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原本是南直隶的一部分,历史上在康熙六年成为独立的一个省,省名由安庆府和徽州府的首字合并而成,并且一直沿用到现代。

    由此可见,安庆府和徽州府是安徽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凤阳因为是朱元璋的老家,所以地位也比较特殊,被定为明朝的中都。相比之下,后世里的省会合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弟,很普通的一个府城。

    满清占领安徽后,凤阳理所当然的被边缘化了,安庆府和徽州府的地位却有所上升。

    后世里经济趋于全球化,沿海地区都比较发达,这个年代里内陆河运却更为重要,哪个地方挨着长江或者大运河,哪个地方发展的就比较快。安庆府是长江沿线重镇,又是安徽最大的城市,重要性不言而喻。

    从军事角度来说,安庆府更有着不可替代的战略意义。

    打开一份中国地形图就能看到,在长江下游地区和中游地区之间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天然屏障,长江以北的大别山,长江以南的黄山、天目山等皖南山区,像一左一右的两扇大门,隔开了华中和华东,隔开了江西盆地和长江三角洲……两扇大门之间,也就是大别山和皖南山区之间有一个走廊地带,长江从中奔流而过,把楚吴越三地连接在一起,安庆府又位于这个走廊地带的中心,像挂在大门上的一把锁。

    大别山是河南、湖北和安徽的分界线,著名的革命老区,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之后,威慑整个华中、华东地区,夺取了全国战略上的主动权。皖南山区同样也是著名的革命老区,新四军的大本营。著名的皖南事变就发生在这里……凡是革命老区,大都是层峦叠嶂的山区,以古代的交通条件难以保证大部队的后勤运输。所以想从湖广、江西向长江下游进攻,一般都要利用长江水路。走大别山和皖南山区之间的走廊地带,安庆就恰恰卡在走廊地带的咽喉位置,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换句话说,安庆就是南京的门户,从这里顺着长江往东北方向走,就是广阔的东部平原地区,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在两百年后的太平天国运动中。太平军和湘军就在安庆府进行了一场总决战,并以湘军攻克安庆告终,太平天国的形势因此急剧恶化,天京(南京)很快陷落,有“一战亡国”之说。

    徽州府也很重要,但和安庆府的情况有所不同。

    徽州府位于长江以南,安庆府的东南方向,紧挨着景德镇,在安徽的最南端。徽州在后世改名叫做黄山市,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经济欠发达的旅游城市。事实上也的确不富裕……但在明清时期,徽州却是鼎鼎大名的徽商起源地,堪称富甲天下。

    整个徽州府都属于皖南山区。“六山三水一分田”,那一分田还是贫瘠的山区红壤地,当地人迫于生计纷纷经商。徽商一开始主要经营山货、木材、茶叶、丝绸和典当等行业,在明朝中后期介入利润高昂的盐业经营后,徽商迅速崛起,成为可以和晋商相提并论的大商帮,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清军南下,徽商聚集的扬州等地被血洗劫掠,徽商也因此大伤元气。但是满清统治者很快发现。想要长期统治中国乃至实现他们梦想中的“万年不拔之业”,只凭烧杀抢掠当强盗肯定不行。还得建立基本的经济秩序,并且对明代的弊政进行改良……但是他们本来就是强盗出身。玩不转这么复杂的经济管理工作,所以就开始在汉人中寻找代理人,大名鼎鼎的徽商就成了首选的拉拢对象。

    满清占领南京后不久,对盐业专营制度进行改良,把这块大肥肉交给了徽商,徽商因此又迎来了第二春,发展势头之猛,连老资格的汉奸商人集团晋商都比不了。(徽商在康雍乾时期达到高峰,据说总资产是满清国库的好几倍,后来满清对盐业制度进行改革,徽商迅速衰落,到了民国时期就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红顶商人胡雪岩,张小泉剪刀等等一些残留的记忆。)

    顺治时期的徽商,是汉奸商人集团中的后起之秀,为满清的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明朝全盛时期,从两淮征收的盐课银子一年大约在七十万两左右,顺治时期却上升到一百八十多万两,这些白银源源不断地变成了刀枪铠甲和军饷军粮,支持着清军一步步消灭南明,统一了中国。

    不仅如此,徽商在政治上也积极要求“进步”。满清在江南开科取士之后,其他地方的士子书生都以参加满清的科举考试为耻,徽商却急于让下一代摆脱商贾身份,“由贾入儒”,“业儒入仕”,对满清的科举充满了热情……在清朝初年,徽州府的书院就多达54家,其他徽商较多的大城市里也多有分布,比如扬州、苏州、上海、南京、杭州、安庆等等,清朝二百多年的历史里,光是徽州府府城歙县一个地方就出了296个进士,将近一千个举人。

    不能否认,以胡雪岩为代表的晚清徽商中有很多爱国者,在对抗西方列强的侵略中做出了贡献,但在清朝前期,整个徽商集团都投入了满清的怀抱,是不折不扣的汉奸集团!

    他们所起的作用,甚至超过了一支军队……

    安庆府和徽州府都位于安徽南部,但是两府并不接壤,中间还插着一个池州府。简单来说,安庆府就在长江以北的走廊地带,池州府就在长江以南的走廊地带,徽州府却在走廊东边的山区……这三座州府都和江西接壤,随着明军步步进逼已经变成了前线,清军驻有重兵防守。

    谭泰虽然去了浙江,却留下他最信任的大将屯布儿驻守安庆走廊,手下一万余清军分布在安庆府和池州府南部。

    徽州府的防务由满清江南省负责,江南总督马国柱派李成栋驻守徽州府,手下有五千精锐绿营。另外在安庆走廊的后面,池州府的府城贵池由熊立春把守。

    隆武五年四月,谭泰率清军主力到达浙江南部的衢州府,和楚军通城营、镇筸营以及赵印选、胡一清所部发生激战。

    汪克凡随即对南直隶发起进攻。

    楚军兵分三路,同时进军。

    西路的吉安营攻打彭泽、湖口两县,由王鼎和顾宗福率领,彭泽县和湖口县都在长江以南,实际上属于江西,但是因为就在长江岸边,现在属于清军的地盘。

    清军在彭泽和湖口两县设有重兵,在彭泽小孤山还有一座大型的水师营寨,随时可能从鄱阳湖口进入江西腹地,威胁楚军的后方。吉安营攻打彭泽和湖口两县,就是为了拔掉这颗讨厌的钉子,并且在长江南岸占领一个大型的码头,随时可以渡江进入安徽,威胁位于长江北岸的安庆。

    东路的蒲圻营攻打徽州府西部,由吕仁青率领,第一目标是位于黄山西麓的祁门县,并不急于攻打位于徽州府东部的府城歙县……如果把安庆走廊比作进入南直隶的大门,皖南山区就是东边的门扇,只要蒲圻营占领祁门县,就一脚踢开了这道门扇,明军可以顺着安庆走廊长驱直入,歙县的李成栋却无法切断明军的补给线,或者支援安庆府和池州府。

    简单一句话,徽州府易守难攻,李成栋又是一员悍将,吕仁青的蒲圻营很难一口吃掉他,只要拿下祁门县,确保楚军主力的侧翼安全就算完成任务。

    中路的恭义营由汪克凡亲自率领,顺着长江南岸的走廊地带进入池州府。

    “诸位,这里是永丰镇,往北六十里就是长江,我们已经进入南直隶了。”

    随着汪克凡马鞭所指,三军将士爆发一阵欢呼,顾炎武和黄宗羲等人更为激动,神情复杂地望着前方的田野道路,久久无语。

    能够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而且光明正大地身穿汉家衣冠,与数千楚军将士一起打回来收复故土,这种场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们的梦中,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江南不仅是他们的家乡,南直隶也是大明最重要的省份之一,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能够对南直隶发起反攻,就意味着战略形势明显好转,大明,真的复国有望!

    前些日子,黄宗羲在桂林呆了两个月,隆武朝廷几次招揽,东林党的故老亲朋也一再劝说鼓动,想让他在隆武朝廷谋个官身,和鲁王朱以海一刀两断……隆武朝廷现在这么兴旺,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选择,黄宗羲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回到家乡隐居之后,黄宗羲已经不是鲁王政权的官员,只是藕断丝连的,私下里还有些联系。明明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他却不愿加入隆武政权,东林党的知交老友都很不理解。

    黄宗羲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其中的原因,告辞众人后飘然而去,在一个月前,来到汪克凡军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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