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绝无此事

    马杜恭继续一脸正气说道:“招远连接登莱事关重大,我坐镇招远并不是受了什么人或是什么势力的指使,而是抱着一片赤诚之心而来,一定要把东三府数百万生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只是我知道过去有很多人对我有所误会,有所误解,但是今天……”

    马道台稍稍缓了缓,才用一种悲天悯人的沧桑语气说道:“今天我跟你们站在一起,跟登莱父老站在一起,我跟你们感同身受,我们一起仰望星空,有着一样的赤子之心……”

    现在青州府的缙绅一下子全变傻子了,个个口呆目瞪,这还是那个他们认识的马道台吗?

    他们最初以为马道台追上来是想要跟柳鹏这边讨价还价,要知道在他们的印象中马道台根本就是衡王府的一只走狗,价钱一直咬得很紧根本不肯松口,完全是站在衡王府的立场上的说话。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马道台这人可恨至极,偏偏他事情办得滴水不漏,除了柳鹏蛮横地强行破局之外,找不出对付马道台的任何办法。

    毕竟马杜恭是按察佥事分巡海右道,山东省内数得着的人物,他要一心蛮干的话除了巡抚、巡按没人拉得住马杜恭,可是大家做梦也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时辰这位马道台变完成了一次变脸大法,突然站在青州府缙绅与青州府生民的立场上说话。

    原来大家以为马道台即便能转变过来,也得有一个过程才行,至少要过来跟柳鹏讨价还价一番,等价格谈崩才有可能演这么一出壮士送行的好戏,哪有马道台这样直接就变脸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马杜恭马道台吗?

    只是下面的将士们却没象东三府缙绅们想得那么复杂,他们只是知道了一个很清楚的事实,那就是山东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分巡海右道马杜恭马道台现在也站在了龙口的立场,也开口替龙口说话了。

    将士们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一次到莱州府是跟衡王府作战,那毕竟是大明的一位藩王,大家虽然不用动员就敢跟衡王府,却不知道事情闹大了以后到底该如何收场,以柳鹏的能量未必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只是现在连分巡海右道的按察佥事马道台都跟龙口一个鼻孔说话,那大家就可以安枕无忧。

    所以官兵们第一时间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都是叫着马道台的名字:“马杜恭……好汉子!”

    “马道台……了不起!”

    “马杜恭……正气凛然!”

    柳鹏根本没想到马杜恭的变化这么快,局面突然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

    柳鹏和东三府的缙绅一样,都有些不适大合这种巨大的变化,觉得马杜恭的变化似乎过于夸张了。

    这一切马杜恭都看在眼里,他越发着急起来。

    他现在是按察使司的按察佥事,换句话说就是监察官,就是风宪官,是来地方上故意挑毛病的,有着近于无限的监察权力,一道题本随时可能把地方上的知县、知州参倒。

    但正因为他是监察官与风宪官,所以“名声”两个字对于马杜恭来说特别重要。

    现在的马道台属于清流官,可以没事找事,哪怕没有毛病也来一个自由心证到处参人,可以拿地方上的官员刷名誉刷业绩刷成就,但是一旦名声坏了,他反而要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别人也可以来一个风闻奏事没事找事,也拿他来刷名誉刷业绩刷成就。

    清流官最怕的就是变成了浊流,而现在马杜恭的情况已经是可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柳鹏直接掀桌子之后不管在哪一方面占着正理,而且是整个东三府的缙绅都站在柳鹏这一边,到时候大家到处帮他宣扬一下他的功业,马杜恭只能迎风臭三里了。

    而且柳鹏这么折腾,马道台一时间还真拿柳鹏没办法,虽然柳鹏的大半前程握在马道台的手上,但是马道台却没有权力直接免掉柳鹏的县丞之职,他想要免掉柳鹏的县丞职务必须向吏部写题本慢慢走流程慢慢参罢柳鹏才行。

    这一来一去至少也是一两个月,而有了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作为缓冲,他马道台早就臭大街了,全山东全天下都知道他马杜恭虽然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进士官,却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坐视青州府的几十万生民活活饿死。

    正所谓众口铄金,他这个清流再不自救就变成了浊流,到时候不用科道来参奏自己,山东省内就不知道多少想出名清流来拿自己刷成就刷业绩刷名誉,一想到自己当初纵意攻击地方官员的情况,马道台首先就决定自救再说。

    反正他已经把柳鹏拖在了招远这么多天,已经还清了临清郑家的人情,已经能跟衡王府与德王府交代了,所以马道台就在马上语重心长告诉柳鹏:“柳县丞,你放心便是,你只管放心到青州府赈济灾民,什么事情我替你担着,谁敢动你县丞的位置,我马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最想把柳鹏搞下台的也是他,现在放话一定要保柳鹏的也是他马杜恭,马杜恭继续在马上正气凛然地说道:“诸位,我马杜恭现在是山东按察佥事分巡海右道!何谓海右,登、莱、青三府是也,东三府数百万生民都是我治下的生民,柳县丞到青州府赈济灾民,或许会有小人从中中伤柳县丞,我作为分巡海右道的上官,我绝不能让柳县丞流血又流泪!”

    说到这,马杜恭表现得越发激昂:“我与柳县丞同进退共生死,谁要对付柳县丞,首先得踩过我的尸体,有马某一日在,柳县丞就一定是招远县丞……”

    听到马杜恭如此气壮山河的宣言,全场自然是欢腾不已,都觉得马道台说的话太漂亮了,何况马道台这漂亮话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自然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马道台果然是一员好官啊!过去大家都误会他了。

    “多谢马道台,多谢马道台赏识!”柳鹏当即跳下马来给马杜恭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马道台如此赏识如此厚受,柳鹏不知何以为报!”

    马杜恭却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甚至还想去抓一抓自己的头发,却总算想起来自己快要谢顶的事实:“柳县丞放心便是,只要我在分巡海中道的位置上一天,就保你这个县丞的位置一天!”

    只是这话马杜恭刚刚说出口,那边就有一个阴柔的声音插嘴说道:“是啊……我还以为有人不把我的话放在心底,不把本监当一回事,胆敢对付本监的人,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甚好甚好!”

    这是谁?这个声音什么时候冒出来?而且还敢着自己的面说话!

    听到这个柔媚之间又带着阴毒的声音,马杜恭很快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脸色很快变得苍白起来,只是他的眼里又带着几分侥幸心理。

    只是那边柳鹏已经又惊又喜地第一时间跪了下来,他一边跪下一边说道:“小人见过姚厂公!厂公,马道台对小人照顾有加,外面风传的风言风语并不是事实,求厂公明辨是非!”

    马杜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姚厂公吗?

    一想到对面是东厂出来的厂公,马杜恭就觉得自己在马上坐不住了,他赶紧跳下来马堆着笑脸说道:“见过厂公,这本是一场误会!”

    道臣与东厂本来就是两个系统,东厂虽然无法无天,但是道臣蛮横起来本来也无惧东厂与锦衣卫,但问题是现在马杜恭自己有天大的把柄握在姚厂公的手上,一个“交通藩王”的罪名怎么也免不了。

    马杜恭记得正统朝有位河南按察使因为在任上跟周王来往来太密又怕家里人乱嚼舌头,所以在家里用刑打死了知情的义女和一群丫头,结果被东厂查出来前程尽毁不说还被流放辽东去。

    而现在马杜恭到招远县坐镇的行为已经不是“交通藩王”这么简单,按照东厂与锦衣卫的办案风格,怎么会办成一桩谋反大案,把无数的相关人员与不相关人员都牵连进去,而自己作为罪魁祸首,虽然肯定能逃得一死,但结局肯定是生不如死。

    因此马杜恭第一时间就在庆幸自己转变地太及时,他赶紧瞄了一眼这位姚厂公,发现这位姚厂公身着蟒龙袍,面带冰霜杀气腾腾,一对素手握紧长剑随时暴起杀人,赶紧又低头说了一句:“厂公,这真是一场误会!刚才我已经跟柳县丞说清楚,只要我做一天分巡道,就保他做一天县丞!”

    只是姚厂公并不容易糊弄,他冷笑一声:“可我听说有人敢无视朝廷王法交通外藩,我倒是想知道他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还是不把郑贵妃放在眼里……”

    “还是不把福王殿下放在眼里!”

    平时不管是万历皇帝还是郑贵妃或者是福王都是清流官平时刷成就的最佳副本,但是现在马杜恭有把柄落在姚厂公手里,根本不敢跟姚厂公顶嘴:“厂公绝无此事,厂公,真得绝无此事,厂公,本道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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