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道长笑了,说道:“这神像不是属于我们教派的。在很多年前我们接手这家道观时,它就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原先的主持也说不清楚这神像是怎么来的。因为不是本教的神祗,所以就用蓝布将它盖了起来,这房门虽然可以打开,却是一直上着闩,上了锁的,从来不对外人展示。”

    杨仙茅仰头望着这尊夜叉女,心想,自己命犯五弊三缺,注定孤独终生,不可能跟女人长相厮守,更不可能有妻妾,若是心中烦乱之时瞧瞧这尊有警示作用的夜叉女,或许倒是可以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女就是夜叉,夜叉就是美女,所以不要去在意那些所谓的美女了。

    不过,杨仙茅不明白,先前这清风道长说着酬劳如何分的事情,怎么突然带自己来看这个夜叉女呢?

    清风道长接下来的做的事让他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只见清风道长蹒跚着走到神像前,伸手在夜叉女的小腹按住了,顺时针转了半圈。这夜叉女的腹部居然嘎吱嘎吱打开了一扇小门,露出了一个四方洞口。

    清风道长笑了笑,回了外间屋,从桌子上拿起那一箱银子,走回来,将那一小箱银子整个塞了进去,然后又伸手在肚脐眼上,点了一下,那小门又嘎吱嘎吱恢复到了原位,严丝合缝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清风道长拍了拍手掌,对杨仙茅说:“银子我替你藏在这夜叉女的小腹之中了。你什么时候用,自己打开去拿就是,这是你的银子,我知道你不想把银子放在你手里,我替你放在了夜叉女的肚子里,你什么时候要用,自己来取就是。反正老道我至死都不会动它的。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们俩出去,给人做法事看风水治病,收钱的事情由我来办,你不用管,你只收你的一文钱就行了,回来之后平半分,你的一半我就直接放在这夜叉女肚子里,不经过你的手。也就不会破你一文道长的名声了。哈哈哈。”

    清风道长似乎对自己这办法颇为得意,忍不住捻着胡须笑了起来。

    杨仙茅不禁苦笑,心想,原来这女夜叉肚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机关,可以藏东西。不知道,这样一手是不是能骗过老天爷?这些钱财是不是能好端端的留在这,若是能够,那到也未尝不可,自己也不是跟钱财过不去,完全是五弊三缺之人,命中留不住钱财,没办法而已。若是这样的办法能够留住钱财,那当然是好的。

    所以杨仙茅笑了笑,没做任何表态,转身走出了屋外。清风道长赶紧又将这夜叉女神像覆盖了起来,这才出来,将门拉上,衣柜重新推回原位。

    清风道长朝杨仙茅拱了拱手,说道:“抱歉,我酒劲上来了,我得回去眯一会儿。”说吧,蹒跚着拉开门出去,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杨仙茅望了一眼立柜,那后面有个夜叉女神像,肚子里放着一百两银子,自己可以支配,但是这笔银子又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多久呢?清风道长这个举动在杨仙茅看来有些掩耳盗铃,但是希望这个掩耳盗铃能骗得过上苍,让自己留点钱吧,不然每天啃冷饭团喝井水,这日子还真是难熬啊。

    眼看日头还早,这一去已经八九天了,杨仙茅便决定到夏银花的茶肆去看看。几天不见,心里还怪惦记她的,当然他心中一直警觉让自己不要心生情愫,免得到时候坠入情网,而又无法跟她终成眷属,到头来两人都会痛苦一生。

    所以,稳了稳心神之后,背起了自己的行囊迈步出了宅院,在马老员外家中吃的那顿酒倒不至于让他醉倒,不过也有些飘飘然了。在失去了阴阳真火之后,他的酒量已经远不如前,但是却比一般人还是强很多的。

    他慢慢的踩着青石板路,朝茶肆方向走,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皂袍,腰挎单刀的壮汉正从茶肆出来往这边走,正是衙门的熊捕头。

    熊捕头看见他,不由大喜,赶紧抢步上前,抱拳道:“哎呀,少侠,我正四处找你,听说你在这茶肆摆摊,来到这里却没见到你。正好出来遇到了。——我说少侠,这可真是太巧了!”

    “少侠不敢当,捕头请叫我一文道人就是,贫道一文。”

    “呵呵,好,一文道长。跟我走,再去晚了,这场热闹可就错过了。”

    杨仙茅道:“什么热闹?”

    “一个大大的热闹,所以小的特意来找少侠,啊不,道长您呢,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嘿还碰巧,这一出门就碰到你了,你说巧不巧,也怪也算得上有缘了。”

    说到这里,熊捕头凑上前两步,低声说道:“京城有一批被流放的官员家眷来到我们渝州,就定在今日进行拍卖。拍卖完了之后,剩下的就直接送到军营服劳役去了。这些可都是当官的家眷,你说这热闹能错过吗?我知道道长是看不上这些获罪官员的家眷的,不过去瞧瞧热闹那也是好的。”

    杨仙茅淡淡的说道:“有什么热闹可瞧,他们被流放千里之外为奴,已经够苦的了,又何必去幸灾乐祸。”

    熊捕头并没有被杨仙茅这几句抢白给堵回去,依旧笑呵呵说道:“若是卖其他人,不看也罢,卖这些高官的家眷,那是必须要看的。平素这些人高高在上,趾高气扬指手画脚欺压我们下面的人,现在他们倒霉了,就想看看他们倒霉呀,那才有意思呢。”

    杨仙茅默然,作为下层官吏这种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熊捕头见杨仙茅没有反对,忙接着说道:“道长也别整天摆摊辛苦,去消遣一下。咱们去看看热闹,也痛快痛快,走走走走,这拍卖马上就开始了。”

    说罢,熊捕头招手叫了两架滑竿过来。

    这种滑竿,是川蜀特有的代步工具,用两根竹竿中间架着一把椅子,客人坐在椅子上,两个脚夫抬着走,跟轿子的区别就少了外面一个罩子。主要是川蜀一带夏天格外酷热,坐在轿子里十分闷热,这种滑竿坐着很是清爽,一路吹着风很舒服的。所以在渝州码头有很多抬滑竿等活儿的人。

    杨仙茅心想反正现在左右无事,又喝了一些酒,酒劲上来,于是去看看热闹也好,别老整天闷着。他现在有意的让自己的思绪从浓重的哀愁中缓解过来,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

    于是,杨仙茅便将背上的木箱取下来挂在滑竿上,上了滑竿。两人坐着滑竿往衙门而去。

    滑竿忽悠着,在带着寒意的春风里倒是有些惬意。抬滑竿的两个人虽然都很干瘦,但是力气不小,走起路来步子很稳,速度很快,在青石板上一路小跑的往前走。衙门距离码头还是有些距离的,可是,在这滑竿轿夫如飞的脚步下,不觉多久便已经来到了衙门外停了下来。

    杨仙茅下了轿子,正要从怀里掏钱,熊捕头已经抢先上来说:“不用不用,他们不要钱的。”

    若是平时,这些轿夫抬捕头那是不敢要钱的,不然反而会挨一顿揍。这一点杨仙茅当然知道,所以目光阴冷的望向了熊捕头。

    熊捕头顿时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说道:“小人说错了,抬抬了那么老远的路,怎能不给钱呢?”

    说罢,他从摸出钱袋来,数了几枚铜钱,付给了脚夫。

    两个脚夫还以为这次肯定收不到钱了,没想到却收到了,都是喜出望外,一边给那熊捕头作揖表示感谢,一边又对杨仙茅连连作揖,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是这位年轻的道士在一旁帮忙的话,他们只怕拿不到钱的。

    熊捕头陪着杨仙茅走上了衙门台阶。门口值守的衙役见到他,哈着腰打招呼。

    熊捕头叉着腰腆着肚子,说:“这位就是我们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一文道长,侠肝义胆,武艺高绝。擅长看风水治病,给人看病看风水每次只收一文钱,你们说说,有哪个郎中和阴阳先生做得到?”

    门口的衙役赶紧的一迭声的表示赞同,一脸佩服的样子,不过杨仙茅看得出来,他们不过是顺着捕头的话表示一下而已,心中并不以为意。

    熊捕头带着杨仙茅进入大院来到班房。一众衙役又是点头哈腰的招呼,在熊捕头一番解说之后,又是给杨仙茅一顿通的拍马屁,因为他们之前也知道了杨仙茅是渝州船帮两个老大之一刘五爷的关照的人,同时武艺十分高强,这种人他们当然惹不起。

    杨仙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熊捕头到了他的屋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有衙役奉上了香茶,熊捕头亲自端着给杨仙茅放在茶几上,陪着笑说:“大概再有一会儿就开始了,咱们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过,嘿嘿,我们这些做衙役是没有座位的,只能在后面站着瞧热闹。前面都是官老爷和一些渝州的乡绅名流才有位置,所以咱们早去也没用,时间到了咱们去就可以了,就在这先喝喝茶,外面风吹着凉着呢。”

    熊捕头在外面的人中趾高气扬,但是在衙门里他只不过是衙役的角色,连吏都算不上,在对文人十分推崇的宋朝,衙役的地位是很低的。因此他跟衙门的官吏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时候,当然是不可能有位置坐的。

    杨仙茅问“这次拍卖的官眷的都有些什么人?”

    “大多是一些女眷和孩子。”

    “来拍买的人多吗?”

    “真正愿意出钱买的人不多,大多是看热闹的。因为官眷这些人以前是高高在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逸恶劳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拿不了针线,扛不得锄头,洗不动衣服。这些娇生惯养的人又哪是做奴仆的命呢?所以,但凡真正要找奴仆的人,断不会到这里来买的。愿意花钱买官眷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就是跟获罪的官员有些交情,想替获罪官员解救他们家人的。但这种人很少,不是钱的问题,主要还是不愿意让朝廷以为自己跟这些获罪官员有什么瓜葛。另一种人就是喜欢猎奇的,以及青楼的老鸨。这种人把官眷买回去,无非就是想尝尝把这些贵妇、小姐骑在身下是什么滋味,嘿嘿嘿嘿。”

    熊捕头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淫笑。杨仙茅不由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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