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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宣明拉住了李致。李致心中惊讶非常,可也不敢再多说。他站在李宣明身后,低头皱着眉,脸上带着怒气与不解。</p>

    李宣明见李灵一直漠然坐在上首,丝毫不给他半点情面,心中也息了做老侯爷的指望。</p>

    李宣明看着李灵,长长地叹息:“静静,为父知道,你少年时,是为父冷落了你、薄待了你。可如今时过境迁,你已成长得这般出色。为父心中也为有你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静静,就算你心中气恨父亲偏心嫡出的姐弟……再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血脉亲人。这是割不断的。”</p>

    李灵心中嗤笑。</p>

    李宣明这番话说来,倒是有几分真心。</p>

    李灵不知道李静静若是在此,听到这番话会有何设想,会不会心中有所触动。</p>

    可惜,她是李灵,不是李静静。她感受不到什么血脉亲人的感觉。</p>

    她只知道,在这世上,别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别人。</p>

    当初钱姨娘一心对她好,她虽然无法将钱姨娘完全当做亲生母亲,却一直将她当做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亲人。</p>

    而李宣明呢?李灵从来都只是将他当做钱姨娘的丈夫,一个让她与钱姨娘必须寄人篱下的人。</p>

    所谓的冷落、薄待,李灵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都没觉得委屈,只觉得对方没有尊重她。更不用说如今了。</p>

    要说她李灵亏欠的,那她李灵欠的是李静静本人,是钱姨娘。</p>

    至于李宣明——李灵再如何算来,都觉得她只欠他几顿饭钱和住宿费。</p>

    李灵勾起一边嘴角,沉下眉,似笑非笑:“李宣明,到了如今,我自然不会再计较过去那些小事。”</p>

    李宣明面色一白,面颊抽搐了一下。</p>

    李静静居然直呼父亲的名讳!忤逆不孝!</p>

    李致震惊地抬头看着李灵,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p>

    李灵扯了扯嘴角,轻轻道:“……只是李宣明,难道你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是怎么离开李家的,你忘了?钱姨娘呢?小朝呢?列落呢?”</p>

    李灵眼中冷到极致,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李宣明,三条人命是怎么没的,你心中难道没点数吗!到我这里装什么父亲!装什么血脉亲人!”</p>

    李宣明面色又白了一分,他看着李灵冷冽的面容,心头满是陌生。</p>

    李宣明心头竟升起一丝骇然,他在眼前的美人脸上已找不到一丝那低头轻语的庶女模样,只觉得这是另一个高高在上的“荀离”。李宣明心中的气怒一下子消散了,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惧意,他抖了抖嘴唇,往后退了一步。</p>

    李致看了看李灵,又看了看李宣明,茫然道:“父亲,二姐在说什么?什么三条人命?钱姨娘、小朝、列落不是因为丧尸才……”</p>

    李灵扫了李致一眼。</p>

    李致年纪比李静静小了一岁。这么些年来,他被李宣明和安氏护着,还似个在安乐家园中的少年郎。那些李家真正要做的为难事,大抵都是李宣明、安氏与李静淑做了。</p>

    所以,到了今日,李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p>

    李灵嗤笑道:“李宣明,怎么?你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哈——时间过去,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甚至可以幻想,我也和你一样,什么都忘了。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现在大家好好过日子,就好了?”</p>

    李灵双目一红,暴喝:“我告诉你!过不去!过不去!不杀了李静淑,这件事永远过不去!”</p>

    李宣明连连后退,李致也有些呆愣地后退。</p>

    李灵漠然坐在上首之时,她冷漠又高高在上,美得不似凡人。</p>

    可她此时红着眼暴怒的模样,又似是被激怒的猛兽,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p>

    李宣明连连后退,李致也有些呆愣地后退。</p>

    李宣明抬手,色厉内荏地指着李灵:“静静,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你……你……为父教你的贤良淑德,谦恭礼让呢?”</p>

    “呵……”李灵听到李宣明这一句,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p>

    下一瞬,李灵脸上的笑容又收得干干净净,脸上重又是冷到极致的模样。</p>

    李灵深深吸了一口气。</p>

    有时候,她真的不想露出一副难看的面容来面对这个世界。</p>

    她真不想将心中的恨,狰狞般暴露在脸上。</p>

    可总有些事,有些人,让人心中不得不恨。</p>

    面对李静淑,面对李家人,李灵心中没有半分天阶强者践踏仇敌的爽快感觉。</p>

    她站在这里,她站在李宣明面前,不是要告诉李宣明,她比李静淑强;不是要告诉李宣明,我李灵也能有今时今日的能力与地位。</p>

    她只是要将自己心中那根深藏的刺拔出来!她只是要将心头隐隐的痛恨倾泻出来。</p>

    总有一日,她会用复仇的方式,清除心中的尘垢,让自己真真正正的放下,简简单单、逍遥自在的活在蓝天下。</p>

    在那时候,她也许可以看见花香树绿,人间有许多金子般的心灵。</p>

    可现在,还有荀离,还远远不是!</p>

    李灵呼出一口气,似是恢复了平静,嗤笑一声:“怎么?让我贤良淑德,谦恭礼让,好让你们杀得干干净净,死得干干净净?”</p>

    李灵往前迈了一步,看着李宣明:“你怎么不觉得,我当初也是死在了那里,而今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只来复仇的恶鬼!”</p>

    李宣明目中露出悚然。</p>

    不错,当初,李宣明以为,李静淑早就已经杀了李静静、钱姨娘、小朝还有列落四人。</p>

    甚至,当时的李静淑还特意弄来的丧尸,引得无数百姓暴露在丧尸口中——死了许多人,才掩盖了李静淑杀人的真相。</p>

    李宣明当时是有些怕的。</p>

    他无法相信,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嫡长女李静淑,居然是如此狠厉决绝的人物。</p>

    可他又想,这样让人心惊心怕的李静淑,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让李家在这世间辉辉赫赫。</p>

    于是,他不敢问,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在那四人消失之后,有那么几天,李宣明曾经遗憾过钱姨娘的离去,曾经遗憾过李静静的死去……可,死都已经死了,他难道还能为此与眼看着有可能有一番作为的嫡长女翻脸?</p>

    后来,果然,李静淑成为了天下第一人荀离的弟子,一步登天。</p>

    有了荀离,李静淑很快又变作了正一品淑妃娘娘。</p>

    除了皇帝的态度让李宣明有些疑虑犯愁外,更多的时候,李宣明只想忘掉那迁都路上的那一夜丧尸爆发。</p>

    他不想记起来,他避免自己想起那令他心惊的一幕。</p>

    可——</p>

    可今日,李静静却站在了他的眼前。</p>

    而且,是以这样强势到让人毫无反手之力的模样站在了他的眼前。</p>

    李宣明浑身发寒,他不得不去回忆那一个细雨微蒙的夜。</p>

    他和致儿回到他们所在的马车上,马车里没有李静静、没有钱姨娘、没有小朝,只有几滴鲜红的血落在马车中,落在马车外,还有安氏惊惧畏怯的神色,还有李静淑那明晃晃的暗示。</p>

    李宣明只觉得的浑身一软,他一下子靠在了李致的身上,抖着身子看着李灵:“……静,静静,为父不知道……为父真的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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