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谎称捷报这种事,在历朝历代,倒是不胜枚举,边镇的军将,冒功的多的是,可姚治此刻却是眉头紧皱起来。

    若当真如此,真要被包虎害死了,办不成事,这是能力的问题,至多算是昏庸无能,不能为君分忧,可若是作假,这便是欺君罔了。

    其他人冒功,是因为没人去管他,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金陵,还怎么冒功呢?

    只怕包虎一旦作假,赵王的人便立即暗地里去查实了,到时候揭发出来,便不是被罢黜这样简单,甚至可能要误了卿卿性命。

    姚治很是紧张,甚至提心吊胆起来,可继续往下看……东山郡王……陈凯之……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去,竟是诛贼七十九人……两个人,杀了七十九人?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若是寻常的小贼,姚治倒还敢相信,可这是穷凶极恶的盐贩啊,这些人都是将脑袋提在裤腰带的人,是真正敢拼命的,即便是数百官兵,面对这样数量的盐贩,也未必敢说全歼呢,被全歼还有可能,这诛贼,从何谈起?

    姚治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连握着奏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只是……接着,姚治突然目光一闪。

    一下子,他呆住了,口里喃喃念着:“擒获三眼天王……现已加急押解京师,不日即到。”

    嗡嗡……

    姚治的身子一震,便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三眼天王……

    是那通缉榜的三眼天王吗?

    拿获了?

    若是如此,这证明了什么?

    但凡是冒功的人,往往只会笼统的报一个数字,然后奉一些首级。

    可是这种生擒的,却是少之又少,因为既然敢将俘虏送进京来,朝廷很容易确认身份,并且开始侦讯是非曲直,只要一审,什么都清楚了。

    而三眼天王拿获,并且人犯押解入京,这便说明包虎并没有说假话。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猛然间,姚治的面露出狂喜,若是如此,这正是久旱逢甘霖啊!

    他连续看了两遍,才确认无误,却又发现奏疏后头还夹着一份陈述,他忙是打开,迅速的浏览,仿佛亲眼见证了陈凯之与东山郡王如何拿贼一般。

    最终,他长吐出了一口气,大功……大功一件!

    这是喜事啊,大喜。

    他豁然而起,整个人竟是高兴得手足无措,所有的问题,在这封捷报送到之后,都一下子迎刃而解了,他又怎么高兴?

    “来,来人,太后……太后娘娘在哪里?”

    几个翰林被大司空的‘异常举动’惊呆了,在平日里,司空大人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是现在……面色红润,一脸的喜悦之色。

    只见他甚至卷起了袖子,有若珍宝一般将奏疏贴身藏了,毫不客气地继续追问:“在哪里?”

    “姚公,方才下官禀告了,是在御园。”

    对,好像自己听说过了,哎呀,糊涂了啊,糊涂了啊。

    “呵呵……呵呵……”姚治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便匆匆往深宫里去了。

    …………

    此时,御园里春意盎然,在这林苑的深处,北海郡王英姿勃发,骑着健马,英武非凡。

    几个宦官气喘吁吁地抬了一个笼子来,打开笼子,一头小野猪便咆哮着窜出。

    北海郡王陈正道大笑,矫健地夹着马,驾的一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便朝那小野猪追去。

    哒哒哒……哒哒哒……

    他坐下的宝马距离小野猪越来越近,陈正道毫不犹豫地张弓拉箭,双手无需借力,只凭借着双腿控住战马,弓已满,风呼啸,宝马扬蹄,这一切动作一气呵成,顷刻之后,他弓弦一松,利箭如流星一般射出,那小野猪方才还在前狂奔,下一刻便被死死的钉在了地,发出了哀鸣,倒在血泊里。

    在这猎场的不远处,是一处林苑的小坡,坡依山傍水,在这里的还建着一处凉亭,几个女官正小心翼翼地剥着南楚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太后则雍容地坐在锦墩,挑眉望远,听到远处的宦官惊喜的道:“了,了,郡王殿下又了。”

    赵王等宗室,则是笑吟吟地侧立一边,都不禁开怀而笑。

    “北海郡王是不是累了?让他歇一歇吧。”太后也跟着笑了笑,颇为关切地道。

    “他爱骑射,便让他多玩一时半刻吧,他呀,是闲不住的人,有时候,真是羡慕北海郡王,年轻是好。”赵王陈贽敬不禁感叹。

    “是啊。”太后目光幽幽地眺望远方,见那陈正道在山下勒马飞驰,也不禁动容:“岁月不饶人,赵王老了,哀家也老了。”

    其实太后年不过三旬,赵王太后还要年轻一岁,正是壮年,现在听了太后的话,赵王眉头微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太后,才道:“娘娘并不老。”

    太后不置可否地道:“赵王,哀家近来在想一件事。”

    赵王含笑道:“娘娘在想什么?”

    太后突的一笑,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无极还活着,只怕也到了骑马弯弓的年龄了吧。”

    无极二字,在这深宫之,乃是极大的忌讳,可这皇嫂突然提到了无极,赵王面微微一僵,见太后面如常色,赵王陈贽敬的脸露出不可捉摸的样子,道:“是啊,无极若是还活着,现在也该在骑马了。”

    “哀家听说……”太后突然道:“赵王府的人在搜寻什么?”

    “嗯?”陈贽敬沉吟道:“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哀家问你,是吗?”

    “不。”陈贽敬矢口否认道:“臣弟难以回答,赵王府自然开府建牙起来,下设各卫,各司其职,臣弟不知娘娘问的是何事。”

    “噢。”太后便点点头,随即别开了目光,朱唇轻启道:“哀家真想念无极啊,可惜……怕是永远不会有下落了,贽敬,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有儿子,哀家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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