霍小山干脆自己将身体堵在了车窗处,一拉慕容沛,让慕容沛坐到了自己的大腿。

    慕容沛的身体开始有些生涩,但不一会放松下来,将自己有些发热的脸庞斜靠在霍小山的胸膛。

    远去的雷声,射进车厢内的雨声,列车行驶的哐当声里,慕容沛却听到了霍小山那强健沉稳的心跳声,那有节律的跳动给她一种全新的体验,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全。

    夜雨周列宝挺直着腰板,如同标枪般笔直地坐着。

    眼睛闪亮着,借着那闪电的光芒他自然看到了霍小山和慕容沛亲昵的样子,也看到了那个老工人不知何时头已经顶了一块塑料布。

    开车后周列宝曾经问那个老工人到了塘沽后到哪里能找到国的军队,但那老工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并不理睬,于是周列宝只能沉默下来。

    周列宝想起了远在南京的妻儿,想起了这回入关出关那些一个也没有能够和他回来的兄弟,想起了自打行伍以来,在自己身边消失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离塘沽也不远了,虽说因为华北事变,rb人取得了华北的实际控制权,但毕竟在华北同样有国的驻军。

    只要见到了咱国驻军,那么这次受张总教育长的委托的私人任务也基本完成了,他有种预感,这次任务要完成了。

    那个老工人依旧沉默不语,自打有了这条铁路,他在这条铁路随车奔驰。

    rb人占了东北又进驻到华北之后,作为交通动脉的铁路自然受到了rb人的重视。

    每个在这个铁路工作的员工都进行了rb人的特殊培训,所谓特殊培训,是指要审查每个铁路工人是否有仇日情绪,发现有蛛丝马迹疑问的国人都要坚决清除出铁路系统。

    这个老工人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他见过了太多事情,对国人已经失望了,至少以前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rb人又哪会把他留下来,尽管这只是货运。

    他本以为自己对于国人已经心如死灰了,可是在见到了这三个咱**队的人之后,对,是咱,而不是他们,才发现在自己身体里流着的依然是国血,原来那血只是睡着了。

    他已经认定这三个人肯定是**人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搭车,而且在路过鬼子车站时怕里面的三个人被鬼子看见又主动熄了那盏马灯。

    在闪电的光亮里他看到了那个少年已经被雨打湿了,他忽然心里一热,站了起来,将自己顶雨的塑料布撕成了两半,将其一块塞到了那个少年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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