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请自来,是为了向两位将军通报一个喜讯,就在前两日,朱成功在山一举击败满清水师夏建仁所部,战舡已然到达燕子矶,派遣数千将士登陆上岸。︾頂︾diǎn︾小︾说,..o如今南京城里慌作一团,马国柱一面紧闭城门,一面向谭泰求援,听说安庆府、九江府和武昌府的清军也慌了手脚,正在大肆拼凑战船兵马,准备北上救援南京……嘿嘿,这就叫一子落下,满盘皆活,朱成功未必能攻取南京,湖广和江西说不定却能打破僵局!”

    朱聿鐭天天混在汪克凡身边,听参谋部的军官仔细分析战局,现在一条条照搬出来,听上去颇有几分见地,令汪晟和焦琏刮目相看,在旁边站着的马吉祥更是惊讶无比,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在燕子矶上岸的是哪家兵马?可有广东张家宝的旗号?”汪晟快步来到地图前,一边查看南京城北的地形,一边向朱聿鐭询问。

    “这个,还不知详情,听说他们在燕子矶扎营筑寨,却没有出兵攻打南京城。”南京古城在玄武湖的西南,距离北边的长江还有一段距离,离西边的江岸反而更近。

    “这是兵家正道。”焦琏站在朱聿鐭的身边,指着地图为他分析道:“朱成功只派几千兵马上岸,急切间难以破城,不如在江边先建一座营寨,既可以为水师筹集柴薪菜蔬,又可威逼南京城,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水师不败,燕子矶就不会失守。”

    朱聿鐭连连diǎn头:“对对对!京良那个小家伙也是这么说的。只要郑家水师不败,燕子矶就不会失守。孤王一时把这句话给忘了……”

    汪晟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地图陷入沉思。

    郑家水师配备的舰炮大多是十二磅炮,几艘主力战舰甚至装有二十四磅的主炮,射程可以达到两千米之外,他们在岸上建立一个桥头堡,和水师之间就形成了互相支援,互相依托的关系,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谭泰哪怕派来上万八旗精锐,也别想轻易收复燕子矶。

    从清军的角度来说,对燕子矶的明军营寨又不能置之不理。一方面燕子矶距离南京城过近,城北也没有紫金山那样的险要,如果让明军慢慢铺开连营,送更多的军队上岸,对南京城就会造成实质性威胁,另一方面明军营寨扎在这里,对清军的后勤补给造成了严重骚扰。南京城作为最重要的兵员物资基地,总不能天天关着城门,如临大敌。

    谭泰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就是派遣数千清军。在郑家水师射程之外修筑营寨,和燕子矶的明军营寨形成对峙,一方面保护自己的补给线。一方面防止明军向内陆推进……这肯定是一件好事,郑成功牵制的清军越多。宁镇山区里面的压力就越小,歼灭济尔哈朗的把握就越大。

    “孤王临来之前。还听说张名振强攻宁波府,已然一举破城!”朱聿鐭又爆了一个大料。

    “怎么?张名振这么厉害?”焦琏还罢了,汪晟对整个东南战局都非常关注,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有些意外,宁波好歹也是一座府城,张名振又不会用火药炸城墙,前后二十天就攻下宁波城,的确是超水平发挥。

    朱聿鐭立刻觉得汪晟的智力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很有优越感的耐心解释道:“这个道理很简单的,朱以海害怕我们真的打下南京,所以急着吃干抹净,准备再来分一杯羹!”

    汪晟略一思索,立刻想通了其中道理,知道这肯定是汪克凡的论断,当下对着朱聿鐭diǎn了diǎn头:“殿下此时的语气口吻,倒和云台很像。”

    他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调侃,焦琏不明就里,没有听出什么不对,仍然对着地图深思,朱聿鐭却略有些尴尬。

    “孤王原本就有大将之风,你到今日才知道么?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鼓舞三军士气,快看看哪里战况最为险恶,我就去哪里督战!”

    汪晟脸色一变,正要劝阻,朱聿鐭却拿出一份汪克凡的手令,啪嗒一声甩在他的面前。

    “既然有汪军门的将令,末将自当遵从。”汪晟拿起来看了一遍,diǎn了diǎn头,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不过前敌厮杀非常惨烈,将士们都在拼死搏命,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流血牺牲,可不像咱们在这里讨论军情,伤亡几百数千人都像一些棋子,殿下预先可要想好,不要到了前敌失态。”

    他这番话说得如此耿直,马吉祥眉毛挑了挑,强忍着才没有插话,焦琏也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朱聿鐭和汪晟,朱聿鐭却并不着恼,摆摆手说道:“靖东侯不必担心,孤王这一路前来,死人也见的多了,到了前敌纵然被鞑子钢刀及颈,也绝不会坠了我太祖赫赫威名。”

    见他提到明太祖朱元璋,汪晟等人都恭敬肃立,过了片刻,汪晟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适应一下,请殿下去医馆里看一看。”

    “去医馆?不就是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嘛,本王挺得住!”

    “先去看看吧,殿下,请!”

    汪晟在前面领路,带着朱聿鐭和马吉祥等人来到医馆,特意参观了几台外科手术。

    出来之后,朱聿鐭脸色刷白,呼吸急促,见到一块石头连忙坐下,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是如此的粗暴和残忍,给他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马吉祥虽然是武将,比他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缓了好半天才恢复正常,对朱聿鐭劝道:“殿下千金之躯,应当远离兵危战凶之地,依微臣之见,在汪晟营中逗留几日便好,还是不要去前敌了。”

    “不,你不用说了,孤王一定要去。”朱聿鐭站了起来,对汪晟说道:“我想再和那些伤兵聊聊,可以吗?”

    当天晚上,朱聿鐭在前线的野战医院里慰问伤兵,和很多普通士兵聊到很晚。

    活了四十年,他第一次认真思考,同样是大明的子民百姓,为什么有些人揭竿而起,誓死要推翻这个王朝,有些人又甘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一个晚上太短,他还没想通,随着黎明的到来,第二天的战斗又开始了……

    和阳朔兵正面交战的清军是固尔玛浑所部。

    固尔玛浑是阿敏的第三子,济尔哈朗的侄子。皇太极为了加强皇权,也因为阿敏对他构成一定的威胁,降罪将其圈禁,而且一直关到死,固尔玛浑就一直跟着济尔哈朗混,三十大几的人了,去年还是个辅国公,今年刚刚混上个固山贝子的爵位。

    从舒尔哈齐到阿敏,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因为功高震主倒了大霉,所以固尔玛浑接受经验教训,行事一向谨慎小心,打仗一般不愿冒险,很有diǎn“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和勒克德浑、傅勒赫等猛将正好相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战斗力较差的阳朔兵才能勉强和他对抗。

    就像下棋被称为“手谈”,打仗也像是两军之间无声的对话,经过连续几天的激战,固尔玛浑对阳朔兵的斤两已经心里有数,知道胜利就在眼前。

    “焦琏已经撑不住了,若是汪晟没有派来援兵,今天就一定能把焦琏击败,夺下贤字山。”他用马鞭指diǎn阳朔兵的阵地,对部将下达各种准备命令。

    “贤字山”,是清军采用的编号方式,宁镇山脉里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无名高地,像巴掌洞山那样有清晰辨识标志的屈指可数,所以清军就按照这个年代的习惯,用《千字文》来为这些无名高地编号。

    固尔玛浑作为一个保守的满清贵族,内心并不喜欢贤字山这种汉化的称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编号方式非常方便,非常先进。

    (《千字文》里面有一千个互不相同的汉字,所以古代碰到需要大量编号排序的情况,就经常借用《千字文》,比如科举考试的号舍,比如兵营和客栈房间等等,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顺序,天字号房下面就是地字号房,地字号房下面就是玄字号房,以此类推,贤字山就是第204号无名高地。

    用现代眼光来看,用《千字文》编号虽然很方便,但是不便进行分级管理,而且对《千字文》不熟悉的话,就会被搞得晕头转向,所以楚军的数字编号更合理。)

    朝阳照在贤字山的山dǐng,阳朔兵的阵地被照得亮晃晃的非常显眼,今天正好没有风,明军的红旗耷拉在旗杆上,仿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固尔玛浑和阳朔兵算是老对手了,不用再进行试探性进攻,随着他一声令下,战鼓骤然敲响,上千名清军向贤字山发起进攻。

    ……

    历史上隆武帝死后,唐王朱聿鐭登基称绍武帝,李成栋率清军攻入广州,朱聿鐭被俘,声称“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地下!”,绝食并自缢殉国,大节不亏。

    汉文明流传至明末,中间遭到异族入侵以至于彻底亡国的,只有蒙元灭南宋,朱元璋将蒙古人逐回漠北,所以在汉人中享有崇高的威信,他的子孙后代也都以此为荣,明末降清的文武大臣不计其数,但是包括唐王朱聿鐭在内的朱姓藩王很少有投降满清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投降同样难逃一死,比如东林党最喜欢的潞王朱常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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