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稍稍的犹豫片刻之后。

    陈贽敬徐徐站出来,目光直瞪着陈凯之,嘴角微微一挑,格外冷漠的开口:“好吧,那开门见山,陈凯之!”

    他一声厉喝,算是打断了成岳和陈一寿之间的争执。

    既然如此,那快刀斩乱麻吧。

    他目光微转着,看了眼大殿之众人的神色,面容越发冰冷。

    这一件,不管如何他都要报仇,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陈凯之。

    陈贽敬目光如冷锋一般在陈凯之的面扫过,陈一寿的出现,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了,原本还指着百官呼应呢,既然如此,那么不如索性刺刀见红。

    陈凯之似乎早等着陈贽敬,他徐徐步出班来,朝陈贽敬一礼:“赵王殿下,有何见教?”

    陈贽敬冷笑起来,轻轻挑眉:“你闯入本王府邸,可是要造反吗?”

    陈凯之摇头,你以为我傻?这种罪名,他自然是不会认的,因此他朝陈贽敬笑吟吟的道:“不,是拿贼。”

    “你可知道,闯入王府,乃是万死之罪?”陈贽敬眯着眼,却是不骄不躁,将谋反之罪扣在陈凯之头,“你不仅仅闯,还杀了本王的主事,陈凯之你这等同谋反。”

    陈凯之又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乃奉旨拿贼,包庇钦犯之人当诛。”

    “哈……”陈贽敬终于怒了,一张脸涨红着,脸色格外难看,不过他依旧估计形象,竟是忍住了怒火,正色道:“这不是你说了算,你的意思,你是知错不改了?”

    陈凯之摇头:“我没有错。”

    没有错!

    一下子,殿终于哗然了。

    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这件事情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了,你陈凯之还能睁眼说瞎话,说自己没错。

    这简直可笑了。

    那些早有备而来的武大臣,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

    现在赵王已经出马了,宗令府也出马了,便是内阁大学士也已出马了,虽是出了陈一寿这个小插曲,可内阁首辅大学士不是没表态吗?姚公显然是不好表态,在装糊涂。

    于是立即有人义正言辞道:“陈凯之,你竟如此目无纲纪,闯入赵王府,还敢自称是奉旨,你大胆。”

    接下来,却是工部的严尚书出来,凛然正气:“擅自调兵,是谋反,无论是任何理由,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这是要作乱吗?你莫非以为,朝廷乃是虚设,可以任你肆意胡为。”

    “陛下……”一个年轻的御史已是拜倒在地,哽咽道:“陛下,若是放纵此事,明日,这陈凯之岂不是要带兵兵变,此事,关系重大啊,若是朝廷不杀陈凯之,以儆效尤,臣便跪在此,永不起来。不是陈凯之死,便是臣亡。”

    此话一出口,顿时使气氛热烈起来。

    那些攀附着赵王的大臣,此刻哪里还肯落后,一个个拜倒:“不是陈凯之死,便是臣亡。”

    一个又一个人跪倒,俱都是大义凛然之状。

    这几乎是形同死谏了。

    只要是能入庙堂的大臣,无一不是地位崇高,他们既然开口,你死我活,那么说出来的话,便是板钉钉,若是朝廷不诛陈凯之,便是打定了主意,索性今日跪死在这殿堂的。

    这是极严重的事,一个两个大臣倒也罢了,可很快,越来越多人跪倒,有人心存着讨好之心,有人近来被陈凯之折腾的够呛,更有人,不过是落井下石。

    片刻功夫,这满朝大臣,竟跪了一地,占了六七成。

    这倒也罢了,六部尚书,跪了三个,都察院的都御史,竟也拜下,几个亲王,亦是拜倒,便是那内阁大学士成岳,亦是拜了下去。

    这里头的每一个人,地位都是崇高无,朝廷是绝不可能让他们跪死在此的,若是如此,那真的是国本动摇了。

    站着的,姚治一副漠然的样子,仿佛是在看戏一般。

    陈一寿和苏芳二人,也都面带铁青,伫立着。其余站着的大臣,要嘛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三人,要嘛,如邓健这般,和陈凯之关系匪浅,又或者是,对陈凯之有同情和敬佩的。

    “请陛下严惩陈凯之。”

    “不杀陈凯之,不足以平民愤,请陛下杀之以谢列祖列宗。”

    许多人厉声大吼。

    倒是将御榻的小皇帝惊醒了,小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微微转动着,整个人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而在帘后的慕太后,却是心里发寒,整个人气得不轻,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青筋微微暴起,显然是用尽了浑身力量,才忍住心头的怒火。

    她早知赵王会进行绝地报复,可万万不曾想,居然是这个手段。

    这么多亲王、郡王、宗室,这么多公侯,还有这么多武大臣,一个个抱着和陈凯之势不两立的态度,不答应,跪到死,朝廷能怎么办?

    每一个人,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

    等太后拿出一个准话,若是不满意,今日肯定是没完的,似乎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陈贽敬,则是面色冷然,他明白,大事可定了。

    现在,他是直接和慕太后摊牌。

    你是要保陈凯之,还是放弃掉大半个大陈朝廷,没了他们,大陈的社稷,也没了。

    太后你看着办吧。

    这里头但凡有一个人,出了什么好歹,你这个太后,难道还想稳稳当当的坐下去?

    这一次,陈贽敬是势在必得,他很清楚,到了如今这个份,再不趁机除掉陈凯之,自己再无威信可言了。

    所以他眯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相信,自己已经离胜利不远了,陈凯之算是太后的亲儿子,也不敢拿这江山社稷开玩笑,更不敢将这么多亲王公侯和大臣们开玩笑,且不说,方才还拿出了各地都督和将军的奏疏,今日若是不给一个结果,到时,便是天下大乱,看你慕氏怎么收场。

    陈凯之似乎也没有料到,陈贽敬这一次直接放出了杀招,他自然清楚,这一招很厉害,他四顾左右,看着还站着的大臣,这些人,有的垂着头,有的,假装很轻松的样子,可陈凯之很明白,他们并不轻松。

    这倒令陈凯之心里存着感激了,他原以为,拜倒的人,至少该有八成,这只怕和陈一寿的坚持,不无关系,以至不少陈一寿提拔起的许多门生故吏,此时也跟着顶住了压力。

    现在,轮到陈凯之作答了。

    陈凯之深吸一口气,清澈的眼眸看向赵王,嘴角却是挑了起来,一副神色淡淡的说道:“赵王殿下……”

    陈贽敬眼睛都不朝陈凯之这边落过来,已对他置之不理,在他心里,这今日便是陈凯之的死期,他想怎么碾压都行。

    陈凯之见陈贽敬一脸漠然样,不由缓缓道:“赵王殿下,可否听我一言?”

    陈贽敬冷笑,眼睛依旧落在小皇帝身:“本王不和即将被处决的反贼说话。将你那一套蛊惑人心的话,留着到九泉之下说吧。”

    陈凯之笑了……

    至始至终,其实他一直绷着脸,是害怕自己笑出来。

    只是他这一笑,却令陈贽敬一呆,对陈凯之,他已有了一些戒心,再不是从前那般,完全不放在眼里了,他冷冷看着满脸带笑的陈凯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家伙……是疯了还是……

    陈凯之此时终于与陈贽敬的目光交错,陈凯之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我之所以有话对赵王殿下说,是因为……我想告诉赵王殿下,我陈凯之,做事光明磊落,并没有错,若是因为满朝武,要和我陈凯之不死不休,我陈凯之便成了万死莫恕的罪人,那么朝廷无论是否迫于压力,将我陈凯之杀了剐了,我陈凯之,也绝无怨言,可这世,有一样东西,它叫‘公道’,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这世还有晴天,晴天里依旧是万里无云,我便深信,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迟早有一日,会有人洗刷我的冤屈。”

    陈凯之不屑的扫视着跪地的这些人一眼:“所以,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孰是孰非,自在人心!”

    这番话,冠冕堂皇,可听着,却令陈贽敬心里想笑,一个公道自在人心?

    凭这个……你陈凯之还想翻身?

    陈凯之却是凝视着陈贽敬:“殿下知道人心吗?”

    陈贽敬冷哼。

    陈凯之笑了:“殿下显然不知道,殿下所以为的人心,不过是操纵权势罢了。”

    “你……大胆。”陈贽敬厉声喝道。

    陈凯之却是凛然不惧:“我陈凯之,既然都要被朝衮衮诸公不死不休,即将要被杀头了,还有什么大胆,还有什么,是我陈凯之不可以说的?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殿下现在胜券在握,操纵人生死,难道连一句话,都不敢听了吗?”

    “住口!”陈贽敬觉得这陈凯之已是疯了,面色铁青,厉声大喝。

    “住口的是你!”陈凯之突然前,与陈贽敬对峙。

    他虽个头并不如肥硕的赵王,可身杀气腾腾,却是令陈贽敬一惊,陈贽敬竟面露惧色,显是被陈凯之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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