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侍郎这意味深长的笑,让方吾才有些心虚。

    怎么?

    小小一个叛乱,难道朝廷还解决不了吗?

    这一刻方吾才的心噗通跳了起来,大冷的天,一时竟是汗流浃背,若是解决不了,自己不露馅了,那自己在北燕的地位恐怕,他不敢往下想,只是神色淡淡的朝张侍郎笑了笑,嘴硬的说道。

    “这小小的叛乱危及不到大陈国运的,不碍事。”

    这张侍郎看着方吾才的双眸透着几分嘲讽之意,嘴角轻轻一挑,徐徐笑道:“恐怕方先生并不知道,此番他们精兵渡河,目的是奔着去截击太皇太后和赵王的,而太皇太后以及赵王身边,不过区区三四百勇士营护卫,此番,贵国的叛军是势在必得,只要拿下了贵国的太皇太后还有那赵王,大陈必定动荡,倒是先生对此,很有信心,我早听先生有大才,只是对此,不敢苟同,方先生,本官告辞了。”

    对于这方吾才,他已没了多少兴趣,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却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这诺大的名声,倒是显得那大陈的公卿们实是可笑,竟将此人,当做是宝贝一般。

    简直是没脑子的人,这样一个江湖术士居然都看不透,还被骗得团团转,真是无语了。

    张侍郎挥了挥衣袖,正要扬长而去。

    方吾才怒了,这是看不起自己啊。

    方先生行走各国,会被人看不起?

    不过此时他听到勇士营护卫,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是这陈凯之,这家伙,莫非也在太皇太后身边,若是如此,这下糟糕了,不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方吾才心里颇怒,心更有些乱,却依旧忍不住的冷笑起来:“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张侍郎已没有理他,而是回头瞥了方吾才一眼,便匆匆赶回了宫复命。

    大燕天子还年轻,他一身胡人的打扮,自克继大统起来,他心里有雄心壮志,奈何边患四起,燕军屡屡失利,他便起头穿了胡衣,倒是效仿先秦时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典故。

    见了这张侍郎进来,他擦拭着手的一柄长剑,淡淡道:“见的如何?”

    “陛下,此人浪得虚名,不值一提。”

    “哦?”少年天子一挑眉,他的浓眉微皱起来,一脸困惑的问道:“何以见得?”

    张侍郎冷笑起来。

    “他口称自己已经预料到了南方的凶兆,还说,叛军必败无疑,而大陈一定会转危为安,甚至还说……会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少年天子噗嗤一笑,笑了起来:“细作的奏报,若是没有错的话,两千精卒渡河,为首的,又是那颇知兵法的刘壁,区区数百个护卫,不过是晋城叛军的盘餐而已,你说的不错,朕本以为,此人是什么高士,现在看来,果真只是个跳梁小丑,再将他晾一晾吧,一旦叛军拿了他们的太皇太后,那赵王亦是落在叛贼手里,大陈宗室必然心惶惶,说不准,那慕太后,还想着趁此机会,一举剪除赵王党呢,到了那时,可极有意思了,我等作壁观,隔岸观火吧,到时,急得是大陈的使者。”

    “陛下深谋远虑,臣下佩服。”

    少年天子抬眸,踌躇满志:“这大陈朝廷下,将一个不学无术之人,视若掌明珠,由此可见,这大陈朝糜烂到了什么地步,朕继承大宝不久,眼下最重要的是自是平息倭患,可迟早有一日,也要效仿先祖,继承他们未竟之事,兵出河北,夺取关。”

    北燕人多少带着几分胡性,这少年天子亦是如此,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双眸宛如囊之锥,锐气不禁自身散发出来。

    ………………

    一封封快报,送到了洛阳。

    函谷关发现了敌情,向西数十里外,发现有村落被屠。除此之外,便是一封书信了。

    这书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宫,随即,宫震动。

    这是一封刘壁亲笔的书信。

    书信之,已言明,他已拿下了太皇太后还有赵王,其余人等,尽都诛杀殆尽,要求朝廷立即委派使节至晋城,商谈善后事宜。

    姚治看到了书信,几乎要昏厥过去,心口竟是疼痛起来,呼吸都有困难了。

    天……这一切,来的姚治想象更快,他曾估算过,写出书信的时候,理应叛军才刚刚渡河,谁曾想,转眼之间,有书信来。

    而对于这个噩耗,姚治更是心急如焚,太皇太后被拿住,朝廷哪里还敢继续平叛围剿,而一旦僵持,变故随时可能发生。

    最重要的是,倘若那刘壁进行勒索,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太皇太后是何等尊贵,这岂不是让陛下,让太后不孝吗?国朝以孝治天下的啊,若是因为如此,而使太皇太后吃了苦头,这可如何是好?

    再有,一旦朝失去了赵王,对于太后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太后和赵王的存在,使宗室和外戚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可一旦失衡,会发生什么呢?外戚会不会想要索性一举铲除宗室?而宗室难道是省油的灯?除了某些亲王郡王,绝大多数的宗室,可都散落在天下各州府,一旦他们要感觉到祖宗的江山社稷动荡,到时,这大陈可烽火四起了。

    姚治将这刘壁的书信传递给了其他诸学士们看。

    陈一寿等学士都是心急如焚,谁都清楚,事态极为严重,最终,姚治叹口气,很是无奈的开口:“走吧,去觐见太后吧。”

    太后娘娘已是两日不曾睡过觉了,整个人如幽魂一般,神情怏怏的,此时听到有了消息,她在张敬的搀扶下到了楼,皇帝已是到了,小皇帝显得很不悦,他哭着闹着要回去,宦官们无论如何,都遏制不住,小皇帝便奶声奶气的道:“朕是天子,不教朕回去,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那宦官吓得面如土色,这小皇帝见宦官如此,顿时便得意洋洋起来:“朕要将你们统统杀了,看你们还敢不敢……”

    啪……

    太后进来,见此情景,已是震怒,她撇眼见姚治等人都已在了,一个个屏息不做声,更不敢也没心思阻止小皇帝,太后便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摔下去。

    这一巴掌,用尽全力,不过太后这两日身子弱,可对一个孩子而言,却还是够这小皇帝受了。

    小皇帝挨了打,粉嫩的脸顿时通红,他忙捂着脸,看着太后可怖的目光,一脸委屈的咬住小嘴,慕太后厉声道:“你要杀谁?”

    小皇帝吓的懵了。

    太后目尽是讽刺。

    平时,算太后不喜欢这小皇帝,也多少会显出几分母后的慈和,莫说是打,便是骂都不肯,今日这一巴掌下去,面更是带着露骨的讽刺意味:“坐下。”

    小皇帝不敢做声了,忙是坐下,不敢动弹。

    太后亦是欠身坐下:“说,发生了什么事。”

    姚治一脸愁苦的模样:“娘娘,刘壁送来了书信……”

    刘壁……书信……

    该来的,总算要来了……

    慕太后身躯微微颤抖,她已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拿……拿来吧。”

    她的声音哽咽又颤抖,全无母仪天下的样子,她微微颤颤的打开了书信,迅速的浏览之后,本以为,此刻身子承受不住,谁料,这时候除了身子一僵之外,竟还保存着神智的清醒。

    她深吸着气,呼吸有些急促,于是,她垂头,将这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余者尽诛杀殆尽’七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除了太皇太后还有那赵王,其余人统统杀了个干净。

    显然,刘壁告诉了朝廷,他已经疯了,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若是朝廷不肯答应条件,那么,再凶残的事,他也不在乎。

    “呵……”慕太后冷笑。

    这笑声森然,令四个内阁大学士更是不安。

    慕太后抬眸,格外的冷静:“征发大军,准备进剿吧。”

    “娘娘。”陈一寿忙道:“娘娘,现在太皇太后还有赵王,还在那叛贼的手里,只恐一旦进剿,太皇太后和赵王……”

    慕太后闭了眼睛,她如一个绝望的妇人,她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报仇,报仇雪恨!

    她没有和内阁学士们争论什么,似乎吐出的吐沫成了钉,随即,她又慢悠悠道:“哀家命修撰陈凯之前去迎驾,现在看来,他已死了。”

    “是啊。”姚治点点头,觉得有些可惜,他知道,现在太后在气头,还是不要和太后争辩什么,进剿的事,等太后娘娘冷静下来再说,只是太后突然提到了陈修撰,却令姚治觉得有些怪:“此子真是可惜了。”

    可惜二字,倒是引起了不少的共鸣,这个家伙,确实可惜了。

    慕太后这时徐徐道:“所以哀家有些事,想和诸卿们议一议。”慕太后一字一句,仿佛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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