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张父满面红光,陈凯之心里警惕起来。

    吾才师叔却在一旁道:“哎呀,张兄太客气了,凯之能蒙诸位垂爱,是凯之的荣幸。”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陈凯之心里一冷,这师叔是和姓张的合谋,还是被姓张的耍了?

    陈凯之想要转身离去,这张成似乎一眼看穿了陈凯之的心思:“方兄和凯之,来,这位是吴先生,吴先生也是一代名儒啊,刚从杭州来这金陵,听说金陵的府试案首是个少年才,正想要见识。”

    那吴先生朝陈凯之温和一笑。

    陈凯之便晓得走不了了,他不知道吴先生是什么来路,不过看来,也是士林颇有名望的人,自己若是拂袖而去,便是将人得罪了。

    陈凯之朝吴先生作揖:“见过先生。”

    张成又朝一个衣饰华贵的青年道:“这位乃是镇江侯之子,姓杨名度,他也是慕名而来。”

    镇江侯在金陵,也算是一等一的权贵了,据说他有很多儿子,杨度他非常不喜,但也绝不是陈凯之这个小秀才可以得罪的,陈凯之心里很是不悦,却还是作揖。

    杨度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陈凯之,我从张如玉口里听说过你,果然是名副其实。”

    陈凯之故作没有听见,不肯去接茬。

    张成又介绍了其他四五人,有的人,陈凯之略略听说过,非富即贵。

    众人落座,陈凯之想了想,也忝在末席,到了这个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看这张父想玩什么花样。

    不过方才还是饥肠辘辘,现在猛地清醒,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反而没了食欲。

    吾才师叔坐在陈凯之一旁,面不无得意,低声道:“凯之,你看,做了案首,便是要和这等人交际,方才显出本事。”

    陈凯之没有搭腔,只是眼角不断扫视张成,心里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他知道张成花费这么多心思,请了这么多人来,肯定不是来给自己捧场的。

    张成还未举杯,却先是一笑:“今日这里有山有水,有诸位知己好友,更有今岁的府试案首,而今荡舟湖,好不快意,不过……却唯独,还缺了一样东西,诸位可知是什么吗?”

    吴先生一脸懵逼的样子。

    反而是那镇江侯之子杨度却是暧昧一笑:“独缺一个美人。”

    “哈哈……”张成大笑,捋须晃脑道:“杨贤侄果然是雅人,不错……”他伸手一拍巴掌,后舱处,珠帘一卷,却是十几个莺莺燕燕拥簇着一个美人徐步而出。

    这美人乍一出现,顿时震惊四座,在陈凯之看来,她倒颇有几分林黛玉的影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弱柳扶风,莲步轻移,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别致。

    “奴林烟儿,见过诸位先生、公子。”林烟儿声音动听,在这灯影之下,肤色如玉脂,双目含情,一颦一笑之间,我见犹怜。

    吾才师叔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林烟儿,瞬时石化。其余人也多是啧啧称,眼睛离不开这林烟儿。

    陈凯之却是端坐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只瞥了她一眼,目光游离开,这女子确实是动人,不过,且不说陈凯之现在心里紧张,生怕着了张家的道,陈凯之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另一时空里,在荧屏什么美人不曾见过?人嘛,世面见的多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失色?

    张成眼角余光扫视陈凯之一眼,想看看陈凯之的反应,却见陈凯之面色如常,镇静自若,眼里虽也偶尔会去看一眼那林烟儿,却和别人不同,并没有露出什么别样,这反而使张成有些失望了。

    张成笑道:“烟儿姑娘是最有才情的,噢,对了,一次,烟儿不是爱极了那一首《高山流水》吗?这高山流水,便是咱们金陵的陈案首所作,你看,陈案首来了,烟儿还不来见一见。”

    那林烟儿顿时露出喜色,笑靥如花,忙是前,朝陈凯之福了福身,眼带着邀宠之色:“见过陈案首,能得遇知音,奴三生有幸。”

    她眉眼儿极是撩人,眼波流转之间,只恨不得将陈凯之的魂儿勾去。

    陈凯之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金陵颇有影响力的人。

    自己刚刚了案首,惹来了这么一段佳话,显然,无论对于侯爷之子,还是大儒名士,其实都是一桩雅事。

    可自己还是在进学的读书人啊,说难听一些,别的读书人倒也罢了,现在自己刚刚了案首,在金陵颇有几分名气,若是明日一早,传出自己和某某**的事,会怎么样呢?

    大陈朝对于生员的管理,有很严格的规定,虽然现在学官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并不代表,堂堂案首,闹得满城风雨,学官还能糊涂下去。

    何况,还有这么多朱县令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时对自己的态度,怕是很不好看。

    张父还真是用心险恶,先糊弄了师叔请自己来,接着安排了这么一个林烟儿姑娘。

    陈凯之不为所动,他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也不会随便被人勾搭,更不相信,这世有什么欣赏你的才情,转眼对你一见钟情的事。

    这件事若是处置的不好,不但声誉遭受打击,学里还能还会有除分,从此之后,自己身负一个浪荡子的风流之名,可怎么混下去?

    面对这林烟儿那含情脉脉的目光,陈凯之只噢了一声,道:“你好。”

    语气冷淡,他不曾故意撇开眼去,‘不敢’去看林烟儿,反是与她目光相对,可是这目光之,不曾有半分亵渎之意。

    张成在旁,不露声色,似乎察觉出了陈凯之身的警惕,心里想笑。

    陈凯之和自家儿子的矛盾,本是小事,谁料这陈凯之居然和江宁朱县令熟络起来,这开始影响到了张家了,如今这陈凯之又了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张家若是再不出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今日这个局,自然是早已谋划好了的,对于陈凯之来说,这是必死之局,只要今日陈凯之在这儿和林烟儿沾一点关系,明儿金陵内外,陈案首是个浪荡子的消息要传遍,今日在座的,都是张家的朋友,便是‘见证’。

    林烟儿这里,也早是买通了的,算陈凯之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林烟儿自然会有一套说辞出来。

    无非是这陈凯之急色,争风吃醋,发了酒疯,口里说了什么什么胡话,这陈案首现在风头正经,无知百姓也喜欢传这案首的是非,到了那时,学里的学官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那时候,他再想方设法打点,这陈凯之若是革了学籍,或是挨了除分,下一步,这家伙成了一个白丁,再寻一些人,将他彻底解决掉。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而已,今儿竟还劳动了他亲自出手,也算是这小子的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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