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站着，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p>
苏千澈既已睁眼，对方必然已经发现，她也不装睡了，身体懒洋洋地动了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千殇？”</p>
人影没有回话，听到问话只缓缓向前迈了一步。</p>
只一步，他的身影便在黑暗中显现出来。</p>
微弱的星光透过格子窗照进，能看到来人轮廓柔美，肌肤白皙近乎透明，极踝的发丝在身后微微晃动。</p>
感觉他的状态似有些不对，苏千澈坐起身来，左手慵懒地斜支着脸颊，淡淡地回望他，也不说话。</p>
半晌，千殇眼皮动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p>
“离开他。”男子的声音干净空灵，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悦耳。</p>
可是苏千澈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p>
“你说，离开谁？”</p>
“皇甫溟。”</p>
苏千澈默了默，问：“有补偿吗？”</p>
千殇虽然知道苏千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此刻听到她的回答还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你想要什么。”</p>
苏千澈勾唇笑了。</p>
这种霸道总裁剧情里女配为了让女主离开男主随手甩支票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p>
“皇甫溟会跟我来这里，是不是知道你会来找我？”苏千澈扒了扒散下来的头发，全数捋到脑后，“或者说，你是想对我不利，只是碍于皇甫溟的情面，所以才没有直接下手，而是警告我？”</p>
千殇不语。</p>
“啧，和你们这种闷葫芦说话真累，初遇的时候不是挺好嘛，那么大胆豪放，哎，你不说话，不是可惜了你这副优美的嗓子？”苏千澈曲腿坐着，手臂慵懒地撑在腿上。</p>
“离开他。”千殇重复道。</p>
苏千澈摊了摊手，“这句话，你应该对皇甫溟说，若是你让他离开，我会很感激你的。”</p>
千殇眼睫动了一下，再次上前一步。</p>
男子与床的距离，不足一尺。</p>
“离开他。”千殇再次重复道。</p>
苏千澈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明明长得这么温柔，却做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事。”</p>
千殇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抿了抿，像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道锃亮的光在黑夜中亮起。</p>
光亮划破黑暗，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p>
是一柄短剑，长约两尺，剑身秀美，却杀机毕露。</p>
苏千澈双眸微眯，在男子出手的那一刻便直接扬起匕首迎了上去。</p>
“啧，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开打了？”</p>
“噌”</p>
清脆乃至刺耳的声音响起，一股大力从匕首传过来，苏千澈手臂发麻，差点握不住匕首，千殇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短剑回收一段，再次向苏千澈刺过去。</p>
苏千澈眼眸微暗，千殇上来便是杀招，竟真的是想取她的性命。</p>
然而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处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利于身法的施展，千殇站在床前，便挡住了她所有的退路。</p>
“千殇，你可是给我看过果体的，怎么现在出手毫不留情，我真是太伤心了。”苏千澈幽幽叹道，说着伤心，面上却无丝毫伤心的情绪。</p>
千殇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之后便是更迅猛的攻击。</p>
苏千澈在床上无法躲避，床前的空位又被千殇堵住，只能硬接下他的攻击。</p>
可千殇带着内力的攻击，岂是那么容易招架的？</p>
几次交锋之后，千殇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几次差点把匕首震落，苏千澈有些烦了，竟把匕首换到左手，右手徒手向寒光闪烁的短剑抓过去。</p>
千殇举剑动作不变，左手同一时刻一掌拍向苏千澈胸口。</p>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股凌厉寒风携着冰冷的寒芒向千殇劈斩而下！</p>
剑光中，苏煊铭的脸色冷得吓人。</p>
千殇迫不得已收掌，身体侧移，见到来人，竟丝毫不恋战，直接破开窗户跳了出去。</p>
苏煊铭见势欲追，却被苏千澈叫住了。</p>
虽然与他交手只有几招，苏千澈却清楚地知道，以千殇的实力，若是全力逃跑，苏煊铭想要抓住他，极难。</p>
“大哥，你来得真快。”苏千澈赞道。</p>
从千殇动手，到苏煊铭到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必是千殇刚动手之时，苏煊铭就已经感觉到，才会直接赶过来。</p>
苏煊铭冷声问：“是谁？”</p>
“唔……是皇甫溟的弟弟。”苏千澈道。</p>
皇甫溟只说了他与千殇的关系，其他的倒是没说。</p>
只是千殇为何会来警告她离开皇甫溟？又因警告不成而刺杀她，她应该没有得罪千殇才对，当时千殇的果体也是他自己给她看的，她并未强迫他啊。</p>
哎，那么美的一个人，上来就打打杀杀的，真是伤脑筋。</p>
苏千澈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被剑气损坏的棉被，难怪她觉得有些冷。</p>
苏煊铭薄唇紧抿，身上的寒气简直能冰冻三尺。</p>
“他说了什么？”</p>
苏千澈穿上外袍，掀开被子下了床，她刚走下来，木床便传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随后，在苏千澈的注视下，直接拦腰断了。</p>
苏千澈嘴角抽抽，这个房间是不能住了。</p>
“他说，让我离开皇甫溟。”苏千澈拢了拢衣服往外走，“我觉得，他可能是兄控。”</p>
苏煊铭抬步跟上她，听到她的话，锋锐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p>
兄控？那是什么？</p>
“就是，对自己的哥哥有一种超乎兄弟之间的感情。”苏千澈走出房间，便见一身血衣的皇甫溟站在廊外，距离她不远，而她说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皇甫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p>
“他来过了？”皇甫溟走过来，在苏千澈面前站定。</p>
苏千澈梳理了一下因为打斗弄乱的头发，淡淡说道：“你知道他会来，所以，才跟着我？”</p>
皇甫溟薄唇勾起，依旧是邪肆魅惑的弧度，“爷喜欢小东西，自然要时刻跟着。”</p>
苏千澈眼眸微眯，从皇甫溟嘴里听到‘喜欢’二字，总觉得有些玄幻。</p>
“有没有受伤？”皇甫溟问道。</p>
苏千澈还未答话，身体便被一道柔韧的力气拉开，苏煊铭站到了皇甫溟面前。</p>
“管好你的弟弟。”苏煊铭的声音很冷，仿佛刚从冷冻库里走出来。</p>
虽然没有说威胁的话，可他的举动，却处处都是威胁。</p>
皇甫溟抬手摸了一下血色耳钉，嘴角的笑容嗜血而危险：“你是小东西的大哥，本座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话。”</p>
“小东西，你的房间不能睡了吧，去我的房间休息，他不敢来。”</p>
苏千澈白他一眼，千殇会来找她，究竟是因为谁？</p>
“千殇虽然动了手，却也留了手。”苏千澈道，虽然他每一招都内力深厚，苏千却能感受到他并未尽全力，“或许，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p>
她接着道：“千殇神出鬼没，连你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大威胁，你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便不必与我们同行，”</p>
苏千澈并不想与皇甫溟同行，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体，再加一个无法察觉气息的千殇，他们两人，比之其他危险更甚。</p>
若是千殇真的要暗杀她，她极有可能在他动手之前毫无察觉。</p>
皇甫溟轻笑一声，“小东西，你强吻了爷，难道不该负责？”</p>
他的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到身边的大冰库又冷了一个度。</p>
苏千澈额头直跳，那本就是一场错误，过去便过去了，她从未想过皇甫溟会在苏煊铭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p>
他故意误导的她，竟然还要让她负责？！</p>
“又不是上了你，不，就算上了你，也无需负责。若是所有吻过你的人都要负责，你的后院只怕已经塞不下了。”苏千澈咬着牙，眸光有些冷。</p>
“可是，你是第一个强吻爷的人。”皇甫溟着重强调了‘强吻’二字。</p>
苏千澈呵笑一声，“你强吻过的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p>
皇甫溟眸光闪了闪，“爷从未强吻谁。”</p>
“那你吻过的那些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杀了她们？还是娶了她们？”</p>
皇甫溟无话可说。</p>
“大家都是成年人……”苏千澈顿了一下，她好像还未及笄？不过这不是重点，“那只是一场误会，我早已忘记了，我想，游戏花丛的皇甫殿主应该也不会再提起？”</p>
“生气了？”皇甫溟静静看着她，赤色的狐狸眸中一片平静微弱的光。</p>
他的嘴角微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p>
苏千澈恍然间想起那一夜醒来之后，看到脆弱无比的皇甫溟，和那一滴滴在眉角的泪，触感清凉，却如一团火，烙在脑海里。</p>
苏千澈烦躁地扒头发，他们二人分明该是对立的立场，即便不是敌人，也做不成朋友，可他却愿意损失大半精血为她续命，明知可能会丧命，还是要帮她转移药性。</p>
这样的皇甫溟，让她如何对他下重口？</p>
他为何不恢复正常，像初次见面时，毫不留情地想要取她性命不好？</p>
前世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为她付出，她完全无须在意其他，为何今生她却要烦恼这些事？</p>
“你若是把我当朋友，我们可以随行。”若皇甫想要跟着，她即便拒绝，他也会跟上来，还不如直接答应了。</p>
“不过，那个错误，不要再提，以后，也别再误导我做那些事。”苏千澈冷声道。</p>
有了第一次，她自然有了戒备，即便他想要误导，她也不会再上当了。</p>
皇甫溟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p>
她当时分明那么舒服，只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司影么？</p>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皇甫溟嘴角缓缓勾起。</p>
朋友？他要的不只是朋友。</p>
他舔了舔嘴角，狭长的眸中迸射出汹涌的红光。</p>
第二日，苏千澈难得起了个大早，与苏煊铭一起向天音寺而去。</p>
皇甫溟笑意盈盈地跟上。</p>
虞樊城人口众多，街道上行人不少，皇甫溟自身带着勾人的邪魅，加之他嘴角魅惑的弧度，和微微挑起的眼尾，不时抛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惹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低叫不已。</p>
苏千澈和苏煊铭目不斜视，皇甫溟抛了个媚眼之后，手臂搭在苏千澈肩上，清甜惑人的魅香瞬间侵袭了所有感官。</p>
“拿开。”苏千澈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却有一丝冷意。</p>
“小东西，你现在是男子装扮，男人勾肩搭背有什么？”皇甫溟微侧过头，故意贴近女子耳边说道，“你看，那些可爱的少女女子们，都在看着咱们，你不配合一下，笑一个吗？”</p>
苏千澈淡声道：“别逼我动手。”</p>
“小东西，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皇甫溟虽这般说着，却还是站直了身体，不过很快他又像没骨头似的，又要往苏千澈这边倒。</p>
苏千澈面无表情地往前快走了几步，皇甫溟倒了个空，眼底却满是邪肆的光。</p>
苏煊铭冷眼扫向他，握在手中的佩剑似要拔出来。</p>
皇甫溟笑盈盈地看苏煊铭一眼，又快速追上去：“小东西，等等爷~”</p>
前面人流拥挤，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跑出来，低着头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到苏千澈，一条手臂横出，挡在苏千澈面前。</p>
男孩撞在手臂上，手臂一动不动，男孩却被撞得倒退了两步。</p>
男孩头都没抬，看也没看前面的人一眼，避开苏千澈三人便又接着快速往前跑。</p>
“抓住他，抓住那个小贼！”男孩身后，几个家丁追了上来，家丁后面，一个二百斤左右圆滚滚的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拖着腿往前挪，“抓住他……老子要打断他的狗腿！”</p>
街道上的人见了这个胖子，顿时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全部散开了，于是，站在街道中间的苏千澈三人便显得格外显眼。</p>
几个家丁见有人拦在面前，顿时抬头，凶神恶煞地便要吼：“你们竟敢挡齐家少爷……”</p>
话还没说完便卡了壳，那吼叫的家丁看到眼前三人，登时愣住了。</p>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人绝不是易与之辈。</p>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追！”胖子呸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苏千澈三人，家丁们闻言连忙继续去追那男孩了。</p>
这种小事几乎在每一处都会上演，苏千澈自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而胖子似乎也觉得他们三人不好惹，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便冷哼一声从三人身旁走过。</p>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苏千澈等人都未放在心上，围观群众却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p>
“那位齐家小少爷竟然避开了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p>
“你没见他们三人的风姿？必是人中之龙无疑。”</p>
“啧啧，这样的人平日里一个都难见，现在却一下看到三个，真是死而无憾了。”</p>
众人的议论像是一阵风般吹在三人耳畔，三人都未理会，径直朝天音寺而去。</p>
天音寺依然香火鼎盛，不管是什么时候，进香的人都络绎不绝，不过因为普惠大师没有公开讲授佛法，此次天音寺中来上香的人倒是比上次少了许多，门口也没有那么拥堵。</p>
苏千澈并不打算直接去找普惠，反而与上次一样，来到较为偏僻的院子里。</p>
上一次见到的梧桐现在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面还有些黄叶未来得及清扫。</p>
“小东西，你不是要找那老头，不去前院，来这里干什么？”</p>
一片黄叶飘飘落下，皇甫溟伸出两指夹住，随意一扔，原本脆弱的黄叶却像是锋锐的刀刃一样嵌进树干里。</p>
苏千澈不言，上次便是在这里遇到的晏景修，她似乎有一种感觉，来到这里，能再次遇到他。</p>
海口城一别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晏景修，她想看一看，简沐欢口中不一样的晏景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p>
皇甫溟本是打算与她一起，却不知为何，又去了别处。</p>
后院里人本来就少，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苏千澈走到曾经喝茶的那个小院，刚坐下，院外便有一人走来。</p>
依旧是一身浅蓝的衣衫，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双眸如黑曜石一般，闪着温润的光泽。</p>
似乎，与平时的他并没有不一样。</p>
晏景修看到院内男子装扮的女子，明显怔了一下。</p>
眼底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又归于沉寂。</p>
她等待的姿态太过明显，晏景修在外站了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转身便要离开。</p>
“晏大夫。”苏千澈喊道，“我刻意来找你，你不请我喝杯茶？”</p>
晏景修脚步顿住，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动。</p>
背对着她，男子温润的眸中再次闪过复杂的思绪。</p>
“抱歉，今日无茶。”晏景修转回头低声道，声音依旧温和。</p>
他一直站在院外，并未进一步。</p>
苏千澈手指在石桌上轻点片刻，眼睫掀开，看着他问：“雇七星楼杀手的人，是你？”</p>
晏景修手指握紧，微垂着眸，道：“是我。”</p>
苏千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难道他不是应该狡辩一番，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做的，说自己冤枉的？</p>
这样毫不犹豫地承认，让苏千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手指不由点得快了一些。</p>
“抱歉。”晏景修又说了一句，不过很明显，他也知道雇凶杀人这样的事绝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所以他说了之后，便低垂着眸，温润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挣扎。</p>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晏景修，苏千澈心里甚至连基本的恨意都没有。</p>
按照常理，两人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才对。</p>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平静，晏景修对苏千澈没有恨，苏千澈亦然。</p>
“既然真的是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苏千澈道。</p>
晏景修的身体狠狠一颤，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p>
眸底的平静瞬间皴裂，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壳而出。</p>
“别挣扎了，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难道还想让她原谅你？！”</p>
“死心吧，你们本来就是敌人！”</p>
“抛弃你那愚蠢的感情，你要报仇，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p>
疯狂的尖叫声刺透了耳膜，晏景修猛地转过身，把喉头的腥甜咽下，极力控制着正常的步伐离开，身体却依旧有些踉跄。</p>
苏千澈看着男子远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p>
这样的晏景修，很难和当晚那个丧心病狂的面具男联系到一起。</p>
若真是他伤了小六，他应该不会给小六治伤才对，可那日他回客栈之后，分明是急匆匆为简泽轩诊治，似乎生恐赶不上一般。</p>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既然晏景修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天音寺其实是晏景修的一处据点？</p>
她这是自己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地盘了吗？为何刚才晏景修不动手，反而像是狼狈地逃离了？</p>
摇了摇头，苏千澈抛开脑中思绪，起身向前院走去。</p>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煊铭和萧潜木展三人都是分开行动，暗中保护苏千澈，皇甫溟却是一个随意的人，现在行踪成谜。</p>
苏千澈只身来到前院普惠大师讲禅之处，却被人拦了下来。</p>
“施主，您不是大师的客人，请离开这里。”一个小僧弥单手竖在身前，拦住她道。</p>
苏千澈微微一笑，“小师傅，大师并未见过我，怎么就能说我不是大师的客人？或许见过之后，大师便觉得我是有缘之人。”</p>
“阿弥陀佛，若是有客人上门，大师会提前告知以便前去迎接。”小僧弥道。</p>
苏千澈正欲再说话，却见另一个小僧弥领着一人过来，两个小僧弥见面互点了头，另一个小僧弥便伸手把身后之人引进去。</p>
“施主，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p>
苏千澈眸光懒懒地盯着小僧弥身后的人。</p>
血衣男子勾出一抹很欠抽的笑，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小东西，等着爷哦~”</p>
苏千澈一掌拍过去，皇甫溟很是灵活地闪开。</p>
小僧弥眉头微皱：“施主，天音寺内禁止打斗。”</p>
皇甫溟给苏千澈抛了个媚眼，随后负手威风凛凛地走了进去。</p>
苏千澈暗自翻个白眼，也不在此处多待，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p>
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晏景修。</p>
寺庙正门靠墙的角落里，晏景修半蹲在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高度，与蹲着的他持平。</p>
男孩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又从怀里摸了一个钱袋出来递到晏景修面前。</p>
因为背对着她，苏千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动作温和地把男孩递过来的小钱袋挡了回去，然后摸了摸男孩明显不是很干净的头，随后站起身来，让小男孩待在原处，自己往寺庙里走。</p>
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晏景修还是感受到了苏千澈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到凉亭里的女子，温和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却又很快转过头去。</p>
苏千澈发现，他的脚步更快了一些。</p>
转过头，便见小男孩一脸希冀又急切地盯着晏景修离开的方向。</p>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这男孩，似乎是刚才差点撞到她的那个男孩。</p>
很快，晏景修再次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药箱。</p>
他没有再看苏千澈，径直走到男孩身前，与男孩一起速度极快地走出了天音寺。</p>
苏千澈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p>
若是在前世，威胁到她生命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为何面对晏景修时，却没有这种迫切的冲动？</p>
苏千澈皱了皱眉，她似乎变得感情用事起来。</p>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p>
苏千澈又回到普惠大师的房间外晃悠，她的目的便是找普惠问清楚一些事，若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岂不是白走一趟？</p>
守在外面的小僧弥也不赶她，只一副防贼的姿态防备着她，只要她靠得不是太近，就什么也不说。</p>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想来就是为了避免别人偷听，才设上了隔音结界。</p>
不久之后，皇甫溟便出来了，看到站在外面的苏千澈，一脸嘚瑟。</p>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走到小僧弥面前，低声对他道：“小师傅，你现在去问问普惠大师，或许他改变主意了。”</p>
小僧弥还是重复道：“若是大师要见施主，自然会告知小僧。”</p>
“小东西，走吧，大师不见你，即便你硬闯进去，他也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皇甫溟劝阻她，眼底却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p>
苏千澈挑了挑眉，摸出匕首横在小僧弥面前：“那，这样呢？”</p>
小僧弥被威胁，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双手合十，慈悲地说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皇甫溟嘴角笑意满满，若不是在这清净之地，只怕是要直接笑出声。</p>
苏千澈轻呵一声，匕首往前挪了半寸，锋利的刀刃紧贴在小僧弥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划出一道血迹。</p>
“小师傅，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吧？”</p>
小僧弥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宜见血，施主还是赶紧离去吧。”</p>
普惠没有动静，苏千澈撤回匕首。</p>
精致的匕首在指尖转动了几下，苏千澈看一眼房间内，收回匕首转身往外走。</p>
皇甫溟跟上。</p>
有没有见到普惠已经不重要，苏千澈大致已经确定让皇上深信不疑的话是出自普惠之口，不过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怕是有些困难。</p>
出了天音寺，两人往山下走。</p>
山脚下，有十几户农家，一些农妇农夫见到他们不由纷纷侧目。</p>
虽然来天音寺的少不了相貌气质都出众的人，但是像苏千澈二人这样出类拔萃的，却也极为少见，况且，他们并未坐马车，容貌在众人面前显露无遗，且毫不加修饰，给众人的震撼更强。</p>
“我以为晏大夫已经是气质绝佳，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两位。”</p>
“可不是，这两位的气质，比之晏大夫也是丝毫不差啊。”</p>
“晏大夫在时，便时常前来给咱们诊治，也不收诊费，这样的好人，真不多见。”</p>
“有晏大夫在，小三家那久病的娘，此次应该是有救了。”</p>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高，却也不低，苏千澈二人很轻易便听到了。</p>
“他们说的，是晏景修？”皇甫溟眼角微挑。</p>
苏千澈道：“大概是。”</p>
“你刚才见到他了？”皇甫溟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异。</p>
“嗯。”苏千澈点点头。</p>
“寺里并无打斗，难道你们在心平气和的聊天？”皇甫溟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她。</p>
苏千澈并未答话，眼角余光扫到旁边一户农家，这户农家的院门敞开着，房屋上的石墙斑驳。</p>
木制窗户用叉杆撑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房间内一个妇人躺在床上，妇人的脸色极差，苍白一片，而床边，坐着蓝衫的男子，玉石般温润，他低垂着眸，正在温声叮嘱着什么。</p>
许是感受到窗外的视线，男子转过头，温润的目光便撞进一片星河璀璨的慵懒双眸。</p>
男子再次怔了一下，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挡住了男子的视线。</p>
苏千澈转过头，看一眼盯着她的皇甫溟。</p>
“怎么？”她挑眉。</p>
“晏景修？”皇甫溟问。</p>
刚才他注意到苏千澈的视线再转头时，已经只能看到男孩的脑袋。</p>
“嗯。”苏千澈并未隐瞒，“应该就是在为农夫们讨论的那个妇人看病。”</p>
皇甫溟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p>
苏千澈摇摇头：“并没有，我一直知道，晏景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p>
从初见时便知道，他对司影身上的毒束手无策时的那种落寞，不是装出来的。</p>
“比较不可思议的是，他刚才对我的道歉，也是诚恳的。若不是他装得太好，那就是他有双重人格。”苏千澈又道。</p>
“道歉？”皇甫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接受了？”</p>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雇凶杀我，我为何要接受他的道歉？”</p>
“原来小东西也不傻。”皇甫溟似有些欣慰地笑了。</p>
苏千澈转过头不理会他。</p>
身后，那一户农家内，小男孩转过头看向外面，却什么也没有，他不由问道：“晏哥哥，你刚才在看什么？”</p>
晏景修敛了敛眉，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p>
小男孩微侧着头，好奇地道：“晏哥哥，你是不是看到那个姐姐了？就是在寺里看着你的那个姐姐，你走之后，姐姐也在看着你。”</p>
晏景修手指顿了顿，问：“哪个姐姐？”</p>
“就是亭子里的那个姐姐啊，我看到她了，晏哥哥应该也看了啊。那个姐姐在街上的时候，我还差点撞到她了。”小男孩低下头，像做错了事一样对手指。</p>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是姐姐的？”</p>
“因为姐姐身上的味道啊，淡淡的，但是好好闻。”</p>
“晏哥哥，那个姐姐为什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啊，姐姐穿男孩子的衣服都那么好看，要是穿回女孩子的衣服，是不是更好看？晏哥哥，你和那个姐姐是不是认识啊？”</p>
男孩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同龄人说话，遇到一个愿意给他娘看病的大哥哥话匣子便关不住了。</p>
“晏哥哥，那个姐姐和晏哥哥很配哦。”</p>
小孩子的话都是天真无邪的，晏景修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再次漾起了波澜。</p>
然而很快，他便自嘲地笑笑，他们之间，即便是做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发展？</p>
“不说那个姐姐了，你娘的病并不严重，只是操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p>
……</p>
回到城里已经是晌午时分，苏千澈几人用过饭后，便准备启程。</p>
苏千澈刚走出客栈，便有一个圆球直接撞了过来。</p>
那圆球很大，吨位自然也不轻，一边飞还一边啊啊直叫。</p>
苏煊铭抬手，便要把圆球打回去。</p>
苏千澈制止了他，伸出右手搭在圆球身上，用柔劲卸了他冲撞的力道，圆球尖叫两声，有惊无险地在苏千澈面前站稳。</p>
“娘的，哪个杂种敢偷袭小爷！”这圆球正是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很有眼力见的胖子，此刻站好了便叉着水桶腰指着前面破口大骂。</p>
“小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带的家丁这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看到圆球没事都松了一口气。</p>
胖子骂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向苏千澈几人：“你们救了小爷，有什么需求尽管提！”</p>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微眯起眸看向不远处几个气势汹汹的人。</p>
看起来是江湖人士，不过身出何门何派却是不知晓。</p>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近三十的青年，他微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胖子等人，见苏千澈接住了胖子，他眸光一扫客栈外几人，微微皱起了眉。</p>
青年身侧，是一个二十来岁精瘦的男子，嘴角左下方一颗黑痣，看上去有些刻薄，听到胖子的叫骂声，他也大喊道：“真是好胆，竟然连我们离云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p>
此话一出，苏千澈和木展都沉默了，木展紧握着腰间佩剑，似恨不得直接拔剑把这几个趾高气昂的人给咔嚓了。</p>
皇甫溟倒是笑得很真诚，他左臂搭在苏千澈肩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p>
苏千澈往边上走了一步。</p>
皇甫溟搭空，便笑意盈盈地看一眼苏千澈，又转头看向那几个自称离云宫弟子的人。</p>
胖子吃了亏，本就怒气勃发，此刻听了有人比他更嚣张的话，更是暴跳如雷，“小爷我是齐府小少爷，当今怀王殿下的亲表弟，容妃娘娘的亲侄子，你们又算老几，竟敢在小爷头上撒野！”</p>
“哼，齐府小少爷又如何，惹到我们离云宫弟子，一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刻薄男回骂道。</p>
他很聪明地避开了容妃和怀王，只道是齐府小少爷，而离云宫却是江湖第一大势力，还怕你一个小少爷吗？</p>
这边的争吵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只是他们都远远站着，不敢靠得太近，生恐惹到任何一方人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p>
客栈外的苏千澈等人，再次显得极为突兀起来。</p>
胖子脾气极大，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见对方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气得跳脚。</p>
“给我上，打断他们的狗腿！”胖子一挥手，格外豪放地发号施令。</p>
可他身后的家丁却一个也没动。</p>
“小少爷，我们打不过他们啊。”一个家丁苦着脸说道。</p>
他的脸上此刻是青一块紫一块，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p>
胖子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才若不是苏千澈顺手救了他，他此刻怕是砸到客栈的墙上了，就算不死，必然也会受重伤，他怎么忍得下去？</p>
对面还在叫嚣，木展实在是看不过去，便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p>
胖子正在气头上，闻言便要骂是哪个多事插嘴，一转眼看到是救命恩人身边的人，便从鼻孔喷出一口大气，咬着牙道：“那些个离云宫的杂碎，竟然敢瞧不起我怀王表兄，说什么我表兄怕是哪里……”他咬牙切齿地略过了这一段，又接着道：“所以那相府傻小姐才会抛弃了表兄，投入太子的怀抱。那些有眼无珠的瞎子，分明是怀王表兄抛弃了那小傻子，现在他们却说是表兄的问题！”</p>
苏千澈听了，半晌才眨了眨眼。</p>
而皇甫溟等三人都用奇怪的表情看她。</p>
苏千澈轻咳了一下，问道：“然后你想揍他们一顿，结果却被反揍了？”</p>
“他们就欺负小爷我身边没带强力的侍卫！”胖子此刻依旧是怒气冲天，想到刚才苏千澈露的那一手，他又大声道：“小爷我看你身手不错，你们去帮小爷收拾了他们，小爷我给你们报酬！”</p>
“本公子要的报酬，你怕是给不起。”苏千澈懒洋洋道，她用眼神示意木展前去询问对方的几人，那几人怕不是离云宫弟子，这种挑拨离云宫和朝廷之间关系的事，只要是个正常的弟子，都不会去做。</p>
不过，离云宫分部众多，底下弟子不计其数，有那么几个奇葩，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p>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站着，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p>
苏千澈既已睁眼，对方必然已经发现，她也不装睡了，身体懒洋洋地动了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千殇？”</p>
人影没有回话，听到问话只缓缓向前迈了一步。</p>
只一步，他的身影便在黑暗中显现出来。</p>
微弱的星光透过格子窗照进，能看到来人轮廓柔美，肌肤白皙近乎透明，极踝的发丝在身后微微晃动。</p>
感觉他的状态似有些不对，苏千澈坐起身来，左手慵懒地斜支着脸颊，淡淡地回望他，也不说话。</p>
半晌，千殇眼皮动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p>
“离开他。”男子的声音干净空灵，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悦耳。</p>
可是苏千澈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p>
“你说，离开谁？”</p>
“皇甫溟。”</p>
苏千澈默了默，问：“有补偿吗？”</p>
千殇虽然知道苏千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此刻听到她的回答还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你想要什么。”</p>
苏千澈勾唇笑了。</p>
这种霸道总裁剧情里女配为了让女主离开男主随手甩支票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p>
“皇甫溟会跟我来这里，是不是知道你会来找我？”苏千澈扒了扒散下来的头发，全数捋到脑后，“或者说，你是想对我不利，只是碍于皇甫溟的情面，所以才没有直接下手，而是警告我？”</p>
千殇不语。</p>
“啧，和你们这种闷葫芦说话真累，初遇的时候不是挺好嘛，那么大胆豪放，哎，你不说话，不是可惜了你这副优美的嗓子？”苏千澈曲腿坐着，手臂慵懒地撑在腿上。</p>
“离开他。”千殇重复道。</p>
苏千澈摊了摊手，“这句话，你应该对皇甫溟说，若是你让他离开，我会很感激你的。”</p>
千殇眼睫动了一下，再次上前一步。</p>
男子与床的距离，不足一尺。</p>
“离开他。”千殇再次重复道。</p>
苏千澈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明明长得这么温柔，却做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事。”</p>
千殇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抿了抿，像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道锃亮的光在黑夜中亮起。</p>
光亮划破黑暗，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p>
是一柄短剑，长约两尺，剑身秀美，却杀机毕露。</p>
苏千澈双眸微眯，在男子出手的那一刻便直接扬起匕首迎了上去。</p>
“啧，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开打了？”</p>
“噌”</p>
清脆乃至刺耳的声音响起，一股大力从匕首传过来，苏千澈手臂发麻，差点握不住匕首，千殇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短剑回收一段，再次向苏千澈刺过去。</p>
苏千澈眼眸微暗，千殇上来便是杀招，竟真的是想取她的性命。</p>
然而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处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利于身法的施展，千殇站在床前，便挡住了她所有的退路。</p>
“千殇，你可是给我看过果体的，怎么现在出手毫不留情，我真是太伤心了。”苏千澈幽幽叹道，说着伤心，面上却无丝毫伤心的情绪。</p>
千殇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之后便是更迅猛的攻击。</p>
苏千澈在床上无法躲避，床前的空位又被千殇堵住，只能硬接下他的攻击。</p>
可千殇带着内力的攻击，岂是那么容易招架的？</p>
几次交锋之后，千殇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几次差点把匕首震落，苏千澈有些烦了，竟把匕首换到左手，右手徒手向寒光闪烁的短剑抓过去。</p>
千殇举剑动作不变，左手同一时刻一掌拍向苏千澈胸口。</p>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股凌厉寒风携着冰冷的寒芒向千殇劈斩而下！</p>
剑光中，苏煊铭的脸色冷得吓人。</p>
千殇迫不得已收掌，身体侧移，见到来人，竟丝毫不恋战，直接破开窗户跳了出去。</p>
苏煊铭见势欲追，却被苏千澈叫住了。</p>
虽然与他交手只有几招，苏千澈却清楚地知道，以千殇的实力，若是全力逃跑，苏煊铭想要抓住他，极难。</p>
“大哥，你来得真快。”苏千澈赞道。</p>
从千殇动手，到苏煊铭到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必是千殇刚动手之时，苏煊铭就已经感觉到，才会直接赶过来。</p>
苏煊铭冷声问：“是谁？”</p>
“唔……是皇甫溟的弟弟。”苏千澈道。</p>
皇甫溟只说了他与千殇的关系，其他的倒是没说。</p>
只是千殇为何会来警告她离开皇甫溟？又因警告不成而刺杀她，她应该没有得罪千殇才对，当时千殇的果体也是他自己给她看的，她并未强迫他啊。</p>
哎，那么美的一个人，上来就打打杀杀的，真是伤脑筋。</p>
苏千澈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被剑气损坏的棉被，难怪她觉得有些冷。</p>
苏煊铭薄唇紧抿，身上的寒气简直能冰冻三尺。</p>
“他说了什么？”</p>
苏千澈穿上外袍，掀开被子下了床，她刚走下来，木床便传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随后，在苏千澈的注视下，直接拦腰断了。</p>
苏千澈嘴角抽抽，这个房间是不能住了。</p>
“他说，让我离开皇甫溟。”苏千澈拢了拢衣服往外走，“我觉得，他可能是兄控。”</p>
苏煊铭抬步跟上她，听到她的话，锋锐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p>
兄控？那是什么？</p>
“就是，对自己的哥哥有一种超乎兄弟之间的感情。”苏千澈走出房间，便见一身血衣的皇甫溟站在廊外，距离她不远，而她说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皇甫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p>
“他来过了？”皇甫溟走过来，在苏千澈面前站定。</p>
苏千澈梳理了一下因为打斗弄乱的头发，淡淡说道：“你知道他会来，所以，才跟着我？”</p>
皇甫溟薄唇勾起，依旧是邪肆魅惑的弧度，“爷喜欢小东西，自然要时刻跟着。”</p>
苏千澈眼眸微眯，从皇甫溟嘴里听到‘喜欢’二字，总觉得有些玄幻。</p>
“有没有受伤？”皇甫溟问道。</p>
苏千澈还未答话，身体便被一道柔韧的力气拉开，苏煊铭站到了皇甫溟面前。</p>
“管好你的弟弟。”苏煊铭的声音很冷，仿佛刚从冷冻库里走出来。</p>
虽然没有说威胁的话，可他的举动，却处处都是威胁。</p>
皇甫溟抬手摸了一下血色耳钉，嘴角的笑容嗜血而危险：“你是小东西的大哥，本座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话。”</p>
“小东西，你的房间不能睡了吧，去我的房间休息，他不敢来。”</p>
苏千澈白他一眼，千殇会来找她，究竟是因为谁？</p>
“千殇虽然动了手，却也留了手。”苏千澈道，虽然他每一招都内力深厚，苏千却能感受到他并未尽全力，“或许，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p>
她接着道：“千殇神出鬼没，连你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大威胁，你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便不必与我们同行，”</p>
苏千澈并不想与皇甫溟同行，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体，再加一个无法察觉气息的千殇，他们两人，比之其他危险更甚。</p>
若是千殇真的要暗杀她，她极有可能在他动手之前毫无察觉。</p>
皇甫溟轻笑一声，“小东西，你强吻了爷，难道不该负责？”</p>
他的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到身边的大冰库又冷了一个度。</p>
苏千澈额头直跳，那本就是一场错误，过去便过去了，她从未想过皇甫溟会在苏煊铭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p>
他故意误导的她，竟然还要让她负责？！</p>
“又不是上了你，不，就算上了你，也无需负责。若是所有吻过你的人都要负责，你的后院只怕已经塞不下了。”苏千澈咬着牙，眸光有些冷。</p>
“可是，你是第一个强吻爷的人。”皇甫溟着重强调了‘强吻’二字。</p>
苏千澈呵笑一声，“你强吻过的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p>
皇甫溟眸光闪了闪，“爷从未强吻谁。”</p>
“那你吻过的那些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杀了她们？还是娶了她们？”</p>
皇甫溟无话可说。</p>
“大家都是成年人……”苏千澈顿了一下，她好像还未及笄？不过这不是重点，“那只是一场误会，我早已忘记了，我想，游戏花丛的皇甫殿主应该也不会再提起？”</p>
“生气了？”皇甫溟静静看着她，赤色的狐狸眸中一片平静微弱的光。</p>
他的嘴角微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p>
苏千澈恍然间想起那一夜醒来之后，看到脆弱无比的皇甫溟，和那一滴滴在眉角的泪，触感清凉，却如一团火，烙在脑海里。</p>
苏千澈烦躁地扒头发，他们二人分明该是对立的立场，即便不是敌人，也做不成朋友，可他却愿意损失大半精血为她续命，明知可能会丧命，还是要帮她转移药性。</p>
这样的皇甫溟，让她如何对他下重口？</p>
他为何不恢复正常，像初次见面时，毫不留情地想要取她性命不好？</p>
前世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为她付出，她完全无须在意其他，为何今生她却要烦恼这些事？</p>
“你若是把我当朋友，我们可以随行。”若皇甫想要跟着，她即便拒绝，他也会跟上来，还不如直接答应了。</p>
“不过，那个错误，不要再提，以后，也别再误导我做那些事。”苏千澈冷声道。</p>
有了第一次，她自然有了戒备，即便他想要误导，她也不会再上当了。</p>
皇甫溟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p>
她当时分明那么舒服，只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司影么？</p>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皇甫溟嘴角缓缓勾起。</p>
朋友？他要的不只是朋友。</p>
他舔了舔嘴角，狭长的眸中迸射出汹涌的红光。</p>
第二日，苏千澈难得起了个大早，与苏煊铭一起向天音寺而去。</p>
皇甫溟笑意盈盈地跟上。</p>
虞樊城人口众多，街道上行人不少，皇甫溟自身带着勾人的邪魅，加之他嘴角魅惑的弧度，和微微挑起的眼尾，不时抛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惹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低叫不已。</p>
苏千澈和苏煊铭目不斜视，皇甫溟抛了个媚眼之后，手臂搭在苏千澈肩上，清甜惑人的魅香瞬间侵袭了所有感官。</p>
“拿开。”苏千澈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却有一丝冷意。</p>
“小东西，你现在是男子装扮，男人勾肩搭背有什么？”皇甫溟微侧过头，故意贴近女子耳边说道，“你看，那些可爱的少女女子们，都在看着咱们，你不配合一下，笑一个吗？”</p>
苏千澈淡声道：“别逼我动手。”</p>
“小东西，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皇甫溟虽这般说着，却还是站直了身体，不过很快他又像没骨头似的，又要往苏千澈这边倒。</p>
苏千澈面无表情地往前快走了几步，皇甫溟倒了个空，眼底却满是邪肆的光。</p>
苏煊铭冷眼扫向他，握在手中的佩剑似要拔出来。</p>
皇甫溟笑盈盈地看苏煊铭一眼，又快速追上去：“小东西，等等爷~”</p>
前面人流拥挤，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跑出来，低着头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到苏千澈，一条手臂横出，挡在苏千澈面前。</p>
男孩撞在手臂上，手臂一动不动，男孩却被撞得倒退了两步。</p>
男孩头都没抬，看也没看前面的人一眼，避开苏千澈三人便又接着快速往前跑。</p>
“抓住他，抓住那个小贼！”男孩身后，几个家丁追了上来，家丁后面，一个二百斤左右圆滚滚的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拖着腿往前挪，“抓住他……老子要打断他的狗腿！”</p>
街道上的人见了这个胖子，顿时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全部散开了，于是，站在街道中间的苏千澈三人便显得格外显眼。</p>
几个家丁见有人拦在面前，顿时抬头，凶神恶煞地便要吼：“你们竟敢挡齐家少爷……”</p>
话还没说完便卡了壳，那吼叫的家丁看到眼前三人，登时愣住了。</p>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人绝不是易与之辈。</p>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追！”胖子呸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苏千澈三人，家丁们闻言连忙继续去追那男孩了。</p>
这种小事几乎在每一处都会上演，苏千澈自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而胖子似乎也觉得他们三人不好惹，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便冷哼一声从三人身旁走过。</p>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苏千澈等人都未放在心上，围观群众却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p>
“那位齐家小少爷竟然避开了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p>
“你没见他们三人的风姿？必是人中之龙无疑。”</p>
“啧啧，这样的人平日里一个都难见，现在却一下看到三个，真是死而无憾了。”</p>
众人的议论像是一阵风般吹在三人耳畔，三人都未理会，径直朝天音寺而去。</p>
天音寺依然香火鼎盛，不管是什么时候，进香的人都络绎不绝，不过因为普惠大师没有公开讲授佛法，此次天音寺中来上香的人倒是比上次少了许多，门口也没有那么拥堵。</p>
苏千澈并不打算直接去找普惠，反而与上次一样，来到较为偏僻的院子里。</p>
上一次见到的梧桐现在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面还有些黄叶未来得及清扫。</p>
“小东西，你不是要找那老头，不去前院，来这里干什么？”</p>
一片黄叶飘飘落下，皇甫溟伸出两指夹住，随意一扔，原本脆弱的黄叶却像是锋锐的刀刃一样嵌进树干里。</p>
苏千澈不言，上次便是在这里遇到的晏景修，她似乎有一种感觉，来到这里，能再次遇到他。</p>
海口城一别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晏景修，她想看一看，简沐欢口中不一样的晏景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p>
皇甫溟本是打算与她一起，却不知为何，又去了别处。</p>
后院里人本来就少，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苏千澈走到曾经喝茶的那个小院，刚坐下，院外便有一人走来。</p>
依旧是一身浅蓝的衣衫，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双眸如黑曜石一般，闪着温润的光泽。</p>
似乎，与平时的他并没有不一样。</p>
晏景修看到院内男子装扮的女子，明显怔了一下。</p>
眼底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又归于沉寂。</p>
她等待的姿态太过明显，晏景修在外站了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转身便要离开。</p>
“晏大夫。”苏千澈喊道，“我刻意来找你，你不请我喝杯茶？”</p>
晏景修脚步顿住，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动。</p>
背对着她，男子温润的眸中再次闪过复杂的思绪。</p>
“抱歉，今日无茶。”晏景修转回头低声道，声音依旧温和。</p>
他一直站在院外，并未进一步。</p>
苏千澈手指在石桌上轻点片刻，眼睫掀开，看着他问：“雇七星楼杀手的人，是你？”</p>
晏景修手指握紧，微垂着眸，道：“是我。”</p>
苏千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难道他不是应该狡辩一番，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做的，说自己冤枉的？</p>
这样毫不犹豫地承认，让苏千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手指不由点得快了一些。</p>
“抱歉。”晏景修又说了一句，不过很明显，他也知道雇凶杀人这样的事绝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所以他说了之后，便低垂着眸，温润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挣扎。</p>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晏景修，苏千澈心里甚至连基本的恨意都没有。</p>
按照常理，两人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才对。</p>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平静，晏景修对苏千澈没有恨，苏千澈亦然。</p>
“既然真的是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苏千澈道。</p>
晏景修的身体狠狠一颤，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p>
眸底的平静瞬间皴裂，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壳而出。</p>
“别挣扎了，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难道还想让她原谅你？！”</p>
“死心吧，你们本来就是敌人！”</p>
“抛弃你那愚蠢的感情，你要报仇，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p>
疯狂的尖叫声刺透了耳膜，晏景修猛地转过身，把喉头的腥甜咽下，极力控制着正常的步伐离开，身体却依旧有些踉跄。</p>
苏千澈看着男子远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p>
这样的晏景修，很难和当晚那个丧心病狂的面具男联系到一起。</p>
若真是他伤了小六，他应该不会给小六治伤才对，可那日他回客栈之后，分明是急匆匆为简泽轩诊治，似乎生恐赶不上一般。</p>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既然晏景修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天音寺其实是晏景修的一处据点？</p>
她这是自己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地盘了吗？为何刚才晏景修不动手，反而像是狼狈地逃离了？</p>
摇了摇头，苏千澈抛开脑中思绪，起身向前院走去。</p>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煊铭和萧潜木展三人都是分开行动，暗中保护苏千澈，皇甫溟却是一个随意的人，现在行踪成谜。</p>
苏千澈只身来到前院普惠大师讲禅之处，却被人拦了下来。</p>
“施主，您不是大师的客人，请离开这里。”一个小僧弥单手竖在身前，拦住她道。</p>
苏千澈微微一笑，“小师傅，大师并未见过我，怎么就能说我不是大师的客人？或许见过之后，大师便觉得我是有缘之人。”</p>
“阿弥陀佛，若是有客人上门，大师会提前告知以便前去迎接。”小僧弥道。</p>
苏千澈正欲再说话，却见另一个小僧弥领着一人过来，两个小僧弥见面互点了头，另一个小僧弥便伸手把身后之人引进去。</p>
“施主，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p>
苏千澈眸光懒懒地盯着小僧弥身后的人。</p>
血衣男子勾出一抹很欠抽的笑，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小东西，等着爷哦~”</p>
苏千澈一掌拍过去，皇甫溟很是灵活地闪开。</p>
小僧弥眉头微皱：“施主，天音寺内禁止打斗。”</p>
皇甫溟给苏千澈抛了个媚眼，随后负手威风凛凛地走了进去。</p>
苏千澈暗自翻个白眼，也不在此处多待，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p>
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晏景修。</p>
寺庙正门靠墙的角落里，晏景修半蹲在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高度，与蹲着的他持平。</p>
男孩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又从怀里摸了一个钱袋出来递到晏景修面前。</p>
因为背对着她，苏千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动作温和地把男孩递过来的小钱袋挡了回去，然后摸了摸男孩明显不是很干净的头，随后站起身来，让小男孩待在原处，自己往寺庙里走。</p>
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晏景修还是感受到了苏千澈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到凉亭里的女子，温和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却又很快转过头去。</p>
苏千澈发现，他的脚步更快了一些。</p>
转过头，便见小男孩一脸希冀又急切地盯着晏景修离开的方向。</p>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这男孩，似乎是刚才差点撞到她的那个男孩。</p>
很快，晏景修再次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药箱。</p>
他没有再看苏千澈，径直走到男孩身前，与男孩一起速度极快地走出了天音寺。</p>
苏千澈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p>
若是在前世，威胁到她生命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为何面对晏景修时，却没有这种迫切的冲动？</p>
苏千澈皱了皱眉，她似乎变得感情用事起来。</p>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p>
苏千澈又回到普惠大师的房间外晃悠，她的目的便是找普惠问清楚一些事，若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岂不是白走一趟？</p>
守在外面的小僧弥也不赶她，只一副防贼的姿态防备着她，只要她靠得不是太近，就什么也不说。</p>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想来就是为了避免别人偷听，才设上了隔音结界。</p>
不久之后，皇甫溟便出来了，看到站在外面的苏千澈，一脸嘚瑟。</p>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走到小僧弥面前，低声对他道：“小师傅，你现在去问问普惠大师，或许他改变主意了。”</p>
小僧弥还是重复道：“若是大师要见施主，自然会告知小僧。”</p>
“小东西，走吧，大师不见你，即便你硬闯进去，他也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皇甫溟劝阻她，眼底却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p>
苏千澈挑了挑眉，摸出匕首横在小僧弥面前：“那，这样呢？”</p>
小僧弥被威胁，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双手合十，慈悲地说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皇甫溟嘴角笑意满满，若不是在这清净之地，只怕是要直接笑出声。</p>
苏千澈轻呵一声，匕首往前挪了半寸，锋利的刀刃紧贴在小僧弥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划出一道血迹。</p>
“小师傅，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吧？”</p>
小僧弥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宜见血，施主还是赶紧离去吧。”</p>
普惠没有动静，苏千澈撤回匕首。</p>
精致的匕首在指尖转动了几下，苏千澈看一眼房间内，收回匕首转身往外走。</p>
皇甫溟跟上。</p>
有没有见到普惠已经不重要，苏千澈大致已经确定让皇上深信不疑的话是出自普惠之口，不过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怕是有些困难。</p>
出了天音寺，两人往山下走。</p>
山脚下，有十几户农家，一些农妇农夫见到他们不由纷纷侧目。</p>
虽然来天音寺的少不了相貌气质都出众的人，但是像苏千澈二人这样出类拔萃的，却也极为少见，况且，他们并未坐马车，容貌在众人面前显露无遗，且毫不加修饰，给众人的震撼更强。</p>
“我以为晏大夫已经是气质绝佳，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两位。”</p>
“可不是，这两位的气质，比之晏大夫也是丝毫不差啊。”</p>
“晏大夫在时，便时常前来给咱们诊治，也不收诊费，这样的好人，真不多见。”</p>
“有晏大夫在，小三家那久病的娘，此次应该是有救了。”</p>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高，却也不低，苏千澈二人很轻易便听到了。</p>
“他们说的，是晏景修？”皇甫溟眼角微挑。</p>
苏千澈道：“大概是。”</p>
“你刚才见到他了？”皇甫溟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异。</p>
“嗯。”苏千澈点点头。</p>
“寺里并无打斗，难道你们在心平气和的聊天？”皇甫溟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她。</p>
苏千澈并未答话，眼角余光扫到旁边一户农家，这户农家的院门敞开着，房屋上的石墙斑驳。</p>
木制窗户用叉杆撑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房间内一个妇人躺在床上，妇人的脸色极差，苍白一片，而床边，坐着蓝衫的男子，玉石般温润，他低垂着眸，正在温声叮嘱着什么。</p>
许是感受到窗外的视线，男子转过头，温润的目光便撞进一片星河璀璨的慵懒双眸。</p>
男子再次怔了一下，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挡住了男子的视线。</p>
苏千澈转过头，看一眼盯着她的皇甫溟。</p>
“怎么？”她挑眉。</p>
“晏景修？”皇甫溟问。</p>
刚才他注意到苏千澈的视线再转头时，已经只能看到男孩的脑袋。</p>
“嗯。”苏千澈并未隐瞒，“应该就是在为农夫们讨论的那个妇人看病。”</p>
皇甫溟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p>
苏千澈摇摇头：“并没有，我一直知道，晏景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p>
从初见时便知道，他对司影身上的毒束手无策时的那种落寞，不是装出来的。</p>
“比较不可思议的是，他刚才对我的道歉，也是诚恳的。若不是他装得太好，那就是他有双重人格。”苏千澈又道。</p>
“道歉？”皇甫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接受了？”</p>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雇凶杀我，我为何要接受他的道歉？”</p>
“原来小东西也不傻。”皇甫溟似有些欣慰地笑了。</p>
苏千澈转过头不理会他。</p>
身后，那一户农家内，小男孩转过头看向外面，却什么也没有，他不由问道：“晏哥哥，你刚才在看什么？”</p>
晏景修敛了敛眉，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p>
小男孩微侧着头，好奇地道：“晏哥哥，你是不是看到那个姐姐了？就是在寺里看着你的那个姐姐，你走之后，姐姐也在看着你。”</p>
晏景修手指顿了顿，问：“哪个姐姐？”</p>
“就是亭子里的那个姐姐啊，我看到她了，晏哥哥应该也看了啊。那个姐姐在街上的时候，我还差点撞到她了。”小男孩低下头，像做错了事一样对手指。</p>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是姐姐的？”</p>
“因为姐姐身上的味道啊，淡淡的，但是好好闻。”</p>
“晏哥哥，那个姐姐为什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啊，姐姐穿男孩子的衣服都那么好看，要是穿回女孩子的衣服，是不是更好看？晏哥哥，你和那个姐姐是不是认识啊？”</p>
男孩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同龄人说话，遇到一个愿意给他娘看病的大哥哥话匣子便关不住了。</p>
“晏哥哥，那个姐姐和晏哥哥很配哦。”</p>
小孩子的话都是天真无邪的，晏景修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再次漾起了波澜。</p>
然而很快，他便自嘲地笑笑，他们之间，即便是做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发展？</p>
“不说那个姐姐了，你娘的病并不严重，只是操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p>
……</p>
回到城里已经是晌午时分，苏千澈几人用过饭后，便准备启程。</p>
苏千澈刚走出客栈，便有一个圆球直接撞了过来。</p>
那圆球很大，吨位自然也不轻，一边飞还一边啊啊直叫。</p>
苏煊铭抬手，便要把圆球打回去。</p>
苏千澈制止了他，伸出右手搭在圆球身上，用柔劲卸了他冲撞的力道，圆球尖叫两声，有惊无险地在苏千澈面前站稳。</p>
“娘的，哪个杂种敢偷袭小爷！”这圆球正是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很有眼力见的胖子，此刻站好了便叉着水桶腰指着前面破口大骂。</p>
“小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带的家丁这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看到圆球没事都松了一口气。</p>
胖子骂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向苏千澈几人：“你们救了小爷，有什么需求尽管提！”</p>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微眯起眸看向不远处几个气势汹汹的人。</p>
看起来是江湖人士，不过身出何门何派却是不知晓。</p>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近三十的青年，他微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胖子等人，见苏千澈接住了胖子，他眸光一扫客栈外几人，微微皱起了眉。</p>
青年身侧，是一个二十来岁精瘦的男子，嘴角左下方一颗黑痣，看上去有些刻薄，听到胖子的叫骂声，他也大喊道：“真是好胆，竟然连我们离云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p>
此话一出，苏千澈和木展都沉默了，木展紧握着腰间佩剑，似恨不得直接拔剑把这几个趾高气昂的人给咔嚓了。</p>
皇甫溟倒是笑得很真诚，他左臂搭在苏千澈肩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p>
苏千澈往边上走了一步。</p>
皇甫溟搭空，便笑意盈盈地看一眼苏千澈，又转头看向那几个自称离云宫弟子的人。</p>
胖子吃了亏，本就怒气勃发，此刻听了有人比他更嚣张的话，更是暴跳如雷，“小爷我是齐府小少爷，当今怀王殿下的亲表弟，容妃娘娘的亲侄子，你们又算老几，竟敢在小爷头上撒野！”</p>
“哼，齐府小少爷又如何，惹到我们离云宫弟子，一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刻薄男回骂道。</p>
他很聪明地避开了容妃和怀王，只道是齐府小少爷，而离云宫却是江湖第一大势力，还怕你一个小少爷吗？</p>
这边的争吵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只是他们都远远站着，不敢靠得太近，生恐惹到任何一方人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p>
客栈外的苏千澈等人，再次显得极为突兀起来。</p>
胖子脾气极大，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见对方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气得跳脚。</p>
“给我上，打断他们的狗腿！”胖子一挥手，格外豪放地发号施令。</p>
可他身后的家丁却一个也没动。</p>
“小少爷，我们打不过他们啊。”一个家丁苦着脸说道。</p>
他的脸上此刻是青一块紫一块，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p>
胖子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才若不是苏千澈顺手救了他，他此刻怕是砸到客栈的墙上了，就算不死，必然也会受重伤，他怎么忍得下去？</p>
对面还在叫嚣，木展实在是看不过去，便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p>
胖子正在气头上，闻言便要骂是哪个多事插嘴，一转眼看到是救命恩人身边的人，便从鼻孔喷出一口大气，咬着牙道：“那些个离云宫的杂碎，竟然敢瞧不起我怀王表兄，说什么我表兄怕是哪里……”他咬牙切齿地略过了这一段，又接着道：“所以那相府傻小姐才会抛弃了表兄，投入太子的怀抱。那些有眼无珠的瞎子，分明是怀王表兄抛弃了那小傻子，现在他们却说是表兄的问题！”</p>
苏千澈听了，半晌才眨了眨眼。</p>
而皇甫溟等三人都用奇怪的表情看她。</p>
苏千澈轻咳了一下，问道：“然后你想揍他们一顿，结果却被反揍了？”</p>
“他们就欺负小爷我身边没带强力的侍卫！”胖子此刻依旧是怒气冲天，想到刚才苏千澈露的那一手，他又大声道：“小爷我看你身手不错，你们去帮小爷收拾了他们，小爷我给你们报酬！”</p>
“本公子要的报酬，你怕是给不起。”苏千澈懒洋洋道，她用眼神示意木展前去询问对方的几人，那几人怕不是离云宫弟子，这种挑拨离云宫和朝廷之间关系的事，只要是个正常的弟子，都不会去做。</p>
不过，离云宫分部众多，底下弟子不计其数，有那么几个奇葩，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