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夫人基本康复之后,便请阴阳先生算了一个黄道吉日,一家人带着那被封印的人型肿瘤,前往归庄主原配夫人所在坟上祭奠。

    归夫人在她坟头磕头哭泣,忏悔自己鬼迷心窍,如今已经幡然悔悟,愿意终身吃斋念佛来赎罪,然后按照宵真子的所说的办法,把那人形的肿瘤埋在了原配夫人坟旁。

    归老太爷撩衣袍下跪上香祷告,尽管归庄主和夫人都哭着阻止,归老太爷却还是在原配夫人坟前磕头,说自己当初一时鲁莽铸成大错,祈求她的原谅。

    说来也怪,在他们跪下磕头之后,埋下人形肿瘤的那个地方竟然冒出一股青烟,然后在坟头慢慢飘荡数圈后才消散而去,看的众人都呆了。

    杨仙茅带着刘冬雁站在十数步开外的地方瞧着,他心里知道,其实不是原配夫人的鬼魂上了归夫人的身,而是慈心使用的巫术,可是刚刚看见冒出来的青烟消散又让他心中迷茫了,究竟慈心说了假话还是慈心根本不知道,其实不是她的巫术起了作用,而真正的是原配夫人的鬼魂上了归夫人的身,才种下那可怕的人形肿瘤。

    究竟是什么原因,在这之前他还觉得自己了然于胸,可是现在他迷茫了。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

    酷夏渐渐过去了,进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

    这段时间杨仙茅其实很忙。因为他的名气在阴州已经传播出去了,最主要的是他抢救了和师太和佟有才这两个很有名的病例,在归家主仆嘴里传出去之后,阴州很多类似疾病,或者疑难杂症的都跑来找他看,因为归家在阴州是有名的大户,他们家认可的郎中那还有假吗。只是归夫人的病,归家是只字不提的,因此外人也不知道。

    只不过来求医的人杨仙茅诊察之后,除非需要手术或者别的郎中无法医治他才会接手,如果是普通病人,他就推给其他郎中了,因为他留不住钱,在归家有的是吃的,那又何必要费这个心神了,反正别的郎中也能治,这样一来真正经过他手治疗的病案相对就要少一些,他也相对有比较多的时间用来消遣。

    他的消遣其实无非是读书,然后带着刘冬燕在城里瞎逛,又或者跟胡搅蛮缠的归灵珠两个人煮茶论道,他把自己会的一些道术教给归灵珠了,可惜归灵珠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便所有方法会了,也施展不出杨仙茅希望看到的效果,尽管如此,归灵珠还是乐此不疲的经常找杨仙茅学习。

    归家二少爷每天跟戏班的人咿咿呀呀的在学唱戏,每个月总要定时在家里的戏台当戏班子演出,不过曲目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处,很难有新的剧目出现。不过归家的人还是乐此不疲,每次演戏几乎都是倾巢出动,主要是给归二爷捧个场。

    归家大少爷归彪照常是青楼的常客,昼伏夜行,他经常来找杨仙茅,要带他去青楼喝花酒,但一下杨仙茅都不答应,他叫了几次不去,也就只好作罢了。。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终究要湿鞋。这归彪的麻烦到底还是来了,只是在麻烦不是来自于青楼,而是与来自于他夫人的娘家,归彪的夫人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而且这大户人家上一辈还在朝廷做过官,虽然不大,但到底是有官老爷的家世背景,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家财比不上归家,但有了官宦这个背景之后,身价自然就高了,所以归彪的夫人大奶奶,在归家还是地位很高很受尊崇的,没人惹得起,只是这大少奶奶平时都躲在屋里吃斋念佛,几乎不出来见人,所以杨仙茅也只见过一两面,还都是在戏台下面,给二少爷捧场的时候见的。只觉得这位少奶奶身子弱弱的,脸上没有笑容,就好像她供奉的菩萨一样,是那样的安静,戏台上即便演得十分精彩,众人鼓掌叫好时,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抬手轻轻拍两下,有时戏没演完,中途她就带着丫鬟走了。

    从杨仙茅仅有的两次见面,他感觉这位大奶奶跟归彪之间感情应该比较淡,因为大奶奶去不去看戏,归彪都从不在意,甚至好像不知道身边有一位妇人似的,连做做样子他似乎都不愿意。而少奶奶心气也高,基本上很少跟归彪说话,走的时候也没打招呼,起身就走,这让杨仙茅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归家庄先前发生的怪事太多,已经让他见怪不怪了。归彪的麻烦就是来自于这位少奶奶的家人,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亲自到归家庄来兴师问罪,这时归夫人也刚刚在新修的经堂里念完经文出来,她在原配夫人坟前发下了誓言,今生吃斋念佛赎罪,回来就修了一个经堂,天天念诵经文为原配夫人超度。归夫人刚出来,丫鬟小蝶就焦急忙慌地告诉她说:“少奶奶的父亲刘老爷和刘夫人登门拜访,正在前厅客厅等候,老爷已经过去了,叫夫人念完经就赶紧去。”归夫人一听这话不由暗自吃惊,问道:“是什么事,知道不?”

    小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是为少奶奶的事情来的,刘老爷和刘夫人两个人气势汹汹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不是大少爷对少奶奶做了什么?大少奶奶告到娘家去了,娘家人出面来找麻烦呢,奶奶你可心里要有数。”

    归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两个没有事不会亲自登门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姑娘家在婆家有什么事,娘家人一般也不会出面过问,但是如果来了,这件事就绝对轻不了。他赶紧带着小蝶一路紧走慢走来到了前厅。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刘老爷大嗓门在叫着:“我宝贝女儿在家里头从来没受半点委屈,只是笑,没见她哭过,因为她娘四十岁才生下的她,全家都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叫他开心果,结果倒好,嫁到你们归家,整天迎面袭来,人也瘦的皮包骨,问她几次只是不答,前些日子她回娘家小住,她母亲跟我反复盘问,她却哭了起来,叫我们不要再问,我们就知道肯定出什么事了。所以今日思前想后,还是来问问归庄主,我女儿究竟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要在你们家受这般委屈,我瞧她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三五年,就要死在你们归家了,我不能眼睁睁的让我的女儿成这个样子,今日归庄主你不给我个交代,咱们就只有到衙门去理论去了。”

    归庄主一脸尴尬,他本来就是个笑面人,此刻更是满脸堆笑,带着讨好说道:“刘员外你且息怒,你刚才已经反复说了,我也都知道了,我正差人去找犬子,回来之后好生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是有个说法的。我也觉得令千金是有些不对劲,刚嫁过来的时候笑逐颜开,但是很快就不爱笑,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去玩儿了,整天就在屋里头吃斋念佛,哪都不去,别说其他人了,我这个做公公的一年到头也难见到她两次,她以前刚嫁过来还早上晚上都来请安,那之后就再没来过,我也暗自纳闷,却不好多说。”

    刘员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瞪着归庄主说:“你的意思是我女儿不守妇道咎由自取,所以你们不理睬她,给她脸色看,才让她哭啼的吗?我告诉你,我女儿知书达理,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怎么可能不守妇道,分明是你们没有好生待她,才让她苦不堪言,成了如今憔悴模样,你得给我有个交代才行。”

    门外的归夫人听到这话,赶紧提着裙裾,跨过高高的门槛迈步进去,满脸堆笑对刘员外说道:“亲家来了,哎呀,我刚才在念佛,他们怕打扰我,所以一直等在门外没说,我也不知道是你来了呀。”

    刘员外瞧见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说:“哎呀,亲家母,您这是怎么啦?以前你不是胖得跟小山似的,怎么现在瘦成这个样子啊。不应该说瘦成这个样子,而是又变回像以前那样苗条了,最早时我见到你,你还是姨娘,那种水灵劲就跟现在差不多,现在却又回到十七八的那个模样了,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刘员外,也实际上没什么修养,说出来的话一愣一愣的,让人不敢恭维。

    归夫人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红,欠身说道:“亲家公说笑啦,前些日子我也就吃素,身体就自然减下来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说罢在丈夫身边坐了下来,刘员外便大着嗓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也是让他们有个交代,归夫人翻来覆去的唠叨,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等刘员外说完,归夫人浅浅一笑说道:“要不我先私下问问令千金,看看到底是咋的啦?”

    “不行,你们去问肯定又是把我女儿好生一顿臭骂,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刘家可不是人欺负的,今天你得把归彪找来,我要当面锣对面鼓给他问个明白,为什么我女儿嫁给他之后,身形憔悴,不苟言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归彪这么对待,快去把你儿子叫下来,我们当面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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