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夏银花之后,杨仙茅话语比先前要多一些了。一听这话,那苦力顿时高兴起来,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嘛,出家人可不都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只知道喝酒吃肉找女人,还是有好心的。比如这位道长。对了,还没请教道长法号呢?” 杨仙茅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贫道法号一文,也就是一文钱的一文。”

    “这个法号倒是新鲜。”那苦力掀起了自己的衣服,转过身说道:“我这后背长了个疮,很是疼痛,你给看看。”

    诊查之后,杨仙茅道:“你这疮不太严重,内服外擦。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自己去抓药,我这里是没有药的。”

    说完他从箱子中拿出纸笔,提笔写了个方子,却是葛根芩连汤,然后又写了一个外搽的玉露油膏递给这个苦力,说:“你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然后搽玉露油膏,三天之内就应该消退了。”

    那苦力瞧着杨仙茅,有些是信非信,说道:“你就这个方子有没有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后背的疮痛得厉害,你有没有法子让我不痛了?”

    “我可以帮你用针灸治疗止痛,但是要想彻底解决,必须按我给你说的内服外擦,别的没有办法。”说吧从箱子中又取出了银针,那苦力赶紧转过身坐在凳子上说:“好好,你先给我减轻一点疼痛也是好的。”

    杨仙茅招呼夏银花:“麻烦你拿一片大蒜过来,只要一片就可以。”他生怕夏银花听出他的声音,所以故意把声音弄得有些沙哑。夏银花果然没听出来,很快给他取来了一片蒜片,杨仙茅将这大蒜切片放在了他后背的疮之上,用艾叶灸之,同时将银针疏通他后背穴道,果然过了片刻,那苦力说道:“还真是奇怪,不怎么痛了,多谢多谢。”

    一个苦力对杨仙茅说道:“你这医术倒也不错,不知道你看风水如何?”

    杨仙茅淡淡一笑,说:“马马虎虎,混口饭吃而已。”

    但凡风水先生无不是自己夸赞自己道法高深的,像杨仙茅这样说自己的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实在是出乎这些人的意料,所以都惊诧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位风水先生怎么这么说。顾客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又还有谁请他去看风水呢!

    眼见这风水先生自己承认自己不行,是混饭吃的,这些苦力也就没兴趣跟他聊风水的事情,他们当然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还得到码头去扛活呢,匆匆吃了热茶炊饼,便起身走了。

    眼见日头西斜,杨仙茅一碗茶喝了又掺水,掺了水又接着喝,到后来都没什么味道了,也没有人过来找他看病或者请他去看风水。他就这么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茶桌旁眼看着夕阳西下,心里却盘算着该到什么地方去落脚。

    码头那客栈是不能去的了,生怕又被人认出来,想来想去,也没一个好的落脚之处。因为他口袋里的铜钱的确不多,要住好的客栈的话,还真花不起那钱。他也不讲究,只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了。

    茶肆里的茶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那风水好的立柱后面还坐着几个人。这几个人是在快傍晚时才来的,坐在那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喝着茶,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人。

    夏银花提着铜壶过去给他们掺水之后陪着笑说:“几位爷,我们就要关门了,天要黑了,您几位喝了这碗茶也家去吧。”

    但凡到码头茶肆来的很少有文人,所以夏迎花也不怕说话得罪人,因为这些来她茶肆喝茶吃东西的大多是些苦力和穷苦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这时,一个背对着夏银花的茶客慢慢抬起头,转过身来瞧着夏迎花,笑了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银花瞧着他,见他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陌生,摇了摇头。

    茶客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慢条斯理的说道:“码头的这一片是我马家罩着的,你每个月交的码头银子,就是交到我家来,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夏银花心中暗惊,嘴上却哎哟叫了一声,赶紧放下茶壶,裣衽一礼,说道:“原来是马少爷,——不对呀,先前来的那位少爷,好像年纪比你大一些,你是……?”

    “先前到你茶肆来收码头银子的是我哥,我是老二,我叫马力。”

    “原来是二少爷。小女子见过二少爷,多亏您老罩着,我这茶肆才开到今天。没想到二少爷亲自光临,小店当真蓬荜生辉,您看看你也不早说,要是早说了,我……”

    马力淡淡一笑,说:“早说了又怎么样?难不成我早说了,你就会把那姓杨的小郎中交出来给我吗?”

    夏云花一听这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讪讪道:“二少爷,我当真听不明白,什么小郎中啊?”

    马力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变得冰冷:“夏寡妇,你不要逼我用强,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以前在你茶室门口摆草药地摊的那姓杨的小郎中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落脚?——实话告诉你,我怀疑是他杀死了我哥,还有我们一帮兄弟。我得找到他问个清楚,你要是说了,不仅你没事,你的茶肆也可以好端端的接着开下去,你要不肯说,嘿嘿嘿,别怪我不客气。”

    夏银花脸色有些苍白,紧张的用手撩起腰间的蓝布围裙上擦着手,讪讪的说道:“二少爷,瞧您说的,那姓杨的小郎中,只是在我门口摆地摊而已,我跟他素不相逢相识,他去哪,我咋知道呢。”

    “得了吧,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那天小郎中从徐大员外家看完病回来,掉到河里,全身湿透了,来到你茶肆,还借了你的厨房换衣服。你还说要去替他拿衣服。——他连衣服都放在你的家里,你还说你们俩没有关系?”

    夏银花一听这话,不由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原来马掌柜已经派了人盯着自己了。那一天杨仙茅落水后回来,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他们全都被马掌柜的人看在眼里,由此推断两人关系不一般。

    夏云花更是紧张,勉强笑了笑说道:“个话可不能这么说,二少爷,但凡在我茶肆里头喝茶的,都是我的顾客,有什么难处,我能帮的就一定会帮的,更何况这小郎中在我茶室门口摆摊这么些日子,多少也有些交情。只是这种交情还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关系,可还没亲密到他去哪都要把行踪告诉我。所以,我是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要知道一准告诉你的。”

    马力轻轻在桌上拍了一巴掌,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真就不客气了。得把你带到我府上去呆些日子。我派人把话送出去,让那小郎中知道,他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就到我府上来了解此事。否则,日子长了,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敢保证。我庄上的这些手下都是些粗人,他们可不像我那么怜香惜玉的。嘿嘿嘿。”

    马力嘴角带着淫笑,冷冷说道,随即,转身瞧着坐在茶肆靠街道旁的方桌旁的风水先生杨仙茅,冷声说道:“臭道士,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有你好看的。”

    趁着马力跟杨仙茅那边说话,夏云花突然拔腿就往茶肆外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叫道:“救命啊,有坏人要抓我,救命啊!”

    夏银花没有说马掌柜要抓他,因为要让别人知道抓他的人是马掌柜的儿子的话,只怕就没人敢出手救他了。

    果然听她这么叫之后,邻居和路过的行人都瞧了过来,看见后面追上来的马力等人,有几个年轻男子想出手阻拦。但是他们看见马力和后面凶神恶煞的几个打手之后,又都赶紧退到一边去了。看来这趟浑水还真不敢随意的躺进去,免得脱不了关系。

    夏银花只跑出了十来步,就被马力的人追了上来堵住了去路。一个打手狞笑着伸手朝她头发抓去。便在这时,一块石头斜斜的从昏暗的屋角飞了过来,准确的击中了要抓向夏银花头发的那打手的手腕。

    啊——!

    就听一声惨叫,接着伴随而来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打手的一只手腕骨居然背石头硬生生打碎了,痛得他惨叫着,握着手蹲在了地上。

    这石头不是杨仙茅打的,杨仙茅虽然已经抢步出来,想要出手了,但是,打石头的人却抢先一步出手,用石块将那打手的手腕击碎。杨仙茅立刻站住,他将手里扣着的梅花针,手腕一翻,收了起来,目光炯炯望向从屋角处走出一个人来,带着一个斗笠,斗笠压得很低,只看见他长满络腮胡的下巴。

    这人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布麻衣,脚下踩着草鞋,似乎是个庄稼汉,只是,从斗笠下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杨仙茅都感到有一种寒意。

    马力大惊失色,因为这一石头打出来他虽然看见了,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石头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将他手下的腕骨打碎,他却没有半点阻拦的能力,可见此人武功之高,让人骇然。

    马力后退两步,抱拳拱手说道:“请问阁下何方高人?为何出手阻拦在下的事情?”

    络腮胡上前几步,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四方的棱角分明的脸颊,眼睛炯炯有神,在昏暗的暮色中,看上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力量,他盯着马力缓缓说道:“二少爷,我先前说过的话,你没有听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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