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蓉颜做不到视而不见,只好翻身下床,走到他的身边,连续叫了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探了一下他的气息,发现他除了醉酒并没有别的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给扶了起来,他依旧醉熏熏地、摇摇晃晃站不稳,陆蓉颜没有办法,只得将他扶到了自己的床上,又拿了条毯子帮他盖好。

    看来,今晚只能睡在儿子的房间了,她暗道。

    她不能去睡他的房间,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玉溪……玉溪……”

    “我要喝水……”

    待她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真是讽刺,他的忧郁是因为曲玉溪,可此时在他身边收拾残局的,却是她这个挂名老婆。

    她叹了口气,去厨房煮了碗解酒汤来,扶起他的上身,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一碗解酒汤见了底,可被他喝下去的二分之一还不到,其余都洒在了床单上。

    他之前不是没有醉过,可都不像今天这么严重。

    有心就这么甩手而去,可刚走出几步,便又忍不住折了回来。

    对于陆岸琰,她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

    …………………………………………………………

    晨起的闹铃在耳边响起,陆蓉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再望向床上,已经没有了陆岸琰的人影。

    头有些痛,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昨晚她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客厅里传来儿子箫箫稚嫩的童声:“爸爸,小郑叔叔的车子在楼下等我了,记得帮我跟妈妈说再见。”

    “好啊,箫箫再见,路上要听郑叔叔的话,注意安全!”

    陆岸琰宠爱的声音落下,随即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房间里静了下来。

    因为陆蓉颜和陆岸琰都在医院上班,急诊电话随时都可能有,婆婆崔珍爱不放心宝贝孙子,便让司机小郑每天按时接送箫箫上幼儿园。

    崔珍爱本来还安排了家里的保姆刘妈来这里帮忙带孩子,但被陆岸琰拒绝了。

    他的这个决定倒与陆蓉颜不谋而合,她也不喜欢家里多一个外人,倒不是她多么矫情,而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们的这段婚姻有多讽刺。

    陆岸琰大概也是怀了这样的想法吧,她猜测。

    简单收拾了一下床单,陆蓉颜推门出了卧室,陆岸琰正站在迎面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往下巴上涂剃须膏。

    想到昨晚让他睡到自己床上的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昨晚你喝醉了,所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不客气地打断了:“要迟到了,抓紧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他视线依旧盯着下巴上的剃须膏,语气很淡,淡到没有一丝情感色彩。

    这就是他对她惯有的交流方式,不冷不热,不亲不疏,保持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的态度再次让陆蓉颜懊悔自己的多嘴,早该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什么非要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陆蓉颜再不说什么,默默回到主卧所附的卫生间里洗漱。

    看着镜子里那不足三十岁的容颜,突然为自己这五年的委屈求全感到不值。她才只有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为什么非要困死在这没有感情的空壳子里?

    难道她就没有被爱的权利吗?

    现在想来,他们两人的结合荒诞又可笑,因为一次醉酒,她糊里糊涂地与他发生了关系,还怀了孕,当她将事情告诉他时,他连想都没想便直接拉她去了民政局,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由普通的同事关系变成了夫妻。

    虽然打从一开始她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的婚姻可能没有别人那么甜蜜,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人都是感情动物,在一起生活久了,总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一些感情,没有爱情,亲情总该有一点吧。可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一块冰,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融进他的心里去。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有想到过离婚,那是在她无意中撞见曲玉溪躲在他怀里哭的时候,既然不爱,那就离开好了,成全你们,也成全自己。

    可意外的是,他竟拒绝了,理由是:儿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她再怎么不在乎,对于孩子,他还是打心眼里疼着,宠着。

    当时的她在听到这个理由时,心里竟又莫名地生出一丝奢望,或许通过儿子这条纽带,有一天他会对她产生感情也说不定。

    可是到了今天,她再不抱任何希望……

    洗漱完毕,简单化了个妆,她拎起包包出了卧室,陆岸琰已经拿了外套准备出门,修长的身影落在她眼里,伟岸又疏离。

    “我们离婚吧。”看着他的背影,她淡淡地说。

    他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幽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嘴唇紧抿成了一条水平线:“离婚?”

    迎着他的目光,她紧咬着嘴唇,抬高了声音:“对!我要离婚!”

    他冷冷一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转身推开了房门,“不想迟到就早点下楼。”语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出了门。

    陆蓉颜怔怔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叫声——是陆岸琰在催促她。

    因为两人都在辅仁医院上班的缘故,所以在没有手术的情况下,他们通常会乘一辆车子去,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恩爱,为的只是维护在外人看来他们恩爱无比的假象。

    她始终想不明白,他这样做到底是在给谁看。

    看着停在眼前的白色保时捷跑车,陆蓉颜没有向往常一样拉开后排的车门上车,而是直接挡在了车子的正前方,双手撑在前车盖上,看着驾驶室里的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正视着她。

    “你根本就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眸子里,脸上浮现一丝愠怒,“让开!”

    “我是认真的!”陆蓉颜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正的婚姻不应该这个样子!”

    陆岸琰的眼神里闪着怒火,突然伸手按在汽车喇叭上,刺耳的车鸣声立刻嘶叫起来。

    陆蓉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毫无退让的意思。

    喇叭声终于停了下来,车子飞快地后退了一段后,又调整方向,一踩油门,从她的身边“噌”的越过,以极快的速度驶出了别墅大门。

    “陆岸琰,你混蛋!”

    看着车子的背影,陆蓉颜将手上的包狠狠甩了出去。

    ……

    陆蓉颜打车来到辅仁医院时已经超过了上班的时间。

    实习医生程晓晓凑了过来,“怎么了?陆姐,居然落了单?我们的陆大院长可是早就到了呢!”

    程晓晓口中的“陆大院长”指的就是陆岸琰,因为医术和能力出色,他两年前便升了院长,当时,这是明面上的,而事实其实是他直接把辅仁给并了。

    陆蓉颜心情不佳,自然没有好脸色,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该干什么干什么,哪这么多话?”

    陆蓉颜一向好脾气,突然一下子这么不耐烦,程晓晓也再不敢多话,吐了吐舌头,识趣地溜了。

    陆蓉颜换了衣服,投入到计划好的两台手术中。

    只有在手术的时候,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辅仁医院是全国排名靠前的三甲医院,除了本市的病患之外,还有很多外地患者慕名而来,接诊量自然不是一般的大,而作为脑外科医术高明的主治医师,点名由陆蓉颜主刀的开颅手术不在少数。

    看着手术成功的患者被助手推进病房,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缓步出了手术室。

    连续两台手术下来,陆蓉颜已经疲惫不堪。

    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时间是傍晚七点多钟,程晓晓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一脸暧昧:“陆姐,这次不是我多话,你家陆院长找你呢!车子就停在楼下!”

    陆蓉颜一愣,拉开抽屉看了看手机,原来是没电了。

    “陆大夫,你跟陆院长可真是够恩爱的,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成这样,等哪天有了时间,我一定好好向您取取经,看看您是怎么把咱们陆院长迷成这样的。”

    陆蓉颜心中一沉,迷成哪样?

    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也许,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留意吧。

    程晓晓的话像一根刺,一下子戳到了心窝里。

    陆蓉颜有些诧异,在她有手术的情况下,陆岸琰是不会等她的,今天居然破例,难道,是为了早上的事?

    陆蓉颜拿了包包匆匆下楼,果然看到陆岸琰的车子停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钻进了后排。

    她不习惯坐副驾驶的位置,因为如果不是有事交代,陆岸琰不会主动跟她讲话,即使是她没话找话,多半时候他也不会理睬。所以,坐得太近只会增加她的尴尬指数。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舒缓的音乐在回荡。

    鼓了鼓勇气,陆蓉颜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着他平静淡漠的脸:“早上的事情……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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