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风月 作者:肖某某

    第 115 章

    葛嬷嬷回道:“瞧着性子温婉,仪态端庄,规矩很好。只是,她毕竟是大姑娘的女儿。大姑娘的性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以我看,她年纪虽小。但轻易不会受人拿捏。老头子你的差使。不着急,咱们家也不缺你这点嚼谷。”

    老眼内严厉之光闪过,她又紧紧盯着两个儿子沉声道:“你们两兄弟给我好生听着。好好当你们的差,不要行差踏错半步!明面上,恪姑娘她只是客人,这不假。但如果你们胆敢打着欺她是客的主意。娘的这张老脸可顶不了什么事儿!”

    徐大来畏惧严母,只唯唯应诺。徐二来却嘻嘻笑道:“不是还有姐姐吗?姐姐服侍了那劳什子恪姑娘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罢?娘,儿子不想在帐房……”他的话戛然而止,全因母亲此时铁青的脸色。

    “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姐姐服侍了恪姑娘十年!”葛嬷嬷冷冷道,“要不然,你现在还在粮店里当称量手。能在五十岁之前升任掌柜,就算徐家祖上烧了高香!怎么。你堂堂男子汉,还想着继续靠着你姐姐过日子?要不要你姐姐去向恪姑娘恳求,让你当外院的执事?”

    徐二来急忙跪下,陪笑道:“娘,娘您息怒。儿子只是说说而已,绝没有再给姐姐添麻烦的意思。姐姐这十年吃了大苦头,儿子知道,知道的!”

    “掌嘴三十,重重地打!”葛嬷嬷咬牙切齿,恨声道,“你是猪油蒙了心?居然敢在言语里对恪姑娘不敬?你难道不知,族长是恪姑娘的亲舅舅?!徜你刚才那话传到族长耳朵里,你是想害死咱们一家子?!”

    徐二来目瞪口呆,没想到老母亲竟会这般雷霆震怒。他方才说什么来了?但不等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言,葛嬷嬷已命道:“老大,你来打!”

    徐大来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便走到弟弟面前,歉疚道:“二弟,对不住!”

    徐二来此时也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同样惊出一身汗来,便对兄长道:“哥,你打吧!我这张嘴,也确实欠揍!”

    清脆的巴掌声便在厅里响起,两兄弟的媳妇俱都面色惨白,被吓得不轻。徐禧瞟一眼面色严肃的老妻,仍然吸着烟袋。他们家,大事都是老婆子做主,他已经习惯了。

    三十耳光结结实实打完,徐二来的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实在不能看。但他们这样的世仆之家都会珍藏几瓶好药,方便受惩罚之后迅速恢复仪容,以免惹主子们不快。

    葛嬷嬷这才令徐二来站起身,放缓了语气道:“别怪娘心狠,儿啊,你们长年在外头当掌柜,有些事不清楚。青芽服侍了恪姑娘这么多年,说句不恭敬的话,她早将恪姑娘视如己出。甭管你们心里转什么念头,只看芽儿,你们也要好生服侍恪姑娘,不可有外心!”

    硬一番,软一番。可怜天下父母心。葛嬷嬷实在不愿,女儿被亲人们伤透了心。她老眼精明,如何看不出徐青芽待恪姑娘的那腔真心?

    并且,如葛嬷嬷这般久居于内室的老嬷嬷,知晓的隐情只会比长年在外头做事的丈夫和儿子们多。她很清楚,这位恪姑娘,就是苏杭萧氏推出对抗云杭萧氏三姑娘萧琅琅的最佳人选!

    既因为恪姑娘日益显赫的父族,更因为葛嬷嬷听说的,恪姑娘身后站着东海佛国的宿慧尊者!那位,据说拥有天眼无上神通,可测人未来可断人吉凶的大能!

    软硬兼施敲打了一番心怀别样心思的家人,葛嬷嬷异常疲惫。她老了,却没想到还要为家人的前程操碎了心。到她这个年纪,只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但世仆的身份却让她的命运,从来都不在她自己手里。

    打发儿子儿媳们回屋睡觉,葛嬷嬷与徐禧携手相扶也回内室。她对丈夫低语道:“全忠回来了,姑娘点了他任外院执事。”

    徐禧眼睛微亮,试探着问:“明日我去找他唠唠?”

    葛嬷嬷点点头,转换了话题又道:“老夫人叮嘱,厨下和马房要有稳妥可靠的人手。”

    徐禧心领神会。这两个地方,极易出事。老夫人疼惜外孙女,想得很是周全。他们夫妇是老夫人的陪房,替主子分忧是应该的。

    葛嬷嬷想了想,又在徐禧耳边说了几句话。徐禧立时面露惊容,不敢置信地盯着老妻,得到她郑重严肃的颔首确认。

    徐禧长出一口气。葛嬷嬷由此也知,丈夫终于丢开一些小心思,会和她一起好生看顾小主子。L

    ☆、第147章 不速之客(25月票加更)

    徐氏赶回宗政恪身边时,她已经洗漱妥当,换好了寝衣正漫步在轩敞朗阔的凝春堂正堂里。

    一扇扇绘制着水墨江海山峦的木制槅扇、一挂挂莹润生光琅琅相撞的珍珠帘子、一重重柔软却坠手的贡缎帘幕,相隔出数个房间。偌大的凝春堂正堂里,除了那扇雕刻着古代仕女簪花图的大门,竟找不到别的门。

    宗政恪立在母亲曾经挥毫泼墨过的书房里,身周是三面及顶的书墙,头顶是一颗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夜光珠。柔和珠光洒落她身上,给她披上一层模糊光晕,连她的面目也恍惚起来。

    这些书新旧交杂,旧书是母亲曾经看过的;新书是母亲带到宗政家,后来这儿又补全了的。她大致一扫,惊讶发现,书架上大多都是史书、兵策等男人更感兴趣的书,其余则是诗词书帖。闺中女儿家喜欢的那些话本、花样子、脂米分香料书籍,竟一本也找不到。

    但是家里母亲的遗物中,没有一本史书兵策。前人的笔墨书帖占大多数,话本也有不少,诗词寥寥几本。宗政恪忽然对母亲好奇起来,想知道真正的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来的路上,徐氏还提过,母亲有间兵器房。

    徐氏通禀过后,推开画着文房器物图的槅扇走进书房,劝宗政恪道:“姑娘,连日赶路,今儿还是早些歇着吧。”

    宗政恪慢慢翻阅手中书本,淡淡地唔了一声儿。徐氏便知,她尚未有睡意,便不再劝。她打算唤人准备茶水汤食,备着要用。

    整座凝春堂。单单侍候宗政恪起居的丫环,不论她带来的人,只萧家安排的就有二十四个之多。六个二等、八个三等,还有十个无等的丫头子随时听候吩咐。空着的一等大丫环的位置,显然是给宗政恪自己留出来的,萧家这一点想得不可谓不周到。

    徐氏见怪不怪,从前萧闻樱身边的丫环。比现在还要多。整日啥事不干。专门养着陪姑娘讲笑话、玩游戏解闷的丫头就有好几个。此外畅春园里还特意养了一个女戏班子并一个杂耍班子,只给她一个人唱戏、只哄她一个人开心。这种待遇,只要是萧家的嫡姑娘。都有。

    徐氏便将那些如木雕泥塑一般立在廊间阴影里的大小丫环都唤来,让她们都回去歇着。萧家的丫环们都受过严苛的训练,听命之后无声行礼,按照等级高低有序退下。

    明心明月、木鱼念珠。瞧着这些丫环脸上几乎分不出差别的恭顺表情,忽然有一股凉气从她们的后脊梁慢慢爬上。直入她们的大脑。不约而同地,她们浑身一哆嗦。这炎夏的夜晚,竟让她们产生寒凉入骨之感。

    等人都走光了,徐氏才对四人叹道:“别的话不多说。只希望几位姑娘谨言慎行,不能让任何人抓到错处,给咱们姑娘带来麻烦。明心你去厨房交待一下。让送一壶清凉山双凤泉的泉水来,再上四碟点心。要好克化的。今儿我亲自上夜,你们自去休息。”

    四人都默默点头,下意识便学了萧家那些丫环无声行礼,再按等级有序离开。只是她们的动作远远做不到如萧家丫环一般的既整齐又优美,明心利落太过、明月跳脱太过,木鱼太过恭谨、念珠却还不够柔顺。

    徐氏情不自禁又叹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姑娘身边这几位,仅从奴婢应谨守的礼节上,居然都能找出错处。怎么从前,就不觉得呢?

    人比人,自然就会比出差距来。徐氏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凉风送爽,幽幽花香。徐氏坐在正堂门外大梧桐树下的石椅之上,还没来得及开始感慨,眼前黑影一闪,有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面前。

    张口欲喊,却惊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徐氏心生惨烈,直以为又有人要对姑娘不利。她将心一横,合身便向梧桐树的树身撞去。可惜,来人一缕轻风,轻描淡写地将她定住。

    徐氏瞪大双眼,瞧着清如流水的夜色里,眼前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很快就发现这位很是眼熟。他是谁?

    不速之客低咳一声,轻声道:“徐姑姑勿恼,还请进屋给在下通禀一声。你只说李懿来访就是。”

    这这这,这不是曾经在清净琉璃庵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垢子仙师吗?但是,他这一身贵气逼人的俗家打扮,是怎么回事?徐氏终于想起了这位面熟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在下给姑姑解穴,您若不想给阿恪招来麻烦,就不要惊慌,更不要叫喊。”夜色下,这一袭紫衣的俊美少年,脸上浮现些许羞郝之色,解释般地道,“我听说阿恪到了,特意赶来见她。如有唐突,姑姑千万莫怪罪。”

    见徐氏点了头,李懿才解了她的穴道。徐氏却对李懿屈膝福身一礼,低声道:“李少爷,已经夜了,实在深有不便。还请您明日白天再来访。”

    畅春院的护院按六个班次巡逻,虽然徐氏不知为何李懿能避开护院,直接侵入到凝春堂来,但很快就有两班护院巡视到此处,实在不宜见到他。如今情势未明,徜若有什么不利姑娘的流言传出去,她难辞其咎。

    李懿伸手搔搔脸蛋,知道徐氏顾忌什么,笑盈盈地说:“你家姑娘可不喜欢别人替她做主。你放心,在下修为不弱,即便是那位八品的护院统领也看不见在下半片衣角。”

    这是执意不肯走了。徐氏没办法,只好急步往正堂走。但她还未上台阶,正堂的大门便自己开了,宗政恪的声音慢悠悠传出来:“进来吧。”

    “诶!”李懿欢欢喜喜地应下,走到徐氏面前时,忽然停住脚,问她,“徐姑姑,您帮我瞧瞧,发冠可歪了?”

    徐氏哭笑不得。这少年的眼睛放着慑人心魄的夺目亮光,直叫人不敢直视。她心间忽然微动,含笑道:“一点儿不歪。您的衣裳也没有乱,一切都很妥当。”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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