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不知道李弘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显然一开始认为李弘是兴致所至,同时也因为安小河的缘故,所以才在回长安的路上,想要来楼兰看一看,转一转。

    即便是前往燕王李忠的陵园,李哲都没有过多的去揣测,李弘前来祭奠老大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所以这一刻,当李弘对着燕王之子李复,再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时,李哲便不觉得这是李弘随口问的了,显然是他早就发现了什么,才会在回程的路上,刻意经过这里来帮李复与他母亲解决问题了,才会想着把她们母子带回长安了。

    随着李复的目光渐渐向王知身上移动,王知的表情则是越来越不自然,一脸僵硬的微笑有些讨好的看着缓缓抬起头的李复。

    燕王妃与夜月站在不远处的房间窗户前,正静静地注视着大厅内发生的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缠着你的?你就没有……就没有……反抗过?”夜月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女子,虽然在大食这段时间一直被李弘戏弄的浑身发热、意乱情迷,但不管如何,夜月在迷乱与萌动之中,还是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没让李弘得逞。

    所以此刻看着面色平静的燕王妃,夜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问她,同时也并不知道那王知县令,到底是如何欺负了燕王妃,是不是真的就……想到此处的夜月,只好轻轻上前一步,抓住燕王妃那布满茧子的粗手,给予安慰。

    燕王妃身躯一震,有些惊愕的看着被夜月紧紧握住的右手,想要抽回,但却发现被人紧紧的握住,何况人家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贵人,自己用力过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显得有些失了礼数,所以便内心忐忑的任由夜月握住她布满老茧手。

    “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他也不敢太过于用强,怕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在楼兰生活了这么多年,认为皇室已经把我们忘记了……。”

    “那他有没有欺负你?强迫你做一些你不愿意的事情?或者是为难你?”夜月见燕王妃脸色平静,并没有如何生气,于是继续问道。

    燕王妃淡淡的笑了下,继续望着窗外说道:“欺负倒是谈不上,为难的事情……楼兰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又是这里的父母官,说为难的话他自然有着大把的正当理由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只见大厅内,李复突然当着李弘与李哲、李贤,以及花蒙等几人的面,一双小眼睛带着一丝的愤怒,看着一脸僵硬笑意的王知,而后猛然伸出小胳膊,指着王知说道:“他欺负我母亲!好几次我母亲被他叫走,都是哭着回来的。”

    “殿下冤枉殿下冤枉,下官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燕王妃的事情,更加没有欺侮过燕王妃母子。”王知噗通一声,在李弘跟前跪了下去,嘴里大呼冤枉。

    “就是有,不然的话,为什么我母亲每次都是哭着回来,为什么每次看见你,都低着头不敢出声,也不敢看你,你还让她抬起头来,让本官好好瞧瞧。”李复紧攥着小拳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与突然间惶恐的跪在李弘面前的王知对峙着。

    李复就像是李忠的复制一样,虽然外表看似憨厚、木讷,但并不代表脑子也不灵活。

    如今反而是因为看到那王知突然间跪下,让他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个皇叔,好像真的能够给他跟母亲带来自己做梦都想要的保护。

    于是索性开始大声的指责着王知,把他自己自懂事、记事以来,凡是看到的王知各种与母亲一起的事情,统统在大厅内说了出来。

    虽然小小的年纪里,并不知道母亲每次为什么从王知那里回来会哭泣,但以他幼小的心灵跟思维,便认定必然是那王知欺负母亲了。

    要不然每次母亲看见那王知时,怎么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就不敢看他,甚至在王知骑在马背上,手里的马鞭很无礼的放在母亲的下巴处,抬起母亲的头,带着一种他不明白,但总之很让他愤怒,很恶心,却又无能为力的笑容看着母亲。

    “王大人,李复说的可是真的?”李弘端起陶碗继续悠然的喝了一口白开水,这才淡淡的问道。

    “殿下,不是真的,下官真的不敢,下官怎么会如……。”跪在地上的王知抬头看着一脸愤怒的小人儿李复,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皇室如今并没有为燕王平反,如今还是庶人。

    而且燕王的子嗣,皇室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也没有给过什么名分跟称呼,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庶人。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从来没有欺负过李小公子的母亲,至于……至于李公子所说的他母亲从下官处都是哭着回来,这……这下官也不知道有这事儿啊,也或许会不会是因为下官偶尔想起燕王妃在楼兰城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会在年关在即时,派人给他们送一些生活用度之物,所以……所以感动了李公子的母亲呢?”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燕王妃送生活用度之物的?”李弘依然是不急不躁,淡淡的问道。

    而旁边的李哲则是在听到王知的解释时,不管李复说的是对还是错,一脚就踹在了王知的脸上。

    王知滚地葫芦般,哎哟一声后,又急忙不顾身上的尘土爬起来,再次在李弘跟前跪好,惶恐的继续为自己辩解着。

    “下官从去年开始给燕王妃送一些生活用品,下官身为大唐的臣子,自以为有责任为殿下分忧解难,心想着或许有朝一日,殿下会来看望他们母子二人,所以就……就想着……。”

    “就想着通过向李复母子示好,从而得到升迁的机会吗?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怕是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你觉得你有机会让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吗?”李弘未理会跑到自己跟前,跟自己耳语的夜月,而是在夜月在自己耳边说完后,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大厅外侧面的那一扇窗户,燕王妃的身形正好从那里一闪而逝。

    楼兰县县尉与主簿,在楼兰仅次于县令王知的两个官员,自一进入大厅内,就噗通一声跪下,开始叙述着这两年王知对燕王妃的种种不敬。王知面对两人的指正,瞬间面如死灰,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的向李弘磕头求饶。

    就在县尉与主簿,准备说出王知是什么时候把燕王妃威逼利诱到他自己的府邸时,李弘则是突然间站了起来,一把拽过李复那瘦弱的肩膀,然后往大厅外走去。

    “李哲,问完了之后,示众斩首,今日大厅内所有的一切,任何人都不准透露出去。”李弘说完后,人已经带着李复走出了大厅。

    接下来对王知的指正,李弘不用猜都知道,绝对不适合李复在旁边倾听,所以他只好带着李复,身后跟着夜月,三人缓缓在院落里漫步。

    打发了李复去看望他母亲后,夜月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弘问道:“我刚才问燕王妃了,他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过就是王知偶尔会以各种理由为难她,至于其他的,她说王知还没有那个胆量。”

    李弘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哧哧两声才问道:“你不会真信了吧?你这小脑袋瓜按理说应该是很聪明的啊,怎么这个时候却犯糊涂了?”

    “犯糊涂?难道你不相信我,不对,你不相信燕王妃所言?”

    “如果燕王妃被王知逼迫过,为了活命或者是为了李复而委屈求全于王知,那么这时候,在看着皇室的人来接他们母子回长安时,你觉得她会把那些不光彩的真相告诉你吗?如果她承认了曾经被王知逼迫就范过,她难道不担心皇室的反应?”李弘看着花孟等人,帮燕王妃收拾好所有的行礼,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自己跟夜月的燕王妃,不动声色的问着夜月。

    “不会吧?看起来不像是会骗我的啊,你看她的眼睛多么的真诚,我又不会……。”

    “真亏你也是从小在王宫里长大,怎么连这些都不懂,如果承认了就范于王知过,这对皇室可是蒙羞的事情,即便是回到了长安,宗正寺可会放过她?所以如今知道自己无法抗拒皇室要迁她们回长安后,自然是要把所有不利于她自己的事情都隐瞒下去,这样不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她自己都有着巨大的好处。”

    夜月不说话的思考着李弘的话,经李弘这么一提,夜月发现自己确实是想的有些天真,理所当然了。

    不错,如果皇室、宗正寺知道她曾经就范于楼兰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么即便她是被逼迫的,这种事情皇室也不可能容忍的。

    回到长安后,等待她的,或许是比在楼兰更为凄惨的情形,到时候就连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李复,非但要跟她分开,甚至以后还会被人贴上标签。

    如此一来,那么她回长安,就还不如默默无闻的在楼兰过一辈子呢,毕竟在楼兰不论如何,好歹没人能把她们母子分开不是,只不过是要过着屈辱一些的日子,但与母子分开来比,显然还是很划算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未什么还要把这件事情给公开?你不是成心让燕王妃回到长安后,心惊胆战的过每一天吗?而且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李复以后的路该怎么办?你就忍心让人家戳李复母子的后脊梁啊。”夜月撅着嘴开始替燕王妃鸣不平。

    如此一来,对于燕王妃母子来说,回长安确实还不如留在楼兰,默默无闻的度过平凡的一生呢。

    “哇……燕王妃好聪明啊,她在燕王陵时就想到这些了,要不然她不会一开始就拒绝你们请她们母子回长安了,看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啊。”夜月恍然大悟,想着今日的种种,突然发现,那看似已经近中年,还保持着姣好容貌的燕王妃,竟然是如此的聪明。

    “但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这种事情父皇在禅位之前,一定是要命我办好的,而且……这还不是让我最头疼的,等回到长安……。”

    “大来皇女?”夜月突然说道,但语气里却有着不少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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