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直对曹棺的紧张忧虑不解,等听到曹棺略有迂回的提醒后这才有点明白。 云飞扬还是不信的神色,范乡已凝声道:“曹兄的意思是——方才那道白光,很可能是有异人要灭城池的征兆?”

    看到曹棺缓缓点头,范乡身躯微有颤抖道:“曹兄认为他们的目标是楼兰?”

    众人沉默,他们对此均难想象,不过见曹棺郑重其事的样子,又深知曹棺不会危言耸听。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云飞扬突然大声道。

    众人闻言反倒不解,均问道:“为何不会?”

    “算三爷说的是真的……”

    云飞扬面红耳赤的解释道:“三爷,我不是怀疑你啊。可你说庞贝被毁,是因为那城池的人穷极***,这说明要灭城市那人还是分点儿好赖。楼兰地处西交汇,近年来素来与人为善,和什么奢侈骄横扯不边的。我云飞扬到如今都还是光棍一根,更说不什么穷极***是不是?”

    “飞扬,你在胡扯什么?”铁正不由呵斥道。

    云飞扬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怎么是在胡扯?当年那人灭了庞贝是因为那城池之人做错了事情,可我们做错了什么?若是我们这般人也是无辜被牵连,这世还有公理吗?”

    范乡喟然道:“我们如今不是无辜被人牵连?”

    “那不同、那不同的!”云飞扬辩驳道:“这世总是有龟兹王那般贪心不足之人,这才四处挑事引发战乱。可三爷说的地下人怎么看来都是讲点儿道理,他那大的神通,如何会不分黑白?”

    众人心道,这世越有权势的人反倒趋近于跋扈,地下那人说不定也是一个毛病。

    见众人默然,云飞扬急急道:“三爷,你最是正义,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曹棺暗想——我活到现在,你云飞扬倒是第一个说我是正义之人。沉吟片刻,曹棺忧心道:“飞扬说的是不错,据班超留下的记载,那地下人的确还讲些道理。可是,这已是百来年前的事情。”

    “这又是什么意思?”云飞扬吃吃道。他如今才发现,在曹棺这般人的面前,他的脑筋根本转不过弯来。

    范乡叹道:“曹兄的意思莫非是——那人已死,可灭城的利器尚在?”

    曹棺缓缓点头道:“我正是如此猜想。”轻声叹息,曹棺又道:“这些年来,我曹棺虽是知晓太多三香的秘密,不过难保班超的事不被旁人知晓。若是寻常人听到也算了,可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的耳,他们定然会想,既然班超能遇到那人,他们也可能遇到。张角或许已然遇到,只是天不假人,让张角无功而返罢了。如今那地下的人或死,灭城利器尚在,只要掌控在手的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世无数人争权夺利,无非为了控制别人于翻掌,灭城利器这种诱惑非同小可,定会有人削尖脑袋去获得。

    曹棺半晌又道:“昨日楼兰神庙突现,据我所知,那应是神庙内的人查看外面世界的一种反应。有人如今正在楼兰神庙……”

    转望范乡,曹棺道:“范兄,你说单飞经楼兰水道消失后不知去向,据我所知,楼兰神庙和此间地下水道大有关联,因此我才猜想是单飞到了神庙。他或许能看到这面的动静,但若立即来此,还是不太可能。”

    众人相望无言,除石来外,大半倒是对曹棺讲的情况似懂非懂。

    眉头更紧,曹棺继续道:“灭城利器又有异象,却像是终于有人寻到了班超遇到人的地方。如果这样倒还不算紧迫,最怕的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忽然道:“石来,你在查探楼兰地下水道构造时,我曾让你因势再挖几条出城的通道?”

    石来立即道:“三爷,地道虽是粗糙,但勉强可用。”

    “若真有异变的话,立即让众百姓弃城而走。”曹棺看向范乡道:“范兄,我知道你对楼兰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可有时候的形势绝非人力奋勇可以逆转。城失去可以再建,但人若没了,无论如何都是挽救不来。”

    范乡一伙人均是讶异,“撤离楼兰?”

    “范兄在西域还应有容身之地?”曹棺问道。

    范乡半晌才缓缓点头,他认可曹棺的道理,可让他蓦地准备撤离经营多年的楼兰,难免还是心不舍。

    “三爷,你很多地方都让我佩服,可如今你未免太悲观些。”云飞扬不解道:“我们击败了他们,城有粮支持年余都是不成问题……”

    “飞扬,不用说了。”范乡很有自知之明,明白曹棺的本事非同小可,能让曹棺这般谨慎的事情,绝不能等闲视之,“你眼下立即召集城的百姓……说让他们做些准备……

    他话音未落,神色遽变。

    西方的天际陡然大亮,一道极为耀眼的光华霍地冲出地表,形成极粗的光柱定在了半空。

    适才白光一闪即逝,众人此番却是看得清楚——那白光竟如实体般凝聚延展,到了云端之下时、白光顶端缓缓膨胀,不多时,光柱顶端形成光柱约粗十倍的圆柱体,乍望去,光柱整体倒有点类似皇帝出游时的伞盖。

    “那是什么鬼东西?”云飞扬叫道。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在望见空光柱幻化时,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众人一样的疑问,不过均知没人能够回答。

    不想曹棺的眼皮剧烈跳动几下,低声道:“破天鼓?”

    石来心狂震。

    在曹棺叙说往事时,在场的众人,唯独他石来最清楚曹棺不是危言耸听,曹棺还有点故意减弱众人的惧意。事实,曹棺虽是多加准备,但对能守多久绝不乐观,而曹棺让石来安排下的很多机关,甚至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三爷从未有这般拼死的做法,三爷这般做,是说明敌人实在过于强悍!

    敌人居然动用了破天鼓?

    石来知道破天鼓、自鸣琴均是黄帝所传下的开天辟地的利器,如今自鸣琴是在孙尚香之手——其实是在女修的手,而破天鼓本藏于云梦秘地,却被人偷了出去。

    夜星沉、鬼丰命人取走了破天鼓!

    如今破天鼓如自鸣琴般幻化蓦地出现在半空,形成这般惊人的气势,莫非是夜星沉、鬼丰等人要对楼兰发起致命的进攻?

    “号令全部人手退下城头!”曹棺突然叫道。

    “什么?”云飞扬、铁正异口同声道,“所有人?包括守军?”他们心费解,暗想守军亦是退下城头,那敌人攻来怎么办?

    “所有人,包括守军!”曹棺几乎吼叫道,他素来都是镇静自若,此刻却终于有了紧迫,霍然站起带头向城下奔去。

    众人见状,终于有了犹豫,他们虽是信任曹棺,可对曹棺这般异的行为还是无法理解。

    范乡迅疾站起,只是转念间,已喝道:“老夫说过,曹兄的命令是老夫的命令。听从三爷的命令!”

    他话语一出,铁正、云飞扬虽是困惑,仍旧立即让士兵吹响了城头的数支号角。号角声出,远方号角接声,不多时竟传遍了全城,楼兰城内似要沸了起来。

    曹棺奔到城下后却未再跑,眼见范乡等人很快跟下,曹棺又道:“铁正,迅速召集城的死士按照我预定的最坏计划来准备。”

    铁正本是冷静之人,闻言却是异常诧异道:“最坏的计划?”曹棺守城的计划有多重,最坏的计划是城破时的决战!

    楼兰城如何会破?三爷行事有些颠三倒四的……铁正大为犹豫。

    曹棺冷声道:“不错,最坏的计划!云飞扬,你带全城百姓跟随石来进入地道逃命!”

    “什么?”云飞扬满心不解,哑声道:“三爷,我们好好的为何要逃命?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

    “你再不准备,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可算你立即逃,能不能逃命也是难说。”曹棺神色冷峻道:“但你不听我的吩咐,信不信我当下斩了你?”

    云飞扬怔住。

    “三爷!”石来突然道:“有人能带城的百姓从地下离开楼兰,请你让我留下。”

    “你说什么?”曹棺冷声道:“你也不听我的吩咐?”

    石来嗓子微哑道:“不是,是石来想……”

    他话音未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天空蓦地有极为沉闷的鼓响传来。

    众人从未听过这么可怕的鼓响!

    那鼓响低沉有力,响在天际、却像压在众人的心头,城那百来支号角的声音瞬间都被那鼓声压了下去。

    云飞扬听了鼓声后,几乎要闷得吐血。

    众人遽然而惊,再望远方半空悬着的巨鼓,难免露出敬畏之情。这是什么东西?如何会发出这般惊人的声响?

    石来已道:“石来想和三爷一起留下来!”

    “你说什么?”曹棺前一步,一耳光打过去,“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竟然也不听我的命令?”

    眼看石来躲也不躲,曹棺才待再次挥掌,可望着石来含泪的眼,曹棺的手掌终于颤抖的停在半空。

    石来泣声道:“石来懂得!三爷今天说了这多,是想有人将这些事情告诉单飞,希望对他有些帮助。可是三爷、你已猜到夜星沉和鬼丰多半到了灭城利器所在的地方,这才能对破天鼓有如此惊人的掌控。破天鼓下,城灭人亡在所难免。你知道留下来的人必死无疑,可你受范爷所托守城,这才决定亲自留下拖延时间以帮助百姓跑远……”

    众人闻言大惊时,石来落泪道:“石来的命是三爷给的,怎么能看着三爷送死而独自逃命?很多兄弟都可以替石来完成三爷的吩咐,三爷,石来此生没有什么奢望,只求能还了三爷的恩情。这一次,你让石来留下来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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