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当公爹妻 作者:忐忑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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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睡眠乡,只不知在发什么梦,微一侧身,笋臂一伸,细嫩手掌恰恰扬起来,正甩触到他的腮上,不重不轻地发出“啪”一声,却又马上无辜至极地软软地放了下来,唇间又哼哼两声,背朝他,继续睡去了。

    他面上略露一丝苦笑,抬了手抚了抚颌,将那薄毯替她拉了拉,立起身子,背转离去。

    夜间闯客甫走,绣榻上人双睫一拍,徐徐睁开眸子,缓缓撑了身子坐起来,望向外间前后张闭半刻不到的门扇,面上神色似明非暗,不由躬起双膝,抱住了腿。

    03、回

    桃花吐蕊的季节是彭城的祭天日。

    也是崔家老小携家拉口到城隍庙上香顺便踏青的日子。

    而对于崔家大小姐崔嫣来讲,又是大病初愈后次出门。

    其实崔家上下对于崔嫣的病情突然好转痊愈虽然很是惊讶,倒也并不十分在意。

    崔员外除了这个缠绵病榻、拖拖拉拉逾十年的大女儿,还另外有三个小兔崽子,其中是崔嫣的二妹崔妙,三弟崔栋,四妹崔妤,又有一个随时火眼金睛提防着自己在外鬼混又防范着家产被妾室与庶子崔栋霸占的填房许崔氏,更有一个成日神神叨叨为了儿子跟自己唠叨个没完的小妾碧娘。

    故此,对于崔嫣这个甫出生就死了生母,夹在弟妹之间的小病秧,崔老爷能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崔嫣娘亲是崔员外结发嫡妻,可惜生产之前动了胎气,产厄足足两日,终是诞下先天不足的胎儿,撒手人寰。其后崔员外纳了同城许家庶女许氏为继室。许氏相貌平平,为人悍妒,性子好强,却家世富贵,娘家祖辈为京师皇商,也有在朝为官的眷戚,许氏之父这一分支后迁居彭城,在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许氏堂姐时为本朝当权派十三皇子宁王之正妃,倒是荣耀到顶之势。

    许氏自嫁入崔家当继任主母,虽为人刁泼了些,但因身世使然,又是当家女眷,崔员外向来敬重忍让,从不与其冲突,只这许氏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即崔妙、崔妤,自己倒有些憋闷嫉妒,见着那妾室生的崔家独子崔栋一日一日长大,时时烦躁不安。

    碧娘乃崔嫣娘亲的陪嫁丫鬟,生得有几分姿色,随自家小姐一同入崔府半年,便跟了崔员外,自夫人过世,还算待崔嫣亲厚,事事贴心招呼着,几年后自个儿生了儿子,毕竟有个亲疏之分,也不如往日那般亲密了。只知晓那填房奶奶许氏不贤,霸道专横,时不时欢喜找茬,虽不敢在明面儿上与其对争,但总在老爷面前扇枕头风兼哭哭啼啼,说生怕老爷去了以后自己母子遭人欺负。这几年崔栋慢慢长成人,又开始结交起嫡长闺女,以巴望着在家中攒些人脉。

    这小崔嫣便是生在这么个环境当中。虽未曾受过什么磨折冷眼,但身边全无个血浓于水、真心实意的体己人儿,倒也无三分热气儿。有时见许氏差人送药材过来,或碧姨娘过来拉扯闲话,虽也不曾忘了自己,但终归只是为了场面,回去还是碰了自己儿女的手亲亲热热,时间久了便有点郁结于心,倒多少养成了点儿

    伤春悲秋的性子,本就先天不足的孱弱身子愈发受损,仅身边养娘杨氏明白她心思,常好言相慰:“小姐勿忧,待得出嫁,有了疼你惜你的郎君,再有了自个儿的娃娃,好日子便来了。”

    崔嫣尚三岁时与原彭城推官、后告老退职了的苏佑合之子苏鉴淳有婚约在身。彼时因苏崔两家老太爷尚在,素日交好,一时兴起,那苏家太爷便指了苏佑合怀孕五个月的媳妇儿滚圆肚皮捋胡笑说:“日后若是得子,便与你家中的女儿孙女儿结为秦晋,以续两家世代好合。”

    崔嫣之父崔员外那时还未娶妻,更别提生育子嗣,但崔太爷也绝不含糊,连连应承,且还叫唤信物。也是巧合,待得那苏家嫡长孙苏鉴淳两岁时,崔员外娶妻生女,生了崔嫣,及至三岁,便备好庚帖,算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崔嫣每每听得杨氏这般说,心绪才稍微好转两分。

    她十岁那年见过苏鉴淳一面,时值苏佑合携子上崔家给崔员外拜寿。

    那日宾客齐聚,锣鼓丝乐,热闹十足。

    崔嫣本在自个儿院子中,并不打算出去,一来未出阁的闺女儿抛头露面不讨父亲喜欢,二来那阵子本来就身子不爽利。正呆在窗棂下扶着腮帮子,听着外面的劈里啪啦的闹腾声,窗台下却露出个油滋滋、梳着羊角小辫儿、身穿大红薄袄的女童,笑着喊道:“初儿姐姐!”

    崔嫣眉头一松,招了招手:“妙儿,快进来。”

    崔妙身子一弓,猫着腰蹬蹬跑到门口推门进来,笑嘻嘻扑上前道:“姐姐跟妙儿一同出去玩儿吧。”

    崔嫣笑了一笑,道:“你自个儿想出去玩就去玩呗,反正爹爹与母亲也不会责怪你,干嘛拉我一道儿?”崔妙眼珠子一转,小脚一踮,凑近姐姐耳珠,略带笑意地神神叨叨小声道:“苏家少爷来了,姐姐就不想去瞅瞅?”

    崔妙向来人小鬼大,是家中的精灵豆儿,这日尤其兴奋,竟比崔嫣还要激动得多。

    苏鉴淳的名字听过多次,但直到今儿真人驾临,崔嫣还是很好奇。终只是个小少女,忍不住心痒,捉了妹子的手便出了屋子。

    俩枚小人儿到了前厅,已听得说笑喧哗之声,其间分明有爹爹的,有许氏的,也有不认识的。崔妙拉着姐姐的手躲在廊柱后头,指着一个身影,眼睛陡然放起亮,捂嘴喜道:

    “瞧,初儿姐姐,那个就是苏鉴淳!”

    崔嫣望过去,一个未足身量的小少年,还未束冠,两缕乌发放在胛胸前,豆青布绢圆领大袖衫,束着皂条软巾,容貌精致,鼻子眼睛长得想一块已经雕琢好的玉,身子听得直直,手背在后面,跟在爹爹苏佑合身边,没有半点随意,俨然似个小大人。

    两姊妹看得有些发呆,许久都没讲话。这是俩人生平次见到同龄少年男子,还恁的漂亮。随后,崔妙扯扯崔嫣的袖子,低低说:“姐,把他叫过来,同他说说话吧。”

    崔嫣啐一口道:“胡说。”崔妙嘻嘻一笑,迟疑须臾,道:“那我可跟姐夫去说话了。”说着,也不等崔嫣阻止,便如一只出谷放飞的展翅黄莺飞奔出去,两步跑到父母手边。

    崔嫣一惊,缩回了身子,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去瞧。

    只见那精怪伶俐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已与那苏鉴淳正面而对,苏佑合面上慈蔼和善,笑得极是开怀,正瞧着崔妙,与崔氏夫妇询问,崔员外亦牵起女儿的小手,笑眯眯地一一应答,似在将崔妙引荐予苏家父子。

    那崔妙年纪虽比崔嫣还要小个两三岁,初生牛犊却不怕虎,又是个骄纵坏了的,一双大眼直直盯着自家姐姐的未婚夫婿,唇角含笑,眸中泛光。苏鉴淳被面前小女娃看得有些脸红,不时转了头去,却又忍不住与其对看。

    崔嫣在廊后呆了片刻,突觉无甚意思,眼前尽是苏鉴淳与崔妙对视的面庞,身子有些疲,转了身想要离去,却被崔妙看见,往这儿喊了一声:

    “姐姐!你干嘛走?”

    苏氏父子与崔员外夫妻都循声看来。

    崔嫣匆匆回了头,挤出一点笑意,稍稍颔首,竟失了仪态,连话都没应一句,便小跑而去。

    这是她初次见到苏鉴淳。

    就是这么的波澜不惊,平凡无奇,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更谈不上什么一见倾情,山崩地裂,刻骨铭心。

    而再见苏鉴淳时,却让自己依靠出嫁重获人生的心愿,彻底破碎。

    04、第二回

    同苏鉴淳的第二次会晤,距离初逅又逾四载。

    彼时,崔嫣已是个含苞待发的豆蔻少女。较之年龄差不多的崔妙,容色稍苍白了些,身量稍矮,又不爱穿红着绿,不喜戴银嵌玉,愈发显得秧条条儿的,加之平日寡语少言,从不过问家中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容貌较两个胞妹更为秀丽精致,府上下人与外头却总说那崔妙才是崔员外家最出挑的一号人物,风头大大盖过那长姊。

    养娘杨氏偶尔听了下人赞许那崔妙,毕竟卫护自个儿奶的娃娃,常私下抱不平道:“都是些瞎了眼的蹄子,那二姐儿就是会出风头,成日疯疯癫癫,根本不像个小姐,论长相还及不上嫣儿一半哩。”

    崔嫣听了却并无嫉恨,并非她心胸何等开阔,只在这崔家长到十几岁,唯一亲近的便只有妹子崔妙了。那崔妙虽行径出格,言语任性,发起脾气来还跟弟弟崔栋打架吵嘴,但因着府上只有崔嫣这么一个同性又年龄相仿的玩伴儿,这些年倒挺亲近姐姐,有什么事情反倒比许氏还替姐姐想得周全,故此崔嫣倒也喜欢这妹子,更谈不上去为这个争风吃醋,反倒因为崔妙因过于顽皮犯了父亲之怒,她还会主动出声维护。崔员外虽不是最疼爱崔嫣,倒是最怜惜她身弱无母荫,每每这大女儿一开口,也就借势免去崔妙的责罚。

    那日许氏携崔嫣、崔妙及尚年幼的崔妤同去靖安寺拜佛。

    许氏逢菩萨便拜,彭城大小庙宇早已被她摸清探熟,除却寻常闺中妇为府内祈福人打发光阴,更有一个积攒许久的夙愿,——便是替自己求子。

    其实崔嫣极少与继母一道出门,这一次恰恰又是崔妙在旁边敲边鼓,见姐姐近日身子不错,嫌许氏每次只顾烧香,胞妹崔妤太幼,无人玩耍,偏要娘亲将姐姐带去与自己做伴儿。

    两次与苏鉴淳得见都是因了妹子崔妙,崔嫣后来回想起来,才知竟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其实也怪不了谁。

    崔嫣入了靖安寺,与母妹一同似模有样地跪于蒲团,虔诚默祷悼念。末了许氏叫家中老妈子抱了崔妤进到内堂去添香油钱,崔妙不愿同去,撒了两句娇,牵了姐姐崔嫣的手跑到靖安寺后院玩耍。

    靖安寺乃工部差京城名匠重新设筑修缮的百年精舍,自是吸引诸多游客,时值初夏,天高气清,出外游玩的彭城百姓倒是不少。姊妹二人还在后院碰到不少熟人,其中便有同住一条街、巷尾王员外家的少爷。

    王员外由放高利贷发迹,混至如今良田万顷,财大气粗,那王少爷乃独生长子,今年甫满一十三,同崔氏姊妹差不多的年纪,却长得膀圆腰宽,肥肥胖胖,憨憨傻傻,从娘胎里带出些天生的痴愣之症。因崔王两家邻里关系,住得近,家世匹配,时常缠了崔妙玩儿,却总被那崔妙戏耍。

    这日王少爷是被家中小厮带了出来玩,一眼望见崔妙,两眼放光,忙不迭拢过去。话说这王少爷虽年纪小小,却遗了老子的风流好色与势力虚荣,对年轻女郎甚是热乎。平日里爱贴着崔妙,无非也看上崔妙在家中得宠,性子招人,生得好颜色,若是娶回去当浑家定是天下快哉美事,只崔妙瞧不太起这长相不佳的同龄少年,时常讽刺作蛊,但为着多个调剂,也并不喝叱于他。

    恰崔妙同崔嫣说了两句话,正蹦跳奔至院子中央的放生池边,踮了脚扒在石筑栏杆上看起池子里的锦鲤与龟,见那狗皮膏药又上了来,勾了手指笑道:

    “王家哥哥,你看那小龟甚是可爱得紧。”

    王家少爷看都未看清池中物事,便频频点头,傻里傻气讨好道:“是是是,同妙儿妹妹一般的可爱。”

    崔妙柳眉一竖,瞪圆双眸,啐道:“好哇,王哥哥是骂妙儿是乌龟?”

    王少爷大惊失色,忙摆手摇头,连声道歉。崔嫣本在一颗榴树下歇凉,见状走过去拉了妹子小手,示意勿在大庭广众下失礼,无奈崔妙不是个安分人儿,素将这王家小子吃得死死,此时又生了恶作剧之意,竟捂嘴一笑,朝那王少爷娇声娇气道:“王哥哥下去给妙儿将那小龟儿捉上来予我玩玩,妙儿这口气儿便消了。”

    崔嫣虽一贯知晓妹子放肆,却也没想过这般大胆,蹙眉道:“不许,等母亲出来见到了,定要责罚你的。” 崔妙岂能听姐姐的话,甩了手,只盯着王家少爷,冷哼一声。王少爷瞧那池水看上去十分浅,放眼一望最多没膝,自恃生得高壮,趁家丁不在身边,为博心上人欢心,一咬牙道:“成!”说着撩了袖口,吭哧吭哧翻过栏杆,一下子跳了下去。

    孰料那王少爷身型笨重,这一大喇喇地蛮跳别的地方没跳准儿,恰恰跳到了边上的斜坡上,一条腿没落准儿,登时一崴,肥躯一折,“啊”地呼痛一声,叽里咕噜滚到了池水里头,顿水漫过脸,呛了一口,哇啦哇啦地叫唤起来,也不知是惊慌过度还是腿脚伤了,硬是爬立不起来,一时狼狈不堪。后院围观之人甚有一些,却都只是拢过来瞧望,并不出手相助。

    崔妙年少,竟没心没肺地捧腹大笑起来。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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