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6、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婚吗？
她闭上眼，深吸气，又缓缓呼出，来回几次，心里面的烦躁消去了不少。</p>
这是一场持久战，越是劲敌，越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p>
既然暂时不能从账本上看出端倪，那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p>
纪子期如此一想，便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作了一点小布置，提前离开了户部。</p>
这一次杜乐是守在门外的，纪子期一出来，便见到杜乐拿着一张纸条，眉头深锁。</p>
“杜乐，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关切问道。</p>
“纪小姐，昨天下午你跟我说了秦娘的事后，回到蒋府，我立马让人传信给了杜喜和杜安，让他们查查秦娘。</p>
今日有了初步的结果。”杜乐抬起头，面色难得的有了一丝凝重，“秦娘身世很普通，普通的人家，嫁了个普通的商人。</p>
丈夫年纪轻轻去世，留下了一笔财产。她不想睹物思人，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来到京城开了这临仙居。”</p>
纪子期皱眉道：“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一细想之下，却处处不合理。</p>
秦娘的容貌气质今世少见，一个普通乡下人家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p>
以她之样貌能顺利嫁与一小商人，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娘和我爹也是这样的特例。</p>
可她一毫无身份背景之人，居然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一间这么大的临仙居，短短几年，顺利打入京中上流社会，这岂是一普通商妇能做到的？”</p>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想，如果所有的事都是特例，比中她恰巧特别聪明，嫁与夫君后很快掌握了从商的技能，</p>
比如她运气特别好，一开店便遇到贵人暗中相助等，那这所有的特例后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p>
纪子期深表赞同，“那现在是派人去她家乡核实她的身份吗？”</p>
“是的。”杜乐点点头，“杜喜找人画了秦娘的画像，今日下午便出发往她家乡去了，大约两三日后便会有消息传回。”</p>
“好！”纪子期道：“不过我有预感，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消息。”</p>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说的。”</p>
三番两次大家的思路都一致，纪子期对杜安和杜喜突然产生了好奇，“他们还说了什么？”</p>
杜乐道：“他们说，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说明这个秦娘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咱们大家伙都得小心点了。”</p>
“呵呵，”纪子期满意道：“我突然间很想见杜安和杜喜一面。”</p>
杜乐惊道：“纪小姐，昨晚带口信回来的小厮说，杜安和杜喜也说了同样的话！”</p>
“是吗？”纪子期大乐：“杜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合计一下，我有时间的时候，刚好他们也有时间，就见上一见吧。”</p>
杜乐摇头道：“不用了，那两个家伙说了，等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亲自来拜见纪小姐。”</p>
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人，纪子期心情甚好，户部账本不顺带来的不郁顿时一扫而空了。</p>
三日很快过去，术数协会内部斗术的日子到了。</p>
这几日来，术师协会内的气氛相当紧张，无涯堂也不见各学生和术师踪影，所有人均纷纷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夫子院子里，作着最后的准备。</p>
虽说这次的斗数，主要是在古夫子卢夫子和马夫子丰夫子之间进行。</p>
但他们这些小虾米，万一侥幸被梅会长点名上去呢？总不能太丢脸就是。</p>
何况，所有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新制度会推行开来，既然到时候要进行资格考试，现在多多复习总归是没错的。</p>
几日未见的黎渊也来到了此次斗数上，不过他的身份特殊，即使心中赞成这新制度，也不适合站在支持方或反对方的任何一边。</p>
于是便站在了保持中立的人群当中。</p>
只是这般行为，让他收获了无数白眼和不屑的眼光。</p>
现在术师协会里，除了几位夫子和纪子期几人外，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黎渊的真实身份。</p>
他现在这般选择中立的行为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算是背叛师门了。</p>
黎渊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古夫子旁边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子。</p>
阳光下绒毛纤毫毕现，如玉般透明的光洁肌肤，唇边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眼里流光四溢，比阳光还耀眼。</p>
美是美，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别说与掌珠无法相提并论，就连他宫里的那四个美人也比不上。</p>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他移不开眼。</p>
黎渊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质，比倾城容颜更让人沉醉无法自拔。</p>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黎渊终于在心中确认了一件事，或者说，终于决定面对一件事。</p>
他心里有了她。</p>
有了她，那就想尽办法让她心里也有他。</p>
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亲吗？一切都未成定数。</p>
他不相信，他堂堂黎国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会比不上区区一个威远将军杜峰！</p>
许是他的眼光太炙热，阳光下的少女转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光正好相撞。</p>
黎渊对着她勾唇一笑。</p>
那眼里的光芒和唇角莫名的笑，让纪子期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p>
她微一颔首，然后眉头轻蹙，别开了眼。</p>
术师协会的梅会长是个看上去非常慈祥的老者，身形带着几分福态，如同一个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的富家老太爷。</p>
与纪子期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术师感觉都相去甚远，许是因为退隐已久的关系，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术师特色分明的气质。</p>
像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玉石，滑不溜手。</p>
为了显示尊重，所有人都在术师协会外恭候梅会长的大驾。</p>
与一众人寒暄完后，梅会长带着众人进入了无涯堂，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p>
支持派与反对派分别就坐在他的左右两边，中立派则坐在对面。</p>
反对派的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学生众多，总共有差不多三四十人。</p>
古夫子门下只有纪子期一人，好在卢夫子门下有新入门的田礼等十人，加在一起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p>
就坐后，梅会长开口了：“老夫已不理世事十多年，这次出来是因蒋大师的委托，让老夫来当这切磋的判官。</p>
老夫想着既然还能在这风烛残年之际，为术数协会的示来贡献最后的一点心力，也是老夫的荣幸。</p>
术数的未来均系在各位身上，老夫今日来，只是做个评判，不对支持或反对的各位，作任何的论断。</p>
各位放心尽情发挥，一展所长，为自己心中的坚持而奋斗！</p>
现在请两方代表上前抽签，切磋斗数正式开始。”</p>
上前抽签的人是马夫子和古夫子。</p>
马夫子抽中了长签，由反对方选择想要斗数的对手，并且先出题。</p>
马夫子选了卢夫子，倒不是因为他认为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其术数水平早已下降。</p>
而是因为古夫子和纪子期初到术师协会时，他曾让自己的学生挑战过纪子期，结果大败。</p>
他不觉是自己会输给古夫子，而是对这事始终心里有阴影，在气势上无法占据上风。</p>
何况古夫子在山村十年，卢夫子在地宫十三年，严格说来，两者之间并无太大差别。</p>
在不会被人诟病的前提下，马夫子自然会选在心理上对他有利的一人，卢夫子。</p>
卢夫子欣然应战。</p>
他在被困地宫前，就看不惯马夫子的得瑟样，而在地宫全靠不停解术数题的他，自认水平进步了许多，只会比被困地宫前强，不会弱。</p>
正好趁此机会，打压打压马夫子。</p>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连续互出了三题，均被对方解出。</p>
这一斗之下，卢夫子发觉自己小看了马夫子。</p>
马夫子人虽骄傲自大，可在术数上的钻研倒未曾落下。</p>
因此卢夫子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应战，一点也不敢马虎。</p>
马夫子更是心惊，他自知自身天赋有限，于是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他装出自满的样子，实际一直暗中苦苦钻研，力图给人营造他天赋极佳的假象。</p>
而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即使他日夜苦解术数，可毕竟条件有限，能进步到哪去？</p>
但结果却是，四题已过，两人均是平手。</p>
若是单纯一对一斗数，如两人一直未分出胜负，则会一直互相出题，直到有一方胜出为止。</p>
今日这斗数算得上是集体斗数，固而每一轮均会有时间限制，若时间到还未分出胜负，则以平局计。</p>
当卢夫子和马夫子分别答出对方的第五题时，时间到了。</p>
两人五题均被对方解出，自己亦解出了对方的五题，梅会长宣布，此局平。</p>
一上来就出现了平局，两方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妙，心中暗自盼望着，这一轮己方夫子能赢，争取获胜的优势。</p>
相对于丰夫子，古夫子成名更早，只因他隐居乡村十年，才慢慢被后来者取代。</p>
因而丰夫子并不敢掉以轻心，古夫子亦然，两人一来二往的，已进行了两个回合。</p>
仍是平局，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p>
时间慢慢过去，已过巳时，原本凉爽的无涯堂内温度开始慢慢升高，许多人开始坐立不安。</p>
明知当着梅会长和众多夫子的面不应如此失态，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动来动去。</p>
又过了两题，还是平局，屋内众的人心更加紧张了。</p>
若最后一题还是平局，接下来该怎么办？</p>
古夫子心中对丰夫子升起了惺惺惜才之心，这样的才能，若能将心思全放在术数钻研上，定不会只如此成就！</p>
丰夫子内心亦是如长江水涨般不能平静，他以为古夫子隐居十年，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下降。</p>
现在看来，下降或许是下降了，却仍能与他斗成平手。</p>
倘若他不是在乡野隐居十年，而是在术师协会内悉心研究十年，自己怎能是他的对手？</p>
丰夫子与马夫子不同的是，马夫子在术师中天份普通，但肯吃苦，而丰子是属于天份高，真正傲气清高之人。</p>
也因为如此，心思重，对排在天份不如他之人的后面，耿耿于怀，反而不能集中精神钻研术数。</p>
如今碰到隐居十年的古夫子，居然占不了便宜，丰夫子开始在内心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产生了怀疑。</p>
先前是纪小雪，对于她的术数天赋，他心里虽曾有过一丝嫉妒，倒也很快释然了。</p>
毕竟无论从年龄地位等级等来说，两人之间不具有丝毫可比性。</p>
再来是古夫子，在各方面均有可比性的情况下，他讨不到半分便宜，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了。</p>
最后一题已过，又是解出的平局。</p>
两战两平局，接下来该怎么斗，众人齐将眼光看向了梅会长。</p>
梅会长沉思片刻，道：“四位夫子水平高深，旗鼓相当，再相互斗下去怕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分出胜负。</p>
接下来的斗数，老夫建议稍作调整，交给各位的学生们如何？”</p>
原本该是理所当然应下的事，各方反应却不同。</p>
马夫子与丰夫子深知纪子期之能，倘若是群斗，自己的学生们与她碰上，绝对讨不了好处。</p>
古夫子与卢夫子同样有所担心，对方人数众多，且有好几位天份甚好，不出十年必能成为三等术师。</p>
而自己这一方，除了纪子期外，其余人等均是被困地宫许久的人。</p>
古夫子离开协会十年，卢夫子是最早被困地宫的人，因而对田礼等人被困地宫之前的水平不甚了解。</p>
如今被困几年之后再出来，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退步，这一想心里更是没底的很。</p>
倘若是一对一斗，他们输的机会非常大。</p>
如此一想，古夫子和马夫子同时出声，“学生同意，方式建议群斗。”“学生同意，建议一对一，五局三胜。”</p>
话一出，均同时瞪向对方：兀那老儿，打得好算盘啊！</p>
“古夫子，马夫子，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梅会长看着斗牛似的二人，面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在各位学生面前，还是要保持为人师长的分寸。”</p>
两人这才收回眼光，轻咳一声，道了声：“是！”</p>
马夫子道：“学生建议两方各派出五名学生，一一上场斗数，每局三题，五局三胜。”</p>
古夫子道：“学生这边的学生们，除纪小雪外，均是被困地宫许久，刚出来不久，还未曾正式深入术数研究。</p>
一个再有天份的人，若长期不钻研，其水平也会下降。因此，学生建议，进行群斗，这样可以集众人之所长。</p>
也符合陛下和蒋大师对术师协会的期望，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所有人一起，集思广益，才有发挥出更大的作用。”</p>
两人都说得有理，一个是传统斗数的方法，最没有争议；一个从己方实际情况出发，提出折中的方法，又扯上陛下及蒋大师，也合理得很。</p>
梅会长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p>
无涯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众人均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等着梅会长做最后的决定。</p>
“学生冒昧，想提出第三种方法，请梅会长允许。”</p>
清脆空灵的声音突然想起，所有人不自觉地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处。</p>
只见纪子期一脸浅笑，淡定自若，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带着震慑人心的吸力，正看向梅会长。</p>
梅会长也看向了她。</p>
这个即便他早已不理世事，仍是会被人传至他耳中的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p>
在所有人都急躁不堪的当下，那星眸中仍是一片深海般的沉静，却又似被阳光照耀般反射着粼粼的光。</p>
好一双灵动的眼！</p>
梅会长心中一动，这个纪小雪，不简单！</p>
他压下心中的波动，带上温和的笑意：“这位想必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吧，有什么方法，说出来让老夫参详参详。”</p>
“梅会长，学生认为，各位夫子既为夫子，除了自身水平要过关外，还有一点，就是授业解惑的本领，而这是术数之所以不断延续下来的根本所在。</p>
这两者间的关系，并不完全相通，自身水平高，不代表授业解惑的本领高。</p>
而倘若只有自身水平高，其能力不能延续下去，好似无法流动的水般，想必术数界很快就会沉寂或干涸。</p>
所以学生建议，这最后一轮，比夫子们授业解惑的水平。”</p>
寂静的无涯堂内，少女的声音清脆悠场，如山间泉水叮叮咚咚，却自有一股穿透力，直达众人心底。</p>
梅会长还未出声，马夫子已抢先开了口，他面上神色明显不郁，“按纪同学的说法，还是群斗的意思吧？”</p>
“是，也不是。”纪子期微微一笑，“是群斗，但不是在学生们之间群斗，而是学生们与对方的夫子斗。”</p>
此言一出，无涯堂内众人顾不得礼仪，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喧哗了起来。</p>
若不是教养良好，怕是当着自家夫子的面，就开始议论起来了。</p>
然即使没议论，也知道大家心里共同的想法：这纪小雪同学，疯了吧？</p>
这里面的人甚至包括了卢夫子门下的田礼等人。</p>
他们虽从心里认同纪子期的能力，可你一一等术生，居然想连跨三级，挑战一等术师，若不是疯了，他们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p>
场上对此无甚反应的，除了早已知情的古夫子与卢夫子外，怕就只剩黎渊一人了。</p>
当纪子期话音刚落时，他确有一瞬的呆楞，心里的念头不是认为她疯了，而是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了。</p>
但很快，这惊异就散去了。不知为何，心底反而觉得就该如此，本该如此。</p>
只要提出此方法的人是她，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p>
黎渊唇边浮起淡淡笑意。</p>
马夫子却被纪子期激起了脾性，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p>
不过就是做成了几件事，得到了一些赞誉，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吗？</p>
他冷哼一声，顾不上还未出声的梅会长，不阴不阳道：“看来纪同学早有准备，既如此，老夫应下了。</p>
不知纪同学这斗法可还有什么规则？一并说出来，莫要临时出人意表地提出来。”</p>
纪子期对他的暗讽毫不在意，微笑道：“没有规则！”</p>
“没有规则？”马夫子面上肌肉跳动，好似痉挛，“纪同学的意思是说，即使老夫出一等术师的题让你解，也没关系吗？”</p>
纪子期道：“是的，学生正是此意。”</p>
马夫子怒极而笑，“好，不愧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黎国术数的未来，有胆量！老夫只希望你的才能能撑得起你的胆量！”</p>
他哈哈两声怒笑，转而面向梅会长，“梅会长，学生愿意应战！”</p>
保持中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与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一等术生向一等术师挑战的事，可行吗？”</p>
另一人略一沉思，“严格说来，还真是可行。</p>
术数界关于斗数的规定，是高等级不可向低等级挑战，没说低等级不可向高等级挑战。</p>
只是向来斗数之人，大家心知肚明，这术数水平不同武林功夫，没有个标准，只能向高手挑战来证明自己。</p>
术数晋升每年二次等级考试，若真有这个能力，每年都有两次的机会证明自己。</p>
所以谁会闲着没事，去跨级挑战自取其辱？</p>
这纪同学，到底是初入术数界，不知深浅妄处尊大？还是真的是水平深不可测，有必胜的把握？”</p>
先前那人道：“这个师弟也说不清，咱们拭目以待吧！不管输赢，这纪同学名垂千古是肯定的了。</p>
单单这份敢于当着众人跨三级挑战的勇气，就值得你我佩服了。”</p>
那师兄道：“师弟说得在理，特殊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心性也值得咱们学习！”</p>
当然也有人抱着不同的看法：“这纪小雪同学想出名想疯了吧？居然敢用这种方式？”</p>
“马夫子此举不甚妥当啊，若赢了理所当然，若输了，那可就成为术数界的笑柄了，居然连一个一等术生也比不过！”</p>
“也不是马夫子一人，还有丰夫子，古夫子和卢夫子。”</p>
梅会长也有瞬间的惊诧，也不知是针对纪子期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还是马夫子居然答应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p>
但既然正方反方都同意了，他作为判官，自是应该应允双方的要求。</p>
梅会长收回惊诧，清清喉咙，做了最后的决定：“既然两方都不反对，就按纪同学所言，由一方的学生接受另一方夫子的考验。</p>
不限题型，三局两胜。至于谁先出题，不知两位是何意见？”</p>
他双目扫过纪子期和马夫子，用眼神询问。</p>
纪子期微笑望向马夫子，等着他回答，毕竟他是长辈。</p>
马夫子刚才冲动之下应下了挑战，心中已开始后悔不已。</p>
无论赢还是输，最大的输家都是他。</p>
赢了，外人会传理所当然，他一一等术师居然被一一等术生言语相激，应下挑战，定会对他不以为然。</p>
输了，成为整个术数界甚至黎国最大的笑话，而且在这四位夫子中，目前来说，他的名声最广，威望最大。</p>
攀得越高，摔得越重，从云端跌下来时，损失最大的自然也是他。</p>
而对面的纪小雪，无论赢输，都将会是赢家。</p>
好个有心计的女子！马夫子心中重重哼道。</p>
这一迟疑，就忘了要回答梅会长刚刚的提问。</p>
纪子期并不知道他心中对她此举的想法，见他不出声，便对着梅会长道：“学生都可以。”</p>
一答之下又立见高低，一个面色发青沉默不语，一个神色自若宛如胜券在握。</p>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此时，作为一等术生的纪子期，在众人看来，已在气度上胜了一筹。</p>
马夫子立马意识到了气势上的问题，在纪子期答完后，立马补充道：“学生也不愿占便宜，重新再抽签定先后。”</p>
虽然先出题若对方解不出，能在心理上占据优势，但此时马夫子却顾不上了，他毕竟是名望的人，必须先找回面子再说。</p>
果然，这话一出，场上氛又有了些变化。</p>
一等术师不愧是一等术师，自是要有该有的胸襟。</p>
抽签重新开始，这次马夫子没有之前的好运了，抽到了短签，由古夫子方先向他与丰夫子这边的学生出题。</p>
解题是由所有学生一起解，出题是由一位夫子单独出。</p>
古夫子与卢夫子商议后，决定第一题由他出，第二题由卢夫子出，至于第三题，只能看情况而定了，反正这点并没有硬性规定。</p>
马夫子方有几个学生确实很有天份，古夫子虽为一等术师，也并不敢掉以轻心。</p>
题一出，马夫子方以他的学生贾轻为首，围成一圈开始进行讨论。</p>
这边，田礼悄悄靠近了纪子期，“纪师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提出向一等术师挑战的要求，师兄们都被吓了一大跳。”</p>
“对不住啊，田师兄，师妹之前答应两位夫子不能泄露出去，所以未曾知会各位师兄们，还请师兄们谅解。”纪子期小声赔礼道。</p>
“这点纪师妹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是一船上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田礼低声道：</p>
“众位师兄弟只是比较担心，万一咱们到时候答不出题，怎么办？还是说纪师妹你有把握赢？”</p>
“没关系的，田师兄，咱们尽力就行。”纪子期道：“师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总得试试！”</p>
其实纪子期心里何曾不明白此举可能带来的后遗症，她不是没有把握赢。</p>
她明白这一来，她将会完全地曝光于黎国，甚至整个天下，为自己带来无数的非议。</p>
可南临之行，西烈墨的行为，让她明白到，她所拥有的才能，早已引起了有心之人的觊觎。</p>
与其一直藏着，还不如公布于天下。</p>
反正支持她的人还是会支持她，而反对她的人，既然都反对了，她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p>
还有关键是，杜峰在天水，随时就会与西羌的投石机面对面对上，而她现在还没有想出有效的解决方案。</p>
还有苏小年之死，她无形中已被牵扯进其中，一日不尽快查出幕后之人，纪氏一家和她随时都会有危险。</p>
如果她出了事，蒋大师出了事，现在黎国的术数还想靠古夫子等人的方法，根本无法扭转局面。</p>
西羌看中了她的才能，说明术数在西羌也十分盛行和重视，一方重视大力发展，而一方已岌岌可危。</p>
若不破釜沉舟，不出二十年，黎国危矣。</p>
所以现在的纪子期，一切只能朝前看，快刀斩断麻，彻底斩断旧有的腐朽。</p>
她想，若杜峰在，一定也会认同她支持她这么做。</p>
一想到这，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他，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同样在想着她，还是跟她之前一样，忙到连想念的时间都没有。</p>
场上答题的时间已到，贾轻等人并未解出。</p>
支持方暂胜一局。</p>
场上众人倒没什么反应，这要能解得出才是见了鬼了。</p>
轮到反对方出题了，这边先出题的是马夫子。</p>
马夫子自知纪子期有些歪才，出题时更是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p>
缓缓写下题，又沉思了一会，才递给了纪子期。</p>
田礼等人以纪子期为中心，迅速聚拢到一起。</p>
纪子期看完后，便递给了田礼，然后一一往下传。</p>
田礼搔搔头，呵呵道：“纪师妹，这题以师兄我的水平，可解不出。”</p>
其余人也跟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是！”</p>
“纪师妹，这题，”田礼小心打量纪子期面色，“你可有想法？”</p>
一旁的陈韩拉了拉他，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p>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中，马夫子精心想出的题，又特别针对她，自是比她以往所碰到的任何题都难了许多。</p>
眼看着时间过了大半，纪子期还在思考中，马夫子面上神色不由渐渐缓和。</p>
这边的古夫子和卢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p>
一直注视着她的黎渊，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之色。</p>
正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纪子期身上时，她忽然睁开了眼。</p>
那一瞬，黎渊好似看到了满天星光在她眼里流动，光彩夺目，耀眼得令人窒息。</p>
他的心脏怦怦剧烈跳了起来。</p>
时间还未到，田礼见她眼开了眼，小声问道：“纪师妹，可是有了想法？”</p>
“嗯。”纪子期唇角含笑，轻轻点头。</p>
“真的？”田礼刚刚也就随意一问，见纪子期点头，大吃一惊后道：“可否给师兄们讲讲？”</p>
“没问题。”纪子期微笑道：“这题的思路是这样的……”</p>
几人聚在一起，声音有些小，那边的马夫子等人听得并不真切。</p>
但马夫子在纪子期睁开眼的一刹那，面色变得异常难看。</p>
因为他有预感，这题纪子期，解开了。</p>
那一瞬，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p>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纪小雪只是一个一等术生而已，怎么可能会解出这道题？</p>
他很想对自己说，也许她根本未解出，也许她解错了。</p>
可他的直觉却很肯定地让他知道，这局，他输了！</p>
他即将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话，被世人唾弃！</p>
马夫子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呼吸急促。</p>
不一会又好似被抽光似地，面色煞白。</p>
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嘴巴一张一合同田礼等人解说的纪子期身上。</p>
那嫣红的唇辨，像花朵般芳香诱人，黎渊觉得自己浑身一热，不自在地避开了眼。</p>
时间到，纪子期交上了题。</p>
梅会长接过后看了看，带着万分惊异看向纪子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p>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惊呼声。</p>
事实上，当纪子期同田礼等人讲完后，众人已经从他们惊喜的面色上知晓了结果。</p>
大白天的，他们真是见鬼了不成？一个一等术生居然解出了一个一等术师出的题！</p>
那些人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不置信。</p>
于是当梅会长这一点头最后确认后，曾经心存侥幸的一些人，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叹。</p>
早已预料到结果的马夫子，在确定了最后的结果后，反而定了下来。</p>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再想也于事无补，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p>
还未到最末路的时候不是吗？还有机会的，不是吗？马夫子心中如此安慰自己。</p>
第二轮开始了。</p>
轮到卢夫子出题了，刚才纪子期答出了题，确实让他与古夫子大大松了口气。</p>
因为如果纪子期解不出，这样不停平局下去，想推行新制度的想法随时可能会泡汤。</p>
现在虽未最后分出胜负，但好歹领先一局，这心里也安定不少。</p>
安定归安定，卢夫子出题也丝毫不敢马虎。</p>
同上题一样，马夫子丰夫子那边的学生仍是未解出。</p>
这一来，丰夫子整个人压力就非常巨大了。</p>
若这一题，纪子期又解了出来，则他们直接输了。</p>
若解不出，还有机会进入第三轮，扳回一局。</p>
站在他旁边的人，能看到丰夫子拿笔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了。</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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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持久战，越是劲敌，越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p>
既然暂时不能从账本上看出端倪，那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p>
纪子期如此一想，便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作了一点小布置，提前离开了户部。</p>
这一次杜乐是守在门外的，纪子期一出来，便见到杜乐拿着一张纸条，眉头深锁。</p>
“杜乐，发生什么事了？”纪子期关切问道。</p>
“纪小姐，昨天下午你跟我说了秦娘的事后，回到蒋府，我立马让人传信给了杜喜和杜安，让他们查查秦娘。</p>
今日有了初步的结果。”杜乐抬起头，面色难得的有了一丝凝重，“秦娘身世很普通，普通的人家，嫁了个普通的商人。</p>
丈夫年纪轻轻去世，留下了一笔财产。她不想睹物思人，变卖了家中所有物件，来到京城开了这临仙居。”</p>
纪子期皱眉道：“听起来好像很合理，但一细想之下，却处处不合理。</p>
秦娘的容貌气质今世少见，一个普通乡下人家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p>
以她之样貌能顺利嫁与一小商人，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娘和我爹也是这样的特例。</p>
可她一毫无身份背景之人，居然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一间这么大的临仙居，短短几年，顺利打入京中上流社会，这岂是一普通商妇能做到的？”</p>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想，如果所有的事都是特例，比中她恰巧特别聪明，嫁与夫君后很快掌握了从商的技能，</p>
比如她运气特别好，一开店便遇到贵人暗中相助等，那这所有的特例后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p>
纪子期深表赞同，“那现在是派人去她家乡核实她的身份吗？”</p>
“是的。”杜乐点点头，“杜喜找人画了秦娘的画像，今日下午便出发往她家乡去了，大约两三日后便会有消息传回。”</p>
“好！”纪子期道：“不过我有预感，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消息。”</p>
杜乐道：“杜安和杜喜也是这么说的。”</p>
三番两次大家的思路都一致，纪子期对杜安和杜喜突然产生了好奇，“他们还说了什么？”</p>
杜乐道：“他们说，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说明这个秦娘一定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咱们大家伙都得小心点了。”</p>
“呵呵，”纪子期满意道：“我突然间很想见杜安和杜喜一面。”</p>
杜乐惊道：“纪小姐，昨晚带口信回来的小厮说，杜安和杜喜也说了同样的话！”</p>
“是吗？”纪子期大乐：“杜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合计一下，我有时间的时候，刚好他们也有时间，就见上一见吧。”</p>
杜乐摇头道：“不用了，那两个家伙说了，等消息传回来后，他们亲自来拜见纪小姐。”</p>
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人，纪子期心情甚好，户部账本不顺带来的不郁顿时一扫而空了。</p>
三日很快过去，术数协会内部斗术的日子到了。</p>
这几日来，术师协会内的气氛相当紧张，无涯堂也不见各学生和术师踪影，所有人均纷纷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夫子院子里，作着最后的准备。</p>
虽说这次的斗数，主要是在古夫子卢夫子和马夫子丰夫子之间进行。</p>
但他们这些小虾米，万一侥幸被梅会长点名上去呢？总不能太丢脸就是。</p>
何况，所有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新制度会推行开来，既然到时候要进行资格考试，现在多多复习总归是没错的。</p>
几日未见的黎渊也来到了此次斗数上，不过他的身份特殊，即使心中赞成这新制度，也不适合站在支持方或反对方的任何一边。</p>
于是便站在了保持中立的人群当中。</p>
只是这般行为，让他收获了无数白眼和不屑的眼光。</p>
现在术师协会里，除了几位夫子和纪子期几人外，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黎渊的真实身份。</p>
他现在这般选择中立的行为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算是背叛师门了。</p>
黎渊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古夫子旁边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子。</p>
阳光下绒毛纤毫毕现，如玉般透明的光洁肌肤，唇边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眼里流光四溢，比阳光还耀眼。</p>
美是美，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别说与掌珠无法相提并论，就连他宫里的那四个美人也比不上。</p>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气息，让他移不开眼。</p>
黎渊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质，比倾城容颜更让人沉醉无法自拔。</p>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黎渊终于在心中确认了一件事，或者说，终于决定面对一件事。</p>
他心里有了她。</p>
有了她，那就想尽办法让她心里也有他。</p>
订了婚又如何？不是还未成亲吗？一切都未成定数。</p>
他不相信，他堂堂黎国大皇子未来的皇帝陛下，会比不上区区一个威远将军杜峰！</p>
许是他的眼光太炙热，阳光下的少女转过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光正好相撞。</p>
黎渊对着她勾唇一笑。</p>
那眼里的光芒和唇角莫名的笑，让纪子期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p>
她微一颔首，然后眉头轻蹙，别开了眼。</p>
术师协会的梅会长是个看上去非常慈祥的老者，身形带着几分福态，如同一个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的富家老太爷。</p>
与纪子期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术师感觉都相去甚远，许是因为退隐已久的关系，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术师特色分明的气质。</p>
像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玉石，滑不溜手。</p>
为了显示尊重，所有人都在术师协会外恭候梅会长的大驾。</p>
与一众人寒暄完后，梅会长带着众人进入了无涯堂，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p>
支持派与反对派分别就坐在他的左右两边，中立派则坐在对面。</p>
反对派的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学生众多，总共有差不多三四十人。</p>
古夫子门下只有纪子期一人，好在卢夫子门下有新入门的田礼等十人，加在一起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p>
就坐后，梅会长开口了：“老夫已不理世事十多年，这次出来是因蒋大师的委托，让老夫来当这切磋的判官。</p>
老夫想着既然还能在这风烛残年之际，为术数协会的示来贡献最后的一点心力，也是老夫的荣幸。</p>
术数的未来均系在各位身上，老夫今日来，只是做个评判，不对支持或反对的各位，作任何的论断。</p>
各位放心尽情发挥，一展所长，为自己心中的坚持而奋斗！</p>
现在请两方代表上前抽签，切磋斗数正式开始。”</p>
上前抽签的人是马夫子和古夫子。</p>
马夫子抽中了长签，由反对方选择想要斗数的对手，并且先出题。</p>
马夫子选了卢夫子，倒不是因为他认为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其术数水平早已下降。</p>
而是因为古夫子和纪子期初到术师协会时，他曾让自己的学生挑战过纪子期，结果大败。</p>
他不觉是自己会输给古夫子，而是对这事始终心里有阴影，在气势上无法占据上风。</p>
何况古夫子在山村十年，卢夫子在地宫十三年，严格说来，两者之间并无太大差别。</p>
在不会被人诟病的前提下，马夫子自然会选在心理上对他有利的一人，卢夫子。</p>
卢夫子欣然应战。</p>
他在被困地宫前，就看不惯马夫子的得瑟样，而在地宫全靠不停解术数题的他，自认水平进步了许多，只会比被困地宫前强，不会弱。</p>
正好趁此机会，打压打压马夫子。</p>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连续互出了三题，均被对方解出。</p>
这一斗之下，卢夫子发觉自己小看了马夫子。</p>
马夫子人虽骄傲自大，可在术数上的钻研倒未曾落下。</p>
因此卢夫子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应战，一点也不敢马虎。</p>
马夫子更是心惊，他自知自身天赋有限，于是这么多年来，表面上他装出自满的样子，实际一直暗中苦苦钻研，力图给人营造他天赋极佳的假象。</p>
而卢夫子被困地宫十三年，即使他日夜苦解术数，可毕竟条件有限，能进步到哪去？</p>
但结果却是，四题已过，两人均是平手。</p>
若是单纯一对一斗数，如两人一直未分出胜负，则会一直互相出题，直到有一方胜出为止。</p>
今日这斗数算得上是集体斗数，固而每一轮均会有时间限制，若时间到还未分出胜负，则以平局计。</p>
当卢夫子和马夫子分别答出对方的第五题时，时间到了。</p>
两人五题均被对方解出，自己亦解出了对方的五题，梅会长宣布，此局平。</p>
一上来就出现了平局，两方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妙，心中暗自盼望着，这一轮己方夫子能赢，争取获胜的优势。</p>
相对于丰夫子，古夫子成名更早，只因他隐居乡村十年，才慢慢被后来者取代。</p>
因而丰夫子并不敢掉以轻心，古夫子亦然，两人一来二往的，已进行了两个回合。</p>
仍是平局，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p>
时间慢慢过去，已过巳时，原本凉爽的无涯堂内温度开始慢慢升高，许多人开始坐立不安。</p>
明知当着梅会长和众多夫子的面不应如此失态，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动来动去。</p>
又过了两题，还是平局，屋内众的人心更加紧张了。</p>
若最后一题还是平局，接下来该怎么办？</p>
古夫子心中对丰夫子升起了惺惺惜才之心，这样的才能，若能将心思全放在术数钻研上，定不会只如此成就！</p>
丰夫子内心亦是如长江水涨般不能平静，他以为古夫子隐居十年，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下降。</p>
现在看来，下降或许是下降了，却仍能与他斗成平手。</p>
倘若他不是在乡野隐居十年，而是在术师协会内悉心研究十年，自己怎能是他的对手？</p>
丰夫子与马夫子不同的是，马夫子在术师中天份普通，但肯吃苦，而丰子是属于天份高，真正傲气清高之人。</p>
也因为如此，心思重，对排在天份不如他之人的后面，耿耿于怀，反而不能集中精神钻研术数。</p>
如今碰到隐居十年的古夫子，居然占不了便宜，丰夫子开始在内心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产生了怀疑。</p>
先前是纪小雪，对于她的术数天赋，他心里虽曾有过一丝嫉妒，倒也很快释然了。</p>
毕竟无论从年龄地位等级等来说，两人之间不具有丝毫可比性。</p>
再来是古夫子，在各方面均有可比性的情况下，他讨不到半分便宜，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了。</p>
最后一题已过，又是解出的平局。</p>
两战两平局，接下来该怎么斗，众人齐将眼光看向了梅会长。</p>
梅会长沉思片刻，道：“四位夫子水平高深，旗鼓相当，再相互斗下去怕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分出胜负。</p>
接下来的斗数，老夫建议稍作调整，交给各位的学生们如何？”</p>
原本该是理所当然应下的事，各方反应却不同。</p>
马夫子与丰夫子深知纪子期之能，倘若是群斗，自己的学生们与她碰上，绝对讨不了好处。</p>
古夫子与卢夫子同样有所担心，对方人数众多，且有好几位天份甚好，不出十年必能成为三等术师。</p>
而自己这一方，除了纪子期外，其余人等均是被困地宫许久的人。</p>
古夫子离开协会十年，卢夫子是最早被困地宫的人，因而对田礼等人被困地宫之前的水平不甚了解。</p>
如今被困几年之后再出来，其术数水平必定有所退步，这一想心里更是没底的很。</p>
倘若是一对一斗，他们输的机会非常大。</p>
如此一想，古夫子和马夫子同时出声，“学生同意，方式建议群斗。”“学生同意，建议一对一，五局三胜。”</p>
话一出，均同时瞪向对方：兀那老儿，打得好算盘啊！</p>
“古夫子，马夫子，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梅会长看着斗牛似的二人，面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在各位学生面前，还是要保持为人师长的分寸。”</p>
两人这才收回眼光，轻咳一声，道了声：“是！”</p>
马夫子道：“学生建议两方各派出五名学生，一一上场斗数，每局三题，五局三胜。”</p>
古夫子道：“学生这边的学生们，除纪小雪外，均是被困地宫许久，刚出来不久，还未曾正式深入术数研究。</p>
一个再有天份的人，若长期不钻研，其水平也会下降。因此，学生建议，进行群斗，这样可以集众人之所长。</p>
也符合陛下和蒋大师对术师协会的期望，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所有人一起，集思广益，才有发挥出更大的作用。”</p>
两人都说得有理，一个是传统斗数的方法，最没有争议；一个从己方实际情况出发，提出折中的方法，又扯上陛下及蒋大师，也合理得很。</p>
梅会长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p>
无涯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众人均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等着梅会长做最后的决定。</p>
“学生冒昧，想提出第三种方法，请梅会长允许。”</p>
清脆空灵的声音突然想起，所有人不自觉地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处。</p>
只见纪子期一脸浅笑，淡定自若，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带着震慑人心的吸力，正看向梅会长。</p>
梅会长也看向了她。</p>
这个即便他早已不理世事，仍是会被人传至他耳中的纪小雪，蒋大师的曾外孙女。</p>
在所有人都急躁不堪的当下，那星眸中仍是一片深海般的沉静，却又似被阳光照耀般反射着粼粼的光。</p>
好一双灵动的眼！</p>
梅会长心中一动，这个纪小雪，不简单！</p>
他压下心中的波动，带上温和的笑意：“这位想必就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纪小雪同学吧，有什么方法，说出来让老夫参详参详。”</p>
“梅会长，学生认为，各位夫子既为夫子，除了自身水平要过关外，还有一点，就是授业解惑的本领，而这是术数之所以不断延续下来的根本所在。</p>
这两者间的关系，并不完全相通，自身水平高，不代表授业解惑的本领高。</p>
而倘若只有自身水平高，其能力不能延续下去，好似无法流动的水般，想必术数界很快就会沉寂或干涸。</p>
所以学生建议，这最后一轮，比夫子们授业解惑的水平。”</p>
寂静的无涯堂内，少女的声音清脆悠场，如山间泉水叮叮咚咚，却自有一股穿透力，直达众人心底。</p>
梅会长还未出声，马夫子已抢先开了口，他面上神色明显不郁，“按纪同学的说法，还是群斗的意思吧？”</p>
“是，也不是。”纪子期微微一笑，“是群斗，但不是在学生们之间群斗，而是学生们与对方的夫子斗。”</p>
此言一出，无涯堂内众人顾不得礼仪，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喧哗了起来。</p>
若不是教养良好，怕是当着自家夫子的面，就开始议论起来了。</p>
然即使没议论，也知道大家心里共同的想法：这纪小雪同学，疯了吧？</p>
这里面的人甚至包括了卢夫子门下的田礼等人。</p>
他们虽从心里认同纪子期的能力，可你一一等术生，居然想连跨三级，挑战一等术师，若不是疯了，他们实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p>
场上对此无甚反应的，除了早已知情的古夫子与卢夫子外，怕就只剩黎渊一人了。</p>
当纪子期话音刚落时，他确有一瞬的呆楞，心里的念头不是认为她疯了，而是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了。</p>
但很快，这惊异就散去了。不知为何，心底反而觉得就该如此，本该如此。</p>
只要提出此方法的人是她，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p>
黎渊唇边浮起淡淡笑意。</p>
马夫子却被纪子期激起了脾性，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p>
不过就是做成了几件事，得到了一些赞誉，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吗？</p>
他冷哼一声，顾不上还未出声的梅会长，不阴不阳道：“看来纪同学早有准备，既如此，老夫应下了。</p>
不知纪同学这斗法可还有什么规则？一并说出来，莫要临时出人意表地提出来。”</p>
纪子期对他的暗讽毫不在意，微笑道：“没有规则！”</p>
“没有规则？”马夫子面上肌肉跳动，好似痉挛，“纪同学的意思是说，即使老夫出一等术师的题让你解，也没关系吗？”</p>
纪子期道：“是的，学生正是此意。”</p>
马夫子怒极而笑，“好，不愧是蒋大师的曾外孙女，黎国术数的未来，有胆量！老夫只希望你的才能能撑得起你的胆量！”</p>
他哈哈两声怒笑，转而面向梅会长，“梅会长，学生愿意应战！”</p>
保持中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与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一等术生向一等术师挑战的事，可行吗？”</p>
另一人略一沉思，“严格说来，还真是可行。</p>
术数界关于斗数的规定，是高等级不可向低等级挑战，没说低等级不可向高等级挑战。</p>
只是向来斗数之人，大家心知肚明，这术数水平不同武林功夫，没有个标准，只能向高手挑战来证明自己。</p>
术数晋升每年二次等级考试，若真有这个能力，每年都有两次的机会证明自己。</p>
所以谁会闲着没事，去跨级挑战自取其辱？</p>
这纪同学，到底是初入术数界，不知深浅妄处尊大？还是真的是水平深不可测，有必胜的把握？”</p>
先前那人道：“这个师弟也说不清，咱们拭目以待吧！不管输赢，这纪同学名垂千古是肯定的了。</p>
单单这份敢于当着众人跨三级挑战的勇气，就值得你我佩服了。”</p>
那师兄道：“师弟说得在理，特殊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心性也值得咱们学习！”</p>
当然也有人抱着不同的看法：“这纪小雪同学想出名想疯了吧？居然敢用这种方式？”</p>
“马夫子此举不甚妥当啊，若赢了理所当然，若输了，那可就成为术数界的笑柄了，居然连一个一等术生也比不过！”</p>
“也不是马夫子一人，还有丰夫子，古夫子和卢夫子。”</p>
梅会长也有瞬间的惊诧，也不知是针对纪子期提出如此大胆的想法，还是马夫子居然答应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p>
但既然正方反方都同意了，他作为判官，自是应该应允双方的要求。</p>
梅会长收回惊诧，清清喉咙，做了最后的决定：“既然两方都不反对，就按纪同学所言，由一方的学生接受另一方夫子的考验。</p>
不限题型，三局两胜。至于谁先出题，不知两位是何意见？”</p>
他双目扫过纪子期和马夫子，用眼神询问。</p>
纪子期微笑望向马夫子，等着他回答，毕竟他是长辈。</p>
马夫子刚才冲动之下应下了挑战，心中已开始后悔不已。</p>
无论赢还是输，最大的输家都是他。</p>
赢了，外人会传理所当然，他一一等术师居然被一一等术生言语相激，应下挑战，定会对他不以为然。</p>
输了，成为整个术数界甚至黎国最大的笑话，而且在这四位夫子中，目前来说，他的名声最广，威望最大。</p>
攀得越高，摔得越重，从云端跌下来时，损失最大的自然也是他。</p>
而对面的纪小雪，无论赢输，都将会是赢家。</p>
好个有心计的女子！马夫子心中重重哼道。</p>
这一迟疑，就忘了要回答梅会长刚刚的提问。</p>
纪子期并不知道他心中对她此举的想法，见他不出声，便对着梅会长道：“学生都可以。”</p>
一答之下又立见高低，一个面色发青沉默不语，一个神色自若宛如胜券在握。</p>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此时，作为一等术生的纪子期，在众人看来，已在气度上胜了一筹。</p>
马夫子立马意识到了气势上的问题，在纪子期答完后，立马补充道：“学生也不愿占便宜，重新再抽签定先后。”</p>
虽然先出题若对方解不出，能在心理上占据优势，但此时马夫子却顾不上了，他毕竟是名望的人，必须先找回面子再说。</p>
果然，这话一出，场上氛又有了些变化。</p>
一等术师不愧是一等术师，自是要有该有的胸襟。</p>
抽签重新开始，这次马夫子没有之前的好运了，抽到了短签，由古夫子方先向他与丰夫子这边的学生出题。</p>
解题是由所有学生一起解，出题是由一位夫子单独出。</p>
古夫子与卢夫子商议后，决定第一题由他出，第二题由卢夫子出，至于第三题，只能看情况而定了，反正这点并没有硬性规定。</p>
马夫子方有几个学生确实很有天份，古夫子虽为一等术师，也并不敢掉以轻心。</p>
题一出，马夫子方以他的学生贾轻为首，围成一圈开始进行讨论。</p>
这边，田礼悄悄靠近了纪子期，“纪师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提出向一等术师挑战的要求，师兄们都被吓了一大跳。”</p>
“对不住啊，田师兄，师妹之前答应两位夫子不能泄露出去，所以未曾知会各位师兄们，还请师兄们谅解。”纪子期小声赔礼道。</p>
“这点纪师妹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是一船上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田礼低声道：</p>
“众位师兄弟只是比较担心，万一咱们到时候答不出题，怎么办？还是说纪师妹你有把握赢？”</p>
“没关系的，田师兄，咱们尽力就行。”纪子期道：“师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总得试试！”</p>
其实纪子期心里何曾不明白此举可能带来的后遗症，她不是没有把握赢。</p>
她明白这一来，她将会完全地曝光于黎国，甚至整个天下，为自己带来无数的非议。</p>
可南临之行，西烈墨的行为，让她明白到，她所拥有的才能，早已引起了有心之人的觊觎。</p>
与其一直藏着，还不如公布于天下。</p>
反正支持她的人还是会支持她，而反对她的人，既然都反对了，她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p>
还有关键是，杜峰在天水，随时就会与西羌的投石机面对面对上，而她现在还没有想出有效的解决方案。</p>
还有苏小年之死，她无形中已被牵扯进其中，一日不尽快查出幕后之人，纪氏一家和她随时都会有危险。</p>
如果她出了事，蒋大师出了事，现在黎国的术数还想靠古夫子等人的方法，根本无法扭转局面。</p>
西羌看中了她的才能，说明术数在西羌也十分盛行和重视，一方重视大力发展，而一方已岌岌可危。</p>
若不破釜沉舟，不出二十年，黎国危矣。</p>
所以现在的纪子期，一切只能朝前看，快刀斩断麻，彻底斩断旧有的腐朽。</p>
她想，若杜峰在，一定也会认同她支持她这么做。</p>
一想到这，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他，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同样在想着她，还是跟她之前一样，忙到连想念的时间都没有。</p>
场上答题的时间已到，贾轻等人并未解出。</p>
支持方暂胜一局。</p>
场上众人倒没什么反应，这要能解得出才是见了鬼了。</p>
轮到反对方出题了，这边先出题的是马夫子。</p>
马夫子自知纪子期有些歪才，出题时更是小心翼翼，斟酌了好久。</p>
缓缓写下题，又沉思了一会，才递给了纪子期。</p>
田礼等人以纪子期为中心，迅速聚拢到一起。</p>
纪子期看完后，便递给了田礼，然后一一往下传。</p>
田礼搔搔头，呵呵道：“纪师妹，这题以师兄我的水平，可解不出。”</p>
其余人也跟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是！”</p>
“纪师妹，这题，”田礼小心打量纪子期面色，“你可有想法？”</p>
一旁的陈韩拉了拉他，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p>
纪子期正在闭目沉思中，马夫子精心想出的题，又特别针对她，自是比她以往所碰到的任何题都难了许多。</p>
眼看着时间过了大半，纪子期还在思考中，马夫子面上神色不由渐渐缓和。</p>
这边的古夫子和卢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p>
一直注视着她的黎渊，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之色。</p>
正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纪子期身上时，她忽然睁开了眼。</p>
那一瞬，黎渊好似看到了满天星光在她眼里流动，光彩夺目，耀眼得令人窒息。</p>
他的心脏怦怦剧烈跳了起来。</p>
时间还未到，田礼见她眼开了眼，小声问道：“纪师妹，可是有了想法？”</p>
“嗯。”纪子期唇角含笑，轻轻点头。</p>
“真的？”田礼刚刚也就随意一问，见纪子期点头，大吃一惊后道：“可否给师兄们讲讲？”</p>
“没问题。”纪子期微笑道：“这题的思路是这样的……”</p>
几人聚在一起，声音有些小，那边的马夫子等人听得并不真切。</p>
但马夫子在纪子期睁开眼的一刹那，面色变得异常难看。</p>
因为他有预感，这题纪子期，解开了。</p>
那一瞬，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p>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纪小雪只是一个一等术生而已，怎么可能会解出这道题？</p>
他很想对自己说，也许她根本未解出，也许她解错了。</p>
可他的直觉却很肯定地让他知道，这局，他输了！</p>
他即将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话，被世人唾弃！</p>
马夫子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呼吸急促。</p>
不一会又好似被抽光似地，面色煞白。</p>
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嘴巴一张一合同田礼等人解说的纪子期身上。</p>
那嫣红的唇辨，像花朵般芳香诱人，黎渊觉得自己浑身一热，不自在地避开了眼。</p>
时间到，纪子期交上了题。</p>
梅会长接过后看了看，带着万分惊异看向纪子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p>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惊呼声。</p>
事实上，当纪子期同田礼等人讲完后，众人已经从他们惊喜的面色上知晓了结果。</p>
大白天的，他们真是见鬼了不成？一个一等术生居然解出了一个一等术师出的题！</p>
那些人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不置信。</p>
于是当梅会长这一点头最后确认后，曾经心存侥幸的一些人，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叹。</p>
早已预料到结果的马夫子，在确定了最后的结果后，反而定了下来。</p>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再想也于事无补，不如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p>
还未到最末路的时候不是吗？还有机会的，不是吗？马夫子心中如此安慰自己。</p>
第二轮开始了。</p>
轮到卢夫子出题了，刚才纪子期答出了题，确实让他与古夫子大大松了口气。</p>
因为如果纪子期解不出，这样不停平局下去，想推行新制度的想法随时可能会泡汤。</p>
现在虽未最后分出胜负，但好歹领先一局，这心里也安定不少。</p>
安定归安定，卢夫子出题也丝毫不敢马虎。</p>
同上题一样，马夫子丰夫子那边的学生仍是未解出。</p>
这一来，丰夫子整个人压力就非常巨大了。</p>
若这一题，纪子期又解了出来，则他们直接输了。</p>
若解不出，还有机会进入第三轮，扳回一局。</p>
站在他旁边的人，能看到丰夫子拿笔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了。</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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