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8、发起挑战
黎渊坐着不动，头却微微伸出，等着纪子期说出退出比赛的请求。</p>
“向大人提出挑战！”</p>
提出，挑战？向他挑战？他，杨成，黎渊？</p>
这下不仅黎渊楞住了，阿大阿二也楞住了。</p>
这世上竟有人向自己的主子，黎国皇帝陛下的长子，下一任皇帝人选，当面提出挑战？</p>
黎渊笑了，带着不屑和讥讽，“你有什么资格向爷提出挑战？”</p>
纪子期不正面回答，反而扬着下巴挑衅道：“大人不敢应战吗？”</p>
黎渊被她眼里的嘲弄激怒了，重哼一声，“这天下还有爷不敢的事？”</p>
“那学生就当大人答应了！”纪子期笑眯眯地飞快接道。</p>
“你？”黎渊哪被人如此挤兑过，伸出手指着纪子期的鼻子，气得面色铁青。</p>
纪子期笑语盈盈，“大人莫动怒！虽说是向大人提出挑战，接受挑战却是大人身边的阿大阿二！”</p>
“哼！”黎渊扭过头不理她。</p>
反倒是阿大和阿二惊奇地看着她。</p>
“学生和其他学生们武艺不精，论身手，自然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不过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选出一人，和阿大阿二比试力气！</p>
若阿大阿二输了，在这第三题考验期间，阿大阿二必须和咱们二十四人待在一起，听从调遣！</p>
若学生输了……”</p>
纪子期瞧着黎渊扭过头却伸长着的耳朵，故意停了下来。</p>
果然，黎渊忍不住了，“若你输了，会如何？”</p>
“大人想学生什么时候退赛，学生就什么时候退赛！”</p>
不得不说，纪子期非常微妙地抓住了黎渊的心思。</p>
若她说大人想怎样就怎样，黎渊可能没什么兴趣。</p>
以他的身份，本来就是想怎样就可怎样的。</p>
若她说若输了立马退赛，黎渊也会没兴趣。</p>
因为他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要让她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后，才会让她退赛，怎会让她轻易退出？</p>
而纪子期现在将退赛决定权，主动放在黎渊手中的这个条件，确实挠中了黎渊的痒处。</p>
黎渊心中被迫接下挑战的恼怒，便消散了不少。</p>
他在心中嗤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p>
阿大和阿二是皇宫秘密训练的高手中最顶尖的，别说这几年的武状元了，就算是江湖中最知名的武者，也不是他二人的对手！</p>
你竟然想让那群白面书生和他们比？这真是他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p>
“好！爷这几日正好闲得慌，想找点乐子，那明日爷就当看场好戏，让阿大阿二陪你们玩玩吧！”</p>
“谢大人！那约在明日辰时如何？”</p>
“那就辰时吧！”黎渊一副施舍的语气，大手一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p>
纪子期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午膳刚过，原本到山上挖红薯的几人程清让他们继续上山了。</p>
云四和罗书则将早上砍的竹子搬了过来，和程清江嘉桐一起整理。</p>
手上不停歇，面上焦虑地等着她。</p>
远远见她平安归来，心中略定。</p>
“子期，没什么事吧？”程清上前问道。</p>
早上只吃了点粥，纪子期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肚子好饿，先让我吃点东西再说！”</p>
吃完后一切收拾妥当，便坐下来同程清四人讲了在庄园里发生的事，以及同黎渊的约定。</p>
“随意挑一人比试力气？”江嘉桐吃惊地张大嘴，“子期，你也知道阿大阿二一看就是高手，咱们谁能比他厉害？这下输定了吧！”</p>
云四缩着肩，瑟缩道：“我，我力气很小的，万一他挑中了我，我肯定会输的！”</p>
“其实也不是没机会！”罗书眼里发着光，“子期，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原理？”</p>
程清也反应过来，热切地看着纪子期。</p>
纪子期如他们所愿，笑着重重点点头，“嗯！今日咱们先准备一些工具！”</p>
江嘉桐想想，啊地一声大叫，面上兴奋起来。</p>
只云四看着一脸喜色的几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p>
“云四，又要用到你的木活手艺了，咱们边做边说！”</p>
黄昏的时候，唐大公子几人陆陆续续回来了。</p>
有人空手而回，有人已换上了乡野村夫的衣衫，还有人背着大袋的萝卜白菜回来了。</p>
到山上挖红薯的运气也不错，找着了一处，今日挖了不少回来，估计明天还能挖不少。</p>
因为下午忙着明天与阿大阿二挑战的事，修理竹筒导水装置之事便放下了。</p>
外出的人回来略一歇息后，便被塞了个桶安排去提水。</p>
刚开始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照办。</p>
走了一段路，看着被毁掉的竹筒导水装置，个个气得不行！</p>
脾气不好的，直接“缺德的，奶奶的”，开始骂了起来。</p>
纪子期和云四制作的工具已经差不多了，趁着饭还没熟的时间，将众人聚在了竹桌旁。</p>
“想来大家已经猜到了，竹筒导水装置是杨大人和他的随从阿大阿二破坏的。”纪子期直言不讳。</p>
“虽不能完全确定是杨大人私下授意，还是阿大阿二暗中所为。</p>
但为了防止日后他们再次来捣乱，我今日去向杨大人提出了挑战的请求：</p>
明天他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挑出任意两人，和阿大阿二进行力气比试！”</p>
阿大和阿二？男人对男人之间的力量较量，心中更加心知肚明。</p>
那两人三尺之外都能让人感受到无言的压力，那还是在收敛的情况下。</p>
若他二人释放出浑身的气势，不是想自己人灭自己人威风，只怕咱们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比试？</p>
除了棋林学院的学生外，其余人等第一次对纪子期的决定产生了怀疑。</p>
唐大公子道：“子期，你有几成把握？”</p>
话说唐大公子自上次生病，纪子期将话说明后，如非必要，总是会隐隐避着她。</p>
纪子期心中无奈，也知或许这是对二人最好的方法。</p>
因而此时唐大公子这一问，微一楞之后，随即反应过来，答道：“七成！”</p>
其实纪子期心中想说八成或九成的，又怕说得太满，让这些人反倒更担心。</p>
而且那个装置未经过测试，她也无绝对的把握。</p>
不过即使是七成，也已经让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惊住了，“七，七成？纪同学，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p>
“怎么会骗你们？”江嘉桐抱不平了，“从四间铺子整合开始，子期何曾骗过你们？”</p>
那十几名学生沉默了，不是不想相信，而是这太匪夷所思！</p>
玄武一名学生开口道：“江同学不必恼怒，咱们和阿大阿二的悬殊一见便知。</p>
子期若说有法子可以胜了他二位，咱们也不是不信。</p>
只是如果现在能证明一下给咱们瞧瞧，大家就更安心了！你们说不是？”</p>
那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纷纷点头，只今日和纪子期一起造简易工具的云四没有动作。</p>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不过今日却是不能试验了。”纪子期望着一张张怀疑的脸，“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p>
昨日的竹筒导水装置被杨大人和阿二无意发现了，就遭到了破坏。</p>
若今日咱们的法子又不小心落入了他们的眼里，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p>
我虽不愿以小人之心猜忌他们，可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所以请大家忍耐一个晚上。</p>
明早辰时比试时，自会知分晓！”</p>
纪子期这一说，竹筒导水装置被毁的愤怒又涌上了众人心头。</p>
这一边担忧一边愤怒的双重情绪夹织下，尽管忙碌了一天，身体疲惫不堪，今晚还是有许多人都失眠了。</p>
这许多人里面，自是不包括纪子期在内的棋林学院，另一人便是云四了。</p>
——</p>
早上的粥里面放了昨晚挖回来的红薯，很是香甜可口。</p>
三所学院的学生却如嚼蜡般，食之无味。</p>
纪子期吃了个饱，运动了一番后，黎渊带着阿大阿二慢悠悠地晃过来了。</p>
庄园离此处虽不远，按黎渊的身份，不管远近，自是应该由阿大阿二驾着马车护送过来才是。</p>
不过今日黎渊拒绝了。</p>
早膳过后，稍一休息，带着愉悦的心情，拒绝了阿大的建议，步行过来了。</p>
好久没有这么欢畅的感觉了，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掉。</p>
见黎渊几人过来了，众人自然地以纪子期为中心，聚拢在一起。</p>
想着被破坏掉的竹筒导水装置，大部人看向三人的眼神中，还带了一些仇恨。</p>
黎渊心知这事是阿二做得不对，也怪不得别人会怨恨。</p>
昨日虽对着纪子期一副做都做了，你能奈我何的纨绔样，可今日对着这一大帮子人就不同了。</p>
竹筒导水装置一事，已让他认可并认清了这些人的能力。</p>
他深信这些人是黎国未来的栋梁，而且他身为黎国未来的皇帝陛下，自然应该与他未来的臣子打成一片。</p>
适时的退让或认错代表的不是软弱，而是胸襟和气度。</p>
所以黎渊一拱手，没了昨日面对纪子期的那副不屑情绪，真诚道：“在下侍从不懂事，私自破坏了各位精心造成的竹筒导水装置，给各位添麻烦了。</p>
虽并非在下之意，可阿二身为在下侍从，他的错便是在下的错，在下在此，诚挚的向位赔礼道歉！</p>
等会挑战结束后，不管输赢，阿大阿二今日就留在这，与各位一起，直到修好竹筒导水装置为止！”</p>
这般彬彬有礼之下，这边二十四人便有不少人消了火。</p>
人家位高，虽不知道有多高，起码比现在的他们高，认错态度又好，何况就算不认错，也不能将他们怎样。</p>
还有些心有不甘的人，这一想之下，只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愿。</p>
黎渊除了因为他亲妹妹掌珠公主之事，对纪子期心存不满外，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心结。</p>
想到自己前两天对他们手忙脚乱的幸灾乐祸，又觉得自己实在有失风度，与以往的自己大相径庭。</p>
后悔之余，便将这一切的过错推到了纪子期头上。</p>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岂会如孩童般，生出那般幼稚的想法？</p>
于是看纪子期越发不顺眼了。</p>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发作不得，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向她，语气温和，“这位纪同学，不知是想如何与我家阿大阿二比试力气？”</p>
纪子期微笑道：“很简单，咱们先来比比，谁能搬动那块石头？”</p>
黎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p>
约二十米开外的小山上，伫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p>
目测最少需要三个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围住。</p>
“纪同学莫不是在开玩笑？”黎渊一看之后，面色有些沉了。</p>
阿大阿二面上神色亦是一变。</p>
除棋林学院几人外，其余三家学院里大部分学生的面色都变了。</p>
这是在开玩笑吗？他们在心里问出了同黎渊一样的问话。</p>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别说只凭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人合力也未必能推得动。</p>
“学生怎敢同大人开玩笑？”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p>
黎渊瞟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莫非纪同学打着双方都无法搬动，而平局的打算？”</p>
“怎么会呢？大人！既然是挑战，且议定了赌注，肯定要决出胜负，才能让彼此心服口服！大人，您说是不是？”</p>
黎渊轻哼一声，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也不见他出声。</p>
纪子期接着往下道：“按照昨日的约定，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任意挑选一人出来挑战。大人，请挑选吧！”</p>
黎渊虽然觉得纪子期在开玩笑，可对方不承认，他也只能按原定的游戏规则玩下去。</p>
黎渊快速打量了一下众人身形，用手一指唐大公子，“就他吧！”</p>
唐大公子依言走了出来。</p>
纪子期对黎渊不由高看了几分。</p>
唐大公子的体形，在他们二十几人中，算是比较高大健壮的。</p>
又或许他心里认为这些人绝对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索性选个身形最健壮的，赢也赢得光彩！</p>
纪子期这一想，又觉得黎渊此举也算不上有多高尚。</p>
她拿出一长一短两根竹签握在手心露出一截，走到唐大公子和阿大之间，“请随意抽一根，抽中长签者先来！”</p>
唐大公子示意阿大先抽，阿大也不在意随手抽了一根。</p>
纪子期摊开手心，阿大抽中的是长签。</p>
一行人来到巨石旁。</p>
巨石虽在山上，周边倒是很平整。</p>
阿大走近巨石边，伸出手运气试了试，巨石没有丝毫反应。</p>
他又使多三分力气，巨石纹丝不动。</p>
阿大收回双手，闭上眼凝神聚气。</p>
靠得近的同学，只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从阿大身上散发出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往后退。</p>
须臾阿大睁开眼，眼里射出骇人的凌厉精光，缓缓伸出双手，放在了巨石上。</p>
纪子期甚至能感受到，那双手有烟雾似的白色热气渗出。</p>
不一会，阿大的面色开始苍白起来，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渗出，可他手掌下的巨石仍然伫立不动，如一座小山一般。</p>
“够了！”黎渊沉着脸轻喝道。</p>
他虽然不想输，可也不愿阿大就此受重伤或丧命。</p>
如若他不出声阻止，再继续下去，阿大定会力竭而亡。</p>
阿大闻言收回双手，咽下涌到喉间的血，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p>
黎渊挥挥手，“先下去休息一阵再说！”</p>
阿大道了声是，默默退到一边，倚在树干上，运气调息。</p>
胸腹处一阵剧痛，看来这次受的伤不轻。</p>
纪子期看着阿大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的别开脸。</p>
黎渊虽未将失利的原因归咎到阿大头上，面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郁色。</p>
轮到纪子期这一方了。</p>
唐大公子走上前，猫着腰围着巨石走了一圈，然后用手指着地上一处，对着纪子期道：“这里！”</p>
纪子期点点头。</p>
早上的学生不知何时少了好几人，黎渊等了一阵，正想开口道再不动手就当众人认输了时。</p>
却见几个学生抬着一根长长的树干走了过来。</p>
为首那人正是吴三多，还有一人手上捧着一块石头。</p>
吴三多将树干放在了刚刚唐大公子指的的那个地方。</p>
唐大公子接过那人手中的石头，站在那心中默默计算了一阵。</p>
然后顺着树干往前走了约七八米左右，抬头用眼神询问纪子期，“放这里可以吗？”</p>
纪子期摇摇头，示意他再往前走远一点。</p>
唐大公子又走了约两米，见纪子期点头，便放下了石头。</p>
然后走回巨石边，抬起那根树干，插到了巨石下面。</p>
原来刚刚唐大公子所指的那处，正好有个洞。</p>
他又顺着树干往前走，走到放石头的地方，将树干抬起，搁在了石头上。</p>
树干的另一头便翘了起来，唐大公子走到树干顶端。</p>
那树干翘起后，正好在他的腰部位置。</p>
他伸出双手，微微用力试了试，位置很称手，很使得上力，不过巨石没有动。</p>
昨晚纪子期并未向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讲解今日应对挑战的方法。</p>
所以一个个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唐大公子的一举一动。</p>
黎渊同样看得目不转睛。</p>
不过同其他三家学院学生的满心期盼不同，他的心里充满了怀疑。</p>
就凭这一根长树干？阿大一人同时抬起十根这样的长树干，都可不费吹灰之力。</p>
唐大公子慢慢加力，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p>
树干慢慢的往下沉，忽然有一位脖子不舒服的同学扭了扭头，然后面上露出见到鬼般的不敢置信的神情。</p>
他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的大声道：“石，石头动，动了！”</p>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法掩饰地颤抖，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和敬畏。</p>
所有人的眼光便转到了那巨石上。</p>
巨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慢慢地撬起来。</p>
纪子期眼瞅着那石头被撬起来的角度，担心出意外，出声道：“唐宋，可以停下了！”</p>
唐大公子便松开了手中的树干，巨石瞬间落回原地。</p>
声音并不响，可那重物落地后在地面向四周散发开的威力，震得众人一阵麻意从脚板心迅速蔓延到全身。</p>
直到麻意散去，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奇迹中未回过神来。</p>
阿大阿二如此，黎渊也如此。</p>
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在那树干和石头上施了法术不成？</p>
黎国自推崇术数后，对这种鬼怪之说，已不如从前那般相信。</p>
可若不如此猜测，如何能解释，刚刚他们亲眼看到的，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呢？</p>
黎渊沉默了，阿大阿二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p>
时间好似冻结了一般。</p>
良久，终于有一学生开口打破沉寂，“这，算是咱们赢了吧？”</p>
黎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与纪子期的赌约，就非常的不好了。</p>
两个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自己会输，所以明明是二对二，却没人提起过万一平局时又该如何算？</p>
黎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计了？</p>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p>
昨日独自上山，用言语挑衅他，抢白他，就是为了与他定下赌约，继而再羞辱他！</p>
看来她一早就有了准备！</p>
黎渊心中咬牙切齿，竟然敢算计他？他心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p>
“纪同学，昨日你我二人定下的是力气比试，阿大虽未推动巨石，凭的确是真本事。</p>
这位同学使用此法子撬动了巨石，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却有取巧的成分在，怕是难让人心服口服！”</p>
对面的女人闻言，嘴角浮起可恶的笑容，刺得黎渊心中阵阵发痛。</p>
纪子期带着一丝嘲笑，“回大人的话，阿大确实凭借的是真本事，想必他这身功夫一靠天赋，二靠数十年苦练，得来不易。</p>
咱们这一群学生，能进得各术数学院，能被选来参加这术数大赛，哪一个不是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忍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孤独，在术数之路上独自前行？</p>
阿大靠的天赋和苦练得到了他的能力，咱们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天赋和勤奋，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p>
人各有所长，不过是在各展所长而已。</p>
若大人不服，可将下一轮的挑战改为斗数如何？</p>
若大人用其他的法子赢了，咱们二十四明学生绝对心服口服！”</p>
原本听了黎渊的话，也觉得这比赛赢得有些胜之不武的一些学生，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倒戈转向了自己人这边。</p>
“就是，要不咱们斗数定输赢！”</p>
黎渊心中被气得不行，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你这是强词夺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道有各道的定数。</p>
文有文斗，武有武斗！</p>
若按你之说，文斗之人用各种奇技淫巧胜了武者，武斗之人凭威压胜了文人，然后就算对方赢了。</p>
那这世界岂不乱了套？又有何公平可言？”</p>
最后一句一出，黎渊立马觉得要坏事了。</p>
果然，纪子期嘴角盛开了名为笑容的花朵，立马接过话茬，“公平？阿二仗着自己一身功夫来破坏竹筒传水装置时，心中可有公平？</p>
大人明知咱们这群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力却绝对连阿大阿二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仍然应下这赌局时，心中又可有公平？”</p>
“你…”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p>
昨日若不是你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故意抢白激怒本皇子应下挑战，本皇子怎会与你们一般见识？</p>
只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武力上既然已经输了一局，难道还要让他承认口才上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吗？</p>
还是让他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愚蠢和自大造成的，咎由自取，怨不得人？</p>
纪子期在心中冷哼，公平？你仗势欺人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公平？</p>
输了之后才来谈公平？未免有些可笑幼稚了吧！</p>
当下面上换上甜美的笑，“大人，这第二局还要继续吗？”</p>
明知是局，黎渊此时却不得不往下跳，他咬着牙生硬道：“继续！”</p>
这两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冷又硬。</p>
连比什么，也故意不问，借此来表示他心中的不满。</p>
纪子期丝毫不被他的情绪影响，微笑道：“那请大人指定参赛的人选！”</p>
不同于上一局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被选中的情形，这一局每个人心中都默默期盼，希望杨大人能选中的是自己。</p>
黎渊心知此时选谁都无差别，也懒得细看，伸手随意一指，“就他吧！”</p>
那手指所指的方向，站立之人正是罗书。</p>
纪子期又拿出两根竹签，示意罗书和阿二上前。</p>
阿二抽中了短签，罗书先来。</p>
这一轮比的是，谁能将一块重约百斤的大石头，用力量扔得更远。</p>
因为是比投射距离，全部人一起走到了居住的地方。</p>
刚站定，便见云四推着一辆简易投石机走了过来。</p>
同所有人都满含期待不同的是，纪子期心中反而有一点担忧。</p>
投石机主要运用的仍然是杠杆原理，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弹力索，用了数根竹条代替。</p>
而且她空有理论并没有实际制作经验，云四仅仅是根据她的口头描绘及讲解，进行了制造。</p>
若是只投射小一些的石块，问题倒也不大。</p>
但为了赢阿二，纪子期选定了一块约百斤左右的大石头。</p>
时间匆忙，又担心提前试验万一被黎渊看见进行破坏，所以这个投石机并未真正进行过投射。</p>
原理很简单，纪子期倒不担心是否能投射成功。</p>
她比较担心的是，竹条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p>
做木活有些经验的云四，反而信心更大些。</p>
纪子期决定相信他，所以昨晚才说出了有七成把握的赢面。</p>
罗书有些吃力的将石头搬到了投射机上，歇息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力将用枯藤编成的绳子往下一拉。</p>
粗糙的枯藤摩擦得他的双手生疼，但此刻他已完全忘记了这种痛，他的眼光随着那飞行的大石头投向了远方。</p>
大石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那飞行的速度及距离，让人忽略了，它是一块石头的事实。</p>
直到大石头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边灰尘四溢，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合起了张大的嘴。</p>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纪子期在心中狂欢，面上却得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骄傲得意的神色。</p>
尽管黎渊经过上一轮比赛，心中早已认定了输的结局，仍然不妨碍投石机带给他的震惊。</p>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果将这投石机运用到军中，邻近国家还有哪个敢对黎国虎视眈眈？</p>
他看着这帮已反应过来，正抱成一团欢呼雀跃的学生，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激赏，将比赛以及纪子期之事抛到了脑后。</p>
不过一旁的阿二却无法体会自家主子的这种心情。</p>
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阿大已输了一局，若他不能挽回一局，主子就会因为他而大大的丢脸。</p>
一向以主子为天的阿二，自是无法忍受这种局面。</p>
一个人默默的往大石头落地的方向走去。</p>
他运气弯腰，伸出手臂将石头抱了起来。</p>
一百斤的石头对普通人来说抱起来会有些吃力，对阿二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p>
只是抱起来与扔出去是两回事，扔出去与扔多远又是两回事。</p>
阿二大吼一声“闪开！”，然后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抱着大石头的双臂上，咬紧牙关，用力的将石头扔出。</p>
所有人还在投石机的这一边，没有人听到阿二胳膊发出的咔嚓声，原来他的左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脱臼了。</p>
当石头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飞过来时，人群下意识的闪开了。</p>
阿二虽力量巨大，然始终无法与器械的力量相抗衡。</p>
大石头落在了约在与投石机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p>
阿二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黎渊见他左手臂摆动得有些不自然，意识到可能是受伤或脱臼了。</p>
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大，示意他上前去替阿二瞧一瞧。</p>
阿大伸手在阿二的左肩位摸了摸，阿二剧痛之下，面色苍白。</p>
然后阿大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回了位。</p>
阿二眉头紧皱，咬着唇哼都未哼一声。</p>
等他松开唇后，众人才瞧见那唇上已渗出了血珠。</p>
原本心中恨他破坏竹筒传水装置的众人，见到如此坚强的阿二，不由对他充满了敬意。</p>
敬佩归敬佩，赌约还是要遵守的。</p>
纪子期走上前笑眯眯地对黎渊道：“多谢大人承让！”</p>
黎渊的心情充满了复杂，既赞叹又恼怒，既佩服，又不甘。</p>
当然，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只是针对纪子期一人而已。</p>
这个女人，太能影响他的心情了！</p>
黎渊咬咬牙，吩咐阿大阿二：“这段时间，你们俩暂且留在此处。听从，听从纪同学的吩咐！”</p>
纪子期明显感觉到听从纪同学吩咐几个字，那话语里的不甘。</p>
阿大阿二本想出言劝阻，却知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性格，重诺且略要面子，断不会当面毁约。</p>
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落寞转身独自离去。</p>
黎渊来的时候是轻快的脚步，慢悠悠的，回去的时候是沉重的脚步，急匆匆的。</p>
他回到园子里，第一件事便是想写信，将投石机的事情禀告他的父皇，皇帝陛下。</p>
走进书房后，习惯性的吩咐道：“磨墨，备纸，准备飞鸽传信！”</p>
坐到椅子上时才想起，跟着自己从京城来的阿大阿二，刚刚已留在了纪子期处。</p>
黎渊拉开房门，对外唤道：“来人！”</p>
等了约一柱香时间，也没有人前来。</p>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来这的第一天，因嫌这里的仆人长得粗俗不堪入目。</p>
已让阿大阿二放了一些人先回去，年后再过来。</p>
只留下了一个洗衣的仆妇和一个煮饭的厨娘。</p>
黎渊想不起那两人的面容，只觉得那做惯粗活的手，哪配来替他磨墨？</p>
当下掩住怒气，决定自己亲自动手。</p>
不过是磨个墨而已，能有多难？</p>
于是金贵的大皇子黎渊，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亲自劳作，磨墨。</p>
只可惜，毫无经验的黎渊，那墨汁要不就是太浓，浓得凝成一团，要不就是太淡，根本无法写字。</p>
最悲催的是，他的手上，衣服上已沾上了不少墨。</p>
还好书房里没有铜镜，黎渊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沾了不少墨，成了一副可笑的大花脸。</p>
黎渊凭着心中的一股气，重新磨了又磨，终于到了浓淡皆宜的地步。</p>
他咧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抖抖衣袍，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p>
若只看动作，忽略那衣衫上脸上的墨汁的话，那一气呵成的姿态看起来优雅大方，高贵气质一览无遗。</p>
可惜当配上那脏兮兮的衣衫和花猫似的脸时，那动作就变得有些搞笑了。</p>
黎渊坐得挺直，手臂高悬，奋笔疾书，不一会，信便写完了。</p>
他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认为已在信中将名叫投石机的物件，写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了。</p>
舒出一口气后，便想着让阿大阿二飞鸽传往京中。</p>
可是，阿大阿二不在，细竹筒不在，飞鸽也不在，如何传至京中？</p>
黎渊脸上浮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p>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像根导火线般，点燃了刚刚心中因无人指使只得自己动手，因磨墨不顺而勉强压制住的不满。</p>
胸中的火苗顿时烧成了熊熊大火。</p>
可恶！可恶！都是纪子期那个可恶的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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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人提出挑战！”</p>
提出，挑战？向他挑战？他，杨成，黎渊？</p>
这下不仅黎渊楞住了，阿大阿二也楞住了。</p>
这世上竟有人向自己的主子，黎国皇帝陛下的长子，下一任皇帝人选，当面提出挑战？</p>
黎渊笑了，带着不屑和讥讽，“你有什么资格向爷提出挑战？”</p>
纪子期不正面回答，反而扬着下巴挑衅道：“大人不敢应战吗？”</p>
黎渊被她眼里的嘲弄激怒了，重哼一声，“这天下还有爷不敢的事？”</p>
“那学生就当大人答应了！”纪子期笑眯眯地飞快接道。</p>
“你？”黎渊哪被人如此挤兑过，伸出手指着纪子期的鼻子，气得面色铁青。</p>
纪子期笑语盈盈，“大人莫动怒！虽说是向大人提出挑战，接受挑战却是大人身边的阿大阿二！”</p>
“哼！”黎渊扭过头不理她。</p>
反倒是阿大和阿二惊奇地看着她。</p>
“学生和其他学生们武艺不精，论身手，自然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不过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选出一人，和阿大阿二比试力气！</p>
若阿大阿二输了，在这第三题考验期间，阿大阿二必须和咱们二十四人待在一起，听从调遣！</p>
若学生输了……”</p>
纪子期瞧着黎渊扭过头却伸长着的耳朵，故意停了下来。</p>
果然，黎渊忍不住了，“若你输了，会如何？”</p>
“大人想学生什么时候退赛，学生就什么时候退赛！”</p>
不得不说，纪子期非常微妙地抓住了黎渊的心思。</p>
若她说大人想怎样就怎样，黎渊可能没什么兴趣。</p>
以他的身份，本来就是想怎样就可怎样的。</p>
若她说若输了立马退赛，黎渊也会没兴趣。</p>
因为他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要让她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后，才会让她退赛，怎会让她轻易退出？</p>
而纪子期现在将退赛决定权，主动放在黎渊手中的这个条件，确实挠中了黎渊的痒处。</p>
黎渊心中被迫接下挑战的恼怒，便消散了不少。</p>
他在心中嗤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p>
阿大和阿二是皇宫秘密训练的高手中最顶尖的，别说这几年的武状元了，就算是江湖中最知名的武者，也不是他二人的对手！</p>
你竟然想让那群白面书生和他们比？这真是他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p>
“好！爷这几日正好闲得慌，想找点乐子，那明日爷就当看场好戏，让阿大阿二陪你们玩玩吧！”</p>
“谢大人！那约在明日辰时如何？”</p>
“那就辰时吧！”黎渊一副施舍的语气，大手一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p>
纪子期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午膳刚过，原本到山上挖红薯的几人程清让他们继续上山了。</p>
云四和罗书则将早上砍的竹子搬了过来，和程清江嘉桐一起整理。</p>
手上不停歇，面上焦虑地等着她。</p>
远远见她平安归来，心中略定。</p>
“子期，没什么事吧？”程清上前问道。</p>
早上只吃了点粥，纪子期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肚子好饿，先让我吃点东西再说！”</p>
吃完后一切收拾妥当，便坐下来同程清四人讲了在庄园里发生的事，以及同黎渊的约定。</p>
“随意挑一人比试力气？”江嘉桐吃惊地张大嘴，“子期，你也知道阿大阿二一看就是高手，咱们谁能比他厉害？这下输定了吧！”</p>
云四缩着肩，瑟缩道：“我，我力气很小的，万一他挑中了我，我肯定会输的！”</p>
“其实也不是没机会！”罗书眼里发着光，“子期，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原理？”</p>
程清也反应过来，热切地看着纪子期。</p>
纪子期如他们所愿，笑着重重点点头，“嗯！今日咱们先准备一些工具！”</p>
江嘉桐想想，啊地一声大叫，面上兴奋起来。</p>
只云四看着一脸喜色的几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p>
“云四，又要用到你的木活手艺了，咱们边做边说！”</p>
黄昏的时候，唐大公子几人陆陆续续回来了。</p>
有人空手而回，有人已换上了乡野村夫的衣衫，还有人背着大袋的萝卜白菜回来了。</p>
到山上挖红薯的运气也不错，找着了一处，今日挖了不少回来，估计明天还能挖不少。</p>
因为下午忙着明天与阿大阿二挑战的事，修理竹筒导水装置之事便放下了。</p>
外出的人回来略一歇息后，便被塞了个桶安排去提水。</p>
刚开始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照办。</p>
走了一段路，看着被毁掉的竹筒导水装置，个个气得不行！</p>
脾气不好的，直接“缺德的，奶奶的”，开始骂了起来。</p>
纪子期和云四制作的工具已经差不多了，趁着饭还没熟的时间，将众人聚在了竹桌旁。</p>
“想来大家已经猜到了，竹筒导水装置是杨大人和他的随从阿大阿二破坏的。”纪子期直言不讳。</p>
“虽不能完全确定是杨大人私下授意，还是阿大阿二暗中所为。</p>
但为了防止日后他们再次来捣乱，我今日去向杨大人提出了挑战的请求：</p>
明天他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挑出任意两人，和阿大阿二进行力气比试！”</p>
阿大和阿二？男人对男人之间的力量较量，心中更加心知肚明。</p>
那两人三尺之外都能让人感受到无言的压力，那还是在收敛的情况下。</p>
若他二人释放出浑身的气势，不是想自己人灭自己人威风，只怕咱们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力气比试？</p>
除了棋林学院的学生外，其余人等第一次对纪子期的决定产生了怀疑。</p>
唐大公子道：“子期，你有几成把握？”</p>
话说唐大公子自上次生病，纪子期将话说明后，如非必要，总是会隐隐避着她。</p>
纪子期心中无奈，也知或许这是对二人最好的方法。</p>
因而此时唐大公子这一问，微一楞之后，随即反应过来，答道：“七成！”</p>
其实纪子期心中想说八成或九成的，又怕说得太满，让这些人反倒更担心。</p>
而且那个装置未经过测试，她也无绝对的把握。</p>
不过即使是七成，也已经让其他三所学院的学生惊住了，“七，七成？纪同学，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p>
“怎么会骗你们？”江嘉桐抱不平了，“从四间铺子整合开始，子期何曾骗过你们？”</p>
那十几名学生沉默了，不是不想相信，而是这太匪夷所思！</p>
玄武一名学生开口道：“江同学不必恼怒，咱们和阿大阿二的悬殊一见便知。</p>
子期若说有法子可以胜了他二位，咱们也不是不信。</p>
只是如果现在能证明一下给咱们瞧瞧，大家就更安心了！你们说不是？”</p>
那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纷纷点头，只今日和纪子期一起造简易工具的云四没有动作。</p>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不过今日却是不能试验了。”纪子期望着一张张怀疑的脸，“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p>
昨日的竹筒导水装置被杨大人和阿二无意发现了，就遭到了破坏。</p>
若今日咱们的法子又不小心落入了他们的眼里，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p>
我虽不愿以小人之心猜忌他们，可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所以请大家忍耐一个晚上。</p>
明早辰时比试时，自会知分晓！”</p>
纪子期这一说，竹筒导水装置被毁的愤怒又涌上了众人心头。</p>
这一边担忧一边愤怒的双重情绪夹织下，尽管忙碌了一天，身体疲惫不堪，今晚还是有许多人都失眠了。</p>
这许多人里面，自是不包括纪子期在内的棋林学院，另一人便是云四了。</p>
——</p>
早上的粥里面放了昨晚挖回来的红薯，很是香甜可口。</p>
三所学院的学生却如嚼蜡般，食之无味。</p>
纪子期吃了个饱，运动了一番后，黎渊带着阿大阿二慢悠悠地晃过来了。</p>
庄园离此处虽不远，按黎渊的身份，不管远近，自是应该由阿大阿二驾着马车护送过来才是。</p>
不过今日黎渊拒绝了。</p>
早膳过后，稍一休息，带着愉悦的心情，拒绝了阿大的建议，步行过来了。</p>
好久没有这么欢畅的感觉了，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掉。</p>
见黎渊几人过来了，众人自然地以纪子期为中心，聚拢在一起。</p>
想着被破坏掉的竹筒导水装置，大部人看向三人的眼神中，还带了一些仇恨。</p>
黎渊心知这事是阿二做得不对，也怪不得别人会怨恨。</p>
昨日虽对着纪子期一副做都做了，你能奈我何的纨绔样，可今日对着这一大帮子人就不同了。</p>
竹筒导水装置一事，已让他认可并认清了这些人的能力。</p>
他深信这些人是黎国未来的栋梁，而且他身为黎国未来的皇帝陛下，自然应该与他未来的臣子打成一片。</p>
适时的退让或认错代表的不是软弱，而是胸襟和气度。</p>
所以黎渊一拱手，没了昨日面对纪子期的那副不屑情绪，真诚道：“在下侍从不懂事，私自破坏了各位精心造成的竹筒导水装置，给各位添麻烦了。</p>
虽并非在下之意，可阿二身为在下侍从，他的错便是在下的错，在下在此，诚挚的向位赔礼道歉！</p>
等会挑战结束后，不管输赢，阿大阿二今日就留在这，与各位一起，直到修好竹筒导水装置为止！”</p>
这般彬彬有礼之下，这边二十四人便有不少人消了火。</p>
人家位高，虽不知道有多高，起码比现在的他们高，认错态度又好，何况就算不认错，也不能将他们怎样。</p>
还有些心有不甘的人，这一想之下，只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愿。</p>
黎渊除了因为他亲妹妹掌珠公主之事，对纪子期心存不满外，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心结。</p>
想到自己前两天对他们手忙脚乱的幸灾乐祸，又觉得自己实在有失风度，与以往的自己大相径庭。</p>
后悔之余，便将这一切的过错推到了纪子期头上。</p>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岂会如孩童般，生出那般幼稚的想法？</p>
于是看纪子期越发不顺眼了。</p>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发作不得，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向她，语气温和，“这位纪同学，不知是想如何与我家阿大阿二比试力气？”</p>
纪子期微笑道：“很简单，咱们先来比比，谁能搬动那块石头？”</p>
黎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p>
约二十米开外的小山上，伫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p>
目测最少需要三个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围住。</p>
“纪同学莫不是在开玩笑？”黎渊一看之后，面色有些沉了。</p>
阿大阿二面上神色亦是一变。</p>
除棋林学院几人外，其余三家学院里大部分学生的面色都变了。</p>
这是在开玩笑吗？他们在心里问出了同黎渊一样的问话。</p>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别说只凭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人合力也未必能推得动。</p>
“学生怎敢同大人开玩笑？”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p>
黎渊瞟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莫非纪同学打着双方都无法搬动，而平局的打算？”</p>
“怎么会呢？大人！既然是挑战，且议定了赌注，肯定要决出胜负，才能让彼此心服口服！大人，您说是不是？”</p>
黎渊轻哼一声，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也不见他出声。</p>
纪子期接着往下道：“按照昨日的约定，大人可从咱们二十四人中，任意挑选一人出来挑战。大人，请挑选吧！”</p>
黎渊虽然觉得纪子期在开玩笑，可对方不承认，他也只能按原定的游戏规则玩下去。</p>
黎渊快速打量了一下众人身形，用手一指唐大公子，“就他吧！”</p>
唐大公子依言走了出来。</p>
纪子期对黎渊不由高看了几分。</p>
唐大公子的体形，在他们二十几人中，算是比较高大健壮的。</p>
又或许他心里认为这些人绝对不是阿大阿二的对手，索性选个身形最健壮的，赢也赢得光彩！</p>
纪子期这一想，又觉得黎渊此举也算不上有多高尚。</p>
她拿出一长一短两根竹签握在手心露出一截，走到唐大公子和阿大之间，“请随意抽一根，抽中长签者先来！”</p>
唐大公子示意阿大先抽，阿大也不在意随手抽了一根。</p>
纪子期摊开手心，阿大抽中的是长签。</p>
一行人来到巨石旁。</p>
巨石虽在山上，周边倒是很平整。</p>
阿大走近巨石边，伸出手运气试了试，巨石没有丝毫反应。</p>
他又使多三分力气，巨石纹丝不动。</p>
阿大收回双手，闭上眼凝神聚气。</p>
靠得近的同学，只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从阿大身上散发出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往后退。</p>
须臾阿大睁开眼，眼里射出骇人的凌厉精光，缓缓伸出双手，放在了巨石上。</p>
纪子期甚至能感受到，那双手有烟雾似的白色热气渗出。</p>
不一会，阿大的面色开始苍白起来，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渗出，可他手掌下的巨石仍然伫立不动，如一座小山一般。</p>
“够了！”黎渊沉着脸轻喝道。</p>
他虽然不想输，可也不愿阿大就此受重伤或丧命。</p>
如若他不出声阻止，再继续下去，阿大定会力竭而亡。</p>
阿大闻言收回双手，咽下涌到喉间的血，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p>
黎渊挥挥手，“先下去休息一阵再说！”</p>
阿大道了声是，默默退到一边，倚在树干上，运气调息。</p>
胸腹处一阵剧痛，看来这次受的伤不轻。</p>
纪子期看着阿大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的别开脸。</p>
黎渊虽未将失利的原因归咎到阿大头上，面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郁色。</p>
轮到纪子期这一方了。</p>
唐大公子走上前，猫着腰围着巨石走了一圈，然后用手指着地上一处，对着纪子期道：“这里！”</p>
纪子期点点头。</p>
早上的学生不知何时少了好几人，黎渊等了一阵，正想开口道再不动手就当众人认输了时。</p>
却见几个学生抬着一根长长的树干走了过来。</p>
为首那人正是吴三多，还有一人手上捧着一块石头。</p>
吴三多将树干放在了刚刚唐大公子指的的那个地方。</p>
唐大公子接过那人手中的石头，站在那心中默默计算了一阵。</p>
然后顺着树干往前走了约七八米左右，抬头用眼神询问纪子期，“放这里可以吗？”</p>
纪子期摇摇头，示意他再往前走远一点。</p>
唐大公子又走了约两米，见纪子期点头，便放下了石头。</p>
然后走回巨石边，抬起那根树干，插到了巨石下面。</p>
原来刚刚唐大公子所指的那处，正好有个洞。</p>
他又顺着树干往前走，走到放石头的地方，将树干抬起，搁在了石头上。</p>
树干的另一头便翘了起来，唐大公子走到树干顶端。</p>
那树干翘起后，正好在他的腰部位置。</p>
他伸出双手，微微用力试了试，位置很称手，很使得上力，不过巨石没有动。</p>
昨晚纪子期并未向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讲解今日应对挑战的方法。</p>
所以一个个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唐大公子的一举一动。</p>
黎渊同样看得目不转睛。</p>
不过同其他三家学院学生的满心期盼不同，他的心里充满了怀疑。</p>
就凭这一根长树干？阿大一人同时抬起十根这样的长树干，都可不费吹灰之力。</p>
唐大公子慢慢加力，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p>
树干慢慢的往下沉，忽然有一位脖子不舒服的同学扭了扭头，然后面上露出见到鬼般的不敢置信的神情。</p>
他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的大声道：“石，石头动，动了！”</p>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法掩饰地颤抖，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和敬畏。</p>
所有人的眼光便转到了那巨石上。</p>
巨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慢慢地撬起来。</p>
纪子期眼瞅着那石头被撬起来的角度，担心出意外，出声道：“唐宋，可以停下了！”</p>
唐大公子便松开了手中的树干，巨石瞬间落回原地。</p>
声音并不响，可那重物落地后在地面向四周散发开的威力，震得众人一阵麻意从脚板心迅速蔓延到全身。</p>
直到麻意散去，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奇迹中未回过神来。</p>
阿大阿二如此，黎渊也如此。</p>
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在那树干和石头上施了法术不成？</p>
黎国自推崇术数后，对这种鬼怪之说，已不如从前那般相信。</p>
可若不如此猜测，如何能解释，刚刚他们亲眼看到的，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呢？</p>
黎渊沉默了，阿大阿二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p>
时间好似冻结了一般。</p>
良久，终于有一学生开口打破沉寂，“这，算是咱们赢了吧？”</p>
黎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与纪子期的赌约，就非常的不好了。</p>
两个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自己会输，所以明明是二对二，却没人提起过万一平局时又该如何算？</p>
黎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计了？</p>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p>
昨日独自上山，用言语挑衅他，抢白他，就是为了与他定下赌约，继而再羞辱他！</p>
看来她一早就有了准备！</p>
黎渊心中咬牙切齿，竟然敢算计他？他心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p>
“纪同学，昨日你我二人定下的是力气比试，阿大虽未推动巨石，凭的确是真本事。</p>
这位同学使用此法子撬动了巨石，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却有取巧的成分在，怕是难让人心服口服！”</p>
对面的女人闻言，嘴角浮起可恶的笑容，刺得黎渊心中阵阵发痛。</p>
纪子期带着一丝嘲笑，“回大人的话，阿大确实凭借的是真本事，想必他这身功夫一靠天赋，二靠数十年苦练，得来不易。</p>
咱们这一群学生，能进得各术数学院，能被选来参加这术数大赛，哪一个不是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忍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孤独，在术数之路上独自前行？</p>
阿大靠的天赋和苦练得到了他的能力，咱们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天赋和勤奋，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p>
人各有所长，不过是在各展所长而已。</p>
若大人不服，可将下一轮的挑战改为斗数如何？</p>
若大人用其他的法子赢了，咱们二十四明学生绝对心服口服！”</p>
原本听了黎渊的话，也觉得这比赛赢得有些胜之不武的一些学生，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倒戈转向了自己人这边。</p>
“就是，要不咱们斗数定输赢！”</p>
黎渊心中被气得不行，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你这是强词夺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道有各道的定数。</p>
文有文斗，武有武斗！</p>
若按你之说，文斗之人用各种奇技淫巧胜了武者，武斗之人凭威压胜了文人，然后就算对方赢了。</p>
那这世界岂不乱了套？又有何公平可言？”</p>
最后一句一出，黎渊立马觉得要坏事了。</p>
果然，纪子期嘴角盛开了名为笑容的花朵，立马接过话茬，“公平？阿二仗着自己一身功夫来破坏竹筒传水装置时，心中可有公平？</p>
大人明知咱们这群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力却绝对连阿大阿二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仍然应下这赌局时，心中又可有公平？”</p>
“你…”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p>
昨日若不是你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故意抢白激怒本皇子应下挑战，本皇子怎会与你们一般见识？</p>
只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武力上既然已经输了一局，难道还要让他承认口才上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吗？</p>
还是让他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愚蠢和自大造成的，咎由自取，怨不得人？</p>
纪子期在心中冷哼，公平？你仗势欺人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公平？</p>
输了之后才来谈公平？未免有些可笑幼稚了吧！</p>
当下面上换上甜美的笑，“大人，这第二局还要继续吗？”</p>
明知是局，黎渊此时却不得不往下跳，他咬着牙生硬道：“继续！”</p>
这两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冷又硬。</p>
连比什么，也故意不问，借此来表示他心中的不满。</p>
纪子期丝毫不被他的情绪影响，微笑道：“那请大人指定参赛的人选！”</p>
不同于上一局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被选中的情形，这一局每个人心中都默默期盼，希望杨大人能选中的是自己。</p>
黎渊心知此时选谁都无差别，也懒得细看，伸手随意一指，“就他吧！”</p>
那手指所指的方向，站立之人正是罗书。</p>
纪子期又拿出两根竹签，示意罗书和阿二上前。</p>
阿二抽中了短签，罗书先来。</p>
这一轮比的是，谁能将一块重约百斤的大石头，用力量扔得更远。</p>
因为是比投射距离，全部人一起走到了居住的地方。</p>
刚站定，便见云四推着一辆简易投石机走了过来。</p>
同所有人都满含期待不同的是，纪子期心中反而有一点担忧。</p>
投石机主要运用的仍然是杠杆原理，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弹力索，用了数根竹条代替。</p>
而且她空有理论并没有实际制作经验，云四仅仅是根据她的口头描绘及讲解，进行了制造。</p>
若是只投射小一些的石块，问题倒也不大。</p>
但为了赢阿二，纪子期选定了一块约百斤左右的大石头。</p>
时间匆忙，又担心提前试验万一被黎渊看见进行破坏，所以这个投石机并未真正进行过投射。</p>
原理很简单，纪子期倒不担心是否能投射成功。</p>
她比较担心的是，竹条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p>
做木活有些经验的云四，反而信心更大些。</p>
纪子期决定相信他，所以昨晚才说出了有七成把握的赢面。</p>
罗书有些吃力的将石头搬到了投射机上，歇息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力将用枯藤编成的绳子往下一拉。</p>
粗糙的枯藤摩擦得他的双手生疼，但此刻他已完全忘记了这种痛，他的眼光随着那飞行的大石头投向了远方。</p>
大石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那飞行的速度及距离，让人忽略了，它是一块石头的事实。</p>
直到大石头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边灰尘四溢，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合起了张大的嘴。</p>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纪子期在心中狂欢，面上却得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骄傲得意的神色。</p>
尽管黎渊经过上一轮比赛，心中早已认定了输的结局，仍然不妨碍投石机带给他的震惊。</p>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果将这投石机运用到军中，邻近国家还有哪个敢对黎国虎视眈眈？</p>
他看着这帮已反应过来，正抱成一团欢呼雀跃的学生，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激赏，将比赛以及纪子期之事抛到了脑后。</p>
不过一旁的阿二却无法体会自家主子的这种心情。</p>
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阿大已输了一局，若他不能挽回一局，主子就会因为他而大大的丢脸。</p>
一向以主子为天的阿二，自是无法忍受这种局面。</p>
一个人默默的往大石头落地的方向走去。</p>
他运气弯腰，伸出手臂将石头抱了起来。</p>
一百斤的石头对普通人来说抱起来会有些吃力，对阿二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p>
只是抱起来与扔出去是两回事，扔出去与扔多远又是两回事。</p>
阿二大吼一声“闪开！”，然后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抱着大石头的双臂上，咬紧牙关，用力的将石头扔出。</p>
所有人还在投石机的这一边，没有人听到阿二胳膊发出的咔嚓声，原来他的左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脱臼了。</p>
当石头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飞过来时，人群下意识的闪开了。</p>
阿二虽力量巨大，然始终无法与器械的力量相抗衡。</p>
大石头落在了约在与投石机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p>
阿二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黎渊见他左手臂摆动得有些不自然，意识到可能是受伤或脱臼了。</p>
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大，示意他上前去替阿二瞧一瞧。</p>
阿大伸手在阿二的左肩位摸了摸，阿二剧痛之下，面色苍白。</p>
然后阿大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回了位。</p>
阿二眉头紧皱，咬着唇哼都未哼一声。</p>
等他松开唇后，众人才瞧见那唇上已渗出了血珠。</p>
原本心中恨他破坏竹筒传水装置的众人，见到如此坚强的阿二，不由对他充满了敬意。</p>
敬佩归敬佩，赌约还是要遵守的。</p>
纪子期走上前笑眯眯地对黎渊道：“多谢大人承让！”</p>
黎渊的心情充满了复杂，既赞叹又恼怒，既佩服，又不甘。</p>
当然，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只是针对纪子期一人而已。</p>
这个女人，太能影响他的心情了！</p>
黎渊咬咬牙，吩咐阿大阿二：“这段时间，你们俩暂且留在此处。听从，听从纪同学的吩咐！”</p>
纪子期明显感觉到听从纪同学吩咐几个字，那话语里的不甘。</p>
阿大阿二本想出言劝阻，却知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性格，重诺且略要面子，断不会当面毁约。</p>
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落寞转身独自离去。</p>
黎渊来的时候是轻快的脚步，慢悠悠的，回去的时候是沉重的脚步，急匆匆的。</p>
他回到园子里，第一件事便是想写信，将投石机的事情禀告他的父皇，皇帝陛下。</p>
走进书房后，习惯性的吩咐道：“磨墨，备纸，准备飞鸽传信！”</p>
坐到椅子上时才想起，跟着自己从京城来的阿大阿二，刚刚已留在了纪子期处。</p>
黎渊拉开房门，对外唤道：“来人！”</p>
等了约一柱香时间，也没有人前来。</p>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来这的第一天，因嫌这里的仆人长得粗俗不堪入目。</p>
已让阿大阿二放了一些人先回去，年后再过来。</p>
只留下了一个洗衣的仆妇和一个煮饭的厨娘。</p>
黎渊想不起那两人的面容，只觉得那做惯粗活的手，哪配来替他磨墨？</p>
当下掩住怒气，决定自己亲自动手。</p>
不过是磨个墨而已，能有多难？</p>
于是金贵的大皇子黎渊，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亲自劳作，磨墨。</p>
只可惜，毫无经验的黎渊，那墨汁要不就是太浓，浓得凝成一团，要不就是太淡，根本无法写字。</p>
最悲催的是，他的手上，衣服上已沾上了不少墨。</p>
还好书房里没有铜镜，黎渊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沾了不少墨，成了一副可笑的大花脸。</p>
黎渊凭着心中的一股气，重新磨了又磨，终于到了浓淡皆宜的地步。</p>
他咧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抖抖衣袍，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p>
若只看动作，忽略那衣衫上脸上的墨汁的话，那一气呵成的姿态看起来优雅大方，高贵气质一览无遗。</p>
可惜当配上那脏兮兮的衣衫和花猫似的脸时，那动作就变得有些搞笑了。</p>
黎渊坐得挺直，手臂高悬，奋笔疾书，不一会，信便写完了。</p>
他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认为已在信中将名叫投石机的物件，写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了。</p>
舒出一口气后，便想着让阿大阿二飞鸽传往京中。</p>
可是，阿大阿二不在，细竹筒不在，飞鸽也不在，如何传至京中？</p>
黎渊脸上浮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p>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像根导火线般，点燃了刚刚心中因无人指使只得自己动手，因磨墨不顺而勉强压制住的不满。</p>
胸中的火苗顿时烧成了熊熊大火。</p>
可恶！可恶！都是纪子期那个可恶的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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