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萧干的是他指派去看守那剩下的雪橇犬的四个兵士之一,他惊恐地在帐篷门口叫道:“将军,不好啦,那怪物咬死了我们所有的雪橇犬!”

    萧干一颗心猛地沉到了底。他一把抓起佩剑冲出了帐篷外,便看见雪地之上到处都是鲜血和雪橇犬的残肢,所有的雪橇犬没有一只还活着,都变成了鲜血和地上的残肢。

    萧干全身都被恐怖笼罩,他抽出了长剑,气急败坏的叫道:“人呢?看护雪橇犬的人呢?”

    身后跟过来的兵士哆嗦着说道:“将军,他们两个死了,被怪物咬掉了头,只剩下半截身子在那边呢。”

    萧干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沿着那兵士所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在一堆雪橇犬的两个兵士残缺不全的尸骸,腰以上都被吃掉了,地上明显散落着四条不完整的人的手臂。从他们的裤子可以判断,正是辽军兵士。

    萧干目瞪口呆盯着地上的尸体,目光慢慢扫过这一地雪橇犬残骸,然后回过头来,借着雪地的反光,他可以看见跟过来的兵士脸上都布满了惊恐。

    康莫低声对萧干说道:“将军,我们……,我们赶紧逃出这个地方吧。”

    萧干原本要说“我们先前已经逃出了那块地方,但是还是没能逃掉这怪物的追杀,暴风雪中又能逃到哪去?”但是现在他心底同样的渴望就是赶紧逃离此地,逃得越远越好。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立刻收拾行囊,出发!”

    可是,没有了狗,他们的物资只能放在雪橇车上用人力拖着走。他们马上把帐篷拆了,东西装上雪橇车,然后分别拖着几辆雪橇车往前行进。

    坐雪橇车时觉得冷,而拖着雪橇车走更冷,因为他们没有雪橇车上的被褥可以保暖了。在寒风中,裤脚、领口、袖口所有的地方都在往里灌着刺骨的寒风。只拉出一个来时辰,这些兵士便气喘吁吁,步伐踉跄,根本走不动了。因为他们雪橇车上的东西太沉重,特别是几顶厚厚的帐篷。

    萧干独自拉着两辆沉重的雪橇车,他武功高强,力大无穷,所以独自拉两辆雪橇车。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轻松,可是越往后走越沉重。走到后来也感觉气喘如牛,步伐踉跄,便下令停下来。

    他喘息了好半天,这才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带这么多帐篷,带三顶可以了,大家住在一起,把其他的帐篷扔掉。另外,太过沉重的兵器,比如铜锤、狼牙棒、熟铜锏、实心铁棍都扔掉,只带轻便的单刀护身就行了。”

    萧干把自己的一对铜锤也从雪橇车上扔了下去。那玩意儿重达六十斤,平时挥舞着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当真是一个沉重的累赘。

    这些辽军兵士扔掉了多余的帐篷和沉重的兵刃,然后继续拉着雪橇车往前行走。

    又走出了几个时辰,他们全身都要冻僵了。有几个兵士冻僵倒在地上,已经无力爬起来,其他人也没有力气去搀扶他。

    萧干只能下令扎帐篷取暖,吃东西补充体力再往前走。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一直往前走,走到不能走时再扎营睡觉,醒来再接着走。要用尽量短的时间逃出那恐怖的地带,逃出那无影无踪的鬼怪的追杀。

    其实他的想法也是其他辽军兵士的想法。这些人若不是实在走不动了也不愿意停下来,他们都想远远的逃离。

    所以煮东西吃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手忙脚乱的,想尽快把东西吃了,填饱肚子,有了力气,身上暖和一些,就继续赶路。

    匆匆的把东西煮熟吞到肚子中,身上感觉暖和一些了,萧干下令出发。在他下命令之前,那些兵士已经自觉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萧干还是拖着两架雪橇车走在前头,他一边极目往暴风雪深处眺望,可是最多也就能看出十多步远,暴风雪肆虐的同时又是极夜的冰原上,更远的地方看不到。

    就这样,他们一口气又走出了几个时辰的路程,在满是积雪的冰原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进。终于,又有几个兵士因为冻僵而倒下爬不起来,萧干这才下令扎营安歇。

    这一晚,他没有安排其他兵士值守,而是亲自坐在帐篷的门帘后面,从门缝往外探望,查看情况,双膝上横放着佩剑。

    他亲自值夜,可是这一夜居然平安无事,没有出现怪物,也没有出现任何怪事。

    睡了几个时辰之后,这些兵士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萧干看着帐篷角落的一小袋干粮,这些粮食是他们所有能吃的东西了,虽然减少到了一天一顿,也只够吃个半饱,但是萧干还是决定再往下削减,将它一分为二,这样可以至少再坚持一天。

    他亲自把少得可怜的粮食和肉分给了这些兵士,并告诉他们分一半留在第二天吃,兵士们都默默无语。

    吃了东西之后,他们继续在暴风雪中拖着沉重的雪橇往前行走。

    这一天,他们行进速度比头一天慢多了。而且在路上,冻僵倒下了两个,因此再也没能爬起来。其他人没有力气拖着尸体走,只能将他们抛弃在冰原之上。

    一路上有兵士冻僵倒毙,萧干的心更是沉重起来,他不断说话鼓励着其他的兵士,但是他发现这没有用。只有他在说,没有其他人回应。除了他的亲兵护卫康莫偶尔能凑两句之外。到后来,为了节省力量,他索性也不说了。

    路上歇息了几次之后,终于,他估计着大家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便下令扎营休息。

    这一夜,让他欣喜的是暴风雪似乎减小了一些,能见度也增加了一二十步。但还是漫天的雪暴风雪,找不到可以标识的方向。

    睡了一夜,第二天准备分粮食吃,萧干再次下令把剩下的粮食分成两份,其中一份留到第二天。——他必须要给兵士们以希望,不然吃光了粮食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那时候就是他们倒毙在冰原上的日子。

    分到手里的粮食只不过有鸡蛋大小,有些饿惨了的兵士一口就吞没了,连什么滋味都没咂吧出来。有些兵士则比较有心计,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揣到怀中,留着路上实在没力气往前走的时候再吃。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时候谁没有力气倒下去,其他人也不会有力气来扶着他往前走的。因此,只要倒下,就意味着死。在最后的关头,如果还有一口吃的,说不定就能挺过去。

    他们又在漫天大雪的冰原上走了几个时辰,实在走不动时扎营休息。

    萧干心疼部下,都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怪物,所以前面两个晚上萧干都坚持自己来值守,坐在帐篷门帘后面从门缝查看情况,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他已经熬不住了。这一晚康莫说他和亲兵两人交换着守夜,让萧干好好睡上一觉。于是萧干答应了。钻到被子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亲兵又跟康莫商量,他也非常累非常困,若得不到休息第二天可能会倒下,他去问问他老乡是否愿意帮忙值夜。康莫答应了。很快,他老乡来了,愿意替他值夜。

    于是他老乡跟康莫两人商量之后,各自值守两个时辰。那老乡先值夜,两个时辰后叫醒康莫值夜。

    康莫便倒头睡觉。他一路上也是极其疲惫,虽然又冷又饿,但他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一直到他自然醒来。

    这时,他听到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许多,不由得惊喜交加。——难道暴风雪停了吗?

    他马上睁开了眼睛,便看见坐在帐篷门口的亲兵的老乡的背影,在黑夜中只有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康莫估计到自己这一觉绝对不止两个时辰,肯定是这位兵士见他太过劳累,所以没有按时叫醒他,而替他值守,不由心中有些感激和愧疚。嘟噜了一句说:“你咋不叫我呀?真是的。——好啦,我来替你,你睡吧。”

    康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睡着了没感觉到饿,醒过来肚子开始咕咕叫。的确,一整天只吃鸡蛋大的一块干粮,换成谁也抵不住。

    每天萧干都是把分东西的时间定在早上,起来后再分发,因为睡一觉醒来,一般不会感觉特别饿。所以分配极少的粮食时不满情绪会小一些,同时能够让他们有决心给各自留下一些存粮。

    康莫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低声骂了一句。看了一眼亲兵的老乡,又说了一声,可是那兵士还是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过去,伸手要去拍他肩膀。他以为他坐在那睡着了。就在他手臂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他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不对劲。

    帐篷里很黑,虽然能大致看到人的轮廓,但是轮廓非常的模糊,尤其是距离比较远的时候。而现在,康莫已经走到了亲兵的身后,如此近的距离,让他足够看清对方整个轮廓外形。

    可这一瞧之下,只把他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这兵士,没有头!

    他吓得踉跄后退,被睡在旁边的那近侍亲兵的腿给绊了一下,摔到了铺盖上。

    就这一下,把萧干和他近侍亲兵都惊醒了。

    萧干一下抓起了枕边的佩剑,当啷一声抽出来,黑暗之中一时分不清是否有敌踪,厉声道:“谁?谁在那里?

    康莫赶紧叫他:“将军,是我!出,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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