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1、元宵灯会数字谜
纪子期瞪了他一眼，小风立马乖乖噤声，只咧嘴无声大笑。</p>
苏谨言闹了个大红脸。</p>
看着一众丫环小厮不敢置信又强忍住笑的模样，他爬起身，恼羞成怒地道：“子期，你这个自行车不会是坏了吧？”</p>
纪子期将自行车扶起，笑着道：“少爷，这骑自行车是有技巧的！来，我边慢慢骑，边跟你讲解！”</p>
在苏谨言表示听懂了以后，纪了期帮他戴上头套、袖套和膝套。</p>
苏谨言本不想戴，听纪子期说这是专门用来防摔伤的。</p>
他摸摸刚被摔得生疼的手臂，看在那东西样子还不算难看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p>
苏谨言虽对自行车的熟悉度比苏武差，但他年纪小，又有悟性，在半个时辰又摔了三次后，苏谨言终于找到了感觉。</p>
他开始加快速度，逐步超越小风。</p>
小风满含羡慕，“少爷哥哥，真棒！”</p>
苏谨言二轮的速度，自然是小风的小三轮不能比的。</p>
于是小风开始有些不满意了，“少爷哥哥，小风跟你换着玩好不好？”</p>
苏谨言想起小风之前嘲笑他笨的神态，骄傲地一抬下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与不愿。</p>
小风立马垮下脸。</p>
纪子期安慰道：“小风，你现在个子太小，二轮的自行车，你坐上去，脚踩不着踏板。</p>
等过多两年你长高了，就可以骑少爷的自行车了！”</p>
小风还是有些不高兴，“还要两年那么久啊！”</p>
小雨插嘴道：“小风，如果你每天不挑食，吃多点青菜和米饭，不用两年就长高了！”</p>
小风爱吃甜食，到了用膳的时候，总是不规矩进食。</p>
小雨头痛了好久，正好趁此机会教育教育他。</p>
纪子期也知道，便顺着小雨的意思点了点头。</p>
小风于是大声道：“灵玉姐姐，什么时候用晚膳？小风今晚要吃两碗白米饭！”</p>
灵玉笑道：“快了，快了！灵玉姐现在去催，保证小风今晚一定有米饭吃！”</p>
小风闻言，又高兴地踩着他的小三轮，在谨园里转来转去。</p>
骑累了的苏谨言停了下来。</p>
纪子期看着眼含羡慕的小雨，“小雨，要不你也去试试？”</p>
小雨的眼睛发亮了，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可是，姐，要是摔着了，好丢人的！”</p>
“我们家小雨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纪子期微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不过，小雨就算摔倒了，肯定也是摔得最漂亮的小姑娘！”</p>
“姐，讨厌！你取笑人家！”小雨的脸顿时像染上了胭脂一般，更显娇艳，她捂着被纪子期捏过的一边脸颊，眼睛里光彩夺目，“好，我来试试！”</p>
女孩子的平衡能力比起男孩子确实差一些。小雨摔了五六次之后，还是只能骑出几丈的距离。</p>
除了第一次摔倒后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外，慢慢地，小雨对摔跤这回事已经免疫了。</p>
虽然进度慢，她依然没有气馁，脸上反而越来越兴奋！</p>
纪子期都不由有些佩服她了！</p>
第二日一大早，苏谨言和小风便骑着自己的二轮和三轮往和自的学堂去了。</p>
跟在小风身后的纪子期不停喊道：“小风，慢点，别撞到人了！”</p>
学堂上，刘夫子立马发现了那些学子们的不对劲！</p>
一个个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不时往纪小风的方向瞟去，连一向最乖巧的陈家的与王家的两个小公子也如此。</p>
这样再讲下去也没用！刘夫子索性放下手中的小学，停顿了一会，正色问道：“今早发生了何事？”</p>
学子们见被夫子抓包，立马转正脑袋，低着头不出声。</p>
“陈冲，你说！”</p>
被点名的陈冲站起身，一向老实听话的他脸有些微红，乖乖说了，“回夫子的话，今早纪小风骑着一个奇怪的、带三个轮子的木头车来学堂，大伙儿都有些好奇！”</p>
“哦？”刘夫子来了兴趣，“纪小风，是什么东西来的？”</p>
小风站起身，大声道：“回夫子，那叫自行车！是我大姐想出来给我玩的！”</p>
“自行车？”刘夫子拈拈下巴上的胡须，“老夫倒是闻所未闻！”</p>
然后见到其他学子一副羡慕又好奇的神态，索性道：“不如去院子里，让夫子也见识见识！”</p>
刘夫子话音刚落，班上的学子立马一窝蜂冲进了院子里。</p>
这帮小兔崽子！</p>
刘夫子边嘀咕边起身往院子里走去。</p>
院子里小风已骑上自行车，展示给大伙看了。</p>
因为其他学子和小风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即使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心里头痒得发慌，也还是没人出声说想试一试。</p>
最后，和小风虽无来往也无冲突的陈冲开口了，“纪小风，可以让我试试吗？”</p>
小风大度地将自行车让给了陈冲。</p>
其他人瞬间后悔死了，早知道纪小风同学这么大度，自己刚刚就该开口了！</p>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开始向小风借自行车玩了，小风一一点头，“好，没问题！不过，大家要按顺序来！不可以抢！”</p>
于是想玩的人，乖乖排起了队！</p>
有几个一向看小风不顺眼的，也在这稀奇玩意面前抛开了面子，默默排到了队伍后面！</p>
刘夫子静静看着这一切，面上露出了笑容。</p>
之前那位纪小风的大姐纪小雪小姑娘，说要想办法解决纪小风与同学的矛盾！</p>
刚开始，刘夫子还等着看她有什么办法！</p>
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刘夫子想起那明媚的少女，心里还有几分失望！</p>
哪知，原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小孩子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喜怒都流于表面！只要抓准了心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p>
纪小雪这一招不但新奇，而且直中核心！</p>
院子里，那些玩过了的同学，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未排到的同学，则一脸的焦急不耐！</p>
第一个开口要求玩的陈冲自觉与纪小风亲近了不少，他走到小风身边，问道：“纪小风，你这自行车可以卖吗？我愿意出钱买下来！”</p>
“不用买！”纪小风摆摆手。</p>
什么意思？陈冲瞅着他不解。</p>
“我大姐说，她要一人送你们一辆！”</p>
陈冲几乎不敢置信，大声道：“什么？一人送一辆？”</p>
几个已玩过了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响动，立马围了过来。</p>
小风点点头，“是的！早上我大姐送我来学堂后，说去苏武哥的木匠铺，让他派人送过来！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到了！”</p>
“真的吗？”“什么到了？”</p>
几个后来的有些不明白，陈冲便道：“纪小风说，他大姐要送咱们一人一辆自行车！”</p>
又补充道：“跟小风这辆一模一样的！”</p>
“不是一模一样的！”小风插嘴道。</p>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反悔了？众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p>
“我姐说颜色不同！”</p>
于是同学们的心又返回了胸口，欢呼雀跃起来。</p>
正说话间，学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上卸下自行车，一手一辆，扛着进入了院子里。</p>
为首那人正是苏武木匠铺里的一个伙计，小风也认识。</p>
他上前道：“小李哥，我大姐呢？”</p>
小李放下手中的自行车，答道：“纪小姐在门外！”</p>
小风正欲出去，纪子期走了进来。</p>
看到满院的学子以及迎面走来的小风，惊奇道：“小风？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都在外面？刘夫子呢？”</p>
小风道：“同学们对大姐送我的自行车都非常感兴趣，夫子就让大家到院子里来参观了！”</p>
他伸手一指，“瞧，大家排着队准备玩呢？”</p>
纪子期顺着看过去，已有不少玩过的同学围在了新搬进来的自行车旁边，另外一些未玩过的还排着队，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就怕一走开，就轮不到自己玩了。</p>
然后纪子期看到了立在屋檐下的刘夫子，刘夫子正微笑看着她。</p>
隔着满院的人和自行车，纪子期行了个礼，“刘夫子好！”</p>
刘夫子点点头。</p>
纪子期便走了过去。</p>
“纪姑娘好！”刘夫子举手作揖。</p>
纪子期又行了个礼，“没提前跟夫子打个招呼，还请夫子不要见怪！”</p>
刘夫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呵呵道：“怎么会？不过纪姑娘这一奇思妙想，确实也吓到了老夫！”</p>
纪子期谦虚道：“小雪只是根据古人的思路，提供了一些想法而已，主要功劳都是苏氏木匠铺的老板苏武哥！”</p>
刘夫子见她不居功，心下更喜，“依老夫看来，这功劳你也不必推辞！当然，最令老夫佩服的，是你一举解决了小风的问题！”</p>
纪子期看向院中正与同学聊得开心的小风，心中也很高兴，“谢夫子夸奖！若不是夫子偏爱，这问题也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p>
刘夫子抚须大笑，“这点倒也是！以小风之才，确实值得老夫偏爱！如今又加上你，以后老夫怕是要被他人说偏心过头了！”</p>
在小风的安排下，按照刚刚排队玩自行车的顺序，很快，学堂里的每个同学都得到了一辆小三轮！</p>
红橙黄绿蓝，按纪子期的要求，这些儿童小三轮都刷成了色彩鲜艳的颜色！</p>
小风拿出头套袖套膝套等，很严肃地道：“这些是防止受伤用的！大家在骑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摔着了虽不痛，但咱们的双亲还有兄弟姐妹会心疼的！”</p>
头套袖套膝套的颜色与小三轮的颜色配套，夏荷还在上面绣了些竹子小草之类的，戴上去也不会难看！</p>
那些同学试了试，发觉挺舒服，都齐齐应道：“好！”</p>
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刘夫子看这一切结束了，大声道：“都结束了？开心了？全部给老夫进学堂去！”</p>
心满意足的众位学子，听到刘夫子的大吼，相互做个鬼脸，跑进了学堂里。</p>
纪子期告别刘夫子和小风，随着小李一起来到苏氏木匠铺。</p>
还没到木匠铺，就被门口排起的长长的人龙吓了一跳！</p>
马车没法进去，纪子期只好下车步行进去。</p>
里面的苏武正急得不得了！</p>
这突然间一下子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订自行车！</p>
可这价钱，他还没和纪子期商量好！也不好随便订，便对排队的人解释道：“各位老板，这自行车的价钱还没定好！请各位明日再来！”</p>
随知那排在前面的几人都道：“我家少爷交待了，今天必须得下了订单！苏老板你什么时候订好价，我就等到什么时候！”</p>
后面的人也如此答！眼看人越来越多，纪子期又没回来，苏武急得不行！</p>
纪子期前脚刚踏进木匠铺，后脚便被苏武拉到了后院！</p>
“苏武哥，外面那些人排着队，都是干什么的？”纪子期边随苏武走，边问。</p>
“就是等着买自行车的！只是价格没定，我也不好接单！”他抹抹额头的汗，急道：“还好你回来了！快，那个价格的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一下！”</p>
纪子期明白过来，看来都是苏谨言学院里同学家的小厮。</p>
“子期，这个自行车的成本加上手工大约八百文，你看订价多少合适？”</p>
“苏武哥，你的意见呢？”</p>
苏武道：“我计划按将军车的方式，从两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单看客人的要求！”</p>
“嗯，我基本上同意苏武哥的想法。”纪子期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计划，希望苏武哥能考虑考虑！”</p>
苏武看着纪子期忽然变严肃的面孔，不由挺直了身板，也跟着严肃起来，“子期，你说！”</p>
纪子期声音坚定，“我想将大二轮的自行车推广到全国！推广到每家每户！推广到黎国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推广到苍月、武夷！”</p>
不是在开玩笑吧？苏武瞠目！可看看纪子期庄重的神情、坚毅的眼神、铿锵的语气，苏武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想这样做！</p>
苏武想着之前将军车的事情，当时的他和夏荷是多么的不敢置信！只是事实证明，跟着纪子期的想法走，准没错！</p>
说不定还真能成！那我苏氏木匠铺岂不全国皆知？不，全天下皆知！</p>
苏武的心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子期！你再说清楚点！如何做？”</p>
“首先是网点布局：我们目前没有实力将店开到全国各地，可以将代理权交给有实力的商行，如唐氏商行、闵氏商行！”</p>
苏武的嘴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p>
什么网点布局？什么代理权？他虽不是很明白，大约也能捉摸出意思来！</p>
可，与唐氏商行、闵氏商行合作？</p>
一个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一个是新崛起的、全国排在前十的商行，会看得上他一家小小的木匠铺？</p>
在他们心目中，他苏武的木匠铺估计连牛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p>
纪子期将苏武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他心中被她的想法震惊了！</p>
也许在古代来说，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不过在现代，这种事情太司空见惯了！</p>
纪子期接着往下说，“接着便是想办法降低自行车的成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成本控制在四百文以下，售价在八百文左右！”</p>
“这，这又是为何？”苏武更疑惑了，这不是赚少很多银子吗？</p>
“既然想在全国推广，价钱上必须有优势！”只是，这事关纪子期心中的理想，她也不知道如何跟苏武说！</p>
“苏武哥，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银子没有现在赚的多，弄的不好还可能会亏，活计倒是比现在多出不知多少倍！”</p>
纪子期虽没法告诉苏武她的想法，但她想将这么做的后果直接告诉他。</p>
苏武笑道：“子期，我现在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做生意哪会没有风险的？</p>
何况若能推广开，我苏氏木匠铺到那时也是全国闻名的大商行了，呵呵！</p>
这名声可比银子难挣多了！我读书不多，这点还是明白的！”</p>
接着话音一转，“子期，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但苏武哥相信你！愿陪着你试一试！”</p>
苏武面上的神色越发坚定，“说吧！子期，将你心中全部的想法说出来！”</p>
纪子期对苏武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很是感动，“苏武哥，先按你的想法，将门外那些人的单接了！等会咱们再详谈！”</p>
苏武点点头，走向前堂。</p>
不一会便传来各府小厮们的下单声，“李府蓝色”，“秦府红色”……</p>
安排完前堂工作的苏武回来后，纪子期便将她的想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p>
“苏武哥，我之所以想将自行车低价推广，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黎国富贵人家家中，都自养有骏马！</p>
从各方面的功能来说，自行车远远比不上马，唯一的取巧点就是新奇！</p>
所以那些富贵人家最多拥有二三辆就足够了！</p>
但对不太富裕或贫穷的，家中没有牛马等的人家来说，这自行车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充当牛马的功能，同时日常也能帮助省掉不少时间！</p>
这世上富人永远只是少数，所以关于自行车，我们的重点客户是贫下中农！”</p>
苏武听后一思索，发现纪子期的思路非常有道理，便点头道：“子期，你想得周全！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p>
“一方面，是按原来将军车的法子，抓住富家子弟贪新奇的想法，按要求高价订做！</p>
二来，与唐氏商行及闵氏商行谈代销的事情。</p>
至于价格，如果成本是四百文，则六百文提供，八百文售卖！</p>
咱们的底线是：只代销，且必须按苏氏木匠铺的规定价格售卖！”</p>
苏武虽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低接卖给商行，由商行自行定价销售，这样不是更简单吗？</p>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纪子期的请求，“子期，我听你的。有一点我有疑问，八百文对于许多农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如何能让他们出钱来买自行车？”</p>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着第一批的自行车出来后，第一批购买的人，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p>
即八百文可以分成三个月、六个月或一年支付，只要有天顺城本地人作担保即可！</p>
一个月后，如果使用不方便，可以全额退款！”</p>
苏武的嘴张大又合拢。好吧，他已经被纪子期大胆的想法惊到麻木了！</p>
就算那些分期的银子收不回来，订做这边赚的银子也够填补的！</p>
自行车是纪子期想出来的，苏武决定无条件遵从！</p>
“行，子期，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边先去找找合适的可替换的材质，再谈谈价钱，将成本控制在四百文内！</p>
现在年关各商行比较忙，等过了元宵，我再找唐氏和闵氏商行的管事谈代销的事情！</p>
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材质，这首批生产一千辆，你看如何？”</p>
纪子期点头道：“好！接下来就麻烦苏武哥了！”</p>
回到苏府的时候，夏荷告诉她，苏老爷回来了，让她明天辰时去书房见他！</p>
“那哑叔也回来了？”纪子期兴奋道。</p>
哑叔在送她回苏府后，隔日便又出去了。</p>
夏荷奇怪地盯着着她，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没见着哑叔！不过，按常理他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同进同出，应该也回来了！”</p>
“谢谢夏荷姐！”纪子期边说边往哑叔住所跑去。</p>
要说纪子期与哑叔独自相处了约三个多月，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p>
但若要说感情浓厚，那也稍微夸张了点！</p>
毕竟哑叔口不能言，两人一路上基本无交流，也很难有感情产生！</p>
纪子期之所以这么兴奋的原因，是因为苏谨言之前说过，哑叔是武林高手！</p>
棋林学院的月考中，骑射是必须要过关的！</p>
哑叔如果是武林高手的话，想必骑射是肯定不在话下的！</p>
所以纪子期想在入学院前的这一个半月，让哑叔教她两手！</p>
纪子期停在哑叔房门口，伸手敲门，“哑叔，在吗？我是子期！”</p>
不一会，门吱地开了，哑叔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p>
纪子期跟他相处久了，知道哑叔虽不是面冷心热之人，但人正常的七情六欲还是有的。</p>
所以对他的表情很是习惯。</p>
她冲着哑叔一笑，“哑叔，好久不见！子期有一事想求您！”</p>
哑叔还是面无表情站着，但门没关上，说明他等着纪子期下面的话。</p>
纪子期明白，也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哑叔，是这样的！我二月初要去棋林学院学习了，可学院里有条规矩：骑射必须过关，否则三个月后就会被退学！</p>
所以，我想着求哑叔您教教我骑射的功夫！”</p>
哑叔此时方抬脸对上纪子期笑盈盈的眼。</p>
心中有些讶异，这小丫头，为何觉得我会答应她的要求？</p>
纪子期不知他心所想，继续问道：“怎样？哑叔，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要提前准备什么？”</p>
哑叔又看她一眼，这个顺杆往上爬的丫头！</p>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头。</p>
纪子期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好，哑叔，就两日后！今晚我带您最爱吃的红烧肉来孝敬您！”</p>
哑叔看着纪子期远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似缓和了一些！</p>
倒是个有心的丫头！</p>
骑着自行车从学院回来的苏谨言，得意地炫耀了一番学院里同学们羡慕的神情。</p>
小风也抢着道，“大姐，学堂里好多同学邀我去他们家玩呢！”</p>
纪子期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风真厉害！”</p>
小雨嫉妒道：“姐，你都不疼我，少爷和小风都有，我也要！”</p>
纪子期捏捏她鼓起的脸颊，“小吃醋鬼！你的那个，苏武哥在做了！</p>
咱们家小雨这么漂亮，肯定要配个秀气斯文的，才能相衬是不是？”</p>
“姐！”小雨红着脸跺跺脚。</p>
她发现她姐病好后变坏了，老爱取笑她不说，还爱捏她的脸！</p>
看着小雨撒娇的小女儿神态，纪子期笑出声，“好啦！你自行车都还没学会骑，有了也用不上，是不？”</p>
小雨撇撇嘴，接过苏谨言手中的自行车，便在谨园里练了起来。</p>
早上纪子期去找苏小年的时候，哑叔正守在门外。</p>
纪子期咧着嘴用眼神无声地同他打了个招呼。</p>
哑叔避开眼，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p>
他伸出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传来苏小年威严的声音，“进来！”</p>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p>
里面还是如第一次见时的摆设，苏小年拿着本书坐在长形案桌后。</p>
这是纪子期第三次见到苏小年。</p>
屋内即使点着暖炉，明明比外面的温度高出许多，纪子期还是不由觉得一阵寒意袭身。</p>
“见过老爷！”纪子期行了个礼。</p>
苏小年放下手中的书，用一种纪子期无法理解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番。</p>
这又什么意思？纪子期头皮发麻。</p>
苏小年并没有让她忐忑很久，“纪子期，想不到老夫还是小看了你！”</p>
纪子期心中更不安，“老爷这话，作何解？”</p>
“你在天凉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苏小年的嘴角似有一丝得色，“老夫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走活了这么大一盘棋！连带的老夫也立了大功！”</p>
原来是这事！纪子期放下心来。</p>
从离开天凉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天凉除了花二虎之外的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是刻意抛在了脑后！</p>
此时苏小年突然重提，令纪子期的思绪倒带，那晚小帐里发生的事也历历在目。</p>
那火热的唇用力吮吸她唇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这记忆被翻了出来。</p>
纪子期觉得脸上无端发热，她用力甩甩头，想要将那些画面摔出脑际。</p>
然后伤患营里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也一并鲜活了起来。</p>
苏小年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想着战场那残酷的地方，一个弱女子，女扮男装在那个地方艰难求存，还立下如此奇功，想必也经历了不少事！</p>
当初将她送去前线时，苏小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p>
但因他两句话，而勾起了纪子期一些不好的回忆时！冷酷的苏小年，都不觉带上了一丝不忍！</p>
他清咳两声，“朝廷原想对你进行封赏！老夫上官代为拒绝了！</p>
一是你身为女子，年岁又太小！二是你有如此之才，过早暴露太过可惜！</p>
不过陛下赏罚分明，你立下的功劳，该得的赏赐，迟早会有的！”</p>
纪子期心中腹诽，呵呵，说的可真直白！看来是非要将她的价值榨干不可了！</p>
苏小年可不会理会她心中有何想法，“听说你考进了棋林学院，不错，恭喜你！</p>
先前你回来前，老夫已吩咐王管事和崔嬷嬷，对你不必拘束！</p>
既然你进了棋林学院成了术子，这丫环的身份就不太适合了！</p>
老夫会让王管事解除与你姐妹二人的丫环合约，你就和你的弟妹们，搬到挨着谨园的园子里，老夫已安排人收拾好了。</p>
以后你三姐弟，就当成是苏府的远房表亲！”</p>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拒绝。</p>
“在你没到找你双亲前，对你及你的弟妹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苏小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哼一声，“别以为老夫将你留在府中，是为了好要挟你！</p>
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以老夫的本事，无论你去到哪，是上天还是入地，老夫都能将你揪出来！</p>
老夫不过是看在阿芸和谨言都欢喜你们的份上，还有你这次立下的功劳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对你们作如此安排！</p>
你莫要不识抬举！”</p>
看着苏小年略抬起的下巴，纪子期在心中作了个鬼脸。</p>
但她明白苏小年确实说得有理。</p>
与其三人出去租个地方住，不如在苏府安全。</p>
纪子期道过谢，便退了出来。</p>
离开的时候，她冲着哑叔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p>
哑叔的眼里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p>
——</p>
左右手臂上各悬着一袋小沙包、站着马步的纪子期，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牙关紧咬，浑身哆嗦个不停。</p>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漫过睫毛流到眼睛里，带来阵阵酸意。</p>
纪子期拼命眨呀眨，可惜那汗水越流越多。</p>
手臂的小沙包越来越像两个小铁球，拖着她的胳膊直往下拽。</p>
就快力竭的纪子期可怜兮兮地望向哑叔，正在练拳的哑叔却视而不见。</p>
她只好咬紧下唇，心中默念：腿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整个身体都不是我的！</p>
希望借此能赶走那浑身的酸痛。</p>
没办法，哑叔答应教她骑射的前提是：一定要按他要求的时辰来练，如果偷懒，立马滚蛋！</p>
纪子期腰力臂力太小，特别是臂力，哑叔便让她先练力量。</p>
等到力量让他满意了，才肯教她射箭。</p>
曾在天凉练过马步，后又同杜康训练过几日的纪子期，也知道自己的弱点。</p>
那时候连拉开弓都成问题，别提把箭射出去了。</p>
后来崴了脚，她索性就放弃了。</p>
反正那时候她也不是自愿的，是被杜峰逼的！</p>
不过也不完全算是逼的，后来其实算得上是自愿的！</p>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杜峰说“你以为他们喜欢打仗吗”时，还有崴脚后抚摸她脚指头，还有发现她是女子时，那眼里或失望或迷恋或炙热的神情，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飘过。</p>
猛然身子一晃荡，纪子期清醒过来。</p>
啊，呸！那个吃她豆腐的老色狼！那个臭大胡子！</p>
要是让本姑娘再遇见，定不会轻饶你！</p>
因着这愤愤的情绪，本已不支的纪子期又硬生生捱了一刻钟。</p>
终于哑叔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p>
纪子期想站直身子，发现膝盖像被固定住似地动不了。</p>
她苦着脸求哑叔：“哑叔，我动不了了！你帮我先解下手臂上的沙包好不好？”</p>
哑叔的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站马步会站成这样？</p>
看着她那表情丰富的小脸，原本不想理会她的哑叔，最后还是伸出手解开了她手臂上的沙包。</p>
还好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向上略一用力。</p>
纪子期于是在一股大力的提携下，终于站直了。</p>
哑叔看看院子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p>
“谢谢哑叔！我明日再过来！”纪子期手脚僵硬，以不自然地姿势行了个礼。</p>
然后像个机器人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p>
如果她回头的话，会发现看到她这怪异走路姿势的哑叔，正露出一口黄牙，无声地笑着。</p>
纪子期在极度痛苦中度过了三日之后，发现她的月事来了。</p>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沮丧。</p>
虽然她极力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小欣喜。</p>
纪子期在当晚，面色如常地将这事告诉了哑叔。</p>
哑叔看来快五十了，在古代都是爷爷辈的人了，放在现代，有些成婚早的，也抱上了孙子。</p>
所以她没觉得有任何的羞涩和扭捏。</p>
反倒是哑叔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点了点头，当作同意她好了后再过来训练。</p>
纪子期算了算时间，发现撇掉两次月事的时间外，她在入学前，真正训练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p>
然后她心中的小欣喜，这下是真的烟消云散了。</p>
于是，月事一结束，哪怕过两日就是除夕，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松散时。</p>
纪子期也很自觉地去哑叔那训练。</p>
这年的除夕过得很热闹。</p>
去年的时候，纪子期因要去天凉的事情装病，小风小雨也无心玩耍。</p>
今年虽说也要忧心骑射的事情，但好歹与性命什么的无忧。</p>
很久没有玩过的纪子期，像个小孩子似的，玩闹了个够。</p>
纪子期还随着苏谨言，去宋成明家拜了个年，顺便表示歉意。</p>
宋成明倒没啥，只笑嘻嘻地问，“为何小雨没跟着一起过来？”</p>
宋老爹一边心疼儿子遭了一回罪，一边又是因为此事带来的巨大利润而暗自心喜。</p>
所以也不知是怪罪纪子期好，还是多谢她好。</p>
索性派了压岁钱后，便找了个理由出门了。</p>
除夕过后，很快就到了元宵节。</p>
纪子期听说有灯会看，便带着小雨小风随着苏谨言安杰，连同哑叔一起去看灯会。</p>
元宵的灯会比当时赏术大会还热闹。</p>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穿着新衣，面上带着笑，携着一家老小出来逛灯会。</p>
今晚的月色也很很力，虽然清冷，却与灯会光芒交相辉映，照得整个灯会如同仙境般不真实。</p>
只是越是这种热闹的场合，越容易滋生罪恶。</p>
纪子期警惕地拉紧小风小雨的手，叮嘱她们一定要牵紧，不要轻易松手。</p>
去年因为纪子期生病，也没心情来看灯会的几人，今天情绪都有些亢奋。</p>
小风小雨乖巧却难掩兴奋地点了点头。</p>
“大姐，二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小风突然指向一处聚满了人流的地方大声道。</p>
苏谨言闻言，顺着小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p>
只见那边聚满了人，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p>
他兴致更高，直接便朝那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招呼她们：“走，咱们去看看！”</p>
纪子期只得牵着小风小雨一同跟了过去。</p>
原来那边是个小型灯谜会，一个约人高的层塔似的七层灯笼立在那。</p>
灯笼为圆形，一层罩一层，像现代的多层蛋糕。</p>
底层灯笼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上女飞仙图，再往上则是瑶池仙境，以及各路天仙的样子。</p>
顶层画的是观世音菩萨，美目微垂，手指朝天，悲天悯人俯瞰众生。</p>
正是这个灯谜会上的灯王。</p>
美则美矣，若说新奇和巧妙，却比不上之前纪子期看过的莲花走马灯，以及造成嫦娥模样的美人灯！</p>
何以这灯面前吸引了如此众多的人围观？</p>
原来商家出了一个灯谜，不仅与其灯造型相呼应，也抓住了赏术大会和棋林学院入学考试后剩下的余温。</p>
那个灯谜是道术数题。</p>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7层宝塔共有红灯笼381，每层悬挂的红灯数是上一层的2倍，问顶层塔顶有几盏灯？）</p>
纪子期还未看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声音，“咦？唐大公子，这道题倒是有点意思！”</p>
“嗯，是有点意思！”另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附和，正是唐大公子的声音。</p>
纪子期眼睛四下瞟，发现苏谨言趁着她看题的空档，早已跑到另外的灯谜前去了。</p>
她正犹豫着是装作没听到，低头走开，还是转过身，大方地打招呼时。</p>
右边的小雨已惊呼出声：“好巧！唐大公子好！吴公子好！”</p>
纪子期只得顺着小雨转过身。</p>
二人的目光落在小风小雨身上，小风乖乖喊人，“唐哥哥好！吴哥哥好！”</p>
“小风真乖！”然后吴三多桃花眼一眯，对着小雨啧啧笑道：“小雨这丫头越来越俏了！怎样？要不要抛弃小苏子，随本公子走啊？”</p>
小雨虽然知道吴三多爱开玩笑，可她现在已十二，也算大姑娘了！哪能听得如此笑话？</p>
当下便红了脸，欲语还羞，在辉煌灯火的照映下，比那画上的仙子还灵俏动人。</p>
不少经过的男子，眼都看直了。</p>
纪子期不由瞪了一眼吴三多，这个到处放电的孔雀男！</p>
吴三多今日着的衣衫黄绿相间，花团锦簇，还真像一只招摇爱炫耀的孔雀！</p>
他似感觉到有人在瞪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之前与唐大公子发生过几次冲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美目瞪着他。</p>
吴三多不由伸出手指，指着纪子期，语不成调，“你，你……”</p>
在吴三多抬头的一瞬，唐大公子也看到了纪子期。</p>
许是因为过年，一向着素衣的小女子，也换上喜庆的大红色棉裙。</p>
那全身火热的红，与眉间的清冷，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冲突，似火又似冰，妖艳又冰凉，身后的万千灯火竟都黯然失色，沦为了她的陪衬！</p>
双目流彩，半面桃红，皓颈朱唇！</p>
只是两月未见，唐大公子觉得眼前这小娘子，好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p>
</p>
苏谨言闹了个大红脸。</p>
看着一众丫环小厮不敢置信又强忍住笑的模样，他爬起身，恼羞成怒地道：“子期，你这个自行车不会是坏了吧？”</p>
纪子期将自行车扶起，笑着道：“少爷，这骑自行车是有技巧的！来，我边慢慢骑，边跟你讲解！”</p>
在苏谨言表示听懂了以后，纪了期帮他戴上头套、袖套和膝套。</p>
苏谨言本不想戴，听纪子期说这是专门用来防摔伤的。</p>
他摸摸刚被摔得生疼的手臂，看在那东西样子还不算难看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p>
苏谨言虽对自行车的熟悉度比苏武差，但他年纪小，又有悟性，在半个时辰又摔了三次后，苏谨言终于找到了感觉。</p>
他开始加快速度，逐步超越小风。</p>
小风满含羡慕，“少爷哥哥，真棒！”</p>
苏谨言二轮的速度，自然是小风的小三轮不能比的。</p>
于是小风开始有些不满意了，“少爷哥哥，小风跟你换着玩好不好？”</p>
苏谨言想起小风之前嘲笑他笨的神态，骄傲地一抬下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与不愿。</p>
小风立马垮下脸。</p>
纪子期安慰道：“小风，你现在个子太小，二轮的自行车，你坐上去，脚踩不着踏板。</p>
等过多两年你长高了，就可以骑少爷的自行车了！”</p>
小风还是有些不高兴，“还要两年那么久啊！”</p>
小雨插嘴道：“小风，如果你每天不挑食，吃多点青菜和米饭，不用两年就长高了！”</p>
小风爱吃甜食，到了用膳的时候，总是不规矩进食。</p>
小雨头痛了好久，正好趁此机会教育教育他。</p>
纪子期也知道，便顺着小雨的意思点了点头。</p>
小风于是大声道：“灵玉姐姐，什么时候用晚膳？小风今晚要吃两碗白米饭！”</p>
灵玉笑道：“快了，快了！灵玉姐现在去催，保证小风今晚一定有米饭吃！”</p>
小风闻言，又高兴地踩着他的小三轮，在谨园里转来转去。</p>
骑累了的苏谨言停了下来。</p>
纪子期看着眼含羡慕的小雨，“小雨，要不你也去试试？”</p>
小雨的眼睛发亮了，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可是，姐，要是摔着了，好丢人的！”</p>
“我们家小雨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纪子期微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不过，小雨就算摔倒了，肯定也是摔得最漂亮的小姑娘！”</p>
“姐，讨厌！你取笑人家！”小雨的脸顿时像染上了胭脂一般，更显娇艳，她捂着被纪子期捏过的一边脸颊，眼睛里光彩夺目，“好，我来试试！”</p>
女孩子的平衡能力比起男孩子确实差一些。小雨摔了五六次之后，还是只能骑出几丈的距离。</p>
除了第一次摔倒后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外，慢慢地，小雨对摔跤这回事已经免疫了。</p>
虽然进度慢，她依然没有气馁，脸上反而越来越兴奋！</p>
纪子期都不由有些佩服她了！</p>
第二日一大早，苏谨言和小风便骑着自己的二轮和三轮往和自的学堂去了。</p>
跟在小风身后的纪子期不停喊道：“小风，慢点，别撞到人了！”</p>
学堂上，刘夫子立马发现了那些学子们的不对劲！</p>
一个个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不时往纪小风的方向瞟去，连一向最乖巧的陈家的与王家的两个小公子也如此。</p>
这样再讲下去也没用！刘夫子索性放下手中的小学，停顿了一会，正色问道：“今早发生了何事？”</p>
学子们见被夫子抓包，立马转正脑袋，低着头不出声。</p>
“陈冲，你说！”</p>
被点名的陈冲站起身，一向老实听话的他脸有些微红，乖乖说了，“回夫子的话，今早纪小风骑着一个奇怪的、带三个轮子的木头车来学堂，大伙儿都有些好奇！”</p>
“哦？”刘夫子来了兴趣，“纪小风，是什么东西来的？”</p>
小风站起身，大声道：“回夫子，那叫自行车！是我大姐想出来给我玩的！”</p>
“自行车？”刘夫子拈拈下巴上的胡须，“老夫倒是闻所未闻！”</p>
然后见到其他学子一副羡慕又好奇的神态，索性道：“不如去院子里，让夫子也见识见识！”</p>
刘夫子话音刚落，班上的学子立马一窝蜂冲进了院子里。</p>
这帮小兔崽子！</p>
刘夫子边嘀咕边起身往院子里走去。</p>
院子里小风已骑上自行车，展示给大伙看了。</p>
因为其他学子和小风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即使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心里头痒得发慌，也还是没人出声说想试一试。</p>
最后，和小风虽无来往也无冲突的陈冲开口了，“纪小风，可以让我试试吗？”</p>
小风大度地将自行车让给了陈冲。</p>
其他人瞬间后悔死了，早知道纪小风同学这么大度，自己刚刚就该开口了！</p>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开始向小风借自行车玩了，小风一一点头，“好，没问题！不过，大家要按顺序来！不可以抢！”</p>
于是想玩的人，乖乖排起了队！</p>
有几个一向看小风不顺眼的，也在这稀奇玩意面前抛开了面子，默默排到了队伍后面！</p>
刘夫子静静看着这一切，面上露出了笑容。</p>
之前那位纪小风的大姐纪小雪小姑娘，说要想办法解决纪小风与同学的矛盾！</p>
刚开始，刘夫子还等着看她有什么办法！</p>
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刘夫子想起那明媚的少女，心里还有几分失望！</p>
哪知，原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小孩子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喜怒都流于表面！只要抓准了心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p>
纪小雪这一招不但新奇，而且直中核心！</p>
院子里，那些玩过了的同学，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未排到的同学，则一脸的焦急不耐！</p>
第一个开口要求玩的陈冲自觉与纪小风亲近了不少，他走到小风身边，问道：“纪小风，你这自行车可以卖吗？我愿意出钱买下来！”</p>
“不用买！”纪小风摆摆手。</p>
什么意思？陈冲瞅着他不解。</p>
“我大姐说，她要一人送你们一辆！”</p>
陈冲几乎不敢置信，大声道：“什么？一人送一辆？”</p>
几个已玩过了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响动，立马围了过来。</p>
小风点点头，“是的！早上我大姐送我来学堂后，说去苏武哥的木匠铺，让他派人送过来！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到了！”</p>
“真的吗？”“什么到了？”</p>
几个后来的有些不明白，陈冲便道：“纪小风说，他大姐要送咱们一人一辆自行车！”</p>
又补充道：“跟小风这辆一模一样的！”</p>
“不是一模一样的！”小风插嘴道。</p>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反悔了？众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p>
“我姐说颜色不同！”</p>
于是同学们的心又返回了胸口，欢呼雀跃起来。</p>
正说话间，学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上卸下自行车，一手一辆，扛着进入了院子里。</p>
为首那人正是苏武木匠铺里的一个伙计，小风也认识。</p>
他上前道：“小李哥，我大姐呢？”</p>
小李放下手中的自行车，答道：“纪小姐在门外！”</p>
小风正欲出去，纪子期走了进来。</p>
看到满院的学子以及迎面走来的小风，惊奇道：“小风？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都在外面？刘夫子呢？”</p>
小风道：“同学们对大姐送我的自行车都非常感兴趣，夫子就让大家到院子里来参观了！”</p>
他伸手一指，“瞧，大家排着队准备玩呢？”</p>
纪子期顺着看过去，已有不少玩过的同学围在了新搬进来的自行车旁边，另外一些未玩过的还排着队，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就怕一走开，就轮不到自己玩了。</p>
然后纪子期看到了立在屋檐下的刘夫子，刘夫子正微笑看着她。</p>
隔着满院的人和自行车，纪子期行了个礼，“刘夫子好！”</p>
刘夫子点点头。</p>
纪子期便走了过去。</p>
“纪姑娘好！”刘夫子举手作揖。</p>
纪子期又行了个礼，“没提前跟夫子打个招呼，还请夫子不要见怪！”</p>
刘夫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呵呵道：“怎么会？不过纪姑娘这一奇思妙想，确实也吓到了老夫！”</p>
纪子期谦虚道：“小雪只是根据古人的思路，提供了一些想法而已，主要功劳都是苏氏木匠铺的老板苏武哥！”</p>
刘夫子见她不居功，心下更喜，“依老夫看来，这功劳你也不必推辞！当然，最令老夫佩服的，是你一举解决了小风的问题！”</p>
纪子期看向院中正与同学聊得开心的小风，心中也很高兴，“谢夫子夸奖！若不是夫子偏爱，这问题也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p>
刘夫子抚须大笑，“这点倒也是！以小风之才，确实值得老夫偏爱！如今又加上你，以后老夫怕是要被他人说偏心过头了！”</p>
在小风的安排下，按照刚刚排队玩自行车的顺序，很快，学堂里的每个同学都得到了一辆小三轮！</p>
红橙黄绿蓝，按纪子期的要求，这些儿童小三轮都刷成了色彩鲜艳的颜色！</p>
小风拿出头套袖套膝套等，很严肃地道：“这些是防止受伤用的！大家在骑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摔着了虽不痛，但咱们的双亲还有兄弟姐妹会心疼的！”</p>
头套袖套膝套的颜色与小三轮的颜色配套，夏荷还在上面绣了些竹子小草之类的，戴上去也不会难看！</p>
那些同学试了试，发觉挺舒服，都齐齐应道：“好！”</p>
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刘夫子看这一切结束了，大声道：“都结束了？开心了？全部给老夫进学堂去！”</p>
心满意足的众位学子，听到刘夫子的大吼，相互做个鬼脸，跑进了学堂里。</p>
纪子期告别刘夫子和小风，随着小李一起来到苏氏木匠铺。</p>
还没到木匠铺，就被门口排起的长长的人龙吓了一跳！</p>
马车没法进去，纪子期只好下车步行进去。</p>
里面的苏武正急得不得了！</p>
这突然间一下子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订自行车！</p>
可这价钱，他还没和纪子期商量好！也不好随便订，便对排队的人解释道：“各位老板，这自行车的价钱还没定好！请各位明日再来！”</p>
随知那排在前面的几人都道：“我家少爷交待了，今天必须得下了订单！苏老板你什么时候订好价，我就等到什么时候！”</p>
后面的人也如此答！眼看人越来越多，纪子期又没回来，苏武急得不行！</p>
纪子期前脚刚踏进木匠铺，后脚便被苏武拉到了后院！</p>
“苏武哥，外面那些人排着队，都是干什么的？”纪子期边随苏武走，边问。</p>
“就是等着买自行车的！只是价格没定，我也不好接单！”他抹抹额头的汗，急道：“还好你回来了！快，那个价格的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一下！”</p>
纪子期明白过来，看来都是苏谨言学院里同学家的小厮。</p>
“子期，这个自行车的成本加上手工大约八百文，你看订价多少合适？”</p>
“苏武哥，你的意见呢？”</p>
苏武道：“我计划按将军车的方式，从两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单看客人的要求！”</p>
“嗯，我基本上同意苏武哥的想法。”纪子期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计划，希望苏武哥能考虑考虑！”</p>
苏武看着纪子期忽然变严肃的面孔，不由挺直了身板，也跟着严肃起来，“子期，你说！”</p>
纪子期声音坚定，“我想将大二轮的自行车推广到全国！推广到每家每户！推广到黎国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推广到苍月、武夷！”</p>
不是在开玩笑吧？苏武瞠目！可看看纪子期庄重的神情、坚毅的眼神、铿锵的语气，苏武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想这样做！</p>
苏武想着之前将军车的事情，当时的他和夏荷是多么的不敢置信！只是事实证明，跟着纪子期的想法走，准没错！</p>
说不定还真能成！那我苏氏木匠铺岂不全国皆知？不，全天下皆知！</p>
苏武的心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子期！你再说清楚点！如何做？”</p>
“首先是网点布局：我们目前没有实力将店开到全国各地，可以将代理权交给有实力的商行，如唐氏商行、闵氏商行！”</p>
苏武的嘴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p>
什么网点布局？什么代理权？他虽不是很明白，大约也能捉摸出意思来！</p>
可，与唐氏商行、闵氏商行合作？</p>
一个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一个是新崛起的、全国排在前十的商行，会看得上他一家小小的木匠铺？</p>
在他们心目中，他苏武的木匠铺估计连牛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p>
纪子期将苏武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他心中被她的想法震惊了！</p>
也许在古代来说，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不过在现代，这种事情太司空见惯了！</p>
纪子期接着往下说，“接着便是想办法降低自行车的成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成本控制在四百文以下，售价在八百文左右！”</p>
“这，这又是为何？”苏武更疑惑了，这不是赚少很多银子吗？</p>
“既然想在全国推广，价钱上必须有优势！”只是，这事关纪子期心中的理想，她也不知道如何跟苏武说！</p>
“苏武哥，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银子没有现在赚的多，弄的不好还可能会亏，活计倒是比现在多出不知多少倍！”</p>
纪子期虽没法告诉苏武她的想法，但她想将这么做的后果直接告诉他。</p>
苏武笑道：“子期，我现在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做生意哪会没有风险的？</p>
何况若能推广开，我苏氏木匠铺到那时也是全国闻名的大商行了，呵呵！</p>
这名声可比银子难挣多了！我读书不多，这点还是明白的！”</p>
接着话音一转，“子期，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但苏武哥相信你！愿陪着你试一试！”</p>
苏武面上的神色越发坚定，“说吧！子期，将你心中全部的想法说出来！”</p>
纪子期对苏武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很是感动，“苏武哥，先按你的想法，将门外那些人的单接了！等会咱们再详谈！”</p>
苏武点点头，走向前堂。</p>
不一会便传来各府小厮们的下单声，“李府蓝色”，“秦府红色”……</p>
安排完前堂工作的苏武回来后，纪子期便将她的想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p>
“苏武哥，我之所以想将自行车低价推广，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黎国富贵人家家中，都自养有骏马！</p>
从各方面的功能来说，自行车远远比不上马，唯一的取巧点就是新奇！</p>
所以那些富贵人家最多拥有二三辆就足够了！</p>
但对不太富裕或贫穷的，家中没有牛马等的人家来说，这自行车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充当牛马的功能，同时日常也能帮助省掉不少时间！</p>
这世上富人永远只是少数，所以关于自行车，我们的重点客户是贫下中农！”</p>
苏武听后一思索，发现纪子期的思路非常有道理，便点头道：“子期，你想得周全！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p>
“一方面，是按原来将军车的法子，抓住富家子弟贪新奇的想法，按要求高价订做！</p>
二来，与唐氏商行及闵氏商行谈代销的事情。</p>
至于价格，如果成本是四百文，则六百文提供，八百文售卖！</p>
咱们的底线是：只代销，且必须按苏氏木匠铺的规定价格售卖！”</p>
苏武虽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低接卖给商行，由商行自行定价销售，这样不是更简单吗？</p>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纪子期的请求，“子期，我听你的。有一点我有疑问，八百文对于许多农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如何能让他们出钱来买自行车？”</p>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着第一批的自行车出来后，第一批购买的人，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p>
即八百文可以分成三个月、六个月或一年支付，只要有天顺城本地人作担保即可！</p>
一个月后，如果使用不方便，可以全额退款！”</p>
苏武的嘴张大又合拢。好吧，他已经被纪子期大胆的想法惊到麻木了！</p>
就算那些分期的银子收不回来，订做这边赚的银子也够填补的！</p>
自行车是纪子期想出来的，苏武决定无条件遵从！</p>
“行，子期，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边先去找找合适的可替换的材质，再谈谈价钱，将成本控制在四百文内！</p>
现在年关各商行比较忙，等过了元宵，我再找唐氏和闵氏商行的管事谈代销的事情！</p>
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材质，这首批生产一千辆，你看如何？”</p>
纪子期点头道：“好！接下来就麻烦苏武哥了！”</p>
回到苏府的时候，夏荷告诉她，苏老爷回来了，让她明天辰时去书房见他！</p>
“那哑叔也回来了？”纪子期兴奋道。</p>
哑叔在送她回苏府后，隔日便又出去了。</p>
夏荷奇怪地盯着着她，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没见着哑叔！不过，按常理他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同进同出，应该也回来了！”</p>
“谢谢夏荷姐！”纪子期边说边往哑叔住所跑去。</p>
要说纪子期与哑叔独自相处了约三个多月，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p>
但若要说感情浓厚，那也稍微夸张了点！</p>
毕竟哑叔口不能言，两人一路上基本无交流，也很难有感情产生！</p>
纪子期之所以这么兴奋的原因，是因为苏谨言之前说过，哑叔是武林高手！</p>
棋林学院的月考中，骑射是必须要过关的！</p>
哑叔如果是武林高手的话，想必骑射是肯定不在话下的！</p>
所以纪子期想在入学院前的这一个半月，让哑叔教她两手！</p>
纪子期停在哑叔房门口，伸手敲门，“哑叔，在吗？我是子期！”</p>
不一会，门吱地开了，哑叔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p>
纪子期跟他相处久了，知道哑叔虽不是面冷心热之人，但人正常的七情六欲还是有的。</p>
所以对他的表情很是习惯。</p>
她冲着哑叔一笑，“哑叔，好久不见！子期有一事想求您！”</p>
哑叔还是面无表情站着，但门没关上，说明他等着纪子期下面的话。</p>
纪子期明白，也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哑叔，是这样的！我二月初要去棋林学院学习了，可学院里有条规矩：骑射必须过关，否则三个月后就会被退学！</p>
所以，我想着求哑叔您教教我骑射的功夫！”</p>
哑叔此时方抬脸对上纪子期笑盈盈的眼。</p>
心中有些讶异，这小丫头，为何觉得我会答应她的要求？</p>
纪子期不知他心所想，继续问道：“怎样？哑叔，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要提前准备什么？”</p>
哑叔又看她一眼，这个顺杆往上爬的丫头！</p>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头。</p>
纪子期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好，哑叔，就两日后！今晚我带您最爱吃的红烧肉来孝敬您！”</p>
哑叔看着纪子期远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似缓和了一些！</p>
倒是个有心的丫头！</p>
骑着自行车从学院回来的苏谨言，得意地炫耀了一番学院里同学们羡慕的神情。</p>
小风也抢着道，“大姐，学堂里好多同学邀我去他们家玩呢！”</p>
纪子期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风真厉害！”</p>
小雨嫉妒道：“姐，你都不疼我，少爷和小风都有，我也要！”</p>
纪子期捏捏她鼓起的脸颊，“小吃醋鬼！你的那个，苏武哥在做了！</p>
咱们家小雨这么漂亮，肯定要配个秀气斯文的，才能相衬是不是？”</p>
“姐！”小雨红着脸跺跺脚。</p>
她发现她姐病好后变坏了，老爱取笑她不说，还爱捏她的脸！</p>
看着小雨撒娇的小女儿神态，纪子期笑出声，“好啦！你自行车都还没学会骑，有了也用不上，是不？”</p>
小雨撇撇嘴，接过苏谨言手中的自行车，便在谨园里练了起来。</p>
早上纪子期去找苏小年的时候，哑叔正守在门外。</p>
纪子期咧着嘴用眼神无声地同他打了个招呼。</p>
哑叔避开眼，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p>
他伸出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传来苏小年威严的声音，“进来！”</p>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p>
里面还是如第一次见时的摆设，苏小年拿着本书坐在长形案桌后。</p>
这是纪子期第三次见到苏小年。</p>
屋内即使点着暖炉，明明比外面的温度高出许多，纪子期还是不由觉得一阵寒意袭身。</p>
“见过老爷！”纪子期行了个礼。</p>
苏小年放下手中的书，用一种纪子期无法理解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番。</p>
这又什么意思？纪子期头皮发麻。</p>
苏小年并没有让她忐忑很久，“纪子期，想不到老夫还是小看了你！”</p>
纪子期心中更不安，“老爷这话，作何解？”</p>
“你在天凉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苏小年的嘴角似有一丝得色，“老夫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走活了这么大一盘棋！连带的老夫也立了大功！”</p>
原来是这事！纪子期放下心来。</p>
从离开天凉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天凉除了花二虎之外的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是刻意抛在了脑后！</p>
此时苏小年突然重提，令纪子期的思绪倒带，那晚小帐里发生的事也历历在目。</p>
那火热的唇用力吮吸她唇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这记忆被翻了出来。</p>
纪子期觉得脸上无端发热，她用力甩甩头，想要将那些画面摔出脑际。</p>
然后伤患营里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也一并鲜活了起来。</p>
苏小年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想着战场那残酷的地方，一个弱女子，女扮男装在那个地方艰难求存，还立下如此奇功，想必也经历了不少事！</p>
当初将她送去前线时，苏小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p>
但因他两句话，而勾起了纪子期一些不好的回忆时！冷酷的苏小年，都不觉带上了一丝不忍！</p>
他清咳两声，“朝廷原想对你进行封赏！老夫上官代为拒绝了！</p>
一是你身为女子，年岁又太小！二是你有如此之才，过早暴露太过可惜！</p>
不过陛下赏罚分明，你立下的功劳，该得的赏赐，迟早会有的！”</p>
纪子期心中腹诽，呵呵，说的可真直白！看来是非要将她的价值榨干不可了！</p>
苏小年可不会理会她心中有何想法，“听说你考进了棋林学院，不错，恭喜你！</p>
先前你回来前，老夫已吩咐王管事和崔嬷嬷，对你不必拘束！</p>
既然你进了棋林学院成了术子，这丫环的身份就不太适合了！</p>
老夫会让王管事解除与你姐妹二人的丫环合约，你就和你的弟妹们，搬到挨着谨园的园子里，老夫已安排人收拾好了。</p>
以后你三姐弟，就当成是苏府的远房表亲！”</p>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拒绝。</p>
“在你没到找你双亲前，对你及你的弟妹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苏小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哼一声，“别以为老夫将你留在府中，是为了好要挟你！</p>
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以老夫的本事，无论你去到哪，是上天还是入地，老夫都能将你揪出来！</p>
老夫不过是看在阿芸和谨言都欢喜你们的份上，还有你这次立下的功劳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对你们作如此安排！</p>
你莫要不识抬举！”</p>
看着苏小年略抬起的下巴，纪子期在心中作了个鬼脸。</p>
但她明白苏小年确实说得有理。</p>
与其三人出去租个地方住，不如在苏府安全。</p>
纪子期道过谢，便退了出来。</p>
离开的时候，她冲着哑叔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p>
哑叔的眼里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p>
——</p>
左右手臂上各悬着一袋小沙包、站着马步的纪子期，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牙关紧咬，浑身哆嗦个不停。</p>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漫过睫毛流到眼睛里，带来阵阵酸意。</p>
纪子期拼命眨呀眨，可惜那汗水越流越多。</p>
手臂的小沙包越来越像两个小铁球，拖着她的胳膊直往下拽。</p>
就快力竭的纪子期可怜兮兮地望向哑叔，正在练拳的哑叔却视而不见。</p>
她只好咬紧下唇，心中默念：腿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整个身体都不是我的！</p>
希望借此能赶走那浑身的酸痛。</p>
没办法，哑叔答应教她骑射的前提是：一定要按他要求的时辰来练，如果偷懒，立马滚蛋！</p>
纪子期腰力臂力太小，特别是臂力，哑叔便让她先练力量。</p>
等到力量让他满意了，才肯教她射箭。</p>
曾在天凉练过马步，后又同杜康训练过几日的纪子期，也知道自己的弱点。</p>
那时候连拉开弓都成问题，别提把箭射出去了。</p>
后来崴了脚，她索性就放弃了。</p>
反正那时候她也不是自愿的，是被杜峰逼的！</p>
不过也不完全算是逼的，后来其实算得上是自愿的！</p>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杜峰说“你以为他们喜欢打仗吗”时，还有崴脚后抚摸她脚指头，还有发现她是女子时，那眼里或失望或迷恋或炙热的神情，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飘过。</p>
猛然身子一晃荡，纪子期清醒过来。</p>
啊，呸！那个吃她豆腐的老色狼！那个臭大胡子！</p>
要是让本姑娘再遇见，定不会轻饶你！</p>
因着这愤愤的情绪，本已不支的纪子期又硬生生捱了一刻钟。</p>
终于哑叔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p>
纪子期想站直身子，发现膝盖像被固定住似地动不了。</p>
她苦着脸求哑叔：“哑叔，我动不了了！你帮我先解下手臂上的沙包好不好？”</p>
哑叔的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站马步会站成这样？</p>
看着她那表情丰富的小脸，原本不想理会她的哑叔，最后还是伸出手解开了她手臂上的沙包。</p>
还好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向上略一用力。</p>
纪子期于是在一股大力的提携下，终于站直了。</p>
哑叔看看院子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p>
“谢谢哑叔！我明日再过来！”纪子期手脚僵硬，以不自然地姿势行了个礼。</p>
然后像个机器人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p>
如果她回头的话，会发现看到她这怪异走路姿势的哑叔，正露出一口黄牙，无声地笑着。</p>
纪子期在极度痛苦中度过了三日之后，发现她的月事来了。</p>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沮丧。</p>
虽然她极力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小欣喜。</p>
纪子期在当晚，面色如常地将这事告诉了哑叔。</p>
哑叔看来快五十了，在古代都是爷爷辈的人了，放在现代，有些成婚早的，也抱上了孙子。</p>
所以她没觉得有任何的羞涩和扭捏。</p>
反倒是哑叔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点了点头，当作同意她好了后再过来训练。</p>
纪子期算了算时间，发现撇掉两次月事的时间外，她在入学前，真正训练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p>
然后她心中的小欣喜，这下是真的烟消云散了。</p>
于是，月事一结束，哪怕过两日就是除夕，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松散时。</p>
纪子期也很自觉地去哑叔那训练。</p>
这年的除夕过得很热闹。</p>
去年的时候，纪子期因要去天凉的事情装病，小风小雨也无心玩耍。</p>
今年虽说也要忧心骑射的事情，但好歹与性命什么的无忧。</p>
很久没有玩过的纪子期，像个小孩子似的，玩闹了个够。</p>
纪子期还随着苏谨言，去宋成明家拜了个年，顺便表示歉意。</p>
宋成明倒没啥，只笑嘻嘻地问，“为何小雨没跟着一起过来？”</p>
宋老爹一边心疼儿子遭了一回罪，一边又是因为此事带来的巨大利润而暗自心喜。</p>
所以也不知是怪罪纪子期好，还是多谢她好。</p>
索性派了压岁钱后，便找了个理由出门了。</p>
除夕过后，很快就到了元宵节。</p>
纪子期听说有灯会看，便带着小雨小风随着苏谨言安杰，连同哑叔一起去看灯会。</p>
元宵的灯会比当时赏术大会还热闹。</p>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穿着新衣，面上带着笑，携着一家老小出来逛灯会。</p>
今晚的月色也很很力，虽然清冷，却与灯会光芒交相辉映，照得整个灯会如同仙境般不真实。</p>
只是越是这种热闹的场合，越容易滋生罪恶。</p>
纪子期警惕地拉紧小风小雨的手，叮嘱她们一定要牵紧，不要轻易松手。</p>
去年因为纪子期生病，也没心情来看灯会的几人，今天情绪都有些亢奋。</p>
小风小雨乖巧却难掩兴奋地点了点头。</p>
“大姐，二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小风突然指向一处聚满了人流的地方大声道。</p>
苏谨言闻言，顺着小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p>
只见那边聚满了人，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p>
他兴致更高，直接便朝那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招呼她们：“走，咱们去看看！”</p>
纪子期只得牵着小风小雨一同跟了过去。</p>
原来那边是个小型灯谜会，一个约人高的层塔似的七层灯笼立在那。</p>
灯笼为圆形，一层罩一层，像现代的多层蛋糕。</p>
底层灯笼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上女飞仙图，再往上则是瑶池仙境，以及各路天仙的样子。</p>
顶层画的是观世音菩萨，美目微垂，手指朝天，悲天悯人俯瞰众生。</p>
正是这个灯谜会上的灯王。</p>
美则美矣，若说新奇和巧妙，却比不上之前纪子期看过的莲花走马灯，以及造成嫦娥模样的美人灯！</p>
何以这灯面前吸引了如此众多的人围观？</p>
原来商家出了一个灯谜，不仅与其灯造型相呼应，也抓住了赏术大会和棋林学院入学考试后剩下的余温。</p>
那个灯谜是道术数题。</p>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7层宝塔共有红灯笼381，每层悬挂的红灯数是上一层的2倍，问顶层塔顶有几盏灯？）</p>
纪子期还未看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声音，“咦？唐大公子，这道题倒是有点意思！”</p>
“嗯，是有点意思！”另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附和，正是唐大公子的声音。</p>
纪子期眼睛四下瞟，发现苏谨言趁着她看题的空档，早已跑到另外的灯谜前去了。</p>
她正犹豫着是装作没听到，低头走开，还是转过身，大方地打招呼时。</p>
右边的小雨已惊呼出声：“好巧！唐大公子好！吴公子好！”</p>
纪子期只得顺着小雨转过身。</p>
二人的目光落在小风小雨身上，小风乖乖喊人，“唐哥哥好！吴哥哥好！”</p>
“小风真乖！”然后吴三多桃花眼一眯，对着小雨啧啧笑道：“小雨这丫头越来越俏了！怎样？要不要抛弃小苏子，随本公子走啊？”</p>
小雨虽然知道吴三多爱开玩笑，可她现在已十二，也算大姑娘了！哪能听得如此笑话？</p>
当下便红了脸，欲语还羞，在辉煌灯火的照映下，比那画上的仙子还灵俏动人。</p>
不少经过的男子，眼都看直了。</p>
纪子期不由瞪了一眼吴三多，这个到处放电的孔雀男！</p>
吴三多今日着的衣衫黄绿相间，花团锦簇，还真像一只招摇爱炫耀的孔雀！</p>
他似感觉到有人在瞪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之前与唐大公子发生过几次冲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美目瞪着他。</p>
吴三多不由伸出手指，指着纪子期，语不成调，“你，你……”</p>
在吴三多抬头的一瞬，唐大公子也看到了纪子期。</p>
许是因为过年，一向着素衣的小女子，也换上喜庆的大红色棉裙。</p>
那全身火热的红，与眉间的清冷，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冲突，似火又似冰，妖艳又冰凉，身后的万千灯火竟都黯然失色，沦为了她的陪衬！</p>
双目流彩，半面桃红，皓颈朱唇！</p>
只是两月未见，唐大公子觉得眼前这小娘子，好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