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管家呵呵笑着说:“今天是你初来乍到,又跟诸位管事的认识,所以大家摆酒给你接风洗尘,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吃饭喝酒可不能再像这样孟浪,毕竟他弟弟身体弱,大家都看得出来,的确不宜喝太多的酒,就让他替喝一碗,以后就再别劝他弟弟喝酒了。”

    众人都一起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只喝这一碗。”

    钱采办又说:“这位小兄弟就算身体再不好,多少总要喝一点,喝完之后剩下的再由他哥哥替喝,这样总可以了吧,也表示我的心意了。”

    众人又齐一起叫好,归管家也点了点头。

    杨仙茅便不再推辞,慢慢的将一碗酒喝干,装着很辣的样子,夹了几样菜,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还时不时打个干呕,这种怯酒样子反倒引起了其他管事的同情,都善意的哈哈笑了起来,说:“这酒可以慢慢喝,不着急。”

    杨仙茅的故意示弱反倒让刘冬雁有些担心了,她低低的声音说道:“你行不行啊?要不行,我自己喝吧,就算喝醉也没事的,回去睡觉就行了。”

    胡老三呵呵笑着说:“那可不行,今晚可有热闹看。二少爷带着戏班要唱戏呢,一个月也就这么一回,你们赶巧了,刚好赶上二少爷唱戏,这是难得一见。你到外面花钱也未必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戏了。”

    钱采办也频频点头说:“的确如此,二少爷的嗓子那还真是一绝,便是最娇嫩的女子也比不上二少爷的嗓子的。不过胡老三,我瞧你多半是去想去看柳叶姑娘吧,看她那杨柳细腰的样子,每次我都瞧见你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哈哈哈哈。”

    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起哈哈大笑,连归管家都捋着花白的胡须,微笑点头说:“胡老三好色人所众知。”。

    刘冬雁到底是个孩子,也很喜欢看戏,听到这话不由心里痒痒的,说道:“既然有这种戏,那能不能少喝点,不然喝醉了,可就看不到台上的戏了。”钱采办摇头说道:“我喝了一碗,你当然要喝一碗,你哥已经替你喝了一碗了,还差一碗,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总不能喝醉了。这样吧,让他分两次喝,先喝一半,等一会儿再喝一半,我瞧他酒量还行,不会醉倒的,至于你身体不行,就不要喝了,也不要勉强,否则把你灌倒了,我们也心里过意不去嘛。”

    刘冬雁忙表示感谢,放下酒碗,她知道其实杨仙茅和他酒量不在话下的,在白山上,杨仙茅喝的酒可比它多得多。杨仙茅故作为难状,犹豫片刻,才咬咬牙拿起酒碗,咚咚的喝了半碗,然后赶紧把酒碗放下,又夹菜往嘴里送,不停嚼着,做着很痛苦的样子,看着这些人又都哈哈大笑说:“杨管事乃性情中人,虽然不太善于饮酒,可是却也不脓包。够意思,这样的朋友值得交。”

    杨仙茅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又把剩下的那一半碗也喝了。

    经过这个插曲之后,大家喝酒的节奏也就慢了下来,把主要力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开演的二少爷的戏上面了。

    眼看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胡老三说:“行了,酒也喝的差不多,咱们这就瞧戏去,再喝下去,还当真看不清楚二少爷的演的精彩的演出,那还真就可惜了。”

    刘冬雁问她:“却不知二少爷今天晚上要唱的是哪一出呢?”

    胡老三打了个酒嗝,说道:“今晚上总共有两出戏,一出是鸳鸯记,你们看过吧?”

    刘冬雁点了点头说:“是不是唐代元稹写的那部鸳鸯传改编的那出戏啊,要是的话我就看过。”

    胡老三笑呵呵说:“可不是,就是这出戏。”又把头扭过来朝杨仙茅说:“杨管事,你可看过?”

    杨仙茅以前在京城太医院的时候,一心只读医书,所有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医术上,而太医院也没有唱戏的,虽然皇宫里经常唱戏,却也不会让他们太医院的学徒去看的,而他又不会到外面的勾栏瓦肆去听戏,没那个时间,所以他没怎么看过戏,当下摇了摇头。

    刘冬雁见杨仙茅摇头,有些惊讶,因为在她心中,杨仙茅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都厉害,没想到也有他不知道的。

    刘冬雁不由得笑嘻嘻说:“哥,我告诉你,这出戏可有名了,但凡喜欢看戏的全都知道。说的是一个寒门书生,叫张生,跟一个已故相国的女儿崔莺莺,两人相爱了,在丫鬟红娘的帮助下,两人在西厢约会,崔莺莺以身相许,可是这张生后来做了高官,却抛弃了崔莺莺,被千百年世人所唾弃,这个故事,我每次看,都要掉眼泪。”

    一旁的胡老三笑呵呵说:“这故事倒的确有些感人,只不过看一遍哭了也就罢了,怎么能每次看都要掉眼泪呢?那样说起来,岂不是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

    钱买办却摇头说:“此言差矣,二少爷每次演这出戏都要在台上掉眼泪,难不成他不是男人,只怕比你还男人吧,怎么他就会掉眼泪呢?”

    “他的眼泪是抹上去的清水,我可听大家私下里这么说的。”

    “那是胡说八道,我上一次见他唱这出戏的时候,看得真真的,就是落下的眼泪,哪有什么清水抹到上面,黄口白牙说瞎话。”

    杨仙茅听了之后,心中感慨,如果每次演出都能这么投入,只能说二少爷也对这出戏的角色投入了很深的感情,至少他对自己喜爱的事情,这种全身心投入的精神,真是值得夸赞的。

    刘冬雁又问道:“那今晚第二出戏是什么。”

    那个姓孙的管事,是负责杂役房的杂役的,当下说道:“这出戏可比鸳鸯传好看,至少在我个人看来。这戏大家都很熟悉,一说出来你们就知道,叫做《张协状元》。”

    果然一听这几个字,刘冬雁立刻鼓掌叫好,眉飞色舞的说道:“这出戏好看,我看了好多遍了,没想到今天又能看到了,真是太好了。”

    她兴奋之下动作竟然露出了少女的妩媚,瞧的其他几个买办都笑了,胡老三说道:“小兄弟刚才那动作倒像足了女人,若是被二少爷看到,肯定死活拉你到台上去跟他一起反串青衣,演个红娘什么的。”

    刘冬雁这才醒悟自己兴奋之余,居然露出了本色,赶紧哑着声音说道:“哼,我才不当戏子,要去你去。”

    这话说的那胡老三有些窘迫,讪讪地笑着说:“说句笑话而已,除了二少爷,好端端的谁又愿意去当戏子啊?而且还要反串青衣花旦。我的娘,说实话,我就只看着我的柳燕儿,根本就不敢看二少爷,我怕我那个胃呀…”

    冷不丁后面有人给了他一巴掌,却是钱买办。

    钱买办压低声音说道:“灌了两碗黄汤就胡说八道,二少爷演戏演的那么好,怎么就不能看了?我就盯着二少爷看,你那什么柳燕儿我才懒得瞧呢!跟个妖精似的。”

    胡老三也觉得自己有些管不住嘴了,赶紧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打了一巴掌,说:“叫你胡说八道。”

    刘冬雁见话题转开了,而且他们几个正说得热闹,于是扭头对杨仙茅说:“哥,你也看没看过这出戏吧?”

    杨仙茅当然没看过,摇了摇头。

    刘冬雁端起茶咕咚地喝了一口,然后眉飞色舞地跟他说:“这出去可比鸳鸯传更加曲折好看,鸳鸯传看得人掉眼泪,而张协状元,则是让人又喜又悲,又悲又喜,说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有一个张书生叫张学,进京赶考,路上遇到抢匪,财物被抢了,还被砍成重伤。幸亏古庙里一个贫穷的农家女救了他,替他治好了伤,张学感激之下,便跟她结成了夫妻。”

    杨仙茅笑道:“不错,喜剧团圆。”

    刘冬雁杏眼一瞪,道:“什么啊,还没完呢,这农家女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卖了,又借了钱凑足了盘缠给张学进京赶考。张学果然高中状元。知州王德勇想招他为夫婿,却被他拒绝了,王德勇的女儿因此羞愤而死。可是那农家女得知张学高中之后,进京相认,却被他丈夫张学命门房撵了出去,可怜农家女只能一路祈祷着回到家乡。”

    “嗯,是有喜有悲。”

    “别打岔,还没完呢。没想到这张学居然想杀她灭口,派人追杀,结果这农家女被他砍伤手臂,跌落山崖被村民救起,恰好遇到经过此地的要到知州赴任的王德勇,见农家女相貌清秀,便收她为义女,带着一起前往赴任。张学恰好在王德勇的麾下,参见时被王德勇撵出门去,他害怕之下,想方设法乞求王德勇的原谅,并厚着脸皮去求婚,要与王德勇的女儿成亲,王德勇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求婚,新婚之夜才知道他娶的却是他原来的夫人,也就是那个可怜的农家女,两人最终破镜重圆,你说这故事好玩不?”

    杨仙茅点点头说:“话说回来,这个故事比刚才那个故事的确要曲折很多,而且最终还是一个相对完满的结局,只是在我看来,不该安排这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张学和那可怜的女人破镜重圆,应该让他受到报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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