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4、京城来的杜夫子
接连两天是沐休日，纪子期兑现了跟香菇的承诺后，来到了苏氏木匠铺。</p>
苏武年前找到了一种成本便宜近一半的木头，又与各木匠工坊讲明了长期合作的规划，顺利将成本降了下来。</p>
第一批一千两的成品已经上市半个月了。</p>
纪子期这段时间忙着学院考试的事情，一直未与苏武碰过面。</p>
今日她来除了看看销售的情况，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与唐氏及闵氏商行的合作谈得如何了。</p>
木匠铺里很红火，不少人围着自行车看来看去，还有两个面生的伙计专门骑在自行车上面作示范。</p>
不过一会功夫，就已经卖了三辆，都是全额付款。</p>
苏武娘的嘴从自行车上市以来，就没合拢过。</p>
不仅是跟客人耍嘴皮子耍得合不拢，更多的是笑得合不拢。</p>
她这半个月来收银子收得手都软了。</p>
看到纪子期，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客人也不管了，亲热地上前拉住纪子期的小手，“子期啊，你终于过来了！我们家阿武一直盼着你来呢！”</p>
边说边拉着她往后院走，“阿武就在后面，苏婶亲自带你去！”</p>
纪子期有些受不住苏婶这异常的热情，挣脱她的手，“苏婶，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去找苏武哥！您先忙，客人还等着您呢！”</p>
“不是外人，呵呵！确实，咱们都不是外人！”苏婶话中有话，脸上更是见牙不见眼，“那行吧，子期，你进去，和阿武慢慢聊！聊多久都行，苏婶待会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打扰！”</p>
那边传来客人的声音，“掌柜的，收钱啦！”</p>
“来啦，来啦！”苏武娘边高声应道，边朝纪子期使了个眼色，满脸春风的朝着前堂走去。</p>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心想，看苏武娘这表情，莫非是找到了第二春？苏武哥就快有个便宜阿爹了？</p>
满面笑容的苏武娘边走边得意，傻小子，这么大个财神爷在眼前，也不晓得抓紧！既然你不会抓，老娘就帮你一把吧！</p>
“苏武哥！”</p>
苏武正在工坊里组装自行车。</p>
听到纪子期的呼唤，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同新请来的师傅简单交待了几句，擦擦手走了出来。</p>
沐浴在阳光下的纪子期，那张笑盈盈的脸格外动人。</p>
苏武下意识避开眼，“子期，考完试了？成绩如何？”</p>
纪子期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不少，“别提这事了，想来都糟心！还是说说自行车的问题吧！”</p>
难得见面，苏武其实有心想了解多点她在学院里的情况，见她不愿详谈，便顺着她的意，转到了自行车上面。</p>
“这初初一千辆自行车上市半个月以来，已卖掉了一半，比预计的情况好多了！</p>
我已经加急订了一批约三千两的木材，预计过几天就可以开工了。”</p>
说到生意，苏武的面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关于唐氏与闵氏商行的代理问题，元宵后我去过两家商行找他们的掌柜。</p>
很不巧，能做主的人，都回了外地老家，要到二月上旬才回来。</p>
再大一些的主事，别人又不愿见我一小木匠铺老板。</p>
刚好忙着自行车生产的事，我索性等那一千辆自行车生产出来，销售了几天后。</p>
直接抬着自行车去了两家商行。</p>
两位掌柜倒都是识货的，只不过一开口就谈要买断，甚至是独家！</p>
我按照你说的，坚决只肯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的价格销售！</p>
两位掌柜做不了主，就上报了上头的管事。</p>
前两天，上头的管事来找我谈过，还是想独家买断，甚至想将这自行车直接买断！</p>
我不肯！那两位主事便回去了，说再商量看看！这两日会给个明确的答复！”</p>
纪子期肯定地点点头，“苏武哥，做得好！”</p>
得到赞扬的苏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p>
万分不愿打扰二人的苏武娘，面对亲自上门来的唐氏商行二当家，头脑发晕脚步不稳地来到后院工坊处。</p>
苏武见他娘面色有些异常，以为前堂发生了什么事，忙迎上前去扶住他娘，担心问道：“娘，怎么啦？”</p>
苏武娘顺势靠在自己儿子身上，抚着胸口，颤抖道：“阿武，有，有人找！”</p>
“是谁？”苏武有些不高兴，到底是谁来找他，把他娘吓成这样子？</p>
“唐，唐氏商行，二当家！”</p>
苏武娘吐出这几个字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p>
可为何总觉得不真实，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呢？</p>
上次唐氏商行管事找上门来，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p>
可他儿子竟然两三句话，说什么代销是底限，把人家给拒绝了！</p>
苏武娘是典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女子，除了儿子的婚事，其他的所有事，特别是对外的事，无论苏武怎么做怎么打算，苏武娘从来不多说一句！</p>
虽然她心里一直没停止过打她的小九九。</p>
可今天，亲自上门来的，竟是唐氏商行的二当家！</p>
唐氏商行何等人家？全国四大商行之一。</p>
光这天顺，就有一半的产业是唐氏的，这家木匠铺店所在的商业街，就是属于唐氏的。</p>
听说他们这的房子，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是用来装银子的！</p>
那产业大到，银子多到，连官府都要顾忌三分！</p>
二当家和许人也？就是唐氏商行大当家的嫡亲弟弟，唐氏商行的二把手。</p>
平时里多少人捧着银子，想见二当家一面，与谈生意上的事。</p>
二当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什么事都来找二爷我？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p>
可今天，这二当家的，竟亲自来到我儿这小小木匠铺，说要跟他谈生意？</p>
天啦！</p>
这以后得挣多少银子啊！</p>
苏武娘正幻想着坐在金山银山中数银子数得手指疼的场面。</p>
纪子期与苏武交换个眼神。</p>
苏武了然，交自己还浑身发软的娘交给纪子期。</p>
“苏婶，来，我扶您去那边歇息一会！”</p>
唐氏二当家也就是人称二爷的，唐大公子的二叔唐树，面孔生得与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斜眼睥来，暗生无数风流，又带着洞悉事世的闲散与不拘。</p>
身材略清瘦一些，一身暗色锦袍并无过多花色，淡淡泛着柔光，做工精细，透露出低调中的奢华，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p>
唐树其人做生意一把好手，眼光一流，不只是做生意，也包括看女人。</p>
吴三多是假风流，唐树是真风流。</p>
黄花闺女，青楼名妓，寡妇遗孀，只要看得上眼，看得对眼，不居什么身份地位，通通可以欢好恩爱一番！</p>
他为人大方，对女人更大方！</p>
因为如此，他爹当年便将当家的位置给了稳重的大儿子，也就是唐大公子的老爹。</p>
唐树无所谓，反正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玩，何必要那个虚名？</p>
像他这样挣挣银子，抱抱美女，多么地优哉游哉，洒脱自在！</p>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纪子期在这里的关系，即使面对唐氏的二当家，会客厅里的苏武虽有些紧张，却不显怯场。</p>
他抱拳作揖：“见过二当家，在下苏武！”</p>
唐树见他举止稳当，比一些久经商场，却初次见他的老道商人，表现要得体许多。</p>
心下有就些满意。</p>
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值得提携！</p>
“二当家请用茶！”</p>
唐树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下，放下后直接开门见山：“二爷我这次来，是关于自行车买断的事情！</p>
你直接开个价，不拘多少，二爷我现场拍板！”</p>
苏武不卑不亢：“回二爷的话，想必吕管事已将在下的要求传给了二爷。</p>
这自行车只谈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要求的价格售卖！</p>
这是谈合作的先决条件！”</p>
“合作？”唐树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可他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威压，“你一个小小的木匠铺，也敢说跟我唐氏商行谈合作二字？”</p>
“二爷，生意无大小！一两银子也好，一万两银子也罢，在下认为只要是两家互订友好条约，都应该称为合作！”苏武虽被他的气势打压住，还是谨记纪子期的交待，坚决不让步。</p>
唐树重哼一声，“小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p>
若此番交易谈不成，只要我唐氏商行放出风声，根本无需大动干戈，自有人出面收拾你！</p>
到时候你觉得你一小小的木匠铺，还会有活路吗？”</p>
苏武苦笑道：“二爷，当初在下之所以首选唐氏商行，而不是其它三大家，正是看中了唐氏商行身为商行领袖的胸怀！</p>
唐氏向来对同行尊敬，对后辈提拔，对怀才不遇之士愿意伸出援手！</p>
大下从未听说过以大欺小之事！</p>
大当家二当家，为提高商人的地位亦从不余遗力！</p>
且心怀天下黎民，每年赈灾扶贫所费银两不计其数！</p>
又哪会将自行车这点小小利润看眼里？</p>
若唐氏因此对在下不满，定不是因为在下不肯将自行车卖断的缘故，而是在下不识礼数所致！”</p>
唐树听完，抬头朗声大笑起来。</p>
只不同的是，这次带了实实在在的赞赏。</p>
“小子不错，有胆子，又有脑子！”唐树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这自行车的代销我唐氏接了！具体事项明日由老吕来跟你细谈！”</p>
苏武全身松懈下来后，这才觉得背后衣衫湿透。</p>
他恭敬作揖：“苏武恭送二爷！”</p>
唐树走后，苏武抹抹额头的汗。</p>
他刚才竟然敢跟唐氏的二当家说出那样的话？</p>
坐在会客厅后房的纪子期已经听到了结果，对苏武刚才的表现表示了十二分的肯定与赞赏。</p>
苏武嘿嘿傻笑起来，完全不见刚才凛然正气的样。</p>
棋林学院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p>
在专门贴着成绩单的外墙上，已有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单贴在了墙上。</p>
众多围在那块墙边上的学子，主要是为了等礼术书三科的成绩，或者说重点是为了等术科的成绩。</p>
毕竟这是一个专攻术数的学院，其他五科的成绩再好，也不及一门术科的成绩重要。</p>
众人对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在当天考试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p>
大部分兴趣缺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p>
不过还是有些好事者，无聊地在三张成绩单面前走来走去，想研究出一朵花出来。</p>
还别说，真的让他看出朵花来了。</p>
“大发现！大发现！”一位学子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甲级甲班纪小雪：艺科丁，射科丙下，御科丁，三科都是倒数第一！”</p>
“不是吧？谁是纪小雪？”</p>
“出来让在伙见识一下？”</p>
“这种成绩是如何进的棋林学院？”</p>
听到响动的不少学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些上次在骑马场已经知道的，便开始同旁边人讲起当时御科考试的情形。</p>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刻钟，全棋林学院都知道甲级甲班出了个三科下下等倒数第一的纪小雪。</p>
甲级甲班的同学深感丢脸。</p>
吴三多也觉得有些丢脸，想起元宵节纪子期相助的情谊，又觉得不能任人如此当着他的面轻视纪子期，便同一个笑得最大声的别班小个子同学呛了起来：“于正，你留点口德吧！”</p>
那个于正的小个子同学不乐意了，“吴三多，我说纪小雪跟你有什么关系？”</p>
然后同旁边一人挤眉弄眼，“莫非是你的情人？”</p>
说完便同那人哈哈大笑起来。</p>
吴三多有些怒了，“我与她同为甲级甲班，为她说句公道话怎么啦？”</p>
所谓越辩越黑，于正不出声，只咧着嘴，暧昧看着他笑。</p>
吴三多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那个小个子于正。</p>
于正立马缩到另一同学身边，“吴三多，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急个什么劲？”</p>
唐大公子拦住正欲上前的吴三多，眉眼一扫，好似夹着严寒风霜而去，“于正，一个人成绩差没什么，可心胸不能差！</p>
你作为于氏商行最有份量的子辈，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不仅是你，是你整个于家！</p>
我唐氏商行与人合作，一向最看中对方的人品和胸襟！”</p>
唐大公子的话点到即止，于正却全身一个寒噤，立马收了声。</p>
他家现在一大半的生意全靠着唐氏，若身为唐家下代当家的唐大公子，回去后跟他老爹说两句对于氏不利的话，那于氏就完了，他也完了！</p>
于正立马白着脸对吴三多道歉：“刚才是我口下无德，吴三多你不要见怪！”</p>
被对方道了歉的吴三多，却并不买唐大公子的账，“我说唐大公子，这里是学院，你摆什么下代当家的谱！”</p>
唐大公子神色恢复清明，淡淡道：“有权不用，才是傻瓜！这世上哪里有净土？学院又如何？这里的明争暗斗跟外面有什么区别？”</p>
吴三多叹口气，“唐宋，你说你这样活着累不累？”</p>
唐大公子抬眼看向远处，没有回答，好似远方有什么吸引住了他一样。</p>
累？谁知道累不累？可累不累有什么关系？这个担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背在了他的背上！</p>
他背得起也好，背不起也罢，都得咬着牙背着独自前行，直到他倒下去的那一瞬。</p>
“礼科的成绩出来了！”有同学大喊道。</p>
仅管不是重要的科目，无聊透了的众人还是围了过去。</p>
“咦？甲级甲班纪小雪的礼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一个同学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发现了刚刚大家讨论的纪小雪的成绩。</p>
“真的？在哪？我看看！”</p>
“真的耶！”</p>
“看来也不是完全无用的人嘛！”</p>
“就说嘛，能进来棋林学院，总不至于一无是处！”</p>
也有人闲闲泼凉水，“礼科成绩好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书科和术科！”</p>
于是议论声又停了那么一小会。</p>
有些同学想起刚刚于正的下场，便不再嘴上讨论，只在心里嘀咕了。</p>
很快的，书科的成绩也出来了。</p>
又有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甲级甲班纪小雪的书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不是吧？”</p>
这下人群真沸腃起来了。</p>
许多人在榜单上还未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纷纷往甲上区的名单里瞧！</p>
果然，纪小雪的名字赦然在其中最上的位置！</p>
书科在棋林学院的地位虽远不及术科，却比其他四科地位要高上许多。</p>
学院里的学子，都是从小开始熟读就四书五经，大都也写得一手锦绣好文章。</p>
能考到甲上第一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平常人能做到之事！</p>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也有些惊讶了！</p>
那个小娘子竟然拿了书科的甲上第一？</p>
没个十年苦读和上好的天份，是绝无可能的！</p>
看来，他们有些低估了纪小雪！</p>
正讨论着，万众期待的术科成绩单终于出炉了！</p>
不少人跟着拿着成绩榜单的夫子身后，一路小跑过来！</p>
这下几乎是全校甲级的学子都齐集了！</p>
术科成绩单一贴上去，刚才围在榜单前的几人，一上来就直接从最下面往上，搜索纪小雪的名字。</p>
然后，一个看得飞速的学子，有些不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提高的变异的声调从他的喉咙里溢出，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甲级甲班纪小雪的术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应该是罗书吗？胖子，你没看错吧！”</p>
人群这时沸腾起来了。</p>
那被唤胖子的怒道：“我怎么会看错？就在榜单最顶甲上第一的位置，写着甲级甲班纪小雪，不信你自己来看！”</p>
“哇，真的耶！”</p>
“不是吧？甲级甲班难道有两个纪小雪不成？”</p>
“怎么可能？每张榜上都只有出现过一次纪小雪的名字！”</p>
围观的学子这下更热闹了，都顾不及查看自己的成绩，又重新对纪小雪其人讨论了起来。</p>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看到榜单第一的位置纪小雪的名字时，这下真是实实在在被惊到了！</p>
若说前两科纪子期的甲上，二人还存着一丝“嗯还好”，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p>
那这次，“纪小雪”这三个字，是真真实实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p>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良好的二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的事。</p>
莫非她就是赵夫子口中不愿说出其名的、资质测试最高等的那个神秘人？</p>
站在人墙外听到消息的程清和江嘉桐，面色似乎有点不好。</p>
特别是江嘉桐，本来她看到之前榜单上一直最末名的纪小雪时，想到吴三多竟与如此资质之人纠缠不清！</p>
心中连带吴三多的眼光都唾弃了几分！</p>
那人凭什么跟程姐姐相提并论？</p>
可现在，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纪小雪，不光礼科与书科获得甲上第一名，连术科也获得甲上第一名！</p>
竟将罗书也比了下去！</p>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p>
程清的面色只变了那么一会，就恢复了如常，只是隐约可见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如黑夜里的玉兰蒙上了淡淡阴影。</p>
人群还未消散，程清没了去看榜单的心思，转身往课堂上走去。</p>
“程姐姐！你不看成绩了吗？”江嘉桐在后面追问。</p>
程清头也不回，声音清沉，“人太多，不看了！等会夫子也会公布的！”</p>
江嘉桐跺跺脚，看看榜单又看看程清，还是追了上去。</p>
纪子期并不知道发生在榜单前的风波，也不知道就那么一小会儿，她的名字在全校甲级学生中，已众人皆知。</p>
早上喂完香菇后，她被老副院长叫了去。</p>
作为一个被他备受关注寄与厚望的人，老副院长理所当然早早就知道了纪小雪的成绩。</p>
心中即喜且忧。</p>
喜的自然是，纪小雪果然不负重望，即便没有接受授课，术数成绩依然考了第一。</p>
而且这第一，并不是简单的第一，严格说来，比第二的罗书解题的巧妙上高出不知多少！</p>
忧的自然是，居然有三科倒数第一！</p>
之前没听说艺科有问题啊？</p>
之前一听到消息的老副院长，亲自叫了艺科的百里夫子过来询问，“这成绩可有出错？”</p>
百里夫子苦笑道：“纪小雪同学天生音痴，于弹琴之道一窍不通，已勤学苦练几日，最基本的五音都弹不出来！</p>
日后怕难有所成！”</p>
老副院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真的有点严重了。</p>
“见过老副院长！”纪子期来到时，便见到老副院长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p>
“哦，小雪，你来了！”老副院长收敛心神，“老夫今早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你。</p>
原来教射御的林夫子，去年已提出要告老还乡。</p>
学院接受了他的辞呈，已从京城聘了一位新的夫子。</p>
但那位夫子突然临时有事，要过几月才能过来！不过他推荐了另一位夫子过来！</p>
这新来的代课夫子昨日已到，老夫与他谈过，希望他能针对你的特殊情况，单独进行训练！</p>
可这位夫子说他来天顺，帮人代课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来这里办其他紧要的事情。</p>
除了授课时间外，其余的时间他无法待在学院里！</p>
其他乙丙丁级的三位夫子，事关重大都不敢担此责，老夫也甚为头痛！</p>
所以，小雪你看，这射御课，你打算如何？”</p>
纪子期道：“副院长，小雪之前是担心自己水平太差，拖累了夫子的教学进度！所以先自行练习入门功夫！</p>
这射箭的功夫我已练了大半月，成绩虽不理想，也算入了门！</p>
而这骑马的功夫，没有夫子在旁指点，小雪是不敢自行揣摸的！</p>
所以小雪也想过了，这个月开始的射御课，必须按学院的安排，跟着夫子学了！”</p>
“呵呵，那就好！”解决了两个问题后，副院长将重心放在了最严重的艺上面，“那艺方面，该如何是好？”</p>
纪子期也头疼，弹琴这玩意，不单单是勤奋苦练就能解决的问题！</p>
纵她有万千种念头和想法，奈何天生音痴！</p>
她真不知如何是好！</p>
“这个，小雪之前过于浅薄，以为弹琴并不是件难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p>
经过几日勤练下来，明白了这不光需要长年的苦练，还得有一定的天份！</p>
奈何上天将小雪在这琴上的天份似乎收了回去，所以小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p>
不知副院长有何建议？”</p>
老副院长一听更觉忧心，连本人都气馁了，这怎么能成？</p>
“小雪你不必过于担忧，上天会眷顾勤奋之人的。只要你勤练不缀，必会有所成！”老副院长安慰道：</p>
“前两日老夫与百里夫子也谈过此问题，这弹琴确实不是一二月就能练就的功夫！</p>
针对学院的规矩，接下来的两个月，艺科的考题范围会放广一些，你尽量选简单一些的曲子，专心练一首！多向百里夫子请教！</p>
到时候肯定能过的！”</p>
这样感觉简单多了！纪子期感激不已，“多谢老副院长！”</p>
这边甲级甲班的荀夫子正在发放术科考试试卷。</p>
班上已在的二十四人的卷子已经发下去了，只剩下一张捏在手里让他百感交集，写着“纪小雪”三个字的满分甲上试卷。</p>
事实上这份答卷已在他手里捏了二天了。</p>
这份答卷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是在他的亲眼见证下写出来的！</p>
比起老副院长拿给他的入学资质测试以及升学试卷来说，其震憾程度不知强了千倍万倍！</p>
他将那些答题的方法揣摸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简单直接的解题思路？</p>
而后，作为三等术师中的佼佼者的荀夫子，不得不承认：纪小雪同学在术这一科，其天份远在他之上，或者说，这世上他还没有见过，天份可与之媲美的人！</p>
可是这偏科偏得如此离谱的人，他也是闻所未闻，三科甲上一名，三科丙下或丁倒数第一。</p>
也难怪老副院长会作出如此安排了！</p>
此时的荀夫子彻底理解了老副院长的痛苦与纠结。</p>
下课后的唐大公子、吴三多还有罗书自动地聚在了一起，却是关于今日术数课上，夫子的解题方法。</p>
吴三多率先道：“唐大公子，罗术痴，你们有没有觉得夫子今天的解题思路，有些熟悉？”</p>
唐大公子点点头，“与暗中授课的高人有些相似！”</p>
罗书也跟着点头。</p>
“莫非荀夫子就是那高人？”吴三多皱眉道：“可不像啊，之间一个月夫子的解题思路，还是与其他人等相似！”</p>
唐大公子与罗书也百思不得其解。</p>
吴三多突然啊了一声，兴奋道：“莫非荀夫子同我们一样，也得到了高人指点？”</p>
唐大公子翻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p>
罗书将头扭向一边，不作评论。</p>
吴三多讨了个没趣，便将话题转到了纪子期身上，“想不到这纪小雪术数水平如此之高，之前只当她是个有点特别的俏丽丫环，倒真是小瞧了她！”</p>
若是以往，唐大公子定会出言嘲讽道：吴三多，这小娘子在你心目中，不是一向只分不貌美、貌美与非常貌美吗？</p>
唐大公子低下头，沉默不语，只觉得胸口涨得慌！</p>
她曾经叉着腰、朝他扔银子的模样，撞见了故意不识、出言嘲讽他的神情，磨去棱角疏远有礼的态度，元宵皎皎月光下冰与火的惊艳！</p>
原来一直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地藏在他记忆深处一角！</p>
罗书却由纪小雪这三个字，想到了她的妹妹，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娇艳的小雨！</p>
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p>
吴三多望着二人明显面色有异的面孔，愕然了！</p>
隔日下午便有射箭课，纪子期早早告别香菇，到了射箭场等候，想给新来的夫子一个好印象。</p>
等了一会，抬头看看天色，貌似来得太早了些，纪子期便想着先自个练一会。</p>
站直瞄准，放！</p>
还是两环！</p>
又是两环！</p>
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呢？</p>
纪子期真是发愁！</p>
忽然有个温热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贴在她后面。</p>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手握住她执弓的左手，一手托住她的右肘，呈半拥抱的姿势。</p>
低沉的好听的略带点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的站姿没问题，力道没问题，就是手臂略低了一点！”</p>
纪子期吓一大跳，正想要挣脱，那声音又移到她耳边，热气扫过她的耳朵和脖子，一阵发麻，“嘘！别动！凝神闭息！专心看着前面的目标！”</p>
纪子期全身一阵发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听得到自己心脏怦怦像打鼓地声音。</p>
“放！”</p>
纪子期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眼睛随着那箭直直地穿过眼前的空气，射向箭靶。</p>
“八环！”纪子期有些不敢置信，太神奇了！</p>
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握着她执弓的手还未放开。</p>
他的手心一片滚烫，纪子期猛地挣开，向前走两步，然后转过身来。</p>
那男子二十左右模样，星目剑眉，目光如矩，雕刻般直挺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p>
明明五官深刻，面形却带着一丝柔和，形成一种突兀又奇特的美感。</p>
身着常见的深蓝色骑装，没一丝装饰，身姿挺拔如悬崖边的松柏，带着危险的力与美。</p>
如果说唐大公子是挂在天空的明月，清冷而高不可攀，吴三多是三月枝头的一簇桃花，诡异娇艳。</p>
眼前这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灼灼的烈日，蛰伏的野兽，热烈而危险，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融化或撕碎。</p>
纪子期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刚射出的那一箭的箭羽一样，兀自颤抖个不停。</p>
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孔，偏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你是谁？”</p>
“我是谁？”那男子咀嚼着纪子期的话，唇角略微向上，眼眸里似带上了一丝阴鸷。</p>
此时的射箭场空无一人，纪子期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男子。</p>
那男子嘴边的弧度忽然变大，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得温和不少，可纪子期却觉得那不过是猎人抓到猎物时，那一瞬的轻松。</p>
“我是学院来代课的御射夫子，杜夫子！”</p>
不知是纪子期的错觉还是怎的，她觉得男子在说“杜”字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p>
可是，怎么又是姓杜的？</p>
纪子期皱起眉，离开天凉前一晚杜峰最后在她耳边的低语，又在她心里像山间的回音一样，绵绵地回荡了起来，“大了等我来娶你！娶你！娶你！”</p>
啊，呸！鬼才要嫁你！纪子期在心中对着那个声音大声反驳。</p>
“这位同学？”</p>
是刚刚那位杜夫子的声音。</p>
难怪觉得有点眼熟！那声音莫名地觉得与杜峰有几分相似！</p>
但纪子期拒绝认为他们相似！</p>
正这时，甲级甲班的同学到了。</p>
唐大公子一进射箭场，就见到纪子期与一陌生高大男子两两对望的场景。</p>
他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清辉，极力忽略心中的那点不舒服。</p>
甲班的同学见到纪子期时，大多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p>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深为与纪子期为同窗而丢脸！</p>
两天后，他们成了甲级其他班人人羡慕的对象！</p>
他们班不仅有天才的罗书，又来了一个更神秘更天才的纪小雪！</p>
不过自认为与纪子期情谊不一般的吴三多，就没这种感觉了。</p>
她帮过他，他也帮过她，虽然她不知道他帮过她！</p>
吴三多看到纪子期，隔老远就大叫道：“纪小雪！”</p>
终于有人来了，纪子期肩头一松，感觉整个个轻松不少，扭头伸手同吴三多打招呼，“吴公子！”</p>
吴三多不一会就到了她面前，自来熟地道：“小雪，看不出你术科这么厉害！真是真人不露相！”</p>
纪子期客气道：“哪里，哪里！”</p>
“以后你叫我吴三多就行了！这术科上，可得多指点指点我！你知道我成绩一般，能考进来全靠运气！”吴三多套着近乎，“不过，我是叫你子期好呢，还是叫你小雪好？</p>
还是在学院里叫你小雪，在外面就叫子期？”</p>
纪子期笑着应他，“其实我没什么关系，你哪个叫得顺口，就叫哪个！”</p>
吴三多搔搔头，“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怎的？叫你小雪总觉得是在叫别人，我还是叫你子期吧！”</p>
“行，没问题！”</p>
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利箭般射过来，吴三多这才注意到离纪子期不远处，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正面色不郁的盯着他。</p>
那眯起的眼，就像随时想向他发起挑战似的。</p>
吴三多不由缩了一下，靠近纪子期小声问道：“那是谁？”</p>
纪子期也小声答道：“听说是新来的御射代课夫子，杜夫子！”</p>
哦，原来如此！难怪气势不一般！</p>
吴三多立马挂上自认为最谄媚的笑脸，想在新来的杜夫子心中留下好印象。</p>
“杜夫子好！是我甲级甲班吴思语，夫子唤我吴三多即可！”</p>
一向男女老少通吃的吴三多碰了个硬钉子。</p>
杜夫子犀利的眼狠狠打量了他两下，轻哼一声，高大挺拔的身躯背转过去。</p>
吴三多的笑脸立马僵住了！</p>
他尴尬摸摸鼻子，这夫子可真有个性，比唐大公子还有个性，而且这气势，好骇人！</p>
今日的射箭课上，吴三多吃足了苦头。</p>
原本以他八环的平均成绩，真心不算太差。</p>
可这杜夫子总是吹毛求疵，一遍遍揪着他的小毛病，让他不断改进。</p>
吴三多已不知射了多少箭了，他只觉得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p>
他很想抗议，非常想抗议，每次话到嘴边遇上杜夫子冷冰冰又无情，看他向看垂死挣扎的人的眼，又胆怯咽了回去。</p>
现在他只盼着快点结束了。</p>
纪子期也盼着快点结束，那杜夫子好似也没特意看她，也没特意针对她，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浑身像遇到危险时一般，不自觉汗毛直竖。</p>
还是结束后自己多多练习吧！她想。</p>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终于天籁之音响了起来。</p>
甲班同学一阵欢呼。</p>
原来不只有自己盼着早点结束，纪子期和吴三多同时如此想道。</p>
“纪小雪同学！”杜夫子看向她，嘴边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p>
“老副院长交待，要对你进行特别训练，你留下来多练半个时辰！”</p>
</p>
苏武年前找到了一种成本便宜近一半的木头，又与各木匠工坊讲明了长期合作的规划，顺利将成本降了下来。</p>
第一批一千两的成品已经上市半个月了。</p>
纪子期这段时间忙着学院考试的事情，一直未与苏武碰过面。</p>
今日她来除了看看销售的情况，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与唐氏及闵氏商行的合作谈得如何了。</p>
木匠铺里很红火，不少人围着自行车看来看去，还有两个面生的伙计专门骑在自行车上面作示范。</p>
不过一会功夫，就已经卖了三辆，都是全额付款。</p>
苏武娘的嘴从自行车上市以来，就没合拢过。</p>
不仅是跟客人耍嘴皮子耍得合不拢，更多的是笑得合不拢。</p>
她这半个月来收银子收得手都软了。</p>
看到纪子期，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客人也不管了，亲热地上前拉住纪子期的小手，“子期啊，你终于过来了！我们家阿武一直盼着你来呢！”</p>
边说边拉着她往后院走，“阿武就在后面，苏婶亲自带你去！”</p>
纪子期有些受不住苏婶这异常的热情，挣脱她的手，“苏婶，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去找苏武哥！您先忙，客人还等着您呢！”</p>
“不是外人，呵呵！确实，咱们都不是外人！”苏婶话中有话，脸上更是见牙不见眼，“那行吧，子期，你进去，和阿武慢慢聊！聊多久都行，苏婶待会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打扰！”</p>
那边传来客人的声音，“掌柜的，收钱啦！”</p>
“来啦，来啦！”苏武娘边高声应道，边朝纪子期使了个眼色，满脸春风的朝着前堂走去。</p>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心想，看苏武娘这表情，莫非是找到了第二春？苏武哥就快有个便宜阿爹了？</p>
满面笑容的苏武娘边走边得意，傻小子，这么大个财神爷在眼前，也不晓得抓紧！既然你不会抓，老娘就帮你一把吧！</p>
“苏武哥！”</p>
苏武正在工坊里组装自行车。</p>
听到纪子期的呼唤，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同新请来的师傅简单交待了几句，擦擦手走了出来。</p>
沐浴在阳光下的纪子期，那张笑盈盈的脸格外动人。</p>
苏武下意识避开眼，“子期，考完试了？成绩如何？”</p>
纪子期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不少，“别提这事了，想来都糟心！还是说说自行车的问题吧！”</p>
难得见面，苏武其实有心想了解多点她在学院里的情况，见她不愿详谈，便顺着她的意，转到了自行车上面。</p>
“这初初一千辆自行车上市半个月以来，已卖掉了一半，比预计的情况好多了！</p>
我已经加急订了一批约三千两的木材，预计过几天就可以开工了。”</p>
说到生意，苏武的面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关于唐氏与闵氏商行的代理问题，元宵后我去过两家商行找他们的掌柜。</p>
很不巧，能做主的人，都回了外地老家，要到二月上旬才回来。</p>
再大一些的主事，别人又不愿见我一小木匠铺老板。</p>
刚好忙着自行车生产的事，我索性等那一千辆自行车生产出来，销售了几天后。</p>
直接抬着自行车去了两家商行。</p>
两位掌柜倒都是识货的，只不过一开口就谈要买断，甚至是独家！</p>
我按照你说的，坚决只肯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的价格销售！</p>
两位掌柜做不了主，就上报了上头的管事。</p>
前两天，上头的管事来找我谈过，还是想独家买断，甚至想将这自行车直接买断！</p>
我不肯！那两位主事便回去了，说再商量看看！这两日会给个明确的答复！”</p>
纪子期肯定地点点头，“苏武哥，做得好！”</p>
得到赞扬的苏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p>
万分不愿打扰二人的苏武娘，面对亲自上门来的唐氏商行二当家，头脑发晕脚步不稳地来到后院工坊处。</p>
苏武见他娘面色有些异常，以为前堂发生了什么事，忙迎上前去扶住他娘，担心问道：“娘，怎么啦？”</p>
苏武娘顺势靠在自己儿子身上，抚着胸口，颤抖道：“阿武，有，有人找！”</p>
“是谁？”苏武有些不高兴，到底是谁来找他，把他娘吓成这样子？</p>
“唐，唐氏商行，二当家！”</p>
苏武娘吐出这几个字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p>
可为何总觉得不真实，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呢？</p>
上次唐氏商行管事找上门来，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p>
可他儿子竟然两三句话，说什么代销是底限，把人家给拒绝了！</p>
苏武娘是典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女子，除了儿子的婚事，其他的所有事，特别是对外的事，无论苏武怎么做怎么打算，苏武娘从来不多说一句！</p>
虽然她心里一直没停止过打她的小九九。</p>
可今天，亲自上门来的，竟是唐氏商行的二当家！</p>
唐氏商行何等人家？全国四大商行之一。</p>
光这天顺，就有一半的产业是唐氏的，这家木匠铺店所在的商业街，就是属于唐氏的。</p>
听说他们这的房子，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是用来装银子的！</p>
那产业大到，银子多到，连官府都要顾忌三分！</p>
二当家和许人也？就是唐氏商行大当家的嫡亲弟弟，唐氏商行的二把手。</p>
平时里多少人捧着银子，想见二当家一面，与谈生意上的事。</p>
二当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什么事都来找二爷我？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p>
可今天，这二当家的，竟亲自来到我儿这小小木匠铺，说要跟他谈生意？</p>
天啦！</p>
这以后得挣多少银子啊！</p>
苏武娘正幻想着坐在金山银山中数银子数得手指疼的场面。</p>
纪子期与苏武交换个眼神。</p>
苏武了然，交自己还浑身发软的娘交给纪子期。</p>
“苏婶，来，我扶您去那边歇息一会！”</p>
唐氏二当家也就是人称二爷的，唐大公子的二叔唐树，面孔生得与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斜眼睥来，暗生无数风流，又带着洞悉事世的闲散与不拘。</p>
身材略清瘦一些，一身暗色锦袍并无过多花色，淡淡泛着柔光，做工精细，透露出低调中的奢华，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p>
唐树其人做生意一把好手，眼光一流，不只是做生意，也包括看女人。</p>
吴三多是假风流，唐树是真风流。</p>
黄花闺女，青楼名妓，寡妇遗孀，只要看得上眼，看得对眼，不居什么身份地位，通通可以欢好恩爱一番！</p>
他为人大方，对女人更大方！</p>
因为如此，他爹当年便将当家的位置给了稳重的大儿子，也就是唐大公子的老爹。</p>
唐树无所谓，反正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玩，何必要那个虚名？</p>
像他这样挣挣银子，抱抱美女，多么地优哉游哉，洒脱自在！</p>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纪子期在这里的关系，即使面对唐氏的二当家，会客厅里的苏武虽有些紧张，却不显怯场。</p>
他抱拳作揖：“见过二当家，在下苏武！”</p>
唐树见他举止稳当，比一些久经商场，却初次见他的老道商人，表现要得体许多。</p>
心下有就些满意。</p>
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值得提携！</p>
“二当家请用茶！”</p>
唐树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下，放下后直接开门见山：“二爷我这次来，是关于自行车买断的事情！</p>
你直接开个价，不拘多少，二爷我现场拍板！”</p>
苏武不卑不亢：“回二爷的话，想必吕管事已将在下的要求传给了二爷。</p>
这自行车只谈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要求的价格售卖！</p>
这是谈合作的先决条件！”</p>
“合作？”唐树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可他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威压，“你一个小小的木匠铺，也敢说跟我唐氏商行谈合作二字？”</p>
“二爷，生意无大小！一两银子也好，一万两银子也罢，在下认为只要是两家互订友好条约，都应该称为合作！”苏武虽被他的气势打压住，还是谨记纪子期的交待，坚决不让步。</p>
唐树重哼一声，“小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p>
若此番交易谈不成，只要我唐氏商行放出风声，根本无需大动干戈，自有人出面收拾你！</p>
到时候你觉得你一小小的木匠铺，还会有活路吗？”</p>
苏武苦笑道：“二爷，当初在下之所以首选唐氏商行，而不是其它三大家，正是看中了唐氏商行身为商行领袖的胸怀！</p>
唐氏向来对同行尊敬，对后辈提拔，对怀才不遇之士愿意伸出援手！</p>
大下从未听说过以大欺小之事！</p>
大当家二当家，为提高商人的地位亦从不余遗力！</p>
且心怀天下黎民，每年赈灾扶贫所费银两不计其数！</p>
又哪会将自行车这点小小利润看眼里？</p>
若唐氏因此对在下不满，定不是因为在下不肯将自行车卖断的缘故，而是在下不识礼数所致！”</p>
唐树听完，抬头朗声大笑起来。</p>
只不同的是，这次带了实实在在的赞赏。</p>
“小子不错，有胆子，又有脑子！”唐树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这自行车的代销我唐氏接了！具体事项明日由老吕来跟你细谈！”</p>
苏武全身松懈下来后，这才觉得背后衣衫湿透。</p>
他恭敬作揖：“苏武恭送二爷！”</p>
唐树走后，苏武抹抹额头的汗。</p>
他刚才竟然敢跟唐氏的二当家说出那样的话？</p>
坐在会客厅后房的纪子期已经听到了结果，对苏武刚才的表现表示了十二分的肯定与赞赏。</p>
苏武嘿嘿傻笑起来，完全不见刚才凛然正气的样。</p>
棋林学院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p>
在专门贴着成绩单的外墙上，已有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单贴在了墙上。</p>
众多围在那块墙边上的学子，主要是为了等礼术书三科的成绩，或者说重点是为了等术科的成绩。</p>
毕竟这是一个专攻术数的学院，其他五科的成绩再好，也不及一门术科的成绩重要。</p>
众人对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在当天考试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p>
大部分兴趣缺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p>
不过还是有些好事者，无聊地在三张成绩单面前走来走去，想研究出一朵花出来。</p>
还别说，真的让他看出朵花来了。</p>
“大发现！大发现！”一位学子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甲级甲班纪小雪：艺科丁，射科丙下，御科丁，三科都是倒数第一！”</p>
“不是吧？谁是纪小雪？”</p>
“出来让在伙见识一下？”</p>
“这种成绩是如何进的棋林学院？”</p>
听到响动的不少学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些上次在骑马场已经知道的，便开始同旁边人讲起当时御科考试的情形。</p>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刻钟，全棋林学院都知道甲级甲班出了个三科下下等倒数第一的纪小雪。</p>
甲级甲班的同学深感丢脸。</p>
吴三多也觉得有些丢脸，想起元宵节纪子期相助的情谊，又觉得不能任人如此当着他的面轻视纪子期，便同一个笑得最大声的别班小个子同学呛了起来：“于正，你留点口德吧！”</p>
那个于正的小个子同学不乐意了，“吴三多，我说纪小雪跟你有什么关系？”</p>
然后同旁边一人挤眉弄眼，“莫非是你的情人？”</p>
说完便同那人哈哈大笑起来。</p>
吴三多有些怒了，“我与她同为甲级甲班，为她说句公道话怎么啦？”</p>
所谓越辩越黑，于正不出声，只咧着嘴，暧昧看着他笑。</p>
吴三多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那个小个子于正。</p>
于正立马缩到另一同学身边，“吴三多，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急个什么劲？”</p>
唐大公子拦住正欲上前的吴三多，眉眼一扫，好似夹着严寒风霜而去，“于正，一个人成绩差没什么，可心胸不能差！</p>
你作为于氏商行最有份量的子辈，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不仅是你，是你整个于家！</p>
我唐氏商行与人合作，一向最看中对方的人品和胸襟！”</p>
唐大公子的话点到即止，于正却全身一个寒噤，立马收了声。</p>
他家现在一大半的生意全靠着唐氏，若身为唐家下代当家的唐大公子，回去后跟他老爹说两句对于氏不利的话，那于氏就完了，他也完了！</p>
于正立马白着脸对吴三多道歉：“刚才是我口下无德，吴三多你不要见怪！”</p>
被对方道了歉的吴三多，却并不买唐大公子的账，“我说唐大公子，这里是学院，你摆什么下代当家的谱！”</p>
唐大公子神色恢复清明，淡淡道：“有权不用，才是傻瓜！这世上哪里有净土？学院又如何？这里的明争暗斗跟外面有什么区别？”</p>
吴三多叹口气，“唐宋，你说你这样活着累不累？”</p>
唐大公子抬眼看向远处，没有回答，好似远方有什么吸引住了他一样。</p>
累？谁知道累不累？可累不累有什么关系？这个担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背在了他的背上！</p>
他背得起也好，背不起也罢，都得咬着牙背着独自前行，直到他倒下去的那一瞬。</p>
“礼科的成绩出来了！”有同学大喊道。</p>
仅管不是重要的科目，无聊透了的众人还是围了过去。</p>
“咦？甲级甲班纪小雪的礼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一个同学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发现了刚刚大家讨论的纪小雪的成绩。</p>
“真的？在哪？我看看！”</p>
“真的耶！”</p>
“看来也不是完全无用的人嘛！”</p>
“就说嘛，能进来棋林学院，总不至于一无是处！”</p>
也有人闲闲泼凉水，“礼科成绩好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书科和术科！”</p>
于是议论声又停了那么一小会。</p>
有些同学想起刚刚于正的下场，便不再嘴上讨论，只在心里嘀咕了。</p>
很快的，书科的成绩也出来了。</p>
又有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甲级甲班纪小雪的书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不是吧？”</p>
这下人群真沸腃起来了。</p>
许多人在榜单上还未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纷纷往甲上区的名单里瞧！</p>
果然，纪小雪的名字赦然在其中最上的位置！</p>
书科在棋林学院的地位虽远不及术科，却比其他四科地位要高上许多。</p>
学院里的学子，都是从小开始熟读就四书五经，大都也写得一手锦绣好文章。</p>
能考到甲上第一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平常人能做到之事！</p>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也有些惊讶了！</p>
那个小娘子竟然拿了书科的甲上第一？</p>
没个十年苦读和上好的天份，是绝无可能的！</p>
看来，他们有些低估了纪小雪！</p>
正讨论着，万众期待的术科成绩单终于出炉了！</p>
不少人跟着拿着成绩榜单的夫子身后，一路小跑过来！</p>
这下几乎是全校甲级的学子都齐集了！</p>
术科成绩单一贴上去，刚才围在榜单前的几人，一上来就直接从最下面往上，搜索纪小雪的名字。</p>
然后，一个看得飞速的学子，有些不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提高的变异的声调从他的喉咙里溢出，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甲级甲班纪小雪的术科成绩：甲上，第一名！”</p>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应该是罗书吗？胖子，你没看错吧！”</p>
人群这时沸腾起来了。</p>
那被唤胖子的怒道：“我怎么会看错？就在榜单最顶甲上第一的位置，写着甲级甲班纪小雪，不信你自己来看！”</p>
“哇，真的耶！”</p>
“不是吧？甲级甲班难道有两个纪小雪不成？”</p>
“怎么可能？每张榜上都只有出现过一次纪小雪的名字！”</p>
围观的学子这下更热闹了，都顾不及查看自己的成绩，又重新对纪小雪其人讨论了起来。</p>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看到榜单第一的位置纪小雪的名字时，这下真是实实在在被惊到了！</p>
若说前两科纪子期的甲上，二人还存着一丝“嗯还好”，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p>
那这次，“纪小雪”这三个字，是真真实实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p>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良好的二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的事。</p>
莫非她就是赵夫子口中不愿说出其名的、资质测试最高等的那个神秘人？</p>
站在人墙外听到消息的程清和江嘉桐，面色似乎有点不好。</p>
特别是江嘉桐，本来她看到之前榜单上一直最末名的纪小雪时，想到吴三多竟与如此资质之人纠缠不清！</p>
心中连带吴三多的眼光都唾弃了几分！</p>
那人凭什么跟程姐姐相提并论？</p>
可现在，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纪小雪，不光礼科与书科获得甲上第一名，连术科也获得甲上第一名！</p>
竟将罗书也比了下去！</p>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p>
程清的面色只变了那么一会，就恢复了如常，只是隐约可见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如黑夜里的玉兰蒙上了淡淡阴影。</p>
人群还未消散，程清没了去看榜单的心思，转身往课堂上走去。</p>
“程姐姐！你不看成绩了吗？”江嘉桐在后面追问。</p>
程清头也不回，声音清沉，“人太多，不看了！等会夫子也会公布的！”</p>
江嘉桐跺跺脚，看看榜单又看看程清，还是追了上去。</p>
纪子期并不知道发生在榜单前的风波，也不知道就那么一小会儿，她的名字在全校甲级学生中，已众人皆知。</p>
早上喂完香菇后，她被老副院长叫了去。</p>
作为一个被他备受关注寄与厚望的人，老副院长理所当然早早就知道了纪小雪的成绩。</p>
心中即喜且忧。</p>
喜的自然是，纪小雪果然不负重望，即便没有接受授课，术数成绩依然考了第一。</p>
而且这第一，并不是简单的第一，严格说来，比第二的罗书解题的巧妙上高出不知多少！</p>
忧的自然是，居然有三科倒数第一！</p>
之前没听说艺科有问题啊？</p>
之前一听到消息的老副院长，亲自叫了艺科的百里夫子过来询问，“这成绩可有出错？”</p>
百里夫子苦笑道：“纪小雪同学天生音痴，于弹琴之道一窍不通，已勤学苦练几日，最基本的五音都弹不出来！</p>
日后怕难有所成！”</p>
老副院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真的有点严重了。</p>
“见过老副院长！”纪子期来到时，便见到老副院长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p>
“哦，小雪，你来了！”老副院长收敛心神，“老夫今早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你。</p>
原来教射御的林夫子，去年已提出要告老还乡。</p>
学院接受了他的辞呈，已从京城聘了一位新的夫子。</p>
但那位夫子突然临时有事，要过几月才能过来！不过他推荐了另一位夫子过来！</p>
这新来的代课夫子昨日已到，老夫与他谈过，希望他能针对你的特殊情况，单独进行训练！</p>
可这位夫子说他来天顺，帮人代课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来这里办其他紧要的事情。</p>
除了授课时间外，其余的时间他无法待在学院里！</p>
其他乙丙丁级的三位夫子，事关重大都不敢担此责，老夫也甚为头痛！</p>
所以，小雪你看，这射御课，你打算如何？”</p>
纪子期道：“副院长，小雪之前是担心自己水平太差，拖累了夫子的教学进度！所以先自行练习入门功夫！</p>
这射箭的功夫我已练了大半月，成绩虽不理想，也算入了门！</p>
而这骑马的功夫，没有夫子在旁指点，小雪是不敢自行揣摸的！</p>
所以小雪也想过了，这个月开始的射御课，必须按学院的安排，跟着夫子学了！”</p>
“呵呵，那就好！”解决了两个问题后，副院长将重心放在了最严重的艺上面，“那艺方面，该如何是好？”</p>
纪子期也头疼，弹琴这玩意，不单单是勤奋苦练就能解决的问题！</p>
纵她有万千种念头和想法，奈何天生音痴！</p>
她真不知如何是好！</p>
“这个，小雪之前过于浅薄，以为弹琴并不是件难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p>
经过几日勤练下来，明白了这不光需要长年的苦练，还得有一定的天份！</p>
奈何上天将小雪在这琴上的天份似乎收了回去，所以小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p>
不知副院长有何建议？”</p>
老副院长一听更觉忧心，连本人都气馁了，这怎么能成？</p>
“小雪你不必过于担忧，上天会眷顾勤奋之人的。只要你勤练不缀，必会有所成！”老副院长安慰道：</p>
“前两日老夫与百里夫子也谈过此问题，这弹琴确实不是一二月就能练就的功夫！</p>
针对学院的规矩，接下来的两个月，艺科的考题范围会放广一些，你尽量选简单一些的曲子，专心练一首！多向百里夫子请教！</p>
到时候肯定能过的！”</p>
这样感觉简单多了！纪子期感激不已，“多谢老副院长！”</p>
这边甲级甲班的荀夫子正在发放术科考试试卷。</p>
班上已在的二十四人的卷子已经发下去了，只剩下一张捏在手里让他百感交集，写着“纪小雪”三个字的满分甲上试卷。</p>
事实上这份答卷已在他手里捏了二天了。</p>
这份答卷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是在他的亲眼见证下写出来的！</p>
比起老副院长拿给他的入学资质测试以及升学试卷来说，其震憾程度不知强了千倍万倍！</p>
他将那些答题的方法揣摸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简单直接的解题思路？</p>
而后，作为三等术师中的佼佼者的荀夫子，不得不承认：纪小雪同学在术这一科，其天份远在他之上，或者说，这世上他还没有见过，天份可与之媲美的人！</p>
可是这偏科偏得如此离谱的人，他也是闻所未闻，三科甲上一名，三科丙下或丁倒数第一。</p>
也难怪老副院长会作出如此安排了！</p>
此时的荀夫子彻底理解了老副院长的痛苦与纠结。</p>
下课后的唐大公子、吴三多还有罗书自动地聚在了一起，却是关于今日术数课上，夫子的解题方法。</p>
吴三多率先道：“唐大公子，罗术痴，你们有没有觉得夫子今天的解题思路，有些熟悉？”</p>
唐大公子点点头，“与暗中授课的高人有些相似！”</p>
罗书也跟着点头。</p>
“莫非荀夫子就是那高人？”吴三多皱眉道：“可不像啊，之间一个月夫子的解题思路，还是与其他人等相似！”</p>
唐大公子与罗书也百思不得其解。</p>
吴三多突然啊了一声，兴奋道：“莫非荀夫子同我们一样，也得到了高人指点？”</p>
唐大公子翻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p>
罗书将头扭向一边，不作评论。</p>
吴三多讨了个没趣，便将话题转到了纪子期身上，“想不到这纪小雪术数水平如此之高，之前只当她是个有点特别的俏丽丫环，倒真是小瞧了她！”</p>
若是以往，唐大公子定会出言嘲讽道：吴三多，这小娘子在你心目中，不是一向只分不貌美、貌美与非常貌美吗？</p>
唐大公子低下头，沉默不语，只觉得胸口涨得慌！</p>
她曾经叉着腰、朝他扔银子的模样，撞见了故意不识、出言嘲讽他的神情，磨去棱角疏远有礼的态度，元宵皎皎月光下冰与火的惊艳！</p>
原来一直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地藏在他记忆深处一角！</p>
罗书却由纪小雪这三个字，想到了她的妹妹，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娇艳的小雨！</p>
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p>
吴三多望着二人明显面色有异的面孔，愕然了！</p>
隔日下午便有射箭课，纪子期早早告别香菇，到了射箭场等候，想给新来的夫子一个好印象。</p>
等了一会，抬头看看天色，貌似来得太早了些，纪子期便想着先自个练一会。</p>
站直瞄准，放！</p>
还是两环！</p>
又是两环！</p>
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呢？</p>
纪子期真是发愁！</p>
忽然有个温热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贴在她后面。</p>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手握住她执弓的左手，一手托住她的右肘，呈半拥抱的姿势。</p>
低沉的好听的略带点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的站姿没问题，力道没问题，就是手臂略低了一点！”</p>
纪子期吓一大跳，正想要挣脱，那声音又移到她耳边，热气扫过她的耳朵和脖子，一阵发麻，“嘘！别动！凝神闭息！专心看着前面的目标！”</p>
纪子期全身一阵发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听得到自己心脏怦怦像打鼓地声音。</p>
“放！”</p>
纪子期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眼睛随着那箭直直地穿过眼前的空气，射向箭靶。</p>
“八环！”纪子期有些不敢置信，太神奇了！</p>
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握着她执弓的手还未放开。</p>
他的手心一片滚烫，纪子期猛地挣开，向前走两步，然后转过身来。</p>
那男子二十左右模样，星目剑眉，目光如矩，雕刻般直挺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p>
明明五官深刻，面形却带着一丝柔和，形成一种突兀又奇特的美感。</p>
身着常见的深蓝色骑装，没一丝装饰，身姿挺拔如悬崖边的松柏，带着危险的力与美。</p>
如果说唐大公子是挂在天空的明月，清冷而高不可攀，吴三多是三月枝头的一簇桃花，诡异娇艳。</p>
眼前这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灼灼的烈日，蛰伏的野兽，热烈而危险，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融化或撕碎。</p>
纪子期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刚射出的那一箭的箭羽一样，兀自颤抖个不停。</p>
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孔，偏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你是谁？”</p>
“我是谁？”那男子咀嚼着纪子期的话，唇角略微向上，眼眸里似带上了一丝阴鸷。</p>
此时的射箭场空无一人，纪子期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男子。</p>
那男子嘴边的弧度忽然变大，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得温和不少，可纪子期却觉得那不过是猎人抓到猎物时，那一瞬的轻松。</p>
“我是学院来代课的御射夫子，杜夫子！”</p>
不知是纪子期的错觉还是怎的，她觉得男子在说“杜”字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p>
可是，怎么又是姓杜的？</p>
纪子期皱起眉，离开天凉前一晚杜峰最后在她耳边的低语，又在她心里像山间的回音一样，绵绵地回荡了起来，“大了等我来娶你！娶你！娶你！”</p>
啊，呸！鬼才要嫁你！纪子期在心中对着那个声音大声反驳。</p>
“这位同学？”</p>
是刚刚那位杜夫子的声音。</p>
难怪觉得有点眼熟！那声音莫名地觉得与杜峰有几分相似！</p>
但纪子期拒绝认为他们相似！</p>
正这时，甲级甲班的同学到了。</p>
唐大公子一进射箭场，就见到纪子期与一陌生高大男子两两对望的场景。</p>
他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清辉，极力忽略心中的那点不舒服。</p>
甲班的同学见到纪子期时，大多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p>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深为与纪子期为同窗而丢脸！</p>
两天后，他们成了甲级其他班人人羡慕的对象！</p>
他们班不仅有天才的罗书，又来了一个更神秘更天才的纪小雪！</p>
不过自认为与纪子期情谊不一般的吴三多，就没这种感觉了。</p>
她帮过他，他也帮过她，虽然她不知道他帮过她！</p>
吴三多看到纪子期，隔老远就大叫道：“纪小雪！”</p>
终于有人来了，纪子期肩头一松，感觉整个个轻松不少，扭头伸手同吴三多打招呼，“吴公子！”</p>
吴三多不一会就到了她面前，自来熟地道：“小雪，看不出你术科这么厉害！真是真人不露相！”</p>
纪子期客气道：“哪里，哪里！”</p>
“以后你叫我吴三多就行了！这术科上，可得多指点指点我！你知道我成绩一般，能考进来全靠运气！”吴三多套着近乎，“不过，我是叫你子期好呢，还是叫你小雪好？</p>
还是在学院里叫你小雪，在外面就叫子期？”</p>
纪子期笑着应他，“其实我没什么关系，你哪个叫得顺口，就叫哪个！”</p>
吴三多搔搔头，“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怎的？叫你小雪总觉得是在叫别人，我还是叫你子期吧！”</p>
“行，没问题！”</p>
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利箭般射过来，吴三多这才注意到离纪子期不远处，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正面色不郁的盯着他。</p>
那眯起的眼，就像随时想向他发起挑战似的。</p>
吴三多不由缩了一下，靠近纪子期小声问道：“那是谁？”</p>
纪子期也小声答道：“听说是新来的御射代课夫子，杜夫子！”</p>
哦，原来如此！难怪气势不一般！</p>
吴三多立马挂上自认为最谄媚的笑脸，想在新来的杜夫子心中留下好印象。</p>
“杜夫子好！是我甲级甲班吴思语，夫子唤我吴三多即可！”</p>
一向男女老少通吃的吴三多碰了个硬钉子。</p>
杜夫子犀利的眼狠狠打量了他两下，轻哼一声，高大挺拔的身躯背转过去。</p>
吴三多的笑脸立马僵住了！</p>
他尴尬摸摸鼻子，这夫子可真有个性，比唐大公子还有个性，而且这气势，好骇人！</p>
今日的射箭课上，吴三多吃足了苦头。</p>
原本以他八环的平均成绩，真心不算太差。</p>
可这杜夫子总是吹毛求疵，一遍遍揪着他的小毛病，让他不断改进。</p>
吴三多已不知射了多少箭了，他只觉得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p>
他很想抗议，非常想抗议，每次话到嘴边遇上杜夫子冷冰冰又无情，看他向看垂死挣扎的人的眼，又胆怯咽了回去。</p>
现在他只盼着快点结束了。</p>
纪子期也盼着快点结束，那杜夫子好似也没特意看她，也没特意针对她，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浑身像遇到危险时一般，不自觉汗毛直竖。</p>
还是结束后自己多多练习吧！她想。</p>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终于天籁之音响了起来。</p>
甲班同学一阵欢呼。</p>
原来不只有自己盼着早点结束，纪子期和吴三多同时如此想道。</p>
“纪小雪同学！”杜夫子看向她，嘴边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p>
“老副院长交待，要对你进行特别训练，你留下来多练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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