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州一边擦手一边心有余悸地瞧着那胖女人的尸体,看了一眼就赶紧把头转了过来问那管家说道:“这人怎么死在这没人管,她家的人呢?”

    “回禀大老爷,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是在外面突然病中摔倒,路人把她抬进来之后又吐又泻,裤裆里全是屎,然后身上也全是污物,她吐时弄的身上到处都是,那些好心的路人把她送到这,人都走了之后,就她还躺在这,因为当时店里面的人多,忙着照应病人,她吐了几下待到发现不对劲时,再去看才发现她已经死了。我们坐堂郎中来检查,认定她是呕吐物吸进了气管里头把气管给堵住,活活噎死的,因为店里死了人,看病的,买药的全都跑了,加上我们老爷身体又不舒服,正准备关门了。”

    一听居然是这么回事,黄知州叹了口气说:“这女人也真够可怜的,你们怎么不报案呢?”

    “想报来着,这不没顾上嘛。”

    “胡说,先前本官就派了衙役来叫你们老爷,那时候你们怎么没报?”

    “是几位官差爷爷走了之后,才发现这女人已经噎死了的,刚才他们来的时候,店里头还是有不少人的。”

    黄知州这才嗯了一声,迈步往里就走,两个衙役在前面开道,径直来到了后院齐郎中的卧室,有伙计已经先跑进去通报,所以齐夫人抹着眼泪在门口迎接,黄知州也不看她,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呼啦一下袍子,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门都已经被先冲进来的衙役全部打开了,黄知州径直来到床前,便闻到一股难闻的屎尿味道和呕吐污秽的酸味,不由皱了皱眉,发现床边的一个铜盆里面有一些污秽物,不过床上的枕头和被子上也是污秽,一个丫鬟手里还抱着新的被褥,想必是刚刚呕吐了,还来不及换自己就来了。

    见到这场景,黄知州越发的相信,这齐郎中应该是病倒了,不然不可能这个样子的,于是他俯身下去,对齐郎中说:“身体怎么样啦?本官来看你来啦。”

    原本他是带着人来理论,搞不好就带齐郎中到衙门去打板子的,而现在看到齐郎中这副惨像,眼窝深陷,嘴上还有污秽没擦掉,衣服、枕头、被子上都是呕吐物,见他的脸又是惨白,似乎并不像喝醉的样子,更何况他没有闻到酒味,所以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有问题的。

    既然齐郎中是因为病倒而造成的无心之过,黄知州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既然来了,那当然找个借口要探望探望,所以这才顺口说了。

    一旁的齐夫人感激不已,心想堂堂的一州之长都亲自来探望丈夫,丈夫这面子可真是够大的,连知州都跑来亲**问,可见自己丈夫身价有多高了,那以后生意只怕会更加兴隆的。

    想到这些。原本忧伤的眼睛又浮现出了一抹欣慰。

    齐郎中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听到脚步声进来想睁眼也觉得没力气,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之后终于看清楚面前站着的黄知州,耳边回想起刚才他说的话,顿时感动不已,又想起自己先前突发疾病,呕吐直接喷在他夫人身上,实在是唐突,知州居然不计前嫌,亲自登门探望,这种情意真叫齐郎中感激不已,声音哽咽,眼圈都湿润了,两行老泪禁不住滚落下来。

    黄知州虽然还是不爽,但脸上笑容很亲切地说道:“你病得很重,不跟你多说了,本官看过之后这就回去,我已经给你找了郎中,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明,号称神医,不过既然你病倒了,那你就不要自己再劳神去自己开药了,听别的郎中的,让他们给你开,应该很快就能治好的。”

    齐郎中费力的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说道:“多谢,多谢大老爷。”

    他刚说了这句话,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从被窝里传来,接着飘出来一股带着湿气的臭味。

    黄知州原本还一时没想出来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想起先前丫鬟夫人所说的事情经过,这齐郎中在大堂之上就大便失禁喷了一腿一地,这才明白他是在被子里拉了,慌的赶紧抬头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很是尴尬,说道:“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你好生歇息。”

    随后转身就要往外走,忽听到病榻上的齐郎中挣扎着叫到:“老爷请留步,草民有话要说。”

    黄知州摆了摆手,心想管你有什么事,天大的事老子也不呆在这儿了,又臭又脏,谁知道你是什么病。

    他连话都不说,摆手就往外走,忽听得后面又传来齐郎中的声音,这句话让黄知州立刻就站住了,回过头来瞧着病榻上的人,因为齐郎中说的是“城里面有瘟疫!”

    黄知州呆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瘟疫代表着什么,那就是尸横遍野,他赶紧几步来到了床榻前,也顾不得床榻上飘来的恶臭,急声说道:“你说什么?什么瘟疫?”

    “霍乱,是霍乱!”齐郎中很肯定的充满无奈的说道,“我就是病倒之后才确定的,我本来不相信,可是到了现在我不能不相信了,因为没有哪一种病能够上吐下泻,并在一两天之内就叫人死去,我现在已经感觉到我不行了,恐怕活不到明天上午,我感觉我染上这个病,是我去河边给船老大的儿子治病的时候染上的,他儿子就是得的上吐下泻的霍乱,但是当时我不敢确认,可是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了,只是我当时太大意了。”

    黄知州有些手足无措,说道:“霍乱?瘟疫?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黄知州知道瘟疫是一种大面积传染的烈性传染病,能让很多人在短时间之内死去,他也听说过霍乱,但却不知道霍乱就是瘟疫,或者是瘟疫的一种。

    霍乱这个词早就出现了,张仲景的伤寒论明确把这种病最主要的症状定义为呕吐下泄,定名“霍乱”。后世的传染病学中的霍乱就来自于中医的这个词。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黄知州虽然没有经历过瘟疫,但是当然知道什么叫瘟疫。

    他作为一方之主,如果辖区内出现大面积的瘟疫,那一旦防治不力,乌纱帽就没了,这还是小事,自己染上病那就连命都没了,所以他开始全身发抖,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本官吓到了。”

    齐郎中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苦涩的笑了笑说:“吓人的还在后面,如果大人不及时采取措施的话,我相信阴州将成为一片鬼城。”

    黄知州顿时吓得一哆嗦,赶紧拱手说道:“请郎中教我该如何应对,本官感激不已。”

    齐郎中点了点头说:“现在这个病才刚刚发病,要防治也还来得及,你赶快派人去桥头码头把那船老大一家都关起来,把他儿子的尸体烧掉,之后也要这样做,家里的人都不要让出去,外面死的那个胖女人的尸体也要烧掉。再派人在全城搜索,凡是有剧烈上吐下泻的人都要关起来,关在一个院子里,不要让他们跟任何人接触,严加看管。凡是里面死了的人的尸体全部要烧掉,去拖尸体的这些人,要用衣服从头到脚都蒙起来才能接触死尸,千万记住,而且要快。我担心这病已经传开了,一旦传开就再也无法控制,这一次的霍乱瘟疫,我感觉异常凶猛,比我在医书上看过的所有记载都要厉害得多,所以大人一定要尽快,这可是关系到全城百姓啊……”

    黄知州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连连拱手致谢,然后在齐郎中一片催促声中踉跄转身,逃也似的到了门外。

    他立刻招呼所有人,不准齐郎中家任何人出来,然后马上通知衙役、捕快到船头去把病死的船老大一家抓起来,关到衙门的一间空院子里去,然后他马上坐着轿子仓惶的回到了衙门,回到衙门之后才这才想起,刚才齐郎中所说的要把尸体烧掉,赶紧又下令去把齐郎中家药铺里面的那个胖女人和船老大的儿子尸体运到码头上架着火烧了,而且拖尸体的人要用布把全身都裹上。

    安排妥当,他这才稍稍定神,又想起先前齐郎中交代的,马上要在全城进行搜索,这才赶紧又叫人做了安排,让所有的衙役和名状分成若干组,到各个药铺和草药摊、江湖郎中处都去打听,并且传令告诉这些人,一旦遇到上吐下泻很厉害的病人,马上要报告官府,并把人控制住,同时在满大街的搜索,看看有没有发现上吐下泻症状。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黄知州耳朵里,两具尸体已经架在码头的柴火堆中烧了,船老大和他的小儿子都相聚发病,也都是上吐下泻,稀屎都直接拉到了裤裆里,因此已经把人给带回来关到了衙门的院子里了。

    药铺郎中都得到知府大人的命令,一旦发现上吐下泻的病人马上报告官府,并了解有没有接诊过这样的病人。

    结果经常在码头摆摊行医的一个草医说,有几个在码头的窑姐和负责那的几个地痞混混来找他看过病,也是上吐下泻的开了药刚走不久,于是这帮衙役便如狼似虎的扑到了码头窑姐经常做生意的巷子,找到了那几个控制这些窑姐的地痞,发现这几个人跟齐郎中一样上吐下泻,屋里全是屎尿味道,衙役便从头上脚下都蒙着,将他们抬到了衙门的院子中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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