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沈若兰倒吸了一口冷气！</p>
居然要孩子的一只手！</p>
这也太残暴了！</p>
她握了握拳头，飞快的了扫了着四五个大汉一眼，计算着动起手来的胜算，最后却悲催的发现，她一点儿胜算的可能都没有！</p>
虽然她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但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体能有限，要对付这四五个壮年的汉子，就算她有功夫在身也不行，打的话也最多能应付两三个，那多出来的两个，就足以要她的小命儿了。</p>
她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就算心疼这孩子，也不会不顾死活的硬往前冲。</p>
既然打不过，就只好另辟蹊径。</p>
“这位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放过这孩子，我给你们十两银子。”沈若兰从怀里拿出荷包，取出一锭十两重的元宝。</p>
这几个人虽然都穿得不错，但也都不是十分有钱的，身边儿连个服侍的小厮都没有，这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应该可以打动他们的。</p>
果然</p>
几个汉子看到沈若兰手中的银子，眼睛顿时都亮了，脸上的戾气也一扫而光，那个络腮胡子更是咧着大嘴笑起来：“罢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咱哥几个就饶了这个小贼吧！”</p>
说完上前，一把夺过沈若兰手里的银子，对另外几个招呼道：“哈哈，凭空得一注钱，走，喝花酒去——”</p>
另外几个也笑嘻嘻的跟着络腮胡子走了。</p>
人一走，沈若兰赶紧上前检查那孩子，却见那男孩儿满脸是血 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昏死过去了。</p>
看到他这副样子，沈若兰心中一疼，竟有一种想把他抱在怀里哭一场的感觉，她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又站起身，向路上的行人求助：“诸位，谁知道附近哪有好点儿的医馆，拜托谁能帮我把这孩子送医馆去。”</p>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走过来，说：“姑娘，这条街往南再走不远，就是咱们青州最好的宝安堂医馆，要不我帮你把这孩子送过去吧。”</p>
“谢谢大爷，您真是个好人啊！”沈若兰一见有人肯帮她，急忙连连道谢，差点儿感激涕零。</p>
大爷上前，把男孩儿抱起来，笑道：“你不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吗？为了小叫花子肯白白的舍出十两银子，要不叫你，这小叫花子今个十有八九要残了，姑娘这般善心，必得善报。”</p>
沈若兰并没有指望什么善报，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心去做事，当时她的心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这个孩子，一定要救，别说是拿出十两银子，就是拿出一百两一千两她也要救！</p>
大爷帮沈若兰把男孩儿送到了保安堂医馆。</p>
到那时儿，医馆都要关门了，沈若兰急忙叫住要下班回家的大夫，请他帮忙给这孩子看看。</p>
为了诊费，大夫细心的检查了一番，确定孩子只是皮外伤，虽看着挺严重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其实并不严重。</p>
沈若兰不大相信：“既然没伤到内脏骨头，怎么还不醒呢？”</p>
大夫说：“十有八九是饿的，再加上挨了一顿揍，连饿带吓就昏过去了！”</p>
一听这话，沈若兰又是一阵心疼，孩子居然饿成这样，还被打的这么惨，要是他爹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p>
她安排孩子在医馆住下了，又给一个伙计拿了点儿钱，让他出去给孩子买点儿馒头和米粥。</p>
孩子饿了这么久，得先吃点儿清淡的，吃馒头米粥正好。</p>
伙计走后，沈若兰打一盆水，帮男孩儿清洗脸上的血迹，男孩儿的脸很小，几下就洗干净了，一张伤痕累累的小脸儿出现在她的面前。</p>
瘦瘦的，黄黄的，已经肿的变了形，那双阖着的眼睛又青又紫，不知是被那几个畜生用拳头打的还是用脚踢的，脸也肿的跟包子似的，嘴唇破了，鼻子也还在丝丝的流着血……</p>
这惨相，让沈若兰的心一下子被刀子扎了似的！</p>
好疼好疼！</p>
疼得她恨不得回去打那几个畜生一顿去，就算打不过他们也想回去打一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躲在暗中，一牙签弩射死他们这帮狗日的，把他们都射成刺猬，不，射成太监……</p>
不知不觉中，沈若兰的眼圈儿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拿出大夫给开的药膏，小心翼翼的帮他擦药……</p>
擦到手的时候，她发现孩子的手伤得尤为严重，可能是抱着脑袋时被那帮畜生用脚踢的，干巴巴的小手掉了好几块大皮，里面的肉和筋都露出来了，看起来触目惊心的！</p>
沈若兰的心又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眼泪也随之扑簌簌的落下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心疼这孩子，心疼得她恨不能抱着他痛哭一场似的。</p>
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开始轻轻的帮他的小手儿涂药、包扎。</p>
“姐姐……是你吗？”</p>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过来的似的。</p>
沈若兰抬起眼，看见那个男孩儿已经醒了，他微睁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p>
沈若兰一喜：“太好了，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了？肚子疼吗？头疼不疼……”</p>
“你是……我姐姐吗？”男孩儿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固执地又问了一遍。</p>
沈若兰愣了一下：“哦，你可以叫我姐姐。”</p>
“这么说，你真是我姐姐啦！”</p>
男孩开心的笑起来，刚一咧嘴，就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p>
沈若兰忙说：“你受伤了，先别说话，也别笑，扯到伤口就糟了。”</p>
男孩轻轻轻轻地摇了摇头，“竹儿不疼，见到姐姐竹儿就不疼了，姐姐别担心。”</p>
沈若兰柔柔的笑了一下，嗔道，“傻孩子，都叫人打成这样了，还不疼呢，疼傻了吧！”</p>
“竹儿没傻，竹儿还认识姐姐……姐姐，竹儿找你找的好辛苦啊……”男孩忽然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哭得委屈极了。</p>
“别哭，别哭，看把药哭花了……”</p>
沈若兰怕泪水浸泡伤口，忙揪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眼睛，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是酸酸的，想跟他一起哭。</p>
“姐姐，娘和菊儿还在鸡毛店里呢，娘病了，我们没钱看大夫了，也没钱吃饭了……”男孩儿还在哭着，越哭越凶，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股脑的哭出来似的。</p>
沈若兰虽然不明白他这些莫名奇妙的话，但是看他哭得这么凶，就想都不想的哄道：“没事儿，有姐姐呢，姐姐帮你娘治病，别怕，姐姐有银子。”</p>
“嗯，找到姐姐，竹儿就不怕了……”</p>
竹儿渐渐的止住了哭泣，拉着沈若兰的手贴在他的小脸儿，缱绻着：“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竹儿再也不怕里，对了，你快去把娘和菊儿也接来吧，娘病得很重，都站不起来了，菊儿也病了，她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p>
他说不下去了，又哽咽着哭起来。</p>
沈若兰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别怕，她们在哪个鸡毛店呢，姐姐去帮你把她们接过来。”</p>
“就在城南金鱼街角胡同里那家……”</p>
“好，好，你等着，姐姐去帮你把她们接过来，别怕哈……”</p>
沈若兰安抚了他一番，把他托付给医馆的另一位伙计，就出门去接竹儿的娘和妹妹了。</p>
出门后，天已经黑透了，一阵冷风吹来，沈若兰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p>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爱管闲事儿，这么多愁善感了！</p>
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儿，竟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牵动到她的心，影响到她的情绪，让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人家的要求，哪怕是这要求不合常理，她也欣然接受了，还是毫不迟疑的接受的！</p>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p>
虽然不喜欢自己这样容易被牵动，但她还是往城南去了，她不想竹儿失望，而且，也莫名的想帮助他们……</p>
青州城南金鱼街，是一条窄小破旧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铺子都是些低等的商铺，弹棉花的、修锅碗瓢盆的、卖旧货的、修脚的……</p>
整条街道都弥漫着一股子破败的味道。</p>
沈若兰让车夫把车子停在街角，借着商铺外挂着的灯笼发出的昏暗灯光，走进了街角的胡同，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插着鸡毛掸子的鸡毛店。</p>
所谓鸡毛店，就是针对穷人开设的一种低廉的客栈，住宿只需一两文钱，客栈里没有床、没有火炕，没有被褥，更别提什么茶水炭盆之类的了，只有一屋子的鸡毛，客人住进去后，就钻进鸡毛堆里睡觉，臭烘烘的鸡毛，既当被子又当褥子了，虽不至于冻死，但是硬邦邦的地面臭烘烘的鸡毛儿，对住宿者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p>
沈若兰一看小竹儿竟住在这种地方，心疼的直抽，上前‘当当当’的敲起门来。</p>
“谁呀！”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蓬着头走出来，举着灯笼看了看沈若兰，迟疑道：“住店？”</p>
沈若兰穿得还算体面，不像是住这种地方的人，所以那妇人一直堵在门口儿，没把她直接迎进来。</p>
沈若兰摇摇头：“我不住店，我找人。”</p>
“找谁？”</p>
一听不住店，妇人的语气差了起来，也显得有点儿不耐烦。</p>
沈若兰回想了一下，说：“菊儿，竹儿的妹妹，还有他们的娘亲。”</p>
“没有没有，快走快走！”</p>
妇人大概是怕沈若兰把她店里的客人找走了，她没钱赚，就没好声的吆喝起来，转身就要关门。</p>
“等一下！”</p>
沈若兰一伸脚，把门给挡住了，她拿着一把铜钱，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这回呢？”</p>
妇人看见一大把铜钱，冷着的脸一下子堆满了笑，跟变脸儿似的：“有有有，姑娘你等着，我去给您叫去。”</p>
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若兰手里的铜钱，脸上带着垂涎的笑。</p>
沈若兰明白她的意思，随手将这把钱给了她，道，“给我带路，我要亲自去找她们。”</p>
妇人接过钱，面脸都是笑，颠儿颠儿的带着沈若兰去了后院儿。</p>
“喏，就在那西厢房里呢！”</p>
妇人用下巴指了指黑漆漆的西厢房，拿着灯笼回屋数钱去了。</p>
沈若兰走到那西厢房的门口儿，心莫名的狂跳起来，很紧张似的，也不知为啥会这样。</p>
她抬起手，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抽泣声，隐忍的、压抑着，听着都让人心疼！</p>
沈若兰怕出事，急忙敲了敲门，柔声道，“菊儿在家吗？”</p>
话音刚落，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跟竹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儿从里面探出头，怯怯的问：“你找谁？”</p>
沈若兰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儿，心中一软，道：“你是菊儿吧，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来接你们去找你哥哥。”</p>
菊儿打量着眼前的大姐姐，天太黑，她看不清大姐姐长什么模样，但是大姐姐的声音很温柔，让人莫名的感到安心。</p>
“大姐姐，我哥哥呢？他怎么没回来？为什么让你来接我们？你要接我们去哪？”</p>
菊儿一叠声的问着，还挺警惕的。</p>
沈若兰柔声说：“你哥哥他受了点儿伤，不过别怕，他伤得不重，已经被我安排在医馆住下了，现在我就接你们去找他。”</p>
菊儿一听哥哥受了伤，顿时急了，“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伤的很重？他要是伤得不重，就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姐姐你快告诉我，我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p>
沈若兰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小脑袋，说：“真不重，就是饿坏了，走不动了，大夫叫多好好休息，我这才把他留下，亲自来接你们的。”</p>
“饿坏了？哥哥他昨天还说自己吃过东西了呢？怎么会饿的走不动？”菊儿喃喃着，忽然又恍然大悟：“肯定是他没吃着饭，骗我们的……”</p>
沈若兰轻言细语的说：“是不是骗你的，待会儿你过去了自己问他好不好，马车还等着呢，你娘在哪？咱们把她扶到马车上，让医馆的大夫给好好瞧瞧，好不好？”</p>
菊儿抽了抽鼻子：“好，那谢谢姐姐了。”</p>
沈若兰进了屋，那屋里冷冰冰的，也没有灯火，只有一股臭烘烘的鸡毛味儿。</p>
在菊儿的帮助下，沈若兰在一堆鸡毛里把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扶起来，背在身上。</p>
那妇人很瘦，瘦的跟一把骨头似的，连沈若兰这样的体格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她背起来。</p>
“菊儿，带上你们的东西咱们走吧。”</p>
菊儿轻轻的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都拿去给客栈的老板娘抵住宿费了。”</p>
沈若兰叹了口气，“那咱们走吧！”</p>
两人悄悄的走了出去，外面，雇的那辆马车还等在那里呢，沈若兰背着菊儿娘，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p>
到了车上，把菊儿娘放下了，车里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沈若兰看了看那昏迷着的菊儿娘：瘦弱不堪，憔悴栖皇，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了。</p>
还有，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她似的。</p>
“姐姐，您真能给我娘请大夫看病吗？”随后上来的菊儿软软的问了一声。</p>
沈若兰转过脸，刚要回答，可在看清她的脸时却愣住了。</p>
如果说，这昏迷的妇人让她感到眼熟的话，那这个菊儿就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小丫头，居然长着一张跟自己高度相似的脸，相似到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p>
此刻，菊儿也看到她的脸了，也怔住了，“姐姐，你长得跟我娘好像！”</p>
沈若兰扯了扯嘴角，“可我觉得我跟你更像。”她们俩年纪相仿，看起来确实比那妇人更像。</p>
菊儿对自己的长相并不大熟悉，家里穷，没钱买镜子，有时候她会对着脸盆或小溪照自己的影影，但是看得都不大清，她就光知道自己长得不丑，仅此而已。</p>
现在，这个姐姐居然说自己跟她长得像，而这个姐姐又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让她一时间都忘了忧伤，高兴的笑了起来。</p>
沈若兰看着这张熟悉的小脸儿，又联想到竹儿和菊儿的名字，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咽了口唾沫，说：“菊儿，你……姓什么？”</p>
( 山里汉的小农妻 /99/99247/ )</p>
沈若兰倒吸了一口冷气！</p>
居然要孩子的一只手！</p>
这也太残暴了！</p>
她握了握拳头，飞快的了扫了着四五个大汉一眼，计算着动起手来的胜算，最后却悲催的发现，她一点儿胜算的可能都没有！</p>
虽然她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但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体能有限，要对付这四五个壮年的汉子，就算她有功夫在身也不行，打的话也最多能应付两三个，那多出来的两个，就足以要她的小命儿了。</p>
她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就算心疼这孩子，也不会不顾死活的硬往前冲。</p>
既然打不过，就只好另辟蹊径。</p>
“这位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放过这孩子，我给你们十两银子。”沈若兰从怀里拿出荷包，取出一锭十两重的元宝。</p>
这几个人虽然都穿得不错，但也都不是十分有钱的，身边儿连个服侍的小厮都没有，这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应该可以打动他们的。</p>
果然</p>
几个汉子看到沈若兰手中的银子，眼睛顿时都亮了，脸上的戾气也一扫而光，那个络腮胡子更是咧着大嘴笑起来：“罢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咱哥几个就饶了这个小贼吧！”</p>
说完上前，一把夺过沈若兰手里的银子，对另外几个招呼道：“哈哈，凭空得一注钱，走，喝花酒去——”</p>
另外几个也笑嘻嘻的跟着络腮胡子走了。</p>
人一走，沈若兰赶紧上前检查那孩子，却见那男孩儿满脸是血 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昏死过去了。</p>
看到他这副样子，沈若兰心中一疼，竟有一种想把他抱在怀里哭一场的感觉，她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又站起身，向路上的行人求助：“诸位，谁知道附近哪有好点儿的医馆，拜托谁能帮我把这孩子送医馆去。”</p>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走过来，说：“姑娘，这条街往南再走不远，就是咱们青州最好的宝安堂医馆，要不我帮你把这孩子送过去吧。”</p>
“谢谢大爷，您真是个好人啊！”沈若兰一见有人肯帮她，急忙连连道谢，差点儿感激涕零。</p>
大爷上前，把男孩儿抱起来，笑道：“你不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吗？为了小叫花子肯白白的舍出十两银子，要不叫你，这小叫花子今个十有八九要残了，姑娘这般善心，必得善报。”</p>
沈若兰并没有指望什么善报，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心去做事，当时她的心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这个孩子，一定要救，别说是拿出十两银子，就是拿出一百两一千两她也要救！</p>
大爷帮沈若兰把男孩儿送到了保安堂医馆。</p>
到那时儿，医馆都要关门了，沈若兰急忙叫住要下班回家的大夫，请他帮忙给这孩子看看。</p>
为了诊费，大夫细心的检查了一番，确定孩子只是皮外伤，虽看着挺严重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其实并不严重。</p>
沈若兰不大相信：“既然没伤到内脏骨头，怎么还不醒呢？”</p>
大夫说：“十有八九是饿的，再加上挨了一顿揍，连饿带吓就昏过去了！”</p>
一听这话，沈若兰又是一阵心疼，孩子居然饿成这样，还被打的这么惨，要是他爹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p>
她安排孩子在医馆住下了，又给一个伙计拿了点儿钱，让他出去给孩子买点儿馒头和米粥。</p>
孩子饿了这么久，得先吃点儿清淡的，吃馒头米粥正好。</p>
伙计走后，沈若兰打一盆水，帮男孩儿清洗脸上的血迹，男孩儿的脸很小，几下就洗干净了，一张伤痕累累的小脸儿出现在她的面前。</p>
瘦瘦的，黄黄的，已经肿的变了形，那双阖着的眼睛又青又紫，不知是被那几个畜生用拳头打的还是用脚踢的，脸也肿的跟包子似的，嘴唇破了，鼻子也还在丝丝的流着血……</p>
这惨相，让沈若兰的心一下子被刀子扎了似的！</p>
好疼好疼！</p>
疼得她恨不得回去打那几个畜生一顿去，就算打不过他们也想回去打一场，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躲在暗中，一牙签弩射死他们这帮狗日的，把他们都射成刺猬，不，射成太监……</p>
不知不觉中，沈若兰的眼圈儿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拿出大夫给开的药膏，小心翼翼的帮他擦药……</p>
擦到手的时候，她发现孩子的手伤得尤为严重，可能是抱着脑袋时被那帮畜生用脚踢的，干巴巴的小手掉了好几块大皮，里面的肉和筋都露出来了，看起来触目惊心的！</p>
沈若兰的心又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眼泪也随之扑簌簌的落下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心疼这孩子，心疼得她恨不能抱着他痛哭一场似的。</p>
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开始轻轻的帮他的小手儿涂药、包扎。</p>
“姐姐……是你吗？”</p>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过来的似的。</p>
沈若兰抬起眼，看见那个男孩儿已经醒了，他微睁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p>
沈若兰一喜：“太好了，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了？肚子疼吗？头疼不疼……”</p>
“你是……我姐姐吗？”男孩儿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固执地又问了一遍。</p>
沈若兰愣了一下：“哦，你可以叫我姐姐。”</p>
“这么说，你真是我姐姐啦！”</p>
男孩开心的笑起来，刚一咧嘴，就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p>
沈若兰忙说：“你受伤了，先别说话，也别笑，扯到伤口就糟了。”</p>
男孩轻轻轻轻地摇了摇头，“竹儿不疼，见到姐姐竹儿就不疼了，姐姐别担心。”</p>
沈若兰柔柔的笑了一下，嗔道，“傻孩子，都叫人打成这样了，还不疼呢，疼傻了吧！”</p>
“竹儿没傻，竹儿还认识姐姐……姐姐，竹儿找你找的好辛苦啊……”男孩忽然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哭得委屈极了。</p>
“别哭，别哭，看把药哭花了……”</p>
沈若兰怕泪水浸泡伤口，忙揪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眼睛，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是酸酸的，想跟他一起哭。</p>
“姐姐，娘和菊儿还在鸡毛店里呢，娘病了，我们没钱看大夫了，也没钱吃饭了……”男孩儿还在哭着，越哭越凶，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股脑的哭出来似的。</p>
沈若兰虽然不明白他这些莫名奇妙的话，但是看他哭得这么凶，就想都不想的哄道：“没事儿，有姐姐呢，姐姐帮你娘治病，别怕，姐姐有银子。”</p>
“嗯，找到姐姐，竹儿就不怕了……”</p>
竹儿渐渐的止住了哭泣，拉着沈若兰的手贴在他的小脸儿，缱绻着：“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竹儿再也不怕里，对了，你快去把娘和菊儿也接来吧，娘病得很重，都站不起来了，菊儿也病了，她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p>
他说不下去了，又哽咽着哭起来。</p>
沈若兰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别怕，她们在哪个鸡毛店呢，姐姐去帮你把她们接过来。”</p>
“就在城南金鱼街角胡同里那家……”</p>
“好，好，你等着，姐姐去帮你把她们接过来，别怕哈……”</p>
沈若兰安抚了他一番，把他托付给医馆的另一位伙计，就出门去接竹儿的娘和妹妹了。</p>
出门后，天已经黑透了，一阵冷风吹来，沈若兰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p>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爱管闲事儿，这么多愁善感了！</p>
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儿，竟能这样轻而易举的牵动到她的心，影响到她的情绪，让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人家的要求，哪怕是这要求不合常理，她也欣然接受了，还是毫不迟疑的接受的！</p>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p>
虽然不喜欢自己这样容易被牵动，但她还是往城南去了，她不想竹儿失望，而且，也莫名的想帮助他们……</p>
青州城南金鱼街，是一条窄小破旧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铺子都是些低等的商铺，弹棉花的、修锅碗瓢盆的、卖旧货的、修脚的……</p>
整条街道都弥漫着一股子破败的味道。</p>
沈若兰让车夫把车子停在街角，借着商铺外挂着的灯笼发出的昏暗灯光，走进了街角的胡同，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插着鸡毛掸子的鸡毛店。</p>
所谓鸡毛店，就是针对穷人开设的一种低廉的客栈，住宿只需一两文钱，客栈里没有床、没有火炕，没有被褥，更别提什么茶水炭盆之类的了，只有一屋子的鸡毛，客人住进去后，就钻进鸡毛堆里睡觉，臭烘烘的鸡毛，既当被子又当褥子了，虽不至于冻死，但是硬邦邦的地面臭烘烘的鸡毛儿，对住宿者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p>
沈若兰一看小竹儿竟住在这种地方，心疼的直抽，上前‘当当当’的敲起门来。</p>
“谁呀！”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蓬着头走出来，举着灯笼看了看沈若兰，迟疑道：“住店？”</p>
沈若兰穿得还算体面，不像是住这种地方的人，所以那妇人一直堵在门口儿，没把她直接迎进来。</p>
沈若兰摇摇头：“我不住店，我找人。”</p>
“找谁？”</p>
一听不住店，妇人的语气差了起来，也显得有点儿不耐烦。</p>
沈若兰回想了一下，说：“菊儿，竹儿的妹妹，还有他们的娘亲。”</p>
“没有没有，快走快走！”</p>
妇人大概是怕沈若兰把她店里的客人找走了，她没钱赚，就没好声的吆喝起来，转身就要关门。</p>
“等一下！”</p>
沈若兰一伸脚，把门给挡住了，她拿着一把铜钱，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这回呢？”</p>
妇人看见一大把铜钱，冷着的脸一下子堆满了笑，跟变脸儿似的：“有有有，姑娘你等着，我去给您叫去。”</p>
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若兰手里的铜钱，脸上带着垂涎的笑。</p>
沈若兰明白她的意思，随手将这把钱给了她，道，“给我带路，我要亲自去找她们。”</p>
妇人接过钱，面脸都是笑，颠儿颠儿的带着沈若兰去了后院儿。</p>
“喏，就在那西厢房里呢！”</p>
妇人用下巴指了指黑漆漆的西厢房，拿着灯笼回屋数钱去了。</p>
沈若兰走到那西厢房的门口儿，心莫名的狂跳起来，很紧张似的，也不知为啥会这样。</p>
她抬起手，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抽泣声，隐忍的、压抑着，听着都让人心疼！</p>
沈若兰怕出事，急忙敲了敲门，柔声道，“菊儿在家吗？”</p>
话音刚落，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跟竹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儿从里面探出头，怯怯的问：“你找谁？”</p>
沈若兰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儿，心中一软，道：“你是菊儿吧，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来接你们去找你哥哥。”</p>
菊儿打量着眼前的大姐姐，天太黑，她看不清大姐姐长什么模样，但是大姐姐的声音很温柔，让人莫名的感到安心。</p>
“大姐姐，我哥哥呢？他怎么没回来？为什么让你来接我们？你要接我们去哪？”</p>
菊儿一叠声的问着，还挺警惕的。</p>
沈若兰柔声说：“你哥哥他受了点儿伤，不过别怕，他伤得不重，已经被我安排在医馆住下了，现在我就接你们去找他。”</p>
菊儿一听哥哥受了伤，顿时急了，“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伤的很重？他要是伤得不重，就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姐姐你快告诉我，我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p>
沈若兰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小脑袋，说：“真不重，就是饿坏了，走不动了，大夫叫多好好休息，我这才把他留下，亲自来接你们的。”</p>
“饿坏了？哥哥他昨天还说自己吃过东西了呢？怎么会饿的走不动？”菊儿喃喃着，忽然又恍然大悟：“肯定是他没吃着饭，骗我们的……”</p>
沈若兰轻言细语的说：“是不是骗你的，待会儿你过去了自己问他好不好，马车还等着呢，你娘在哪？咱们把她扶到马车上，让医馆的大夫给好好瞧瞧，好不好？”</p>
菊儿抽了抽鼻子：“好，那谢谢姐姐了。”</p>
沈若兰进了屋，那屋里冷冰冰的，也没有灯火，只有一股臭烘烘的鸡毛味儿。</p>
在菊儿的帮助下，沈若兰在一堆鸡毛里把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扶起来，背在身上。</p>
那妇人很瘦，瘦的跟一把骨头似的，连沈若兰这样的体格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她背起来。</p>
“菊儿，带上你们的东西咱们走吧。”</p>
菊儿轻轻的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都拿去给客栈的老板娘抵住宿费了。”</p>
沈若兰叹了口气，“那咱们走吧！”</p>
两人悄悄的走了出去，外面，雇的那辆马车还等在那里呢，沈若兰背着菊儿娘，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p>
到了车上，把菊儿娘放下了，车里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沈若兰看了看那昏迷着的菊儿娘：瘦弱不堪，憔悴栖皇，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了。</p>
还有，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她似的。</p>
“姐姐，您真能给我娘请大夫看病吗？”随后上来的菊儿软软的问了一声。</p>
沈若兰转过脸，刚要回答，可在看清她的脸时却愣住了。</p>
如果说，这昏迷的妇人让她感到眼熟的话，那这个菊儿就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小丫头，居然长着一张跟自己高度相似的脸，相似到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p>
此刻，菊儿也看到她的脸了，也怔住了，“姐姐，你长得跟我娘好像！”</p>
沈若兰扯了扯嘴角，“可我觉得我跟你更像。”她们俩年纪相仿，看起来确实比那妇人更像。</p>
菊儿对自己的长相并不大熟悉，家里穷，没钱买镜子，有时候她会对着脸盆或小溪照自己的影影，但是看得都不大清，她就光知道自己长得不丑，仅此而已。</p>
现在，这个姐姐居然说自己跟她长得像，而这个姐姐又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让她一时间都忘了忧伤，高兴的笑了起来。</p>
沈若兰看着这张熟悉的小脸儿，又联想到竹儿和菊儿的名字，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咽了口唾沫，说：“菊儿，你……姓什么？”</p>
( 山里汉的小农妻 /99/99247/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